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美云坐在沙发上,不见阚明升的身影,她打量二人一眼,态度已然默认,“上楼吧,你爸在书房等你。”她看向顾煜,“你坐。”陈姨给顾煜上了杯茶,紧接着回厨房忙活。阚云开走上楼梯,每一步都如脚踩利刃跨越火海般沉重。她站在书房外,深吸了口气,抬手敲门。阚明升在书房里摆弄他的新茶具,听见敲门声,应声道:“进。”“爸爸。”阚云开进屋带上门,声音低若虫吟。阚明升笑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还知道敲门了?”阚云开垂首局促窘迫地站在门边,阚明升放下紫砂壶,“坐啊,我又没罚你站。”他接着说:“臭丫头,这么久不回来都不想爸妈啊?”“爸爸对不起……”阚云开端正坐在藤椅边沿,抠着错纵钩织的藤条。她知道阚明升有意轻松氛围,故意讲些场面话来掩饰弱化彼此之间的芥蒂,只是如此行事,问题永远也不会解决。“不用对不起,我知道你怪我。”阚明升愣怔片刻,倒了小杯茶水放在她面前,“你这些年偷偷去看心理医生,遇到什么事情都只想到去找封维,爸爸就知道你一直都没原谅我。”阚云开拿起茶杯,轻捻着杯身,小口品尝,“你知道我去看医生?”转念一想,这又怎么可能瞒得住阚明升。这些年阚明升将妻子和女儿保护周全,让她们远离集团纷争,活在他一手建立的象牙塔里。在家阚明升是和蔼可亲、百依百顺的丈夫,父亲。可在外,他也是能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升云集团掌门人。阚明升思忖良久,他推测阚云开喜欢顾煜,不顾众人反对也要和顾煜相爱是为了和他作对。顾煜的坚持和阚云开的执着改变他对二人爱情的看法,阚明升被动理解明白,爱情能打破世俗,不掺杂念。父女俩敞开心扉畅聊一场,阚云开伏在阚明升怀里,时光倒退,亦如回到童年稚嫩孩提时代那般,与往事暗沉和解,“我不能没有你们,也不能没有他。”她搂抱着阚明升的手臂,继续说:“爸爸,说实话刚出事那段时间,我是怨你的,可是后来步入社会,我也知道你的不容易,慢慢这种情绪就变成了理解,我那天……”“我知道,你就是为楼下那小子鸣不平。”阚明升揉揉她的脑袋,“他妈妈是个值得敬畏的人,像她说的那样,顾煜是最无辜的人,上次确实是我们过于自私了。”阚云开问:“你见过王阿姨?”“昨天知遇婚礼上,顾煜母亲来找了我和你妈妈,我相信她养大的儿子会是个负责的人。”阚明升说,“你们就在一起吧。”阚云开抬眸相视,眼含秋水般询问说:“你同意啦?”“我们能不同意吗?”阚明升无奈摇头,“那臭小子天天来公司堵我,引得集团上下员工议论纷纷,以为我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呢。”“他去找你了?”阚云开环上阚明升的肩,樱桃薄唇印上他的面颊,“爸爸,虽然顾煜真的真的很好,但是如果你真有特殊癖好,也不可以和我抢!”“臭丫头,小心妈妈揍你。”阚明升轻拍她的脑袋,喝了口茶,“这小子挺真诚的,主动说会去结扎,我也就放心了。”阚云开焦急站起身来,“你干嘛让他结扎啊!”阚明升横横不悦,指责说:“是他自己说的,你这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拐去顾家了?”父女之间的情仇易解,阚云开挽着阚明升的手臂下楼,冲顾煜眨了眨眼睛,眼神传递正面积极信号,顾煜的心终于回归正位。从小洋楼出来,阚云开如释重负,顾煜浅笑问她:“这么开心?”“当然啊,难道你不开心吗?”阚云开不等他的答案,抬手覆上顾煜的手臂,轻摇着,“我现在觉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行,这样一切都是定局,永远不会变。”“开车呢,别闹。”顾煜收回自己的手,扣肩摆正喜形于色的人,“再告诉你个好消息,结婚报告批了。”街景转换,行人如潮,阚云开欣喜问:“真的?”