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好冰啊!
“吓的。”嗒嗒含糊道。
吕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怪吓人的。不过那个肖顾刚才真的跟个医生一样,像模像样地给你检查呢,他将来说不定能成为一个好医生。”
嗒嗒心不在焉地听着,咬了口凉凉的冰棍儿。
“肖顾,今天还是多亏了你,要不咱们可赢不了……”
“是啊,肖顾那三分球真是绝了!快狠准,漂亮!”
“肖顾,你看什么呢?喂!”
边上人一直在对肖顾说话,可他却没反应过来。
远远地,他盯着嗒嗒看。
她小小的个子,脖子缩在明黄色的围巾里,裹得像根大玉米似的。
额头还微微发红,鼻尖也冻得发红,可手中却拿着冰棍,一口一口咬个不停。
每咬一口,她就一个瑟缩,打起哆嗦。
是冰棍太好吃的了,她不舍得丢掉吗?
望着这一幕,他不自觉低笑了声。
……
不知不觉,到了期末。
一转眼就过了好几个月,嗒嗒在学校里适应得特别好,与宿舍大部分室友的相处很融洽,交到了几个好朋友,还成为妮妮姐姐宿舍里的团宠。
这回考试结束了,嗒嗒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临出发的前一天,又去了卢妮的宿舍一趟。
“妮妮姐姐,我明天坐火车回家,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啊?”嗒嗒坐在椅子上,拿着卢妮递来的酸枣糕吃着。
卢妮看着这能酸掉牙的酸枣糕,感觉自己的牙根都哆嗦了一下:“嗒嗒,有什么是你不爱吃的?”
嗒嗒想不出来,摇了摇头,继续重复自己的问题:“今年我哥哥要回家过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我不去。”卢妮脸一黑,“我爸妈给我寄信了,过几天会来看我的,到时候我带他们在京市转一转,不回去了。”
嗒嗒不死心:“那你不回去看卢爷爷了吗?我爹已经先回家了,我一个人坐火车回去,好没劲啊。”
“爷爷上回也给我写信了,他说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来过京市,过几天跟我爸妈一起来。”
这些年,卢德云与子女们的关系缓和了一些。
或许是年纪大了,渴望温暖,又或许是他忽然不愿意再被过往的恩恩怨怨所牵绊,总之他开始试着放下心结,接受孩子们的陪伴。
嗒嗒本来还想着将卢妮哄回家呢,这会儿没戏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我哥哥要失望了。”
卢妮面不改色。
嗒嗒咬牙切齿:“铁石心肠的妮妮姐姐!”
正在她话音刚落之时,宿舍门被推开了。
卢妮的室友看见嗒嗒,笑了声:“嗒嗒也在啊?”顿了顿,她又给卢妮递了一个杯子,“这是倪建光上回跟导师去沪市出差时特地给你带的杯子,说是能保温的,冬天用特别好。”
卢妮冷淡地扫一眼:“我又不缺杯子。”
“可这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啊,你还是收着吧。他知道你冬天一到,就要喝温热的水,这杯子就跟我们家里那种热水瓶的原理是一样的,倒了温水,隔半天用都还是烫的呢。”室友坚持道。
“我不要,平白无故的,干什么收人家杯子啊。”卢妮摇摇头。
室友还想劝:“妮妮,你又不是不知道倪建光对你的……”
“咳咳咳——”嗒嗒扯了扯嗓子,咳嗽几声,“妮妮姐姐,你要是不喜欢,我帮你还回去吧!多好的杯子呀,让他自己用,别浪费啦!”
说完,嗒嗒猛一站起来,一手抓了个酸枣糕往嘴巴里塞,一只手接过保温杯,飞奔出去。
看着她迅速跑开的身影,卢妮的室友哭笑不得:“我看嗒嗒还想让你当她嫂子呢。”
“我才不愿意。”卢妮瓮声道,“你看她哥寄来的那些信,我一封都没看。”
“你要是不愿意,那怎么不干脆把信扔掉呢?”室友忍不住笑了,好言相劝道,“我们都不小了,已经到了可以处对象的年纪。你如果真对人家有想法,就不要再扭扭捏捏的,我看嗒嗒她哥哥这段时间寄来的信已经越来越少了,要是人家死了心,以后就真不给你写信了。”
“不写就不写!谁稀罕!”卢妮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耳朵红红的。
望着她这一脸傲娇的神情,室友摇摇头。
这真是旱的旱死涝旳涝死啊。
……
嗒嗒手握保温杯,飞速向男生宿舍楼跑去。
嗒嗒知道这个倪建光,他最近对妮妮姐姐可殷勤了,看见什么都恨不得给她买,只求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妮妮姐姐现在是不为所动,但她记得,在自己的预言镜中见到,这倪建光,就是妮妮姐姐将来的丈夫。
嗒嗒虽然希望妮妮姐姐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可她也知道感情是不能勉强的,若是倪建光对妮妮姐姐好,她绝对不会去破坏他们。
但问题是,预言镜中,倪建光在毕业后就成了个大渣男,将妮妮姐姐的生活折腾得一团乱……
她绝对不允许妮妮姐姐的人生被这样的人毁了。
嗒嗒气势汹汹,跑到男生宿舍楼下面,拽住一个路过的男同学:“同学,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保温杯还给大三的倪建光。”
被拽住的男同学看着嗒嗒这软萌的脸,又看看她眼底喷射出的怒火,一脸尴尬地冲后面指了指:“倪建光在那里,你自己给他吧。”
嗒嗒这才看见从宿舍楼出来的倪建光。
倪建光看起来一表人才,鼻梁上架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
但只有嗒嗒知道,他是个斯文败类!
