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煜的堂姐早年和丈夫一起移居国外,除却逢年过节的时间,很少回国,顾煜早前听王韫提起贺以暮偷溜回国逐梦演艺圈之事,不想今天在家门口遇上。阚云开放下油纸包裹的红糖枣糕,从鞋柜中找出闲置的拖鞋放来贺以暮脚边,招呼道:“你好呀。”“你这比我大不了两岁吧。”贺以暮这样猜测,他勾上顾煜的肩,“舅,你也太禽兽了。”“我难道比你大很多岁吗?”顾煜拂开他的手,“你有没有礼貌,叫舅妈。”贺以暮回身把行李箱推到墙角,为难道:“我叫不出口……”阚云开心里很是得意,饶有兴致地问:“我看着这么年轻?”“配我舅肯定是亏了。”贺以暮油嘴滑舌,为接下来的行动铺路,“能给我弄一点吃的吗?我饿死了。”阚云开整理袋中的食材问:“麻辣香锅吃吗?”顾煜不屑理他,撇了贺以暮一眼,“管他那么多,饿一顿死不了。”舅甥争嘴时间,阚云开及时脱离纷争,拿着食材去厨房忙活。贺以暮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随手从生鲜柜中拿出一个苹果,耍杂技似的抛来丢去站在阚云开身边,观望四周,眼见四下无人,他凑来阚云开耳边压低声音说:“美女,你到底看上我舅什么了?他这个人脾气臭、性子怪,除了那张脸,要啥啥没有……”顾煜悄无声息站在门后,阚云开觑见他的身影,故意说:“长得帅就够了呀,我看脸。”饭菜上桌,贺以暮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大快朵颐地享用美食,阚云开进卧室换下外衣,顾煜跟了进来。阚云开将才转身,迎面撞上一张凝视阴沉的双眸,她提拳捶在顾煜肩上,捂着胸口后怕道:“你想换老婆就直说啊!”顾煜岿然不动,心有不甘,“真的就只是因为我长得帅?”阚云开站在原地,颇为认真地想了想,她抬手拉低顾煜的衣襟,踮起脚尖不怀好意地说:“大概还有……活儿好吧。”趁人微怔之际,阚云开软咬他的喉结,濡湿滑腻的触感游过,她脚底生风般从顾煜怀中溜走,快步逃来餐厅与贺以暮一道吃饭。顾煜扶额站在衣柜前,生生气笑出声,他想,如若不是贺以暮现今在这,她必不敢有胆如此行事。臭小子误事。顾煜从卧室走出,拉开人身边的椅子坐下,阚云开咬着筷子垂首带笑。“你不去我妈那里,跑这来做什么?”顾煜分别倒了两杯可乐和燕麦牛奶摆在桌上,“我家就一个卧室,我过两天要去上班,你住这里不合适。”“我要去婶婶那里不得被念叨死啊。”贺以暮嘴里塞满食物,含混不清央求道,“能躲一天是一天吧,我睡沙发就成,虽说我长得很帅,但是舅你放心,乱|伦这种事情我肯定做不出来。”未等顾煜出言指责,阚云开说:“那你想多了,我还是觉得你舅舅比较帅。”“好好一个美女,怎么眼睛是瞎的呢?”贺以暮拿纸巾擦去嘴角的油渍,唉声叹气。辣椒滑入气管,顾煜轻咳两声,“你回来干什么?”贺以暮被戳到痛点,愤怒说:“我回来逐梦演艺圈,结果昨天去升云集团试戏,谁想到他们老总来视察工作,批得我自信心扫地,什么人嘛!”他滔滔不绝道:“看他那样还能懂娱乐圈的事?姓还挺罕见的,阚什么的,长得人模狗样,尽不干个人事,伤害我幼小的心灵。”阚云开和顾煜对视一眼,默默低头吃饭,贺以暮怨声载道,语不停歇地泄愤疏解不甘。“听说他有个女儿,全公司上下也没几个人见过,肯定是丑得见不了人,肥头大耳、满脸麻子、浑身脓疮……”顾煜打断道:“你把嘴闭上。”阚云开出事以后,阚明升有意保护妻女,从不让他们接触集团事物纷争,除却集团几位老臣知晓二人的样貌背景,几乎不曾有人见过他们。阚云开想象适才贺以暮口中的丑陋相貌,大脑急速充血,她放下筷子说:“你为什么这么恶毒,你又没见过人家。”贺以暮言之凿凿,“我意难平啊,我大老远跑回来,就被说得一无是处,这种恶毒的基因能生出什么美女不成?再说,若是他女儿貌若天仙,岂不天天带出门来显摆炫耀,所以肯定态如东施。”“诶,你也姓阚。”贺以暮只顾埋头抱怨吃饭,忽略顾煜和阚云开二人的神色变化。顾煜说:“你既然知道这姓少见,我亲情提醒你,把嘴闭上。”贺以暮疏忽对上阚云开噬血翻涌的双眸,忙吞下嘴里的莲藕,两步蹲来阚云开身前,握住她的手臂连声道歉说:“舅妈!我错了舅妈!我年少轻狂啊!”阚云开丢下碗筷,做戏一般扑进顾煜怀中,佯装脆弱易碎的状貌,委声抽泣道:“老公,你把他赶出去!”