顾煜轻挑眉尾,以作肯定。暖风过境似的温暖,心中不轨邪念层出不穷,阚云开鬼使神差地说:“我们去开房吧。”无厘头的想法,顾煜余光瞥见她跃跃欲试的模样,唇角在昏昧的车内灯光中微扬,不置可否。“好不好吗?”阚云开凑近些许,在他耳边脆生生地唤他,“顾煜……哥哥。”第五十六章缱绻勾人的降欲之音促得分散各处的血液直往一处涌动, 锁骨间作乱轻点的手指还在不断巡游作乐,刺激着神经末梢,位置蓦然转变, 逐渐逐渐失了方向,撞上天庭罗天。车子行驶在临江大道上, 顾煜脊柱发麻, 脚底一软, 竟无意虚转了方向盘,轮胎在灰白路面上画下一道浅浅的弯弧,留下克制却又渴望的线条。顾煜降下主驾车窗, 抬眸望去, 街角尽头则是一间奢华顶尖的五星级酒店。他打开转向灯变道驾驶, 朝着酒店的方位开去, 急切的, 期待的。他不发一言, 也没有刻意阻止阚云开取乐的动作, 她是最坏的, 她喜欢看他失控中隐忍的模样, 他知道的。咬牙太过用力, 下颌肌肉呈一条紧致的弧线,太阳穴两侧的神经微跳着, 颈上的喉结受肾上腺素驱使无助滚动。目的达成, 阚云开便不再闹他, 得意漫散地靠回座位, 脚尖轻晃着, 不时碰到地垫。绕过酒店花园的景观, 车子停在酒店大堂前, 顾煜将车钥匙交给泊车员,拉着好整以暇靠在车门边瞧他笑话的坏女人快步走向前台。工作人员滑动鼠标查询房间信息,告知说:“先生,因为今天是跨年夜,临江的普通江景房以及雅致套房均已订满,顶层有一件至尊套房,客人方才在网页申请取消入住,现在空余,如果需要,可以帮你们办理入住手续。”顾煜不假思索,“可以。”“好的。”工作人员说,“请二位出示有效身份证件,房费一晚是12888元,可以信用卡以及电子支付。”苏国那夜的酒店风雨飘摇,破败不堪,老式空调机箱的风响交杂着隔壁房间的鸣音,不算环境美好的身心体验,今夜自不会再委屈她。顾煜递上证件,他抬手拍拍阚云开的后腰,“你的身份证。”阚云开故意慢慢悠悠取出卡包,不等她翻找身份证,顾煜拿过,不,是夺过她手中物件,迫切地找到那张塑料卡片,一起递给前台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狐疑不决,二人的关系是否明朗如面犹未可知,她凝疑抬眸看向阚云开,寻找她并非被胁迫的证据。这样的眼神,阚云开心领神会,她手肘搭在大理石台面上,斜倚着柜身,挑眉弯唇肯定二人的交往关系。得到理想的答案,工作人员做好信息登记,递还证件和门卡,友好交代说:“二位的房间位于49楼,房内所有物品都可以免费使用,浴袍以及沐浴香氛都是全新未使用品,并且响应国家号召,酒店建议客人带走可以二次使用的权限物品,有需要可以拨‘0’联系前台,提前祝二位新年快乐。”“谢谢。”电梯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不断攀升,手背被顾煜掌心的汗液浸湿,像入刑前的迷药,每一寸肌理都沉醉难逃。“叮”声响起,不锈钢门缓缓打开,顾煜急切带人走向那间屋子,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兽性,阚云开心中浮起些许怯意,她回勾着他的指腹,轻轻向后扽着。她唤他,“队长?”他不吱声。“顾煜?”他似未闻称呼,只听见鞋底与走廊地毯摩擦的“簌簌”声。阚云开轻声微弱试探着,“……我们回家吧。”徒然的交涉,无谓的挣扎,顾煜声音带颤,磨刀似的,“不是你要来的?回家做什么?”想是难逃今夜的洗礼,撩火自焚的后果,阚云开微躬着身子站在原地耍赖,“……我不想了。”双重渴望横行而过,顾煜不理会她欲迎还拒的情调,他握住人的手臂,使力拉进怀中,顺势半蹲打横抱起她,不再浪费时间口舌。阚云开紧攥着他的衣领,不敢抬眼看他的神色表情,生怕更加刺激到他,两颗极速跳动的心脏声音汇聚,不时共鸣碰撞。顾煜刷开房门,还未插卡取电,他便不管不顾地将人压在门板上,借着地沿虚晃飘摇的暖黄色灯带,扑面的吻如落雨般降下,不给人喘息辩解的机会。