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有做噩梦,我自然睡得香甜。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睡到后半夜时,老感觉有双手在很轻柔地抚摸我的脑袋。
力道像是哄小孩,将我哄得忍不住呢喃几句梦话,又恍恍惚惚睡了过去,似乎耳边听到了几声低低的浅笑。
“别闹了……”我砸吧砸吧嘴,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然而那只手却并未因为我的抗议而停下作恶,我一下子又觉得鼻子处痒得厉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下子,我总算悠悠地睁开眼睛。
入眼处,恍惚间一片纯白色,我还以为是又做了梦,于是揉了揉眼睛。
直到头顶传来一声虚咳,我眨巴眨巴眼,这才清醒了几分。
视线清晰后,只见那所谓的纯白色是一片白纱布,而缠着白纱布的人此刻已从床榻上起了半个身子,正悠哉悠哉靠在软枕上,手里还捧着一册兵书看得起劲儿。
玄参见我清醒,不急不慢地翻了一页,说:“公主醒了?”
“没有。”我愣住了,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有些疼,“我怕不是还在做梦吧?”
“此话何解?”玄参问道。
“你居然醒了,这还不是做梦?”我呆愣楞地回答。
玄参听罢,放下兵书,朝我看来:“我只是昏迷,自然会醒。”
“那你……感觉怎么样?”
玄参想了想,又望了望身上的纱布,“被缠得紧了,倒是不太疼了,只是可能需要多躺几日,这倒是让我苦恼,毕竟如今战事吃紧。”
我深吸一口气,坐在床边,说:“你觉得无大碍就好。”
玄参见我难得安静,笑道:“我倒要问问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没有回答他。
他便嬉皮笑脸地自说自话:“想来定是来寻我的吧,毕竟我失踪的消息,一定早就传到宫里了,我只是想不到,你会这般惦记我,竟就这样巴巴过来了,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还是沉默着。
这下子,玄参终于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儿了,但他嘴角的笑意还是没有消退。
他笑着问我:“怎么不说话了,公主殿下?”
我这才终于抬起眼眸,平静地说:“玄参,从前我们说过的话,你权当不作数吧。”
这句话刚说完,玄参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仿佛刚才与我嬉笑的那个少年并不是他。
他抿了抿唇,良久才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从前的承诺,就当……”
“公主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他那双锐利的丹凤眼此刻正朝我摄出寒气,我从未见过他对我这般凶狠的模样。
我一瞬间有些后怕,但还是梗着脖子固执道:“我说!”
“公主,我数三个数,收回,我便当没听见。”他命令的口吻让我不敢置信,但他的神态无比严肃,竟让我产生一种自心底而来的畏惧和恐慌。
他纵然浑身缠满白纱布,伤痕累累,他纵然只是个参将,可不知为何,说话口吻和做事的派头却总带着一股上位者的风姿。
真是要叫我这个当公主的自愧不如了。
当我看到他竟这副模样对我时,我好不容易克制的泪顷刻就冒了出来。
“我就是要说!我就是要说!”我搅着手指咬牙切齿地哭泣,“我凭什么不可以说?我就是不嫁你了,从今天开始我权当不认识你,我再不嫁给你了!”
玄参没想到我会突然这样,也许在他的印象里,我从来都是骄傲的,只那次御花园里才哭了几声,那也是因为担心他。
像此刻这样带着几分委屈和无理取闹的,倒是少见。
他被我的哭喊唬住了,竟真就堪堪收回方才那骇人的模样,只是咽了咽喉头,蹙眉道:“我又是哪里做错了吗?”
我抹了一把泪水,却还是止不住。
“你还知道你哪里做错了?你倒是再吓唬我啊,你能耐了,仗着我跟你相好,便觉得能这样欺负我了,我堂堂一个公主,从小到大,我父皇母后,还有我的哥哥,都没让我掉过几滴眼泪,单单就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参将,我为着你就哭了两次,我告诉你,若要让我的哥哥们知道你这样待我,非把你大卸八块!”
“相好?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玄参无奈地笑了,“公主舍得属下死吗?”
我哭到无法自已,索性用袖子在脸上胡乱蹭了蹭。
玄参见我这样,撑着下巴嘴角含笑。
我对着他,恶狠狠道:“我怎么舍不得你死了?我巴不得你现在就死,我现在真是后悔,嫁给你能有什么好,是图自打你出征那天开始我便提心吊胆、夜夜梦魇,还是图为了寻你,千里迢迢装扮成小兵冒险边境,你可知道,我在营帐里被太子哥哥关了七日,你知道当我在宫里听到你下落不明,我有多煎熬吗?”
我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委屈,到最后,也吼不动他了,只是低着头,不断抽泣着,像是陷入什么悲伤的回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