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酩还在心心念念如何把恋爱重新谈一遍。出了玄天剑宗, 他转头问江荇之，“想好去哪儿玩了吗？”江荇之看他眼底分明闪烁着和柏慕一样贼光，表面还维持着一副墟剑圣君矜持模样, 刚想好话都在嘴边滞了一下。果然，爱情是藏不住。爱情小马甲也一样。钟酩看他没说话, 顿时紧张, “你该不会反悔了？”“没有, 我只是再思考去哪儿。”江荇之想了想提议，“去蓬莱怎么样？”蓬莱位于九州以东一个小岛上, 素有“仙境”之称。每年到了春分时节，便会对外开放大半岛屿, 邀迎三界众人前来吟诗赋歌、欢会踏青。这几日适逢春分, 正好可以去凑个热闹。钟酩，“蓬莱？”江荇之点头，“我们去踏青。”钟酩敏感神经一下被触动，他皱了皱眉：青？那岂不是漫山遍野都绿油油！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慌。“你不想去？”江荇之凑过来细看他拢起眉心。眉心骤然舒展，钟酩温声道，“没有不想去, 我们走吧。”管他绿不绿。这是荇之和他“墟剑”第一次约会，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比“柏慕”多事。…蓬莱仙岛。这几日游客临门，仙气飘飘岛屿看上去多了几分人气。江荇之看着仙岛四周弥漫白雾，不由想起了自己昆仑——也不知道有了他和墟剑参与昆仑, 现在会是什么模样？真想找个时间回去看一眼。他想着又看向身侧钟酩：前提是赶紧褪下这人马甲, 才好一起故地重游。两人很快落到蓬莱岛上，不出意外又收获了一大波探究目光。江荇之已然习惯, 抬手同钟酩指了指, “我们沿着那条道上山。”蓬莱一侧是低矮山丘, 另一侧则是平地。春分时节山岭翠意盎然，鸟语花香，相当适合踏青。钟酩看了一眼：绿是绿了点，但春风拂面，氛围相当好，比他们当时去游湖环境还要漂亮。他心底满意，“好。”两人沿着山间长道慢慢往上走，偶尔碰到相识人，还点头打个招呼。在这样惬意氛围下，江荇之又开始思考该如何褪下墟剑马甲。走出一截，身旁人迹渐渐稀少，他低头掏了掏储物袋。“墟剑，我有东西要给你。”“什么东西？”江荇之就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堆祈岁日纪念品来。熟悉小玩意儿撞入钟酩眼底，他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这是江荇之特意给他买。哪怕穿越了一千年回到现在，成色依旧鲜亮。那夜江荇之低头清点礼物神色一瞬浮出他脑海——期待而欢喜，简直让他心底像淌了蜜一样甜。江荇之一把将礼物捧到钟酩手心，“这些是我买祈岁日纪念品，喜欢吗？”粗粝手指摸索着光滑绳结和绸缎，钟酩说，“很喜欢。”江荇之引导，“你不问我什么叫‘祈岁日’吗？”钟酩就顺着他问道，“什么叫‘祈岁日’？”“‘祈岁日’是民间用来祈祷一年风调雨顺日子，在一千年前有过，但现在消失了。”江荇之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对方神色。他故意说得破绽百出，心里暗自催促：快来追问他，然后再一不小心说漏嘴，把马甲轻轻褪下！他紧盯着钟酩嘴唇。嘴唇张合，钟酩夸他，“你懂真多。”江荇之，“……”在江荇之陷入沉默期间。