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睿影几乎是生拉硬拽的把老板娘带到了这个棺材前。让她看看自己死去的部下。“这人死了。”老板娘说道。“任凭谁被一刀穿脑都会死的。”刘睿影说道。“唉……所以我才说,活下去的人,都是神仙手。”老板娘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她的叹气吹到了手里的灯盏上。让火苗一阵抖动。更是让这棺材铺中平添了几分诡异和凄楚。“他听了你的话,躺在棺材里避鬼驱邪。但却没有避过去。你该怎么解释?”刘睿影问道。“你不是查缉司的人吗?活人的事全都一半,私人的事全都知道。为何还要来问我?我只是个生意人,一个普通的老板娘。”老板娘说道。“人的事自然清楚,但你这里究竟是闹鬼还是有神,我就不知道了。”刘睿影说道。随即拿出了杀死他部下的那柄没有开刃的刀。“他是被这把刀杀死的?”老板娘问道。“我刚刚从他脑门上拔出来的。”刘睿影说道。不过老板娘的话却是给了他一些提示。最明显的不一定是最真实的。脑门上虽然插着一把刀。但这人不一定就是被这把刀杀死的。先前这位阳文镇查缉司站楼中人一直躺在棺材里,刘睿影也没能好好检查尸身。现在看来,却是自己有些大意了。他让华浓帮自己一起把尸体从棺材里抬出来。虽然他有更容易的方式将尸体去处。可是对于死者来说,总是要带有几分尊重和敬意。人死后尸体应该会逐渐僵硬。可是此人的尸体,却软软绵绵的犹如柳絮。刘睿影仔细一摸。他全身的骨头已经都被震碎了。除了头,就连手指的关节也不例外。稍微一挪动。他的嘴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来。不得已,只能让他平平静静的躺在棺材里刘睿影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却依旧难以掩盖他内心的惊骇。他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瞬间把一个人的全身骨头都化为粉末儿不伤及皮肉分毫?相对于这位死了人来说。他是极为幸福的。因为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痛苦。死亡在一瞬间就已降临,发生。但相对于刘睿影来说,却极为可怕。面对这样的对手,他感到一股深深的无能为力。“现在能还我清白了吗?”老板娘淡淡的说道。刘睿影点了点头。老板娘没有这般本事。有这样本事的人,刘睿影还从没有见过。而且从死亡的时间来算的话。他死的时候,老板娘应该正巧在刘睿影的屋中才是。“棺材还是一匹马卖给你。”老板娘说完这句话,就扭动着腰肢,准备离开。可是刘睿影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揽着老板娘的腰,将其一把摁在旁边的棺材盖上。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的眼睛。“除你以外,这里还有两个女人。我见过的,他们在哪?”刘睿影问道。“他俩?不知道在谁的床上伺候呢。怎么,看不上我,却是看上了她们?”老板娘虽然说的是调侃的话。到语气却是极为严肃。刘睿影举起了那把刀,放在老板娘面前。先前因为灯光昏暗,她没有看清。这会儿一看这把短刀,他的脸色立即变了。老板娘在害怕。可是她在害怕什么?这把刀究竟代表着什么?“看来你认识这把刀!”刘睿影说道。“不……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谁会用一把不开刃的刀!”老板娘说道。刘睿影笑了。因为他知道老板娘认识这把刀。开不开刃,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虽然刘睿影知道老板娘会用刀,但能如此这般的看出一把刀的特质,除非他早就见过这把刀。老板娘想要挣扎着离开。但却被刘睿影死死的摁住。他并不说话。因为他在等老板娘先说话。“你把这里的棺材都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老板娘最终还是服了软。刘睿影示意华浓去看看。华浓对死亡的理解和正常人都不一样。在他眼里,生与死,杀与被杀,就和母鸡生蛋,公鸡打鸣一样。都是世间常理。