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线往上,盯住她的眼睛,回到了最初的问题:“还喝酒吗?”江燕如缓缓扇动了几下眼睫,好像这样做就能让视野恢复清晰,也能让飞走的意识回笼。半晌后,她盯着萧恕的那张染满异色,让人口干舌燥的脸,慢慢牵扯着唇,吐出一个字,不服气道:“喝。”萧恕捏着她的下巴,眯起了眼。江燕如一副‘你袭击、你无耻’的样子,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像是一只斗胜的天鹅。萧恕饶有意思地问:“你不怕?”“你就是想亲我,关喝酒什么事!”她好像一瞬间变得机灵起来。萧恕挑了下眉,“所以呢?”所以?江燕如被萧恕不要脸地承认噎住了,她反倒自己脸热如火烧。所以……江燕如深呼吸了口气,若无其事地松开手,还用手背擦了一下唇,无论是萧恕留下、还是酒留下的水迹都被她抹去。她凝眸慎重地问:“莫非你真的喜欢我?”“你主动亲我就不下四五次,怎么不先反思你自己?”萧恕并没有回答,反问起了她。她怎么能光凭他亲这一次就得出这样离谱的结论。江燕如马上道:“欸,我不一样。”嘴一快,话刚甩出去,她就知道糟了。她这句‘我不一样’,活像她本性是个吃完抹嘴就走的负心汉。而萧恕是个纯情的闺阁小姐,所以他的一吻是弥足珍贵,以托终身。这就很离谱。想到这里江燕如自己都打了个哆嗦。萧恕何等敏感,只凭借这一句无意识的话他就看穿了江燕如的所有想法。“没想到妹妹当真是好潇洒。”每当他喊‘妹妹’的时候,都比他直呼她大名时更让江燕如感觉毛骨悚然。江燕如如临大敌地看着他。萧恕温声慢语,就像是漫不经心地在解析着一道难题:“让我猜猜看,是不是以后你也会说,这没什么,就不过是被狗咬了几口?”江燕如马上就露出一副‘这你也能猜到’的吃惊模样。“……你是不是偷听我说梦话了!”萧恕冷冷看她。江怀魄把她教得也太离经叛道,以至于世俗之见对她而言也毫不重要。甚至她可以全不在乎身子给了谁,若不他,也可以是其他人。所以江燕如明明是一个感情丰沛的人,却又能做到真正的无情。这让萧恕莫名感到不快。江燕如坐立不安,她察觉到萧恕的神色越来越诡异,也越来越可怕。恰巧这歌时候门外有人前来传话,给江姑娘烧的水已经备好了。江燕如一身甜腻腻的酒气,自己闻了都要头晕。她以为终于找到开溜的机会,满脸喜色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我先回去洗……”可还没等她迈开腿,萧恕一出手就拽住她的腰带。他叩了叩桌子,对朝外吩咐:“让人送这里来。”江燕如满脸震惊地扭回头。萧恕迎着她的目光,十分坦然道:“你说的对,我就是想了,和洗澡没什么关系。”虽然萧恕很坦然,可江燕如还是觉得很莫名:“……我还什么也没说。”“反正,你会说的。”第44章 瓷片没有全身而退这一条路哗啦啦——抬水的宫人倒满了澡桶, 又支好了屏风,不等人发话就拎起空了的桶飞快退了出去。一出门就有个心急的宫人迫不及待拉住旁边的人,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萧大人和他那个妹妹?”“萧统领的事少打听,不要命了啊!”好在他的同伴是个资历老的, 知道在这里什么人的事, 不能打听就是不能打听。“收起你们的眼睛耳朵, 没看见那边的宣云卫吗?”几人顺着老宫人的视线,看见院墙下两名宣云卫正虎视眈眈地朝他们看来。他们吓得个个耷眉耸眼, 加快脚步离开。