回国之后,贺以暮的母亲就把他的信用卡封锁停用,他身上只带一张储蓄卡,所剩金额寥寥无几,情急无助下,他言辞恳切地哀求道:“舅妈,您貌甚西施,杨贵妃甘拜下风,您嫁给我舅舅,我顾家蓬荜生辉啊!您就原谅我吧,您也不想看见一条鲜活帅气的生命就此陨落吧。”阚云开:“……”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贺以暮勉强求得阚云开的原谅,松口暂且收留他两天。平日顾煜上班不常在家,男士生活用品不多,贺以暮对周围环境陌生,他只好下楼帮人购买临时生活用品。贺以暮拿了衣服先去洗澡,在洗手间里哼着小调,扭动身姿淋浴。阚云开在厨房切水果,制作水果沙拉当夜宵。酸奶不慎沾到食指,她一时忘却家中还有他人存在,轻启洗手间门的缝隙,才想起里面之人并非顾煜。往日她从不管顾煜在洗手间做什么,总是横冲直撞。顾煜提醒多次全然不起效果,他干脆不再费口舌功夫,直接上手锁住她的腰,将人拉进淋浴间,一起浇湿算完。阚云开眉尾心虚尴尬上挑,动作轻缓地重掩上房门,却不经意透过朦胧的水汽瞧见贺以暮胸前的吊坠,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地推开浴室门。她不管不顾冲上前来,惧色蓦然在瞳仁中激荡回转,贺以暮忙拉过浴巾遮挡重要部位,惊呼道:“卧槽,舅妈,您虽然是我长辈,可也就比我大两三岁啊,我不能做对不起我舅的事……”蝮蛇成群似的爬过心头,留下侵蚀神经思绪的毒液,阚云开不可置信地抓住湿滑的吊坠,心慌气短,大声质问:“这是哪里来的?”贺以暮问:“什么?”阚云开发丝凌乱,站在花洒下,由水幕浸湿衣服,她怒吼道:“我问你这个东西哪里来的!”贺以暮摘下项链递给她,“一个学长送的,你要喜欢我就送给你,你别这么……”“那人叫什么?”阚云开全无玩笑心思,正襟危色地问。“我不知道他的中文名。”贺以暮不知所措,老实回答问题,“我只知道他的英文名姓qin。”阚云开不再多说其他,她拿着贺以暮的项链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灵魂游走失措般按开电梯,发疯似的朝地下停车场跑去。贺以暮自顾不暇,慌乱之中,并没有拦下阚云开。项链的吊坠,是那枚云纹金扳指。作者有话说:本章过后进入卷四:诅咒,逐步落全文最大的刀至正文结束,但结局he。第六十三章阚云开面无血色, 浑浑噩噩地从电梯门跑到车前,膝盖一软,滑跪在树脂地坪上, 膝盖撞出块块青紫淤痕,她拼命费力抓紧门把, 借力撑起疲软颤抖的身子。她打开车门坐进驾驶舱, 右脚慌乱踩下油门, 车子方驶出五米,眼前陡然浮现针管和载满冰块的鱼缸等幻觉视像,一遍又一遍, 愈发清晰的物品抓握着她的眼球, 逼她相视。她右脚遽然换位, 猛踩刹车, 惯性作用, 前额狠撞在方向盘上, 温热猩红的血液立时顺额角落下, 一滴一滴坠落在膝盖上, 寥寥痛觉已无法唤起神经细胞敏感, 她如感觉不到疼痛那般, 始终没有放开手中的扳指。痛苦不堪的回忆似积年雪崩埋藏理智思绪,她大脑一片空白, 在苏国见到金扳指时, 她就肯定物品的存在, 从头到尾就没有被封维的档案事实依据说服。彼时顾煜重伤昏迷, 她的心思更多放在照顾顾煜康复和防范刑熠泽难以预料的伤害上, 久而久之, 冲淡了对骤见扳指的考究。如今冰冷的铁块握在手中, 真实触摸到的恐惧让阚云开几近情绪崩溃。贺以暮愣在原地,他不知阚云开为何会对一枚普通的扳指畏惧至此,甚至激发一系列违反常规的不理智举动。阚云开给予他人的第一印象从来都是温和有礼的大家闺秀,今天最多让贺以暮见到她依赖顾煜的一面,突如其来的转性令人久久未从不解迷惑中抽离。反应过来,贺以暮手脚并用穿好衣服,阚云开夜晚一人莽撞离去的模样实难不让人担心,他从包中找出手机,边穿鞋欲要下楼寻找,边拨通顾煜的电话。门锁转动声响,贺以暮忙单赤脚跑去,一时不明该如何向顾煜交代,他手指嵌入发杈,顿声道:“舅妈她跑出去了……”脱鞋动作蓦然停止,顾煜把手上的牙刷等日用品放在鞋柜上,他掀眼冷声问:“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跑出去了?”