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睛一看,只见其中映出一个鼻塌眼小,满脸麻子的中年汉子来,试着做了几个挤眉弄眼的表情,都看不出什么破绽,并不像□□那般表情僵硬,极易露馅。
心想便是小师妹在面前,只怕也是认不出来自己了。
他生性诙谐,便起身朝叶燃作了一揖,道:“贵人可还有别的吩咐,小可这便去办。”俨然将群玉院那龟公的口气学了个十足十。
东方不败此时插口道:“对,就是这样,腰背再弓起些,方才像样。”
令狐冲本欲反唇相讥,脑中却忽地灵光一闪,遂依言将背又佝偻了些。
林平之拍手叫道:“这样好。”
又道:“令狐大哥气宇轩昂,龙行虎步,英雄气概,与这张脸却不太搭调了,我方才也觉得哪里不太合适,却说不出来,还是方前辈慧眼如炬!”
东方不败心想这小子哪来这么多酸话,好好的江湖子弟难道要去考科举吗?
但也知林平之是真心称赞,遂也不同他计较了。
叶燃看看外间天色已黑,遂灭了房中的灯,拎起林平之,运起轻功跃过墙头,朝那客栈而去。
东方不败看了一眼令狐冲,并不想拎他。
然而令狐冲也并不想被他拎,两人对看了一眼,彼此嫌弃地一起别开了脸,就此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地朝同一处去了。
※
群玉院中。
一处极为隐秘的地下密室中,帘幕低垂,香烟缭绕。
帘幕之前的主位之上坐着一个矮胖子。
若是叶燃等人在此,定然能认出正是此前在万福客栈中前来投宿,自称“李二壮”的那位行商。
那日魔教众人正急着同叶燃表忠心,他懵然无知地一头撞进来投宿,在客栈中只住了一夜便又匆匆走了。
沈人俊也只知这人常年往来各地贩货,是个挣点辛苦钱的苦哈哈。
并无人对他多加留意。
此时李二壮一张肉团团的面孔之上哪里还有半点畏怯讨好之色,反倒是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先前替叶燃四人引路的那龟公垂手立在下首,神情肃然。
两人均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未过多时,忽听得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之声,下首那人却不忙着去开,先抬眼去看李二壮,见他点了点头,方快步走过去开了门。
同门外的人低声说了几句,又自他手中接过了一物,方转身进来,面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之情,叫道:“李长老……”
却见李二壮冲他摆了摆手,沉声问道:“如何?”
“那暗记处果然有动过的痕迹!”说着却又有些犹豫,将手中之物呈了上去,道:“圣,那一位好像还留了话。”
李二壮借着屋中灯烛光芒,将那块刻了白莲暗记的地砖翻过来看,看清了上面的字迹,饶是他历事极多,也不由得苦笑了起来,道:“这,这可真是……”
只见在地砖背面,白莲暗记上方,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提头来见”。
色泽朱红,却有着一股脂粉腻香,那香味他也十分熟悉,显然是随手以房中的胭脂所写。
李二壮虽生得不怎么像斯文中人,却是个雅擅丹青的人物,当下细细查看,只见笔致英挺,气韵森森,自成一格,果然同他幼时所临书帖的笔迹一般无二。
当即大喜,随即又愁了起来。
喃喃自语道:“她老人家要我提头去见,总不能是我自己的头罢,那还有谁得罪过她老人家?”
青城派?还是日月,不,朝阳神教?
他自从那日在万福客栈中见到叶燃的容貌之后,便惊疑交加,随后飞鸽传书至各地分舵,令人一路留意,却不得刻意跟踪,更不得冒犯。
白莲教同朝阳神教又不大相同。
朝阳神教虽是被斥之为魔教,却也只是和正道各派水火不容而已,魔教的人照样大摇大摆地出入各地,吃香喝辣。
有一个让正道领袖们都讳莫如深的事实是——在官府中人的眼里,所有的武林人士都是不安定因素,无论正邪,一视同仁。
甚至由于魔教中人更擅拍马交结,出手豪阔的缘故,对中底层官吏而言,反倒更能投其所好。
而白莲教同官府却是死敌对头。
自本朝立国以来,严禁民间结社,白莲教却屡屡起事,人人皆是杀官造反的一把好手。
官府搜捕越紧,他们藏匿的本领越强。
车脚店牙乃至青楼酒楼,甚至豪宅内院,只要是用得着杂役仆从的地方,就有白莲教的人隐身其中。
是以论起消息之灵通,耳目之敏锐,普天之下没有哪家比得过他们。
叶燃四人一路自北向南,总是要投宿客栈,也得上酒楼用食,虽不是每一个落脚之处都有讯息,但十次里总有个六七次是会被发现的。
这些充当眼线的白莲教中人又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也不刻意跟踪,因而就算是东方不败也不曾留意到他们。
因此李二壮倒也知道此时跟在叶燃身边的人,一个是华山派首徒,一个是福威镖局少镖头,唯有另一名武功奇高的红衣女子,至今还不曾查出身份来。
他正在烦恼间,目光忽然落到了一旁的某份情报中,顿时喜道:“张舵主,锦衣卫的狗腿子也要来参加刘老儿的金盆洗手罢?”
见那张舵主点头,当下心中更是肯定无疑,一拍扶手,道:“就将那狗官的头送予她老人家做见面礼罢。”
说罢起身,将那低垂的帘幕揭开。
只见一张画像高悬在墙上,画像中人身着白衣,赤足踏云,发束珠链,顶上盛放一朵九瓣白莲,面容竟是有七八分同叶燃相似。
李二壮朝那画像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又上了一炷香,才转身道:“令素问堂堂主尽速赶来此处。”
他瞧叶燃像是对林家那小子颇为和善,爱屋及乌之下,多半是要将那小子的爹妈给救回来的。
虽说要对付区区青城派并没什么难处,但她老人家不发话,他们便不能越厨代庖去献这个殷勤。
只能从小事上为其分忧了。
虽然他家老祖留下的手记中提到白莲圣母遇劫临凡,济世安民,医术通神,但这等不要紧的人的不要紧的伤势,总不能还劳动她老人家亲自诊疗看伤罢。
因而他先将教中最擅医术的素问堂堂主调来此地备用,也好为圣母她老人家分忧。
应该是……老人家……了吧……
他想着叶燃那容貌,又有点不太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