她走上前去,保温杯一递:“还你。”
倪建光狐疑地打量嗒嗒一眼:“我是送给卢妮的。”
“你这人真是奇怪了,妮妮姐姐不要。”嗒嗒扬了扬下巴,瞪着他,“哪有硬把礼物塞给别人的道理?”
倪建光平和的神情中闪过一抹不悦,他蹙眉:“她如果不要,你直接拿去扔掉就好,不必给我。”
“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扔,我才懒得帮你的忙。”嗒嗒的脾气也上来了,直接将保温杯往他手中塞。
她塞过去的时候,分明看倪建光已经摊开手,可没想到一个不留神,保温杯掉落到地上。
“啪嗒”一声响。
这下子,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嗒嗒不愿意蹲下身去捡,而倪建光则是冷着脸看她,眼神阴鸷。
两个人对视,谁都不让谁,空气仿佛在顷刻间凝结。
倪建光咬了咬牙,下颌青筋暴起。
他追求了卢妮很长时间,可她却总是不愿意给他机会。
这一次,他用自己一整个学期攒下来的生活费给卢妮买了这保温杯。
可没想到,还是被送回来了。
卢妮是不是瞧不起他?
瞧不起他的父母只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倪建光的心中涌起一阵怒气,贴在裤缝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你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
嗒嗒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由紧张起来。
“倪师兄,这是你的杯子吗?”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此时的僵持。
周扬笑着从宿舍楼走出来,将杯子捡起,一只手搭住倪建光的肩膀:“那么好的杯子,别磕坏了。你是不是要去找章教授?我也要去,一起吧。”
倪建光眼中的戾气逐渐敛下。
他客气地接过杯子道谢,平静道:“好。”
等到两个人的脚步声逐渐远了,嗒嗒才舒了一口气。
她安抚般拍拍自己的胸口,有些后怕地抬起头,忽然看见倚靠在宿舍楼大门的颀长身影。
肖顾懒洋洋地靠在那里,带着笑意看她,手中还拿着个篮球,漫不经心的样子。
除了在食堂时,好像每次看见他,都是抱着个大篮球。
他就这么喜欢运动吗?
“谢谢你们为我解围。”嗒嗒看着他走过来,温声道。
“以后别跟这样的人硬碰硬。”肖顾走到她身边,说道,“要是他一冲动,揍你一顿,你可受不住。”
嗒嗒不由笑了:“那么多人,他敢吗?”
“谁知道呢?”肖顾看着她的额头与鼻子,“他要是一拳打过来,可比篮球砸到脸上疼多了。”
嗒嗒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乖乖点头。
肖顾要去篮球场,而嗒嗒则准备回宿舍,于是两个人结伴走着。
阳光将两道影子拉得很长,树荫之下,气氛显得格外宁静。
“你怎么还在打篮球啊?不回家吗?”嗒嗒忽然问。
肖顾自然道:“是啊,我没有家。”
嗒嗒眨着眼睛:“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她的眼神很清澈,像星辰一般闪烁着,明明是好奇的,却不像在打探着什么。
肖顾沉默片刻,淡声开口:“我爸妈离婚了,两个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没有消息。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就让我去亲戚家住。亲戚能培养我上大学,已经不容易了,逢年过节就不回去打扰了。”
嗒嗒的眉头微微拧起来。
肖顾又笑了,说道:“在学校也很好,有吃有住,还能打篮球。”
嗒嗒摇头:“学校食堂的大姐们也要放假的,到时候没得吃了。你其他同学们也会回家,到时候也没人跟你打篮球了。”
看着嗒嗒一脸关心地看着自己,肖顾的心中仿佛淌过一阵暖流。
“没关系,等过完年,我提早两天回学校陪你吧。”嗒嗒想了想,认真地说。
肖顾的唇角不自觉扬起,眼底笑意更深:“你陪我打篮球吗?可是你又不会。”
“我不会,但你可以教我啊。”嗒嗒也笑着说。
说完,她盯着他手中的篮球看。
想到那篮球上回不长眼,狠狠地袭击了她的鼻子,嗒嗒心有余悸。
她孩子气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一本正经道:“还是不打篮球了,不过我可以陪你去吃饭。我们下馆子,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说起好吃的,嗒嗒如数家珍,眸光亮亮的。
肖顾的眼底噙着笑意,他静静听着,双眼就像是长在了嗒嗒的脸上一般,一刻都不舍得挪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在女生宿舍楼下站定了。
嗒嗒说:“那我进去了。”
“好,我等你回来。”肖顾低声道。
嗒嗒的心跳像是在突然间跳得快了些。
她用力地点点头,跑回宿舍楼去。
当天晚上,嗒嗒将所有的行李收拾好,犹豫了一阵,又将自己喜欢吃的一些小零嘴从行李袋中拿出来。
她想把这些零嘴留给肖顾,毕竟他大过年的都不能和家人吃年夜饭,太可怜了。
而另一边,肖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宿舍里的同学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只留他下铺的周扬烦躁地坐起来,没好气道:“肖顾,都几点钟了,你还让不让人睡了?”
