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众人起哄造势,相熟的好友队员应和欢呼,阚云开思绪尚未回銮,恍惚迷晕似的接过捧花,时空错位的幻觉迭起。宴席接近尾声,封维绕至礼台后方,摸索找寻阚云开和顾煜的身影。婚礼人多而杂,人影憧憧交错,他在休息室外的长椅边找到二人。封维对顾煜说:“我干爸找你,他在一楼大厅的会客区等你。”顾煜:“好。”他对此刻有所期待。阚云开起身正欲一同前往,封维握住她的手臂,抬眸说:“他一个人去。”凝视顾煜下楼的背影,阚云开如坐针毡,心底忐忑难安。封维见此,带她走来二楼扶手围栏处,正能瞧见阚明升独站在釉瓷旁的身姿。顾煜走近,还未开口说话,阚明升抬手巴掌打落下来,没半分留情。掌印泛红凸起留在面颊,顾煜身形一斜,转而立正,他活动下颌,“叔叔。”阚云开当即提步想要下楼,再次被封维拦下,他正告说:“你要想和顾煜在一起,就让干爸出了这口气。”阚云开脚步一滞,狠心站在原地,视线一刻不离俯视中岛间的二人。所幸阚明升没有再动手,他尽最大努力心平气和地面对顾煜。阚名升说:“但凡了解你的经历过往,都没有哪一对父母能放心将女儿交与你手,更别提我看到那些病历资料。”“之前我受伤昏迷,没能保护好她……”顾煜抿唇愧疚自责,他接着说,“您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不会让她再受伤害。”两人说了足有半个小时。阚明升叹了口气:“如若嘉宝真的不能生育,你是不是会一直爱她保护她?”“我爱她与其他都不相关,只因为她是阚云开。如果您不信任我,我可以去结扎。”顾煜立正衣领,严肃承诺说,“我以军功章作保,我会是除您以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顾煜身着军装保证,言语措辞之间,带着对家国的信仰,对爱人的忠贞,表述至死不渝的情感。听到这话,阚明升沉默良久。“周末,带着她回家。”第五十五章阚明升同刘美云先一步离席, 并未参加其后年轻人喜欢的派对活动,酒店大厅富丽堂皇的自动门合实,阚云开踩着高跟鞋从扶梯踉跄跑下。她双手捧着顾煜的脸颊, 细观察他嘴角渗血的伤口。阚明升下手狠戾决绝,指痕掌印似烙铁般在顾煜右侧颌角烫下炽红的印记, 面颊呈青紫透状肿起。阚云开引顾煜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磕碎事先向服务员索要的热鸡蛋, 悉心剥去外皮,保留完整圆润的蛋白,小心在顾煜红肿的皮肤处揉搓。顾煜牵着她的手, 状作起身, “没事, 进去吧。”阚云开拽着他的衣袖, 将人拉坐回来, “什么没事啊, 爸爸好狠心, 都肿了。”然而, 这一巴掌, 顾煜挨得心甘情愿。由此换来一个可能的美好结局, 如何都不算亏。阚云开手握鸡蛋,仔细滚着, “爸爸说什么了?”她期待顾煜的答案, 又怕听到愿违的字眼。冗长繁杂的话被顾煜一句带过, 只说了重点, “周末带你回家。”阚云开动作微滞, 一句话透出两个可能相悖的信息, 其一代表阚明升同意二人交往之事, 皆大欢喜;相反,顾煜只是送她回家,一拍两散。鸡蛋扭曲变形,蛋白出现细碎的裂纹,阚云开问:“什么意思?”顾煜安慰说:“别瞎想,我和你一起回去。”“顾煜。”一道女声突兀打断二人的交流。夏知遇月前新雇佣的秘书周仪下午方从柏城出差回来,正赶上老板的婚礼派对。阚云开见过周仪两次,不算相熟,只听夏知遇提起,此人工作能力极强,刚进工作室就帮夏知遇谈下两项磨人的大单,为人处事低调,对名利钱财似乎都很看不上。顾煜万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周仪,一时不知作何回应,勉强礼貌微笑以对。阚云开目光在二人身上游移,犹豫问道:“你们认识?”周仪的意外和顾煜的拘束尽数落入阚云开眼中,内心第六感让她对二人的关系能猜出两分。这种讳莫如深的表情,难逃窗户纸似的桃花债。阚云开理好桌上的蛋壳,起身说:“你们聊吧,我先去找知遇了。”她自认不是一个善妒小气之人,周仪暗淡的神色也隐隐道出,二人从前大抵有话没有讲清楚,只有解开误会,才能真正告别过去,她私心想拥有完整的顾煜。顾煜随后起身,揽肩而语:“没什么聊的,我和你一起进去。”“我有话说。”周仪声音急促中带有疲乏之感。他们分别十一年,期间从未相遇,周仪刻意找过顾煜,探寻他的下落,可无论什么渠道,都只获得碎片化的信息,其他再无音信。阚云开唇角微弯,独自走去休息室,留二人小谈。夏知遇正在休息室内吃饭,忙碌整日,饥肠作对,她嘴里叼着半只蟹粉小笼,朱红丹蔻下的手指一刻不停地剥虾,滑稽的吃相与高贵的红丝绒敬酒服各自行事,她问:“怎么就你一个人,顾煜呢?”“在和你秘书聊天。”阚云开靠在软椅上,半脱右脚高跟鞋,脚尖勾着鞋口,轻揉了揉酸软的脚踝。剥去虾壳,夏知遇蘸醋食用,想是饿极,她仰头将小笼囫囵个塞进嘴里,“他还认识周仪?”阚云开不咸不淡地说:“嗯,前女友吧。”“咳咳……咳……”骇人听闻的消息,夏知遇费力咽下小笼,“什么什么?”阚云开拧开矿泉水递给她,“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啊!”