却是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在意的。只见他一剑一个,把这些棺材盖全部挑开。老板娘看着华浓的动作,闭上双眼,嘴里念叨着“罪过……罪过……”刘睿影并不理会她这般神神叨叨的表现。他只要答案,只要真相。“师叔,这里所有的死人,脑门上都有一个洞。和他一模一样。”华浓对刘睿影说道。“所以你撒谎了。”刘睿影说道。“我撒了什么谎?”老板娘耿直了脖子问道。“你说你从未见过这把刀,可是这里所有的死人都被这把刀捅穿了脑门。”刘睿影说道。老板娘默不作声。“其余的刀在哪。”刘睿影问道。“什么其余的刀?”老板娘眉毛一挑问道。事已至此,刘睿影即便是用强也无济于事。好在他刚才下楼时,怀里踹了几锭刚送来的银子。他从怀中掏出一锭,塞到了老板娘胸前的衣襟里。“跟我来。”收到了钱,老板娘虽然没有显得多么轻松和开心。但起码这条线索,却是能继续追踪下去了。老板娘带着刘睿影和华浓来到了后堂。正是白日里那胖老板给众人煮肉的地方。别处饭馆的后堂总是有一股难闻的油腻。但是这里的后堂,空气却是清新的要命。若是看不到那口土灶与大锅,谁都不会想到这里会是做饭的地方。老板娘走到后堂的最里面。刘睿影并没有跟着进去。因为后堂里密不透风,就连月光也进不来。只有老板娘手里的一盏小灯,却是根本不足以照亮四周。对于不熟悉的地方,刘睿影是决计不会冒险的。若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倒还好说。可是现在身边却还跟着华浓。刘睿影看到老板娘从后堂最里面的橱柜上拿出了一个铁盒子。任何东西装在铁盒里都会叮当作响。可是老板娘拿出这个铁盒子之后,却是没有一点声音。要么是因为她的手很稳。要么就是因为这个铁盒子装的很满,没有一点空隙。老板娘拿着铁盒子走到刘睿影面前,把手里的灯递给了华浓。随后,一手捧着铁盒子,一手将其打开。刘睿影看到这铁盒子里面,竟是满满当当的装了整整一盒子短刀。和他刚刚从那位死去的阳文镇查缉司站楼中人脑门上拔下来的那把一模一样。“这些刀,你积累了多久?”刘睿影问道。“不记得了。有时候很多,有时候很久都没有……但总共持续了多久,我不记得了。”老板娘说道。刘睿影伸手拿过这个铁盒子。随即把自己手中的刀也放了进去。“那你就继续积攒吧。”刘睿影说道。可是多放了一把短刀,这铁盒子却是说什么都合不起来了。刘睿影重新回到了房中。华浓也和他一道走了进来。两个人坐在桌边沉默不语。无论是谁,碰上一天之内连死两个人的事,想必都说不出话来的。刘睿影忽然想要抽烟。他的行囊中始终装着当时抢走的老马倌的那根烟杆。只不过刘睿影极少拿出来这支烟杆。刘睿影在自己的行囊中一顿翻找,取出了那根烟杆。可是光有烟杆,没有烟丝,却是也无法抽烟。难道还能把纸团放进去点燃不成?刘睿影忽然想起了这片矿场上是有一个抽烟的人的。就是窝棚区入口处的那位胖乞丐。也就是胖老板的弟弟。刘睿影想要去找他买一些烟丝。他相信,只要付钱,胖乞丐一定会给的。就像他收了小乞丐们的银两,而后分给他们吃食一样。正当刘睿影起身,准备和华浓一起去买烟丝时。老板娘再度推门进来了。只不过这次却不只是她一个人。而是和他的丈夫,胖老板一起。老板娘手里托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放着几壶酒,还有一团烟丝。以及,两锭五十两的银子。老板娘和胖老板走进来,把盘子放在桌上。随后她又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了刚刚刘睿影塞进去的那一锭银子,也放在桌上。“你这里什么都需要钱,什么时候变了风头?却是给我钱还要请我喝酒抽烟。”刘睿影说道。“喝完这壶酒,抽完这袋烟,拿上你的钱,就走吧。”老板娘说道。胖老板没有言语。只是把酒杯全都倒满了酒。他俩总共拿来了四只酒杯。随即又拿起刘睿影放在桌上的那支烟杆。用自己粗粗的手指,笨拙的往烟锅里塞着烟丝。没放进去一点烟丝,胖老板都会用大拇指狠狠的压一压。就这样给刘睿影装了满满一锅。“烟丝这样装,怕是抽不着的。”刘睿影说道。装烟丝和生活的道理一样。都得留些空间。像这般压的如此结实,只怕是很难点着。即便是点着了,也抽不到嘴里。胖老板听后依旧没有言语。只是含住了烟嘴,把烟锅放在灯旁。偏着脑袋使劲的嘬着。刘睿影可以看出他每一口都嘬的极为用力。三五口之后,却是硬生生的把烟抽着了。“只要使劲,烟路总是能通。”胖老板把烟递给刘睿影说道。