虽然不敢打探萧统领,可几人这一路走回去也觉得无聊, 就低声聊起刚刚听来的事。毕竟这事在这短短时间内就穿遍了别院, 早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你们听说怜妃刚刚在屋子里大发雷霆,还摔了一套景大家的点朱流霞花盏,那可是陛下珍藏的绝品。”这一次老宫人也跟他们搭上了话:“是可惜了那套上好的茶具, 不过再贵重于贵人们言就是一套喝水的容器, 有什么大惊小怪。”“怜妃这次得以伴驾,应该高兴, 怎么还敢发这么大脾气。”虽然怜妃得宠,可他们还是觉得她在这个时候发脾气多少有点不得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是看见陛下抱着皇后回来……给气的……”“呵, 毕竟人皇后娘娘的身后不但有韩国公还有王老太师, 陛下自然还是要敬着皇后娘娘的。”老宫人背着手摇摇头。摇曳的烛光将影子投在十二折藤花戏百鸟的纱屏上。依稀可见在花鸟丛中有两道剪影相叠。上面的影子纤瘦,修长的手臂撑在下面那道影子的肩头,纤细的脖子后仰,像是鸟儿仰首啼鸣。气流涌动,烛火轻晃。影子犹如皮影戏一样在屏风随着火光摇曳,上不断地跃动。是一出极为生动的戏, 演绎着勇气与耐力、活力与激.情。就犹如这生机勃勃的春日,生机盎然,春情绵绵。是万物生生不息的繁荣与昌盛。滴答——滴答——浴桶虽然很大,可挤下两人就小了。汹涌的水拍在桶壁,犹如被狂风卷起了海潮,撞在了礁石上,水花迸溅。滴答——滴答——从桶壁漫出的水浇湿了地上散落的衣裙,逐渐汇集出一片水洼,亮如明镜,正好倒映出一只从桶边伸出的嫩白手臂。手臂匀致修长,像是藕枝轻摆,手指还裹着一对瓷偶。那对瓷偶被拿在手里摇晃,发出薄瓷特有的清脆声,随着声音加剧,像是随时会碎裂一样。江燕如宛若拿着烫手山芋一样,恼羞低声:“……你、你怎么还带着这个!”是刚刚混乱中被萧恕塞进她手里,江燕如还没机会看清是什么东西。等她好不容易定下神,才发现手里拿的正是先前那位陈公子送的一对瓷偶人。上次从机关房出去时她精疲力尽,能顾得上自己就不错了,压根分不出一点神去考虑最后那本书和瓷偶去向,没想到是被萧恕一道带走了。“你不是喜欢吗?上一次你在我面前摆弄了很久。”萧恕从容不迫地抬起她的手臂,握着她的手腕把瓷偶拉到两人之间,“还记得吗?”萧恕介怀那个画面许久。若不是因为她懵懵懂懂地在他面前一直摆弄着那对瓷偶,也不至于让他长时间无法脱困,最后落到无法动弹被人摆布的地步。江燕如的视线从萧恕脸上移到那似白玉润泽的瓷偶上。两个瓷偶正歪着头相叠,点漆一样的眼睛都朝着她,弯唇灿笑。“不记得,不喜欢!”江燕如把脸一转,满口否定。虽然她表面说的是这对瓷偶,可在潜意识也是否定所有。所有与之相关的事,相关的人。萧恕从她手里把瓷偶拿了过来,用力往后一扔,薄瓷人偶撞到挂衣的实木架,应声碎裂。碎裂的瓷片朝四周飞溅,打到了烛台,几只蜡烛受到了波及,火光微弱地跳动,连带着投射在纱屏上的影子也忽然一变,上下颠倒。“很好,我也不喜欢这个。”他不喜欢,不喜欢所有脱离掌控的东西。包括现在的江燕如。江燕如被那破碎的清脆声吓了一跳,蓦然反应处境不妙,她张口欲喊,可声音却已经变得绵软无力。“……喜……欢。”萧恕在她身后,热息润.湿了她的后颈,“是吗,你也喜欢这样?”江燕如迟来的话让萧恕故意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