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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1 / 1)

也许是听到了心疼二字,顾景星低垂了眼睫,望住了乘月。“可怜无定河边骨……”他的声音放低下去,可其间依旧藏着凉意,“身为武臣亲眷,元善姑娘也许早知前路。”骤悲骤喜,乘月有些站不住了,她往石阶去,抱膝而坐。“即便知道,可也会悲伤欲绝是不是?元善打小就在宫里,同我一道儿长大,说起来就同亲生的姐妹没什么两样,设身处地去想,倘或是我的爹爹陷落疆场,恐怕我要哭的稀里哗啦了,我一想到这儿,我就心疼她……”身旁人陪着她坐下,安静地听她说着小女儿心事,偶尔转眼看过去,公主眼尾氤氲着哀戚的微红,秀挺的鼻梁一路向下,翘着的鼻尖也有一点红,叫人看了,没来由地心软如棉。“大梁要一直与莽古哈打仗么?打我记事起,他们就一直侵边。我记得我爹爹视朝的时候,我有一回偷偷跑去瞧,大臣们吵的鹅窝一样,全是说打仗的事儿。”顾景星嗯了一声,“从前西南有钺戎,东南有倭贼,漠北与北境有莽古哈人。二十年的征讨,钺戎与倭贼,一个在十年前归附大梁,一个再不敢犯我海境,唯有莽古哈,屡屡犯边,亡我大梁之心不死,偏无法将其消灭殆尽。”月夜清朗,顾景星的嗓音轻而缓,只将这些军事上的事,同乘月细细分说。“……说起来,钺戎归附大梁,其最大的功臣当是公主的外祖。他守西南边界二十年,倘或不是他打下的根基,钺戎不会那么容易归附。”乘月闻言有些讶异,她从不曾见过自己的外祖父,只知舅舅镇南王段酲,年年过年都会亲自来帝京,为她献上一整个车队的年礼,再同她说些体贴的话。舅甥二人见得少,虽不甚亲密,乘月却很喜欢舅舅,每每都要问他一些滇南的风物人情,舅舅也很疼爱她,只要是她话里提及的,没过多久,便会从滇南快马送过来。“我外祖父的画像,如今还挂在凌烟阁呢!我知道他是大梁的功臣,却不知道他有这般胜绩。”乘月轻声说着,起先还有些小小的自豪,其后声音却低了下去,想到了元善,也想到了自己的娘亲,“那他殉国时,娘亲的心一定很疼。”也不知道今夜是怎么了,许是中秋夜的缘故,乘月的鼻子又酸了,眼睛不自觉地红了一圈,秋夜的凉风一吹,她便落了一滴泪下来。沉郁扑进了顾景星的眼中,他转头看她,轻轻叹了一息,转而却笑了,“公主这么哭,往后……”他顿了顿,声音渐轻,“可怎么好。”作者有话说:咱家来了感谢在2022-06-05 02:08:53~2022-06-06 20:2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风南来 2个;罗杏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6章 我负婵娟悬在桂殿兰宫上的一轮满月, 像是南丰上贡来的蜜桔,颜色黄的喜人。挺翘鼻尖上还顶着一点儿微红的小公主,听着身旁人的轻言, 自然而然的接了口。“是啊,可怎么好啊……”公主泫然欲泣的举起了手指, 视线聚焦在自己的十指尖儿, 见原本柔嫩的指腹染了一圈儿显著的黄色, 尤以拇指食指的指腹最为明显,她更悲伤了,两只手举的更高, 颤抖起来, “我的手可怎么好啊……”公主呜咽一声, 打破了夜的清谧, 像是夜风吹动了婆娑的花枝, 摇曳间一口咬住了月亮。顾景星转头看去, 小公主垂坠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儿, 委屈巴巴地把两只小手张开给他瞧。“……拢共就剥了两只小蜜桔, 手指尖儿就染成这样, 好丑啊。”她扁着嘴巴的样子委实可爱, 顾景星失笑,垂睫看了看她的手指, “公主为谁剥蜜桔了?”乘月还伤心着呢, 听他突然问这个, 便把自己的十根手指头举在月亮下给他看, “给元善……”身旁人嗯了一声, 视线向上, 追在她的手指, “这样也很可爱。”