手腕被按在门背上,后腰与门板间隔成一道虚弧,灯光透过仿佛拱桥样式的弧度,形成点点忽明忽暗的光斑,缥缈虚无落在地上。顾煜摸索着取电插座,唇吻始终不肯停歇半分,门卡终于入槽,房间适应性的灯光陡然亮起,他抬手关闭刺眼的吊灯,只留下床边一盏幽幽的落地灯。“刚才在车上叫了什么?”顾煜退开些许,眼神迷离涣散,其中簇着方被撩起的冷焰,他喑哑晦涩地说,“再叫一遍。”理智被掠夺,阚云开此时的思想亦如木偶般全然被掌控,只知听取命令行事,声线似浸水温润,她道:“顾煜哥哥……”顾煜抽|出衣柜中浴袍的腰封,束在阚云开腕间,是轻易不可解的登山扣,他低低沉沉的笑声在耳边如风吹过,压低嗓音,混蛋似的,“我不仅喜欢父女play,我还喜欢审问play……”“顾煜,你果然脱了军装就不做……”当然不会允许她说出实话,“人”字被他衔在唇边,吞入腹中,滋味享用跨年夜的饕餮珍馐。阚云开攥写学术论文期间,偶尔会与vincent开跨国视频会议,寻求他的专业意见,抛却情感因素,vincent是优秀的学术合作伙伴。她怕顾煜误会二人的关系,时常邀人坐在身边一同开会,顾煜表面装作不屑一顾,尊重二人的学术交流合作,实则坐在客厅沙发上或是看书,或是玩手机,耳朵时时聆听,不放过任一暧昧言语。今夜,竞相报复回来。江面渔船驶过,对岸霓虹映衬,投射在波光涌动的江面,昭示着新年即将到来的期待。阚云开浴汗而餍足地伏在蚕丝被褥间,灰色的被沿将遮住后背,蝶骨随呼吸波动起伏,亦如夜风中摇曳的凤尾蝶,眼尾的一抹红晕骤然生怜,盈睫轻颤,骨肉皆醉。不知窗外有何光景吸引她的眼神驻足,半晌都不加挪动分毫。她被顾煜从身后环住,“看什么?”“混蛋。”她抬起酸软的手臂,红痕在腕间张扬,“都红了。”顾煜抚摸罪恶的痕迹,不疾不徐地揉着,“我的错儿,给我嘉宝道个歉。”阚云开诈尸还魂般转过身子,迷离的目光蓦然凝聚,好似利箭般带有穿透力,她手指不忿穿过顾煜的发丝,握紧,质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她的眼睛向来是会说话的,顾煜抬手覆在她眸上,挡住噬人精气的妖塔。月前阚家纷扰,阚云开忘却封晟阳在交谈中无意提起这一名字,她冥思苦想不得解释,顾煜到底如何知晓自己的乳名。最后,在家夜会周公的封维无缘无故地做了噩梦。她想,封维与顾煜二人暗通款曲,想是密谋出不少整治她的法子。顾煜问:“为什么不让叫这个名字?”阚云开玻璃心易碎,委屈低喃:“刚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爸爸下班去接我,叫了这小名,结果恰巧被我同学听见,直到小学毕业都有人笑话我是小屁孩,我现在见到我小学同学都躲着走。”顾煜玩味打趣,逗她说:“一年级可不就是小屁孩?”“你还说!”阚云开恼怒推他,力量抗衡不过,顾煜岿然不动,“混蛋,吃干抹净,就不哄我了……好惨的工具人。”“我帮你回忆一下,刚才谁吵着要来开房?”顾煜捏着她的下巴,“还叫我……哥哥。”羞愤难耐,阚云开把脸埋低了些,嘲讽道:“某人的醋性怎么这么大啊?”她摸出枕下的手机,“我现在就把你的所有备注改成‘煜小公主’。”争夺着手机,房门门铃响起,适才趁着阚云开游渡在贤者时光中,顾煜叫了餐食和一瓶上乘红酒。阚云开捞起滑落地板的烟粉色浴袍,穿在身上,光脚拉开天台的玻璃门,月光灯彩泼洒在她的锁骨肩颈,好似高光般打下一层暗影。顾煜倒了两杯红酒,走来她身边,冬日晚风不尽温柔,他松衣将人裹进怀中。阚云开赤脚踩在他的脚背,手臂虚环着他的腰。“今天真奢侈啊,花掉我快两个月的工资。”阚云开感叹着接过其中一杯红酒,深情款款抬头望着他,“不是不让我喝酒?”顾煜轻蹭着她的面颊,触摸碧玉珍宝似的,“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你喝酒的样子,要不之后我上班,还得担心地位不保。”阚云开失笑,唇吻贴上那道枪伤瘢痕,“当然,你要少喝酒,对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