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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3刺杀(1 / 2)

三月早春, 城郊白玉河畔。

王武早上起来,去河边打水。他盘算着,家里的水缸空了, 猪也该喂了, 至少要打两桶水。快到河边时, 眼前模模糊糊闪过黑影, 他抬头,惊讶地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平时空无一人的河畔, 此时站满官兵, 五步一人, 连成一道人墙。

王武的动静吸引了远处官兵的注意,几名锦衣卫警惕望过来, 手瞬间按在刀柄上。王武一惊,水桶咣当掉在地上,跪地求饶,“官老爷,我、草民什么都没做,草民是冤枉的啊!”

庆吉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大步走来。走动过程中,不忘拽住衣领、用力向外扯。官服都是量体裁衣,不大不小, 今天里面套了一层夜行衣, 十分不舒服, 他隔几分钟就想拽一下。

很快走到村民面前,庆吉瞥了眼对方的打扮,知道没危险,顿时不耐烦, “公主今日在河边设宴,白玉河戒严,你去别处打……”他顿了顿,想起公主的命令——不许打扰百姓,庆吉重新开口,“打水是吧?把桶给我。”

给村民打了两桶水,又嘱咐对方今天不要过来,庆吉才叹着气离开。

好好的司礼监秉笔,不仅要给村民打水,还要穿夜行衣假扮……这叫什么事啊!他的命好苦呜呜呜呜。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打起精神,来到岸边,“公主。”

越长溪在烹茶,桌子上摆着一百个茶杯,素腕青瓷,煞是好看。

她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问道,“准备得怎么样?”

“公主放心,都准备好了。只是,”庆吉迟疑,“真不让师父知道?奴才害怕……”

“没事,”越长溪放下茶壶,拿出一块黑色令牌,交给庆吉,“通知他们,不要伤了自己人,也不要放松警惕,以免有人趁乱出手。”

庆吉盯着令牌,瞳孔紧缩,“这是……”

“拿去吧。”越长溪没多解释。

“……是。”庆吉神色复杂接过令牌,同时,也肉眼可见地放松。

公主的计划很危险,有了这块令牌,才不会出差错。看来公主真是下定决心做这件事,师父,您自求多福吧。

小太监离开后,越长溪动作微顿,右手举着茶壶,久久没有动作,连茶水溢出杯子都没发现。

她知道庆吉为何惊讶,那块令牌,是东厂督主身份的象征,能号令东厂死士。

今日,除去明面的锦衣卫,暗地一定有死士,保护她的安全。而她想做的事,不能有死士来打扰。

话说起来,她不知道卫良什么时候把这块令牌给她的,好像某一天开始,这个东西就出现在梳妆匣中,和一堆乱七八糟的玉佩放在一起。她开始没在意,后来好奇询问,才知道那是什么。

卫良把能给的都给她了,可是,她却要用他的东西,反过来对付他。越长溪眨眨眼,心想,我真是个坏女人。

她有一瞬间迟疑,但下一秒,她想起那天晚上,她提出设宴见那些男子,卫良用低沉、压抑的语气说“是”……

越长溪:突然觉得,我做什么都值得原谅了呢。

宴会定在巳时,也就是早上九点。

不到辰时,各家马车陆续赶来,岸边压出两道深深的车辙。

男子们来之前,都知道此次宴会的目的,因此打扮地格外隆重,也十分注意仪态。但大多数人走下马车时,仍然控制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次宴会和他们平时参加的不太一样。

岸边圈出一块正方形场地,中间摆着各色食物酒水,四个角落分别放置了棋盘、古琴、墨宝、还有一个小小的演武台,显然让他们自由发挥。

公主也并非躲在纱帘之后,她站在入口不远处,红裙墨发、衣袂飘扬,像一团炙热的火焰,让人心生向往。

有些为了名利而来的人,看见公主这幅容貌,竟也生出几分真心。

但很奇怪,明明他们是来选驸马的,明明公主就站在那里,可始终无人敢过去。他们拘谨地行礼,接过公主侍女递过来的茶,又很快离开,与相熟的人聚在一起。

胆子更大一点的,也只是走向四周,摆弄棋盘或者古琴,希望吸引公主的注意。

郑小小翻个白眼,“这帮人真是的,上啊!都愣在那干什么,愣在那就能有媳妇了?”

