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曾经告诉我,要懂得感恩。感谢那些曾经,给予过你帮助、力量的人。”“所以,我才在你初中最、最颓丧的时候,给你写下了那句词。”“被你拯救的每朵浪花都能,溯流而上。”姜彻骤然眯起眼睛,灼灼眸光近乎震惊,盯着她,“原来那是你……”她哀戚一笑,“是谁也不重要了。”“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并不喜欢,我的自来卷。”“它很乱,也,蓬蓬的,总会有男生过来,摸来摸去。”“但自从那天你说它很可爱后,我就,一直没有剪过。”她手指一动,在帆布袋中胡乱的摸索,摸出来一把剪刀。“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可爱只是你的话术。”姜彻面色大变,上前一步,“宋轻沉!”想要抓住她的衣袖,却只摸到一抹空气。宋轻沉一步步的后退,直到背脊快要顶到墙壁,冰凉的墙面温度顺着身体传到四肢百骸。她退无可退。猛然咬牙,抓起自己两边快要长到肩膀的头发,分成两绺。咔嚓。一下,两下。乌黑的头发随着她手上用力而往下飘落,她的手中捻着一缕、两缕,在他森寒的目光中一步步往前走,一股脑的摔在他的身上。碎发乌黑,在室内灯光中隐约反光,零散地挂在了他的校服衬衫上,一片黑亮,像遥远的极夜过去,终于见到了光。宋轻沉的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她咬着颤抖的下唇,一字一顿的告诉他。“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你以后,也不用再编瞎话哄骗任何人了。”“而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说完,她停也不停,转身就往外走。雨伞、作文纸都被摔在瓷砖地面上。身后还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不理,穿过两边白墙壁的走廊,瓷砖地上映着她孤凉的单影,风声灌耳,裹挟着少年焦急的叫喊。她越走越快,跑起来,细瘦白皙的脚踝撑住身体,将所有迷恋一同甩在了那间屋子。大雨滂沱,豆大的雨珠不断的往她身上砸,她在冰凉的雨水中胡乱的抹着自己的脸颊,雨水涔涔的浇在她的头顶上,顺着她参差不齐的发丝往下淌,模糊她的视线。那一瞬间,她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抹水,还是在抹泪。自从喜欢上姜彻之后,她经常能听到一种声音,是锣鼓喧天中躁动的心跳,它们一齐奏鸣,靠近他一点点,便在毛细血管中沸腾挣扎,在微小细胞中鼓舞欢欣。就在刚刚,这种声音消失了。躁动的心跳死于此刻。也好。宋轻沉在大雨中站定身形,手指张开,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当是大梦一场,贪恋过一束鲜花的香气,瞻仰过一场烟火的璀璨,也朦胧的爱慕过一个人。到头来,一枕黄粱,痴心妄想。幸而清醒。第43章宋轻沉跑到高二教学楼前时, 正好下课。无数的学生飞一样地往外冲,站在走廊的窗边、楼梯的过道中、落水的露台上,往外看雨。“哎呀, 那个女生是谁, 怎么在淋雨?!”率先发现宋轻沉的六班一名男生,高高瘦瘦, 半边身子往外探,用手接水,“看起来有点眼熟?”他的惊呼, 吸引了六班不少男生的注意力,“哪有女生?让我看看。”有人上前,“你不好好背书,趴这看妹子?”“还真有个妹子在淋雨!哪个班的?护花使者在哪, 不赶紧下去递伞?”“瞧你那点出息, 自己班里的还护不够?”“护不够,有本身别让她们别老围着周池妄打转。”……吵吵嚷嚷。周池妄身边也是。他懒靠在座位上, 早就挤满了女生,一个个手中拿着小本, 上面记着不明白的问题, 兴奋的等着问。周池妄对每个过来问题的学生都传递出半冷漠, 半接纳的态度,不明确拒绝,扫一眼题干, 随便点拨一下思路,或者念出一个公式, 笔都不动。六班尖子生居多, 除了周池妄之外, 排名靠前的一溜烟女生,不需要他太多解释,偶尔有希望他多说几句的,也会被明白人拉到一边去。好学生的班级也依旧吵嚷,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偶尔一个动静一呼百应,没有一会儿,半个班的男生都趴到窗边,往外探看。“这么久了,还没人下去接一下吗?”“你想下去就下去呗,看给你急的。”很快,有人认出来了雨中的人,在大喊。“这tm不是五班那个小结巴吗!”“就天天戴着个大眼镜,上次月考考年级第三的那个!”这样一说,立刻有人想起来,“校庆的时候带着学校上热榜的是不是她?”男生们皱着眉头,在思索。没过一会儿,他们的身边多了一个女生。赵依雯,六班班花。男生在起哄,也有人在问。“赵美女也过来看热闹?不去等我们周哥了?”周池妄比班里绝大多数学生年纪都小,但学习成绩稳压众人一头,且行事果断雷厉风行,被尊称为一声“哥”。赵依雯耸耸肩膀,同样顺着窗户往下望,“他走了。”“去哪?逃课?”赵依雯的眼光撇了下周池妄的座位,“你自己看。”男生顺着赵依雯的目光看过去,便发现周池妄的座位上空无一人,书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面上,一根钢笔被夹在其中,而班级背后的雨伞,也一同消失了。一滩水渍。男生不解,叫过旁边一个女生,“周哥刚刚不还在?”女生抱着手中还没有来得及问的练习册,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周同学的面色,好难看。”“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周同学。”*高二年级一共有四个入口,南北半通透,宋轻沉站在其中一个北面露台上时,浑身都湿透了。寒气入体,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每根头发丝都粘连在脸上,往下滴水。没有戴眼镜,雨珠粘连在眼睫毛上,宋轻沉睁着小鹿般的大眼睛,却看人模糊。但她知道,每个经过的人都在用怪异的眼光看她。很奇怪吧。出门不带伞,淋雨淋到浑身湿透,狼狈至极。“同学……”路过好几个皱着眉头议论学生之后,才有一个停在她面前,“你……没事吧?”说着,对她探出手去,仿佛要去摸她的额头。宋轻沉下意识躲闪,矮下身,往旁边撞。撞到了一个人。整个人快要扑到了那个人身上,冰凉的水珠胡乱迸溅。她抬头,在近距离下拨开额前湿润打绺的刘海。“对……”声音骤停。半秒后,她才抬头,看清面前的人。高高的个子,穿着长袖校服外套,稍微低头,视线勾沉,直挺挺的锁视她。漂亮的眼底藏着昏暗至极的色泽,像玻璃球体浸染了墨。她惶惶然张了张口。“周,周池妄?”周池妄紧俏地盯着她,眸光愈发沉暗,黑压压的情绪在其中酝酿。他克制,嗓音瓮沉。“你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