“为何我们要我们离开?”刘睿影接过烟杆,放在桌上,并没有抽。他留了一个心眼。谁知道这烟草里会不会有些什么其他的东西?酒却是也没有喝。虽然这里的酒很劣,很贵。但自己花钱买来的酒,喝着总会更放心些。何况一向金钱至上的老板娘和胖老板,竟然把所有的钱都还了回来。这还得了?让一个掉进钱眼儿里的人,把钱吐出来。跟酒鬼不喝酒,赌鬼不赌钱一样。都是不可能的事。但若是真的发生了,一定是有极为可怕的原因。想必就是因为那些个没有开刃,又造型一模一样的刀。“今晚的月光真好。”刘睿影望着窗外说道。“所以喝完这杯酒,趁着不错的月光,赶快离开吧。”老板娘举起酒杯说道。“离开去哪?”刘睿影问道。他可不是像小机灵那般的江湖游侠。随处都可去,什么热闹都能掺和。刘睿影实在此地等靖瑶来买铁矿的。没有等到靖瑶,他怎么会离开?“回你的中都,回你的查缉司。”老板娘说道。刘睿影沉默了。他又何尝不想回去?只不过他回去之后,中都查缉司还会派另外的人继续他做他正在做的事。并不是说刘睿影有多么的伟大。只是他不想再徒增死亡罢了。死的人已经太多。伤心事已经太多。与其一群人心碎,不如他一个人心碎。这只是一种责任感。也许是错的,也许只是少年意气。但他却必须要坚守。而且他不能死。无论如何,刘睿影还得把华浓完整的,活蹦乱跳的带回中都。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刘睿影警觉的握住了剑。“不用慌,那是他们准备离开了。”老板娘说道。“他们?是谁。”刘睿影问道。“就是这些和你同样住在第二层的人。”老板娘说道。“这些人本就是来这里躲事的,难道一夜之间就不怕事,敢堂堂正正的走出去了?”刘睿影问道。“躲事的人都是为了活着。继续呆在这里,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所以还不如出去搏一把。”老板娘说道。刘睿影起身站在窗前。果然看到有不少人行色匆匆的离开。他们没有骑马。脚下的步子却很快。一出门,便各奔东西。即便碰巧了有两个人朝相同的方向走着,却是也间隔很远。走在前面的人,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后方。转眼间,除了刘睿影隔壁以外,整个二楼却是都走光了。刘睿影的屋子里算是最热闹的地方。先前那两位只露面一次的姑娘,也站在了刘睿影的门口。脸上的潮红还未退却。呼吸仍旧有些急促。不过衣衫倒是已经整理妥当。但从他们鬓角处凌乱的青丝,不难看出方才她们正在做的事情是什么。刘睿影让华浓从箱子里再度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盘子里。他心意已决,是不会离开的。而这锭银子,算是老板娘送来酒水和烟丝的钱。老板娘看着这一锭银子,面露苦笑。这恐怕是她第一次不喜欢钱。“从这里朝北再走十里地。就是此处矿主的住处。”老板娘朝着窗外遥遥一指说道。“矿主?”怪不得刘睿影总觉得有些奇怪。看来原因就出在这矿主身上。矿场既然有苦工,那就一定有主人。没有主人,这些苦工的工钱,谁能给发?不过老板娘在此时告诉刘睿影矿主之事,也定然有她的深意。只等今晚的月光散去,刘睿影却是就得去拜访一番才好。“来我这里躲事的人,都是些小角色。真正躲大事的大人物,却是都在那矿主的府邸上。”老板娘说道。“这位矿主很富有吗?”刘睿影问道。“至少我店里所有的价钱,都是他规定的。并且十抽其八。”老板娘说道。刘睿影点了点头。看来这和表面上风光的杂货店,饭馆,棺材铺,却是也有他的难言之隐。“何况,他还是这里唯一个能在夏天用冰鉴降温,冬天用橄榄核烫酒的人。”老板娘接着说道。“那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刘睿影问道。“因为先前并不知道你是中都查缉司的人。后来知道了,而且还死了两个人。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承受的范围了。你既然不愿走,就该去那里。否则我们也都会跟着你,一个一个死掉。”老板娘说道。随即把先前刘睿影递给他的那把没有开刃的刀插在桌子上。只是轻轻的一插,整个刀身却是全都没过了桌面。只有一个刀柄留在外面。明明是一把没有开刃的顿刀。但在老板娘手里,这桌面却好似一个豆腐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