秦月带着安安,去生产队找冯玉凤,中午的时候可以一起做点热汤吃。两人到的时候还有些早,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走了这么远的路,安安累得微微有些喘气,脸颊也有些发红。
时不时地冷风吹过来还有些冷,秦月便想找地方休息一下。
这附近视野十分开阔也没什么挡风的建筑,秦月四处看了看,决定领着安安去了不远处的树林。天气渐冷,落叶掉得干干净净,只剩光秃秃的枝杆四处伸展着。
两人寻了一棵颇为粗壮的树,就这么依靠着树干坐。虽然侧面还是有风吹来,但也算有些遮挡,比刚刚已经好上了不少,聊胜于无。
秦月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糖,递给了安安一块儿。这是赵燕给的,秦月一直忘了吃。
甜滋滋的甜味儿慢慢化在口中,好像心情都好上了几分。
远处喧哗声渐渐大了起来,应该是休息时间到秦月正准备起身带着安安离开时,突然来了人。
那人说话的声由从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慢慢又稳定了下来,似乎是就站在不走了。
这人的声音似乎颇为烦恼苦闷,言语间还带着点控诉和委屈。
秦月有些为难,那人离着老远就开始讲话,一直走到这边才停下,这时出去已经被动地听了不少。要是一般的话题也就算了,这人说的问题似乎还是颇为私密的感情问题,语调还隐隐有些消沉,要是现在走的话,未免有些尴尬。
纠结片刻,秦月悄悄用唇形示意安安,等那两人走了之后再走。
安安很乖巧地点了点头,表情似乎还有些兴奋。
秦月就这样有些罪恶又有些好奇地听着七十年代的少男心事,在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秦月还有些发懵。
吃瓜竟然吃到自己头上了?
待把自己安到先前那个嫌贫爱富、忽冷忽热的口述女主角时,她几乎立马就反应过来说话的那人是周超群。秦月心情实在有些复杂,她和周超群统共没见过几次面。两人陌生到她在一旁听了这么久,连他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她实在是没想到在她眼里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对话,竟然会被周超群误会。
若说赵燕之前提醒自己时,秦月心里还隐隐觉得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但此时此刻,她这才明白,会误会的不仅仅是旁观者,就连当事人也可能会误会。
秦月打定主意,等下次见到周超群时就去跟他说清楚。她没有嫌贫爱富,也没有忽冷忽热,她对他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正在这时,一旁一直没开口的那人也开口了,“所以?”
这人说话风格与周超群完全不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感觉,说话简短,绝大多数时刻都在沉默,似乎在认真的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那人一开口,秦月立马就听了出来,是周余。
周余分家以后,两人的关系竟然还这么好,这倒让秦月有些意外了。
秦月悄悄把头探出去,正好能看到两人的侧脸。
周余他换了件没见过的衣服,但看着依然十分单薄。跟旁边的周超群一比,两人简直不像在同一个季节。秦月一边吐槽周超群大冬天的在外面说这么久,他穿的厚不冷,让别人跟着吹冷风;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给周余那件衣服要是使劲赶一赶的话,最快多久能做出来。
周余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怎么说。秦月也有些好奇周余的反应,他会帮自己反驳吗?
“秦月比城里人还娇气,又虚荣又自私,你就非得喜欢她吗?”
秦月感到一阵眩晕,头脑嗡嗡作响,胸口好像被塞进了大团棉花,有些喘不上气来。
安安年纪小,但也不傻,一听见周余这话立马去看秦月,秦月脸色果然惨白一片。
安安有些不知所措,想上前安慰一下,结果刚上前一步,就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散落的小树枝。
秦月万万没想到在周余心里原来是这样子的形象。
她对周余的感情十分复杂,周余是她来到这个陌生世界时,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第一个让她产生安全感的人,所以她对他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信赖与包容。之前周余无论脸色不好,秦月从来没有想过可能仅仅是因为他讨厌自己。
若不是今天一不小心听到了,她绝不会想到周余竟然是这么看她的。
看她忙前忙后、嘘寒问暖应该很好玩吧?
有事没事过来找他、关心他应该也很可笑吧?
秦月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把呜咽声压了下去,手掌被指甲生生掐出了血痕。
不能哭,不能哭!秦月啊秦月,你可要忍住!已经够丢人了,这回儿可千万别哭出来。
她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眼睛里却不自觉地起了水雾,视线刹那间模糊成一片。
她看不清周余的任何表情了。
看到她这样狼狈,周余应该很开心吧?
秦月强忍着想要流泪的冲动,转身牵起安安,刚转身回去的那一瞬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颊边滚滚而下。
周超群看到秦月的那一瞬间就愣在了那里,张大着嘴半响儿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哥,坏了坏了,你看见秦月那表情了吗!她肯定是生我气了!!”
“这可怎么办啊,本来她就不搭理我了。她肯定是误会我也以为她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了,我没有啊哥!我可真没有。”周超群急得不行,简直想扇自己几个嘴巴子,当时竟然还把孙立平的说法反反复复地说了好几遍。“不行,我得去解释解释。”
秦月的背影越来越小,这回儿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时,他赶紧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临走时,眼瞥见周余面上还没什么表情,他不由感慨,果然大哥就是大哥,这种情况还能不慌不乱。他可淡定不下来,总有一种下一秒秦月就要飞了的感觉。
“秦月!秦月,你等等我!”
秦月不想让别人瞧见自己流泪丢人的样子,带着安安走得飞快。再加上周超群一开始就落下了一大截,一直快到了秦月家里,他才追了上来。
“秦月!秦月!你听我解释啊”
周超群有些没脸,但还是厚着脸皮喊出了声,他隐隐觉得现在不来找秦月解释清楚,以后就更说不清楚了。
令他意外的是,秦月好像真听到了他说的话,竟然真在家门口停了下来。
周超群心里一喜,愿意听解释,那就还有救。
“那个,其实我不是这么想的,你也听到了,那个是我朋友这样觉得,我不这样觉得,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就不理我了。”周超群就差上手解释了,“你可别误会啊,我真不是觉得你嫌贫爱富。”
秦月哭了半路,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正要进屋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周超群的声音,索性就借着这次把话说清楚了,免得日后到了学校还有什么牵扯,“如果之前让你误会了,对不起。以后我会跟你保持距离,我对你没有兴趣,我只想学习。”
周超群听到最后一句,脸色有些发白。谁不知道高考取消了,这年头早就没人学习了。秦月拒绝他就拒绝他,竟然拿着学习当借口这不就是连借口都懒得想吗?她肯定还是在赌气,肯定还是误会自己了。
周超群还想再说点什么,秦月已经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