肖顾靠在床头,长腿曲着,一只手搁在膝盖上,若有所思道:“周扬,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多得去了,我小学班级里的同桌,初中的班花,高中的校花,对了,还有我们医学系的系花……数不清了。”
肖顾没搭理他。
周扬打了个哈欠,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人家又不是你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小妹妹,你别把感情寄托上去。”
“不是。”肖顾沉声道,“小时候的小妹妹很可爱,但不是喜欢。”
他是因为她长得像小时候的嗒嗒,所以才会下意识想要接近她。
知道她是“吕梦”,并不是嗒嗒之后,他也确实很失望。
但这并不代表他将童年美好的回忆寄托在她的身上。
他并不是拿她当小伙伴或是好朋友看的。
他的情绪会因为她的喜怒哀乐而牵动。
他好像喜欢她。
夜深了,宿舍里充斥着周扬的呼噜声。
肖顾翻来覆去睡不着,竟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她究竟什么时候才回学校?
说好的过完年尽早回来,她应该会遵守诺言吧?
……
在寒假开始的第一天,嗒嗒扛着行李袋,坐着火车回家了。
她爹娘一定已经将她的房间打扫得特别干净,还准备了她喜欢吃的食物,等着她回家呢。
还有她哥哥,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不见,哥哥怎么样了。
怀揣着这样的期待,嗒嗒归心似箭,又偶尔跟火车上热情的乘客们聊聊天,竟觉得时间一眨眼就过了。
火车到站,嗒嗒一下来,就看见她爹娘,还有她三婶婶。
嗒嗒一脸惊讶:“三婶婶,你怎么来啦!”
付蓉笑道:“这孩子,到现在还改不了喊三婶婶呢。”
陈艳菊笑着揉揉嗒嗒的脑袋:“不要紧,嗒嗒爱怎么喊就怎么喊吧。我们嗒嗒真是长大了,才去念了半年大学,就变得那么时髦洋气,越来越漂亮啦。”
“半年不见,我三婶婶也越来越年轻啦!”
嗒嗒许久没见到三婶婶,也有说不完的话。
只是她缠着三婶婶问东问西时,忽然发觉她三婶婶有些心不在焉的。
这时,聂朝秀从不远处匆匆跑过来:“艳菊,咱赶紧的,我哥应该就是下一趟火车回来。在那边,咱们快去接人,别耽搁了!”
陈艳菊赶紧捋了捋自己耳边的发丝:“好,先去接人。”
陈艳菊连话都来不及多说,急匆匆地准备走,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向嗒嗒解释。
付蓉赶忙笑着催促:“你快去吧,等过几天我带着嗒嗒去看你。老朋友这么长时间没见,别耽搁了。”
陈艳菊的脸颊飘过一抹绯红。
嗒嗒怔怔地看着她。
原来三婶婶不是特地来接自己的呀,她是来接另外一个人,恰好与自己的爹娘碰上了。
好像是三婶婶过去在村子里的那位青梅竹马要回来了!
忽然领会到这一点之后,嗒嗒比她三婶婶还要激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三婶婶苦了这么多年,这一回总该过上好日子啦!
“嗒嗒,我们赶紧回家,你哥已经到了。”
付蓉让许广华提起闺女的行李袋。
这下子嗒嗒的注意力又立马转移回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哥哥。
一来是她好久没见到许年了,心里头思念得紧。
二来则是因为,倪建光说他不会就此罢手,嗒嗒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她担心妮妮姐姐受到伤害。
她一定要立马见到哥哥,将倪建光的为人以及自己在预言镜中见到的那一幕告知。
她哥哥必须采取行动了,否则错过了妮妮姐姐,他会遗憾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