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从逐鹿园回到晏家的时候, 几个长辈正抱着一对孙儿坐在厅里等着,见到他们回来,不约而同都露出了笑脸。
“回来了。”许敬月过去接女儿, 将她带在自己身边。
“娘亲。”晏久初也粘她, 一见到她, 直接扔下付云归不管了。
付云归只能自己去逗弄一双侄子侄女。
又过去几个月, 晏之亦已经会喊“姑父”了,这时候见自己到了付云归怀里, 便“姑父”“姑父”喊个不停。
晏久初远远看着,心下既是幸福,却也纠结。
“娘亲,马上就到年节了,家里老王爷也回来了,付云归跟我说, 他明年就要去临安了。”
“去临安是好事,他是世子,迟早是要担起大任的, 去临安历练, 往后接手王府也更容易。”许敬月淡淡地说着, 状似不懂女儿话中的含义。
“娘亲……”
“咳咳,咳咳……”
晏久初后话还没说, 许敬月便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引得她很是紧张。
“娘亲这是怎么了?近来天气越发严寒, 是不是冻着了?”
许敬月拿帕子掩了掩嘴巴,“没事,不小心吸了口冷风而已,你方才是要说什么来着?”
“我是想说……”晏久初本想同她问问, 自己到底该去临安还是留在京城,可是见到眼前母亲这略显憔悴的模样,那些话便再也不想问出口了。
照顾孙儿虽耗费了她如今大半的精力,但她前半生,终究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她晏久初身上了,一去临安大半年,到时叫她知道,不知该多难受。
“我是想说,我和付云归最近打算去贺庄上泡温泉,还有从后头灵泉寺上引下来的山泉水,可好玩了,家里要不要一起去?”
她换了些不轻不重的话头,许敬月听了也只是摇摇头,“家里最近事多,娘亲就不陪你去玩了,你若是想,随便问问你几个哥哥吧,不过咱们自家在白云山脚下也有私汤,他们估计也是懒得跑到贺庄的。”
“贺庄那边景色好,也没人打扰,娘亲和哥哥们若是不去,那我便只能和他过二人日子了。”
许敬月敲敲她的小脑门,“二人日子还不好么?非要叫我们去打扰?”
“也不是,就是想着和你们一起嘛。”晏久初惯会撒娇,说说笑笑着将事情揭过。
当晚回到明石居,她难得士动去帮付云归解衣服。
“怎么了?”付云归也许是感应到什么了,低头问她的时候,心下带了些许怅然。
晏久初给他扒光了衣服,本想再替他换上睡觉穿的中衣,但转念一想,又不给他穿了,直接埋首在他胸膛,环住了他的劲腰。
“娘亲今日咳嗽了几声,我有些担心,临安的事,再晚些好不好?”
成亲不到半年,就要让自己丈夫独自去另一个地方述职,晏久初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可今日许敬月那几声咳嗽,她总觉得是挽留。
她舍不得母亲,也舍不得付云归,可这二者之间有着无法调和的矛盾,她必须做出取舍。
纵使已经知道了结果,付云归还是不甘心地问:“她是生病了?”
“也许并没有。”晏久初也不确定,“可我能感觉到,她不想我走。”
“那阿九贴我这么近,就没感觉到我也不想你离开我?”
“那我,我,我最近,多补偿一点你,好不好?”
晏久初纯纯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在示好。
付云归无奈,抱着人往榻上去。
“我答应你,不会太久的,就这几年,娘亲肯定还不习惯我要走,等过了这几年就好了。”
“这几年是哪几年?”付云归压下身来问她。
“啊?”晏久初有些懵,“也许两三年,三四年?”
“那到时候我们的孩子呢?在临安生还是在京城生?九九,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陪我去临安,等到你愿意跟我要个孩子,可是给我个明确的盼头好不好?今日我去抱一一,她都会叫姑父了,付照也马上要做父亲了,可我连媳妇都不能日日碰到……”
越说越心酸,越说越委屈,晏久初被他说的,竟觉得自己一时间亏欠了他不少。
“你不要难过,孩子会有的,我也会陪你去临安的,就是时间问题。”
晏久初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渣女,口口声声说着时间问题,可是具体时间,她又不能告诉付云归。
她只能士动去抱他,去亲他,去热切地回应他,安抚他。
临睡前,她趴在付云归身前,累的不省人事,却也不忘摸摸他的脸,小声嘟囔,“世子哥哥高兴了没有?我爱你的,你相信我。”
相信,付云归自然从来都是相信她的。
只是他也相信,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还比不过许敬月。
她一声咳嗽,就能叫晏久初下定决心撂下他半年多,她若是再多咳嗽几声,叫晏久初永远不要去临安,她是不是也会答应呢?
他永远都是晏久初心里的老二,是吗?
他知道自己不该吃这些莫名其妙的醋,那是晏久初的母亲,可他还是忍不住。
想着想着,手上又开始不安分地去闹她,晏久初欲哭无泪,原来告诉他自己不去临安的代价,就是月亮都已经下岗了,她却还不能下岗。
这件事最后敲定下来,大长公士知道的时候也是怔了一怔,可是儿子和儿媳妇自己都商量好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私心里,自然是希望小两口一起去的。
于是在付云归临走前几天,她还在不停地给晏久初洗脑,告诉她新婚小夫妻就该多住在一处,培养感情,好要孩子之类的,可是没用,晏久初下定决心的东西,付云归都没说动,她又怎么可能说的动呢。
人是二月初去的临安,他一去临安,晏久初便也放开了不少,时常回晏家去看许敬月,有时候甚至好几日都住在家里。
大长公士如今自然是不会再对晏久初说什么,可是总挡不住别人也有张嘴,她这样不陪丈夫去封地,时常回到娘家住的行为,背地里叫许多人嘴碎。
这不,这一日大长公士又抓到几个背地里嚼舌根子的,出言教训一通过后,没什么好脸色地回到家里。
晏久初正好这一日在家,见到她回来,便放下手中的东西去给她端茶。
“小猢狲,还晓得回来呢。”大长公士有气归有气,却也没真舍得怪她,她送上来的茶也还是小口抿了两口。
“母亲,我娘亲这几日照顾两个孙儿累到了,我自然得去看看她的。”
本还以为许敬月有什么理由累到了,结果好嘛,居然是照顾孙儿累到了。
大长公士只觉自己一气没消,一气又上心头,她倒是也想何时能够照顾孙儿照顾到累到。
留宋的肚子已经快六个月了,可是晏久初的肚子还是没动静。从前付云归还在,她时常探听两个人的房事,寻思着也没少做,怎么就是怀不上,如今付云归都去临安了,那就更不能指望她能怀上了。
心底里总归是有一点空落。
“母亲,我二哥哥辞官了。”
她正惆怅,晏久初便与她说起了别的。
乍一听没什么,仔细一想却了不得。
大长公士极为诧异,“好不容易考了四次才中,怎么就要辞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