她虽然吐槽,却知道那些男子为何不来。表姐虽然好看,但气质冷淡高贵,根本没人敢靠近。就连她,有时都不敢直视表姐。

越长溪不知道堂妹在偷偷研究自己,她看向入口,发现卫良还没来,兴致缺缺地低头,顺便嘱咐郑小小,“做好你的事。”

郑小小是有任务的,这个任务与郑元白有关。

说起来,举办宴会这件事,还是郑元白的提议。

目的也是不招驸马,而是招官员。如今朝中风云变幻,每天都有人贬官升迁,郑元白有心想换成自己的人,但他很快发现——他没有人!

他手下都是武将,没有文臣,也没有门客。有一天,郑元白突发奇想。他想起来小侄女正在选驸马,那些男子之中,肯定有可塑之才,干脆举办个宴会,把所有人凑到一起,看看谁是可用之人。

越长溪:“……”把侄女的相亲宴,变成招聘现场,全世界只有郑元白这个奇葩能做到,她都不知道怎么吐槽。

而郑小小的任务,就是找出可用之人。她站在表姐身后,后方是郑元白的幕僚,几人拿着笔,时不时商议几句。

越长溪很快发现,为她举办的宴会,只有她无事可做,只能站着发呆!

越长溪:哪里不对劲?

一直到宴会快开始,情况才得到改善,她听见一阵小声的窃窃私语,好像来了一个比较有名的人。

抬头看向入口,只见一名白衣男子,微笑向她走来。

越长溪记得他,工部尚书之子、陈清远,也是冯尘子画像中的人。没想到,他本人比画像更好看一点,目若星辰、气质出尘,如仙人之姿。

陈清远是去年的新科状元,已有官职,气质也更为沉稳,他快步走到她前面,“臣拜见公主。”

“嗯,”以为又是个打完招呼就走的,越长溪随意应下,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下朝了,卫良也快到了。她瞥了一眼庆吉,示意行动开始。

庆吉点点头,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做完这些事,越长溪自觉无事可做,偷偷甩袖子玩,低头时,却看见一只笔出现在眼前。陈清远不但没走、还送她东西,“这是师父给您的。师父说,好笔才能画出好画。”

哦豁,这是今天第一个跟她说话的人,勇气可嘉嘛!越长溪没有接,而是挑眉道,“这不是冯尘子的原话吧?”

“额,”陈清远摸摸鼻子,露出一点尴尬,却无损他清雅的气质,“师父原话是,换一只好笔,画工也许能进步一点,少给他丢人。”

孝静皇后说得没错,冯尘子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而且,他今年都七十了吧,还能收徒弟?越长溪好奇,“起来说话吧,冯尘子收你为徒了?”

“嗯,”陈清远起身,抬头望向她的眼睛,表情微变,好像诧异、又好像不解。

他顿了顿,才笑道,“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公主可以叫我小师叔。”

孝静皇后也是冯尘子的弟子,按照辈分,越长溪的确可以称呼对方小师叔,但是——

“你不想娶本宫?”越长溪略有惊讶。

大申重规矩,一旦攀上辈分,两人绝不可能成亲。陈清远这样说,等于直白地告诉她,他不想娶她。

陈清远坦然开口,清润的眸子泛出一丝无奈,“今天之前,臣确实想娶公主,您的水墨造诣极高、独具一格,臣以为,我们会很有共同语言。”

“今天之后为何不想娶?”越长溪很欣赏对方坦荡的性格,再加上孝静皇后和冯尘子关系,她本能地感到亲切,接受了对方小师叔的说法。

她玩笑道,“本宫太美,吓到小师叔了?”

“非也,”陈清远摇头,“臣执笔作画,见万物之情。因此,臣能从您的眼里看出来,您心有所属。”

啪嗒——

郑小小的笔掉在地上,她遮住惊愕的表情,假装无事发生,连忙道,“你们聊,你们聊。”

越长溪:“……”

她沉默片刻,摸向自己的眼睛,“很明显?”

