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章法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清水,与净涪心魔身说道,“茶水、清水都能解渴,可天下间,确实有更多更多的人,只想着要远方的茶水而嫌弃面前的清水”
还没等净涪心魔身说些什么,也从他手上接过清水的济案法师便插话了,“或许人家其实还不渴呢?”
了章法师瞪他一眼,“实情如何,你也不是就没有看见。他们是不渴的样子吗?便是他们自己不渴,还有人在等着清水解渴救命,他们又是怎么做的?将清水紧抓在手里,甚至是直接倒掉!”
济案法师眼底快速闪过几分无奈。
这样的事情,你不是见多了吗?至于这般耿耿于怀?
说到底,其实还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关乎到你那位还未曾出世的弟子吧?
心里嘀咕归嘀咕,真要叫济案法师直接说出来,他却是不敢的。
了章这阵子的火气实在太过旺盛,他若真敢贸贸然出声,怕不是了章心中的火气就直接冲着他来了?
济案法师用眼角余光给了净涪心魔身一个示意,然后就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他整个人的存在感便直接稀释了去。
是那种异常自然的稀释。
明明净涪心魔身很明白地看见坐在了章法师左近的他,明明净涪心魔身也异常清楚地知道他的存在,可当净涪心魔身生出一点与济案法师交谈或者其他什么与济案法师相关的念头的时候,他的那些念头居然就悄然沉寂了下去。
净涪心魔身心中很是奇异,颇有要向他请教的,然而他不知为何,居然始终沉默,到底什么话都没与济案法师说。
在这一刻,面对这位似乎一直隐在了章法师背后的济案和尚,净涪心魔身的想法与动作居然生生出现了间隔。
净涪心魔身慨叹之余,又更觉得危险。
或许是因为他走的是心魔一道,与佛家诸般法脉相克,是以今日见得济案法师的这一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要研究破解与应对的手段。
但还是那句话,在净涪心魔身当前状态下,他竟然自然而然地让那点防备、应对的心念悄然熄灭。
‘放轻松。’
就在净涪心魔身再次察觉到这一点异常,正要继续尝试唤醒自己的前一刻,净涪本尊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
净涪心魔身没有偏开看着济案法师的目光,却询问本尊道,‘你已有应对的办法?’
净涪本尊应得一声,‘确实有个手段能起些作用。你既那般在意’
‘也罢,便让你看一看吧。’
净涪本尊声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心魔身眼前映出一抹纯净的紫。
那抹净紫在净涪心魔身神魂处流淌过一遍,就很快隐去。
像是被带走了什么、又像是被添补了什么,净涪心魔身再定睛去看面前的济案法师时候,他那些与济案法师相关的心念便果真生出了几分活力,再不像方才时候那般,沉闷得仿佛什么都不想理会,全都丢开手去地放任。
果然不愧是本尊!
净涪心魔身赞了本尊一回,又尝试去多做些什么。
譬如,试一试去取了旁边由一众生灵送来的灵果来送给济案法师
净涪心魔身的太过强烈太过明显,旁边的济案法师也好,了章法师也罢,这一刻都清晰地明白了他的意图。
不过他们谁都没有阻止,就在一旁看着,等待着净涪心魔身尝试的结果。
净涪心魔身已经无暇去观察身边那两位法师的姿态了,他正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希望他能够像往常一样配合着自己的心念行动。
净涪本尊确实很厉害,哪怕对方是济案法师,他也给心魔身挣出了一片腾挪兜转的空间。
可他也就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而已,毕竟净涪本尊这家伙再不俗,他也仅仅只是金仙境界,与太乙境界的济案法师差着足足一个大境界。
在这般巨大的境界差距面前,只凭他与心魔身两个,不想办法去借助未来净涪的力量,想要达成净涪心魔身的目的,他还需要做得更多。
心魔身这般想着,眼睑半垂的他眼底闪耀着外人难以察觉的疯狂。
而他
也一定能够做到!
给我,动起来!!
