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央皱眉,去揽月楼做什么?
登楼能干什么?
冉央心跳得有些快,直觉不对。
他去看秦非,目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垂眸,还捏着冉央的手指,“嗯,知道了。”
仿佛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侍卫的语气如此慌张,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冉央还没有理解的。
什么能让侍卫这般,揽月楼就只是一个普通点儿的楼罢了,在燕镇这里除了高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高……
冉央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见鬼!温清该不会是要跳揽月楼吧?”】
【“真聪明呢,亲爱的。”】
“阿招,怎么了?”
冉央低头,“皇兄,你知道?”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两个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皇兄……”
秦非没有应。
冉央抿了抿嘴,如果真如温清说的两个灵魂,那他一定不能有事情。
“皇兄……我去看一眼,行吗?”
“只看一眼。”
秦非看他。
冉央那双杏眼里满是哀求,他知道面前这人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就算不同意,他撒一下娇就行了,他一直知道的,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阿招很担心他。”秦非声音沙哑。
冉央没有说话,抱着秦非吻了上去。
一吻完毕,秦非注视着冉央,像是要将对面的人印刻在心里似的,过了几瞬,才张口,
“……好。”他压着声音说。
外面又下雪了,大周的雪总是很多,抬眼望去延绵不尽,天上也是阴沉一片,原本要出来的太阳又被乌云压了进去,现在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冉央因为着急,依旧穿的那身未换下来的红衣。
揽月楼离驿馆不远,很快就能到。
他看见那身红衣站在那里,是之前他们许愿的地方。
“温清……”
冉央轻喊了声儿,像是怕惊着了他。
温清回头,有些惊讶,但转瞬而过,很快就被熟悉的笑容所取代。他弯腰向冉央行礼,“殿下。”
“殿下不应该过来的,微臣不希望你看见。”
顶楼上的风很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雪花被吹着斜飞了进来,打在脸上,刺骨的恨。
冉央走近了些,两人隔的不过几尺远。
温清脸颊上的伤口因为被冻得太狠,已经隐隐泛了青紫色。
“温清,你要干嘛呀?”冉央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我们下去好不好?”
温清看着他,眉眼依旧是温柔的,“微臣卑劣,从太子身边偷了一月的时间与殿下相处,已经知足了。”
“只是答应殿下看的日出没有做到,想带殿下去江南的愿望亦没有实现,是微臣的不对。”
冉央哭着摇头,“不,不是。温清已经很好了。”
“温清,我们下来好不好?一定会有商量的,不要这样,温清……”
温清想伸手给冉央擦脸颊上的眼泪,但最后还是放了下来,“殿下别哭,从我踏入那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断了后路了。”
“拿往后所有的时间去换那一月,其实很值的,殿下。”
温清弯腰,再次行了个礼,雪花从眼睫上落下,掉在了地上。
他眉眼间满是不舍,但依旧勾着嘴角,笑着说,声音温润如玉,“愿殿下平安顺遂,无忧无虑。”
他看见那身红衣跟着大雪一起从城楼上跳了下去。
“温清!”冉央眼睛瞪大,冲了过去,拉住了红色的衣袖,因为重量,他现在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城楼,胳膊因为用力在城墙上擦出一道道伤痕。
“阿招!”台阶下的秦非目眦欲裂,飞奔着往上。
“温清……”冉央低头去看,泪珠从鼻尖滑落掉在温清的眼睛上,“我们上来好不好,这楼很高的,摔下去多疼啊。”
“温清……”
泪珠越来越多。
“殿下,不用抓着我了,手会很疼的。”
冉央摇头,水雾蒙的眼睛有些看不见,他也没有去擦,只是死死地抓着温情的衣袖,“不,不要!我不会松开温清的,绝对不会。”
他手臂用力,上面青筋暴起,拼命地想将温清往上拉。
“温清,我们上去……”
“我们上去……”
眼泪打湿了衣袖,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他隐约看见温清从袖口拿出匕首,朝衣袍上割去。
“殿下,我爱你。”他听见温清说。
冉央满眼慌张,“不,不要。”
揽月楼很高,下面都是碎石砂砾,掉下去必死无疑。
他想伸手去夺匕首,人又往下掉了一寸,冉央慌了,【“系统!!!”】他带着哭腔大喊道。
【“在,跟之前一样转换阵法,五十个好感度换不换?”机械音语速很快,一瞬就将全部话说完了。】
【“换!”】就在衣袖断裂的一瞬间,冉央哭着大喊。
他做不到看着那般温润的人摔下去变得面目全非,君子嘛,就应该干干净净,如玉如竹的,千万人碾过的尘土多脏啊,从来都不适合温清。
冉央虚抱着温清,轻声说,“我也爱你,大周的小殿下从不说谎话的,真的。”
他看见温清怔愣了一瞬,随后露出恐慌的神情,想要跟着他一起往下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被一层看不见的空气阻挡在了原地。
他听见风刮过耳边的声音,带着温情的嘶吼。
【“叮咚,恭喜宿主获取目标好感度百分之百,任务完成。”】
冉央闭上了眼睛。
赌对了。
秦非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飞奔上去,仍然看着那抹红色从手中滑落。
“阿招!”秦非长吐一口鲜血,想要翻身而下,但是被后面众多侍卫死死拦住。
地上那袭红衣直直的刺进了秦非的眼里,泪珠子不自觉地往下滴落。
“放开,松手!”秦非转身,一掌劈晕了拦着他的侍卫,但后面有更多的侍卫涌上来。
“太子殿下,三思!”