贺以暮语序混乱解释说:“就是她……她看见我的项链,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拿着车钥匙就冲出去了,我没拦住她……”顾煜不再听他词不达意,不明就里的言辞,他拿起桌上的另一把车钥匙,匆忙追了出去。阚云开驾车行驶在道路上,思想与行为有异,一路错乱,她绕了多条高架混乱找到最终目的地,失神落魄地将车子停在封维公寓楼下。她无暇顾及尚未落锁的车门,东摇西晃地走进单元大厅,手指完全不听使唤,连带按下多个电梯楼层按钮,三十二楼a室就像是地狱与人间底层的交界处,不慎就会坠入困兽之地。手掌急而重地拍打加厚防盗门,掌心充血通红,闷响如鼓槌砸落心脏,溅出最后的心头血。文鸢前来开门,入眼即是阚云开发丝凌乱不堪,面颊残有血样的窘态,阚云开没有精力再去询问文鸢和封维的事情究竟如何,她撑着房门,虚声问:“我哥呢?”文鸢看向书房,不解地答:“在里面。”封维闻声放下资料参考书,踱步从书房走出,“你去抢银行……”阚云开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摊开掌心,紧绷的神经弦断,浑身发软无力,摇摇欲坠。封维眼明手快,及时拖住她的腰才不至让她摔落在地,他虽未见过这枚扳指,但听阚云开提起多回,他收起玩笑语气,扶阚云开坐在沙发上。封维回首说:“小鸢儿,你先进去。”文鸢从储物柜中取出药箱放在角桌上,随后转身离开客厅,将空间留给二人交谈。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顾煜焦急后怕的声音刺激鼓膜,封维接听电话,平复他的忧心思绪,“人在我这,你慢点开车,放心。”能让阚云开如此失态的唯有与那件事相关联的片段过往,顾煜听完贺以暮的描述,冷汗四起,背脊不住打颤。他见过阚云开发病游走的状态,放任她一人开车行驶在川流不息的道路上,他根本不敢去想会发生什么意外。阚云开最信任的人除了他,唯有封维,所幸顾煜快速了解她的位置,知晓她平安无事,心底却滑过片刻无助落寞。额间的伤口不算严重,封维帮阚云开处理好血痕,坐来她旁边的椅上,握住她无法控制的双手,他取走那枚扳指在手中细研究一番。世间相似的物品数不胜数,仅凭样式也不能说明掌心中的扳指就是当年歹徒手上戴的那枚。“我找人鉴定一下材质年份。”封维说,“但是阚,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你要学会朝前看,不能总是陷在漩涡里让它成为你一世的羁绊。”阚云开抬眸紧盯着他,目光如蛰伏在黑夜的鹰隼那般,不肯放过任何缺漏,她尝试说服封维:“你不觉得这些事情撞在一起太巧了吗?过度的巧合也许就是蓄谋已久。”“我知道当年的案件已经侦破,那个疯子现在也还在精神病院关着,可是我就是说服不了自己释然,冥冥之中,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有后续。”“为什么这东西会先后两次出现在我眼前?”她指着那枚扳指肯定说,“这不就是猜测最好的解释吗?”封维凝视着手中的物件,阚云开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可苏国的司机和顾煜的外甥为何会拥有与伤害阚云开之人相似甚至说一模一样的扳指。表面来看,二人的生活轨迹如同高空飞翼与深海鲷鱼那般不可相交。苏国的司机和贺以暮的学长。顾煜在小区门口登记访客信息耗费了些许时间,随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封维家,抬手按下门铃,调整急促不稳的呼吸。进屋第一件事,顾煜径直走向蜷缩在沙发一角的阚云开,他半跪在她身前,额角的纱布过于显眼,鼻尖相抵,他问:“出什么事了?”体温残存的手下意识抓牢顾煜的手臂,恐惧到了极致竟流不出一滴泪水,阚云开埋在顾煜怀中,肩头轻颤着,如同丧失语言以及听觉能力,无论顾煜说些什么,她都不发一言,眼神呆滞地望着某一块瓷砖上的花纹。封维把扳指递给顾煜,“听阚阚说,这是你外甥的项链吊坠,扳指的样式与当年绑匪歹徒手中带的几乎了无差异,去年在苏国她就见过一次。”顾煜抚触着阚云开的肩颈,他伸手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