夏知遇翘着手指喝下半瓶水,抽|出湿纸巾擦净掌心的油渍,“不行,我明天就把她给开了,我得为你扫除感情路上一切不必要的障碍。”“没这个必要。”阚云开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私房红烧肉,咬了小口,细嚼慢咽道,“我瞎猜的,指不定不是,就算真的是,没有是他前女友就得丢工作的道理吧。”夏知遇靠近了些,食指点点阚云开的脑袋,怒其不争道:“等她干点什么的时候你就等着哭吧。”两人激烈辩论一番,得出统一结论,周仪目前看来难以对阚云开的地位构成实质性威胁。“也行,静观其变,说实话我也有点舍不得‘印钞机’啊!”夏知遇仰天感叹,资本家本性暴露无遗。大厅这边,周仪攥握喜帖的手微微颤抖,“你当初出任务前为什么让李凯把手绳还给我?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收到夏知遇的喜帖时,周仪看见新郎姓名一栏,就想起顾煜,她之前并未见过夏知遇的未婚夫,加之李凯名字大众,没有过分细究,不想牵出陈年涩果。昔年寻不到顾煜的踪迹时,她怨这个世界太大,不给她一分一厘的机会;而今天在老板婚礼上遇见顾煜,又让她觉得这世界渺小,重逢已不是故人。顾煜说:“那手绳本就不是我收的,是老三私自做主留下的,我并不知情。”当年,周仪在体育公园对打篮球的顾煜一见倾心,少女热烈真挚的追求人尽皆知,彼时顾煜的心思全然不在男女情爱,眼中只有训练场那三分之地。宿舍老三最爱做一些拉纤保媒之事,私自替顾煜留下周仪的手绳,造成不小的误会。临去那场夺魂任务前,顾煜偶然发现抽屉中的物品,无奈时间紧迫,他将手绳交给李凯,托他还给周仪。顾煜不想牵扯不要的麻烦,说:“周仪,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当初我没能当面和你解释清楚,是我的问题。”看着周仪泛红湿润的眼眶,他狠心说:“现在我有了想厮守终生的人,我不想让她误会,更不想她因此没有安全感,我很爱她,无论之前如何,事情都到此为止。”不等周仪再说什么,顾煜提步错身离开。闹完洞房回家已近凌晨两点,阚云开洗澡裹好浴巾,站在洗手台前护肤,满心都是周末回家之事,无暇顾及捕风捉影的旧事情愿,她的反应让顾煜局促不安。顾煜双手抱臂靠在洗手间门边,看她倒饬收纳架上的瓶瓶罐罐,“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你想我问点什么?”阚云开挤出两泵精华液,在掌心搓热,覆在额心面颊。黑夜寂静,人心敏感,每一个字都能衍生出无数种释义。顾煜害怕阚云开有话不问,负面情绪积累,长此以往恶性循环。他想在她心里著称一道城墙,告诉她,有他在,一切都无坚不摧。“周仪她……”顾煜主动提起。阚云开用小匙挖出豆大的面霜,侧身笑说:“你说周仪啊,我不是很在乎这个,谁都有过去,有点桃花债什么的也正常。”顾煜说:“不是……”“我真的不在乎,过去的事情咬着不放也很没意思吧。”阚云开摘下裹发巾,从抽屉中拿出吹风机,打趣道,“你以为我和某些人一样,是醋王啊?”莫名其妙的吐槽,顾煜不甘心地在阚云开臀上拍了一把,提腰将人放在洗手台上,膝盖顶开她的双腿,阚云开手撑着台面,继而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平衡身子。“什么你就不在乎?”顾煜恼火说,“我和周仪什么都没有,无论过去现在。”“嗯嗯嗯。”阚云开浴巾松散虚护着胸前风光,湿发搭在肩头,她双手攀上顾煜的肩,重复说,“什么都没有。”顾煜问:“真的相信?”“真的呀。”阚云开重新系好浴巾,脚跟搭在他膝窝,继而向上挪动,踩在他臀上,“我还不能有点自信了?”白担心一夜……奔波劳累整日,阚云开躺在床上却清醒十分,她注视着顾煜熟睡的侧颜,心安可又害怕。她希望周末永远不要到来。她翻身望向窗外,许是心理因素,十二月的月亮不似之前般明亮。“怎么还不睡?”顾煜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处,低沉性感的声音在耳边摩擦。阚云开枕卧在顾煜的手臂上,“你怎么知道我没睡?”“你呼吸声不对。”顾煜向上拉了拉被子,睡音沉沉,“别担心周末的事,有我在。”周六下午,顾煜驱车带阚云开一起回到和之路的阚家。车子在小洋楼院中停稳,阚云开迟迟没有勇气下车。作为命运的赌徒,这一次她输不起。顾煜握住阚云开蜷握的手指,解放她的掌心,上次如何从这离开,场景人物历历在目。上周阚明升给予的暗示理应让他有所底气,而那微弱的火苗在此刻荡然无存。顾煜上前叩门,来开门的是阚家帮佣多年的保姆陈姨,去年陈姨的女儿产子,刘美云便让她回家照看女儿外孙。陈姨是个勤快难闲的人,顾念主雇情意,上月又重回阚家做事。“陈姨,您回来了?”阚云开自回国就没再见过陈姨,意外问道。陈姨和蔼地笑着,“快进来,陈姨做了你喜欢吃的杏仁豆腐,等下和男朋友尝尝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