乘月却觉得不好看,向着云遮招手,云遮会了意,轻轻漫漫地走过来,笑着看了看公主纤细的手指。“一时拿盐搓一搓,便掉了。”她哄了哄公主,“樱珠在花房里捣照殿红,公主也可以回去染了颜色盖上。”云遮既说了,乘月便有些心动。她小的时候常染指甲玩儿,还要给爹爹染指甲的,长大了反而没兴趣了。“横竖元善吃了酒便出宫回家了,一时散了席,我要去花房瞧一瞧我养的花儿。”她站起身,往兔儿山张望过去,遥遥瞧见那石阶上,执刀的卫军肃立在深寂的夜色里,她知道顾景星尚有公干,这便顺势弯了弯手指,同他道别。“我走啦。”顾景星说嗯,站起身来迎送公主。乘月心思纯质,哭了一场有了主意,心情便好了许多。她往仁寿宫里走的脚步轻快,近转角处时,又回身看了一眼顾景星,那黑如点墨的眼眸在月色下,显出了几分稚拙的可爱。顾景星目送公主回宫,静立月下,良久才提脚向神武门下步军司去。今夜是戍守京城的步军各厢指挥使递送戍守公文的日子,看完这些公文,怕是要到后半夜。清肃的身影行在宫阙里,远离了仁寿宫的熙攘与喜庆,世界变得无比静谧,偶有风吹动了枝叶,沙哑的无言令他想到了傍晚时分的那一场慰问。原本与宋博约、邓直芳约好,后日去往先锋营安置军眷的铁匠胡同,去探望先锋营阵亡将士的亲眷,只因步军司接到了戍守北城的任务,顾景星便改在了今日的傍晚。先锋营燕翼在庆州大捷中,一共有三十位将士阵亡,其中有六人,乃是帝京左近人士。因棺木要被葬入九公山的英陵,灵牌也会供奉在忠烈祠,这六位将士的亲眷们由京城左近赶来,被安置在铁匠胡同。先锋营同别的部营不大一样,每一次战役之前,一整个先锋营都会冲在最前,每一次的刺探、潜伏、冲锋,都会使先锋营将士之间的同袍之情,更紧密几分。顾景星身为先锋营的指挥,领着他们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早已视每一个人为至亲的兄弟,故而一路隐忍的悲怆之情,在踏入铁匠胡同那一刻,便再也掩饰不住。其实他见惯了生死。见惯了风烟滚滚下的尸山血海,见惯了昨日还围着篝火一道吃干粮的同袍,死在他的眼前。而他除了斩杀眼前一个又一个敌人以外,毫无救他们的办法。然而,明明见惯了残酷沙场的他,却全然见不得那一张张老迈的面孔,见不得那些遗孀哭至晕厥的模样。更见不得蹒跚学步的懵懂稚子,口中唤着娘亲爹爹,可回应的却是哽咽与哭声。先锋营的排头兵第一人,唤做常定威,他是京郊十渡人士,十九岁的年纪,前岁成的婚,娶的是邻居家的长女平氏。常定威新婚时便赶赴北境,平氏去岁开春产下一女,与公婆相依度日,操持家事农活,养育幼女,等来的却是丈夫的遗骸。她抱着熟睡的女儿,怔怔地坐着,她并不哭,也许眼泪早就哭干了,晦暗的面庞瘦的可怕,益发使得眼眸无神无光,像是被抽去了魂灵。顾景星静默地坐着,耳中是常定威父亲哽咽着的诉说,却不闻他的母亲与妻子的哭诉,可无声的落泪更令人心痛。他无法抑制情绪,只由着宋、邓二人陪着亲眷们说话,自己则站起身来欲走出门,可常母却开了口,那沙哑的嗓音让他没来由地,便顿住了脚步。“……春娘啊,你还年轻,要是再遇上好的,你就嫁人去,溪妞儿娘给你养着。你别说不,打小和威儿玩在一处,娘拿你当闺女……”“好闺女,你不容易,若是不嫁给威儿,嫁个行商、猎户,都比眼下来的舒心……咱们是从北边儿迁过来的,威儿他祖母,就是被莽贼的大马给踩死的,他才拼了命的要去打仗……”常定威的母亲木着脸,分明是自己丧了亲子,却还在为儿媳找出路。思绪回还,顾景星已然行至神武门下,将晚间的神伤心绪收拾好,他踏入步司,其间已有几位戍守京城各地的指挥使在等候。神武门下的步司堂阔宇深,因步司统领当值时需在此休憩,那门前竖了一道十二扇的绢素屏风,用以分割内外,因其纤薄可透人影,那朦朦胧胧的质感,倒是将步司的肃杀之气,冲淡不少。顾景星坐在案前,手中一卷公文在手,听着各厢指挥的奏报,他来步司不过月余,尚有许多需要了解的军务,故而听的十分认真。