在心魔身莫大的坚持下,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初初时候,那颤抖异常不明显,频率和幅度都太低,险些就要让了章、济案这两位法师都要以为是他们看错了,可渐渐地、渐渐地,他的身体动弹幅度增大,频率也开始抬升。
到得最后,他的手一点点地从垂落在身侧的位置,挪到了他手边的木案上,然后又轻轻落下,抓住了一枚灵果
虽然他的身体无意识地在抗拒,但他到底是成功了,他成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最后更顺利从旁边的木盘上拿过一枚灵果,递给济案法师。
不独独是济案法师本人,就连原本还似乎有些忿忿的了章法师,见得净涪心魔身这般动作,都是惊了一瞬。
济案法师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那只手如今很是狰狞,连静脉都在凸起、跳动,显见它的主人到底是有多用力。
他暗自赞了一声,却是笑着,很是平和地伸出手去接过净涪心魔身递来的那个灵果。
“多谢净涪法师。”
拿着灵果,他咬了一口,便感受到灵果的汁液在唇舌间溅开。
“这灵果,味道很好。”
净涪心魔身咧着嘴笑开,很艰难地看定济案法师,回答他道,“是诸位檀越诚心。”
毕竟是木屋外头散在各处的诸位生灵特意挑选来供给净涪心魔身的啊。
济案法师默默地吃着灵果。
了章法师就在一旁,和净涪心魔身一道,看着济案法师将这灵果吃完。
到得济案法师将灵果果核放下的那一刻,净涪心魔身终于能够再一次随意掌控自己的任何动作了。
哪怕这些动作,还是在针对着济案法师。
他抬起眼睛再看过去时候,望入的就是济案法师带笑的眼睛。
“这一次是我冒犯,还请净涪法师不要介意。”
净涪心魔身摇头,“能得见法师神通,正是晚辈的荣幸。”
他站起身来,端端正正与济案法师一礼,“晚辈多谢法师指点。”
济案法师连忙站起,与净涪心魔身还了一礼,“净涪法师这是要愧杀我么?快停了罢”
他一面说,还一面伸手去扶净涪心魔身。
“虽然他刚才是在针对我,净涪法师你不过是被波及,但就是他做错了没错的。我要是你,”另一边看戏一般的了章法师插话道,“净涪法师,我就向他讨要些什么东西来做补偿。让我想想,这个老家伙他手上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济案法师在旁边听着了章法师的话,一时睚眦欲裂,可他看了看面前的净涪心魔身,硬生生又将过份狰狞的面容给平整回去。
他直接截断了了章法师的话。
“你够了啊。”他冲了章法师低喝一声,然后又含笑看向净涪心魔身,“净涪法师现在是在做见众生的修行?”
净涪心魔身点头不是,摇头不是,只能沉默。
济案法师面上笑意更深,他道,“我手里藏有一幅观自在尊者寻声救苦图,正合你修行之用。”
他手里当即便出现了一幅卷轴。
卷轴缠以金黄色细绳,下缀一盏袖珍小灯模样的玉坠。
济案法师将卷轴送到了净涪心魔身面前。
“如今这卷轴便赠予你权作赔礼,还请净涪法师收下。”
净涪心魔身看了看那幅即便被仔细卷起仍旧泛着无尽悲悯的卷轴,许久没动。
济案法师见得,更将手中的卷轴往净涪心魔身这边送出一段距离,几乎就要直接塞到净涪心魔身手里了。
“净涪法师不必与他客气,只管收好就是,这幅观自在尊者寻声救苦图乃是他自己见观自在尊者有感画下的,虽是罕见却绝不是不好再得,反正只要机会合适,他自己就能再画出一幅来。”
话是这样说的,但谁要真的相信了,谁就是傻子。
画作这样的作品,哪怕是作画者本人,也从未敢夸口说自己什么时候一定能够画出一幅比前作更胜一筹的作品来。
画作,与音乐等艺术品一般,是很讲究灵感与契机的。
尤其现在的问题还在于,他,作为净涪心魔身的他,真的能就这样直接接过这幅济案法师的得意作品?
净涪心魔身犹疑片刻,不过眨眼之间,他的意识便直接换了一个位置。
净涪佛身看了看了章、济案这两位法师,又看看面前的画卷,叹气合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