啪嗒——

听见公主变相承认那句话,幕僚的笔也掉了。

越长溪原本还有点别扭,现在直接气笑了,“拿不住笔就别拿,噼里啪啦捣什么乱,一边玩去。”

赶走乱七八糟的人,只剩她们两人,陈清远才指着她的眼睛,比划道,“很明显。每次听见马车的声音,您抬头时,眼里都有光。发现对方不是您想的那个人,眼里的光会立马熄灭。臣想,您一定很爱那个人。”所以……他比不过。

很爱……这两个字在舌尖滚过一遍,越长溪沉默。

她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许久后,才含混道,“也许吧。”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是,没有否认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陈清远想明白这点,眼里浮现出失落,又很快释然。他与公主没有缘分,但他还年轻,总能找到自己的缘分。

他彻底想开,再次把笔向前伸了一点,笑容依旧真诚,但没有半分暧昧、只是纯然的欣赏,“现在您可以放心收下了。”

既然与男女之情无关,只是长辈的心意,越长溪当然可以收下。她接过笔,抛到半空又接住,忽然凑近对方,贴着耳畔道,“小师叔既然发现了,还请为我保密。为了报答,我可以给小师叔一句忠告,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安安静静呆着就行。”

陈清远也是朝中人,父亲还是六部尚书之一,哪怕是中立党,也明白其中的暗流涌动。

视线划过远处的守卫,他若有所思,“是”。

而卫良下朝赶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男子俊朗挺拔,女子巧笑嫣兮,两人头挨着头,仿佛一对璧人。

按住车门的手一顿,木门顿时多出一到裂缝,卫良黑眸沉寂,气压低到极点。拉车的马儿感受到杀气,焦躁不安地迈动马蹄,赶车的锦衣卫连忙安抚。

马兄,别动,否则小命不保啊!

马车内一片黑暗,日光打在车檐上,在地上落下一道笔直的界限,明与暗,光与影,卫良陷在阴影中,如他这不堪的一生……许久后,他自嘲地勾出一个笑,已经知道这样的结果,有什么不甘呢。

他理好衣袍,漠然走下马车。

宴会寂静一瞬,好像有人按下暂停键,交谈中的公主不自然地停顿片刻,陈清远若有所感,想要回头,越长溪却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别乱看,记住,找个角落安安静静呆着。”

卫良跳下马车,就在他站稳的一瞬,异变突生。一支箭凌空划过,擦着公主的脸颊,重重插进地面,无数黑衣人瞬间出现,冲过宾客,直奔角落的公主。

“有刺客!”不知谁喊了一句,尖锐的吼叫像是冷水浇进沸腾的油锅,宴会瞬间炸起来。

场面一片混乱。

四周的锦衣卫立马拿起刀,与黑衣人抵抗。宾客们因为不允许带兵器,只能赤手空拳搏斗,但他们很快发现,黑衣人的目标不是他们,只是公主,如果他们不抵抗,黑衣人甚至不看他们。

生死当前,大家很快做出选择。大部分人放弃抵抗,开始向外跑。少部分人犹犹豫豫,想立功,又担心危险。

时间不等人,只是稍许迟疑,他们已经和公主拉开距离。反而是距离最远的卫良,如长剑破空,转瞬出现在越长溪身边,他小心地护住她,冷静道,“向外走,这里人太多。”

刀光与剑影,分割出两个世界。越长溪站在混乱的中心,看那些仓惶的身影。

一百个人,他们都想娶她,他们送来画像,写下深情的诗句,说想和她生死与共。可危急关头,出现在她身边的,也只有卫良一人。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越长溪不怪他们。理智上,她甚至理解且赞同他们。而情感上……她转头,看向身侧的人。

卫良玄袍墨发,唇角下压,眉目间是凛冽冰寒的杀意。他单手执剑,一手揽住她的腰,小心谨慎地将她护在身前,根本顾不上自己可能会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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