钟酩已经低下头去细细摆弄着手里纪念品，有结扣、有雕饰，还有半环流苏……荇之专门给他挑，终于交到他手上了。正喜滋滋地清点着，钟酩忽而一顿，想起自己储物袋中还有另一枚流苏坠。明媚心情忽而飘来一片阴云：差点忘了，这堆礼物被提前拨了一个给“柏慕”。给他“墟剑”爱，都残缺了一块！钟酩心头翻涌了几下，又故作随意地开口，“这是我独一份吗？”江荇之从沉默中拔出头，“还送了一些给朋友。”钟酩问，“只有朋友？”没有什么灯灯座座人？江荇之心头一动：脱马机会来了。他便认真地开口道，“除了你以外，其他都是送朋友，他们一块儿分。”他特意强调了“你”字，说完期待地看向钟酩：还不快点听懂暗示！钟酩火气一瞬直冲天灵盖：胡说！明明就还送给他“柏慕”了，证物这会儿正在他储物袋里静静躺着呢！千万句话涌出喉头，又被生生压下。钟酩眼底神色幽幽。江荇之看他这样，感觉不像是听懂了暗示样子，便试探地开口，“你……”“我戴上。”钟酩抿着唇低下头，在那堆纪念品里挑了挑。算了，柏慕只有一个，而他墟剑有一堆，从数量上来说还是赢了。他挑出那枚半环流苏，下意识要挂在腰间，动作一顿，突然又赌气似挂在了剑柄上。江荇之看着他迷惑举动，“你不挂腰上？”挂腰上！江荇之果然在惦记“柏慕”。钟酩深吸了一口气，把流苏牢牢往剑柄上一系，还用力扯了扯，“挂腰上多丑，没品味才挂腰上。”江荇之，“………”墟剑可真厉害，狠起来连自己都踩。·收好礼物，半环流苏在剑柄上迎风飘荡。钟酩特意把听寒剑调整了一个角度，好让别人一眼就看见那枚浅色流苏。爱显摆模样一如既往。江荇之一面和钟酩沿着山道往上走，一面在心底疑惑：这人究竟是哪儿来自信不会掉马？就算没有之前夜渡川泛滥，凭着这副如出一辙嘴脸，被自己发现身份也是迟早事。从山脚走到半山腰，视野忽然敞亮起来。暖意融融春光下，半山腰歇台上远远近近站了些结伴而来修真者。歇台旁边是大片果林，种着蓬莱特有香葚，清甜果香弥漫在空气中。江荇之吸了口气，视线一下落到了香葚树上。“想吃？”钟酩看他眸光都在发亮，抬起手来。“别，别…”江荇之半推半就地按住他手，“在别人家里，多不好意思~”话落，一声朗笑蓦地从旁边传来，“哈哈哈！庭雪圣君何时也这般客气了？香葚既栽在歇台边，自是用来招待各方贵客。”江荇之和钟酩转头，只见一须发尽白合体期大能朝他们走来，赫然是蓬莱净鸣真人。一道灵力挥过，接着一大包裹着阔叶香葚递到了江荇之跟前。净鸣说，“圣君请用。”江荇之道谢，“多谢真人。”香葚裹着阔叶，入手好大一包。江荇之正要接过来，从旁便伸出一只大掌替他接住。钟酩接了端到他跟前，“吃吧，我给你拿着。”江荇之推辞，“这样影响不好。”钟酩四下扫过一圈，逼退了周围隐隐打量视线，“有什么不好？”江荇之，“看着好像在喂狗。”“……”原来是对他自己影响不好。钟酩轻声，“没让你直接用嘴来叼。”江荇之恍然，随即伸手在他掌心里挑挑拣拣地吃起来。净鸣，“……”他看着两人互动，微微一笑，“看来传言不假。”江荇之“咕叽咕叽”地嚼着香葚，嘴里酸酸甜甜，“什么传言？”“说墟剑圣君欲得庭雪圣君欢心，二位整日形影不离，关系大不同于往常。”江荇之一呛：这群人……！他们前脚才出玄天剑宗，说话后脚就传到了蓬莱，这消息得有多灵通。钟酩坦然，“是这样没错。”江荇之忙碰了碰钟酩，“好了好了。”这些情话下来再说~大庭广众多难为情！对面净鸣看出江荇之羞窘，不由感叹：厚颜如庭雪居然也有如此羞臊一面……果然如宫鹄所言，好事将近了。他出言相邀，“二位若不嫌弃，今日不如就在蓬莱留宿。