“太子殿下,您身后还有大周的子民啊!”
…………
侍卫倒了一批又一批,一直到与秦非关系匪浅的副将,在他被侍卫团团围住的状况下一掌砍晕了才算完。
温清倒在了地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大雪不断盘旋而下,甚至滴落在了眼睛里。
这算什么,惩罚吗?
他仰头笑了起来,只是一向温润的眸子里一片血色,混着红色的泪珠落在了地上,口鼻呛出鲜血,越来越多,染红了一片。
侍卫们看着平日和润的温侍郎弓着身子,手捂着眼睛,像小孩子一般哭了出来,带着声声嘶吼。
大周天启三十五年,三月初一那天成了燕镇所有人的禁忌。
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只是看见许多许多官兵进进出出,甚至连皇家的人都过来了。
他们看见一个身穿华服的美妇人下了皇家的车辇,只是可能身体不是很好,脸色苍白极了,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行走。一双杏眸通红,像是哭了许久一般。
听说还有少年成名的徐家将军……
百姓虽然惧怕,但是谣言是禁不住的。
当时在揽月楼附近的人私底下曾说过,像是看见有个身着红衣的姑娘从顶楼跳了下来,当场就殒命了。
身体都不是完好的,血流了满地,都透过覆着的大雪渗到下面去了,扫了好久才扫干净。
还有人说那不是姑娘,其实是个小公子。
还有更离谱的是说,那是当朝皇帝的幺子,五殿下秦招。
……
真真假假,没人说得清楚。
半月之后,揽月楼就被拆了,那里被夷为了平地,又过了大概半年,州府开始动工,计划着要在这里盖一间学堂,供一些穷苦家的孩子念书写字。
不到四个月,学堂就盖成了,只是这里每到三月初一就会闭馆,然后里面住进了一个年轻男人,男人看起来丰神俊朗,好看极了,只是不知为什么,年纪轻轻头发都全白了。
大周天启三十七年,文帝崩,新帝即位。
巡游京都的时候,百姓都低头不敢直视,有些胆大的用眼角瞟了一眼,随后就怔在了当地。
“听说那新帝不过只年二十有余,怎的……头发却全都白了?”
“唉,听说是死了家里的幺儿。”
“幺儿?”
“哦,说惯了。用官话来说就是死了最小的也是唯一的一个……弟弟。”
“五殿下,秦招。”
有人偷偷地将当今皇帝和燕镇学堂三月初一的那个男人联系了起来,甚至隐晦的改编成了话本,只是太过荒唐,没有多少人信。
“夫子,陈锋他又在课堂上看话本子了。”燕镇学馆里有道奶里奶气的声音告状道。
“夫子,你快把他话本子收了。”
“顾胖子,你……你不要脸。”陈锋蹭一声站了起来,萝卜似的手指头指着隔壁的胖子,唾沫纷飞地开始骂了起来。
两人越骂越狠,甚至动起了手脚。
一直到前面一身白色衣衫的男人,走了过来,俩儿小孩儿才停下。
男人相貌很温柔,朝那个叫陈锋的小孩儿伸出手,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