“……军马粮草皆由南城而入,运送至京西大营,此处戍守需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以防有细作混入……”与公而言,顾景星无比专注,只将每一处细节听进耳中,听到着紧处,便用笔记下,待最后一人开口时,灯火已昏昏,桌上的公文翻过一页,顾景星正垂睫而看,外头却想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似有人缓步而来。入耳的奏报声渐小,稚软而轻的声音却穿过屏风,送去了他的耳畔。“……花房里的山茶养的极好,我端了一盆生的好的送过来,余下的捣花泥染指甲。”是公主的声音,大约是知晓了他在里间听回事,故而声音越说越小,轻轻软软地落下来。盛玢的声音也很轻,“……殿下,可是这一盆?您要么先回去歇息,臣一时为您转交。”隔着屏风看过去,朦胧的素纱织纹间,公主圆的可爱的脑袋转过来,瞧不见她的眼眸,却能看见她转过去的,弧线美好的侧脸。“……我方才吃了酒,这会儿还不困,我在这儿捣花泥等他。”公主想是抓了抓花篮里剪下来的花瓣儿,又接着说,“那一盆山茶花,是要送给靖国公夫人的,我还有话要交代呢,你怎能替我转交?说不得我一走,你全忘了呢。”盛玢慌的直摇头说臣不敢,再不敢吱声了,只站在一边儿候着,时不时歪过脑袋,去瞧屏风里的情形。北城厢军的指挥奏罢,抬眼见步帅望着屏风不语,安静地等了一时,还是没有等到回应,不免多嘴问了一句。“步帅,您看这样的安排,可有不妥之处?”心猿意马一霎归了位,顾景星抬睫,不动声色地颔首,凭借方才断断续续听来的,道了一声并无。京城各厢指挥散去,在路过屏风时,皆注意到了正仔细研磨花泥的小公主,人人深知这般玉雪可爱的女孩子,能在此间出没,必定是金枝玉叶,都不敢抬头,静静地退下了。见顾景星走出来,乘月举着捣药的小杵仰头看他,笑出了两个小笑涡。“你瞧,这是我种的茶花儿。”她拿捣药的小杵指指小花盆里那两枝开的将将好的茶花,些微的得意,“你带给嬢嬢瞧瞧。”顾景星说好,走至她的桌案前,“我看看手。”“云遮拿盐给我搓了,只有指甲缘上还有一些,我捣了这些花泥染上去,便能盖住了。”乘月说着,给他瞧了瞧自己的手指,见他点头,这便将小杵递给了顾景星,“你来……”顾景星依言接过,挪过来小小的捣药臼,手腕轻动,轻碾花泥。“元善回了家,我一个人住在凤姿宫好没意思,还不如找你玩儿……”乘月拿手臂垫着下巴,趴在桌案上同顾景星说话,嗓音稚软着,“元善回了家,说不得就知道了她爹爹的事儿,今儿夜里一定很难熬。”劲窄衣袖下的手腕微顿,一时又继续转动,轻而仔细地研磨着。“……元善说,旁人说起她来,常常说她是将门之女,侯爵千金,又天资聪慧的,可谁又知道出身将门的苦楚?她的娘亲日日年年地拜菩萨,只为了祈求夫君平安……”公主的声音在清夜里尤显出几分温软来,顾景星安静地听着她说完,只停下了手中研磨的手,抬起了灯色下深浓的眼睫。“出身不可选,终身却可自己做主。”他顿了顿,眉眼静沉,“何必做春闺梦里人。”作者有话说:作者专栏:《盲盒开出心尖软》求预收,先婚后爱小甜文~感谢在2022-06-06 20:29:49~2022-06-08 02:0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风南来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洢拾壹 41瓶;书包 18瓶;猴拖拖 10瓶;我爱学习 2瓶;e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7章 两处孤眠何必做春闺梦里人……乘月托腮望他, 眼中不免几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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