明日一道参加我蓬莱流觞诗会，届时会有好诗、美酒、佳肴……作陪。”有佳肴作陪？江荇之把香葚叶子一卷，“那感情好。”·蓬莱接待客人庭院就修在山中。幽静山林里，庭院修得雅致精巧。庭院是一院一舍布置，留宿者大多是三界内大乘，因此每一院舍间相隔甚远，避免互相干扰。净鸣亲自将他二人领进院前，“二位是分开还是……”江荇之说，“我们一间就好了。”不然他和墟剑隔得也太远了。两道视线同时落在他身上。江荇之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客人多，我们省房间。”净鸣笑了笑，没有戳穿他，“好。”…两人一道进了屋中。一天游玩下来，此刻已过黄昏。屋中雕窗正好对向西面，江荇之将雕窗打开，让晚霞余晖落入房间内。吱呀。屋门从背后被带上。江荇之转头看向站在门口钟酩，瑰红晚霞映在他雕刻般面容上，眉眼都是自己喜欢模样。视线相交，江荇之又别开头，暗自心悸。墟剑真是好俊……背后传来脚步声，就在江荇之以为对方又要来一个凶猛贴贴时，便听见一道椅凳拉开声音，接着钟酩坐了下来。他扭头看了钟酩一眼。身形高大，背脊挺拔，坐得稳如泰山。江荇之顿时恨铁不成钢：这么好氛围！他们孤男寡男，独处一室，墟剑怎么不放肆大胆一点？顿了顿，他转过身“哗啦”扯下了衣带，将外衫褪下，假装随意地挂在窗旁衣挂上。一道视线便落在了他背后。安静屋中，身后传来气息好像乱了一拍。斜落进来余晖在江荇之身上镀了一层金边。背对着钟酩身形笼在轻薄里衣底下，都能看见那耸动肩胛骨和柔韧腰线。并不陌生场景，让钟酩忽然想起了他和江荇之刚刚重逢时候——他以“柏慕”身份死皮赖脸地跟在这个人身后，同住一间客房。那时候江荇之体寒，他还特意下楼要了热茶。进屋时正好撞上这人只着一件里衣，在暖色烛光映照下背对着自己，如流光软玉。钟酩想到这里，心头一动，忽而站起身来。当时“柏慕”贴心地给江荇之送了取暖法器，现在“墟剑”也不能落人一步。江荇之在窗边做作地站了半晌，终于等来了嗒嗒接近脚步声。他心跳一快，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件厚重毛披风裹了起来。呼。披风又大又沉，密不透风地裹在身上，里面还运转着取暖阵法。江荇之倏地瞪大眼：……好、好热！他半张脸都埋在了毛茸茸领口里，从浓密毛领间露出两只滚圆眼睛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披风刚好系在他鼻子下，江荇之似乎感觉到了窒息。披风下传来他嗡嗡声音，“墟剑，你在做什么？”钟酩低头替他拢得严严实实，用比柏慕还温柔千百倍姿态说道，“怕你着凉了。”话落，他朝江荇之脸上一扫。窗外落日映照下，江荇之额间细汗隐隐反射着夕阳光，目光堪称死亡。钟酩动作顿住，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江荇之穿着里衣在榻上躺尸，钟酩在一旁用法器给人吹着凉风弥补。他暗自悔恨：他怎么忘了，江荇之早已补全神魂，不再怕冷。此番他赢了和“柏慕”比赛，却输了江荇之青睐！“还热吗？”钟酩试探地问着，又加大了风力。呼呼冷风吹拂下，江荇之头顶发丝如飘荡海草。他望着榻顶出神：再这么下去，满足了墟剑胜负欲，疯却是他自己。不行，看来得加大力度了。明日流觞诗会，他要把墟剑进度全部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