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言以对,诗集就罢了,你不理解他为什么对巧克力也如此执着。
“不用了,我最近很忙,没时间读诗,对了,我讨厌甜食。”
卢平似乎是已经对你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了,他伸向你的手近乎固执,手里是巧克力和诗集,都是崭新的,并且包装得很好,看上去光鲜亮丽,与搅在污泥中的你格格不入。
你终于爆发了,你用力地将那些东西甩在地上,汹涌的情绪又瞬间归于死水,你用一种极慢的速度说着,像是降下对自己的审判。
“我再也不需要那些东西了,你一直都在做无用功,卢平,没有人能将摔碎的镜子复原,你脸上的伤痕也从未恢复,而我,也不需要你的拯救。”
上次卢平让你离开了,而这次卢平却紧紧抓住了你的手腕。
“你说得对,不管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都是无法恢复原状的,造成这些伤疤的原因会伴随我的一生,我得到的从未是拯救,而我也不想要拯救你。”
“我只是想,给你撑伞而已。”卢平的话说得极轻,但风将这句话送到了你的耳朵里,“我看到一只在雨夜里瑟瑟发抖的小猫,她冲我呲牙,想伸手挠我,但我知道她是在害怕,因为我是陌生人,她的所作所为是一种保护机制,我能做的就是在这场大雨里为她撑伞,直到雨停。”
所有人都在让你跌落,而只有卢平在为你撑伞。
“教授…”你颤抖着声线叫他,“我喜欢榛仁巧克力。”
“是吗?我也很喜欢。”
你们相视一笑。
从这之后,你每周都会在卢平那里拿到一本新的诗集,那些关系也慢慢被你断干净了。
公共休息室里,西奥多坐到了你的身边,他的目光在你和你手里的诗集间逡巡,“你不是说这是不入流的诗集吗?”
“是,反正我也是个不入流的人。”你笑着回答,翻开了下一页。
敏锐如西奥多,他察觉到了你最近的变化,“虽然挺可惜的……不介意读过之后借给我也读一下吧。”
“不可以。”你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西奥多。
“看来你的确变了。”
但这样的日子结束很快,卢平他被霍格沃茨的校董会给辞退了。
“你去哪?”德拉科按住了你的肩膀,他苍白的脸上带着愤怒的红,“他是个狼人,让他来霍格沃茨就是个错误,你也…”
德拉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你给了他一个冷若冰霜的眼神,硬生生止住了他的话头,“放开我。”
西奥多站出来拍了拍德拉科,“让她去吧。”
当你赶到卢平的办公室时,波特正从里面出来,他认出了你,“是你,你也是来送卢平教授的吗?”
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向来格格不入,但此时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剑拔弩张,你只是默默地点点头,脸上是和他如出一辙的悲伤。
“教授,你要离开了?”你仍抱了一丝希望地问着。
卢平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他的全部身家都被装进一个破旧的箱子里,“对,我会离开一阵子,去做一点事。”
“这些东西是给你的。”卢平递给你一个盒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诗集,有你没读过的,也有你读过的,最上面是一块榛仁巧克力。
“我没多少钱了,所以只够一块。”他表情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过得不算太好。”
“够了,一块就够了。”你努力压制下悲伤,让离别变得不这么伤感,哪怕你知道现在局势紧张。
“教授,我觉得现在雨已经停了。”在知道卢平的狼人身份后,你没有害怕,因为你在此时明白了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是和你站在同一种困境里,甚至他的更加无力,所以,“我也想要为你撑伞。”
卢平眼睛因惊讶而睁大,但很快他就扬起了笑容,他伸手揉了揉你的发顶,“好。”
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离开了,这在霍格沃茨算不上什么大新闻,人们过了没多久就把这位叫卢平的教授忘掉了。
你没有,他给你留下来的诗集还有看完,你笃定他会在你读完的时候回来。
日子就这样过去,巫师界动荡的时局终于影响到了霍格沃茨,整个学校都变得人心惶惶,食死徒的到来就像是敲响了丧钟,点燃战争的火焰,你一下子就回到了最初的境地,只因你的哑炮父亲,你被那个叫贝拉的食死徒深深打上了耻辱的烙印,更有一些丧心病狂的食死徒在听过你的过去后想要得到你。
你过得很不好,维持着最低程度的外出,直到凤凰社的到来,霍格沃茨保卫战彻底打响,在多数都选择明哲保身的斯莱特林中,你高举起手。
“我要留下来。”
你留下来的原因并不是要保护这座学校,那些东西毁灭与否对你来说都无所谓,你只是刚刚看完了最后一本诗集罢了。
接下来的事让你见证了战争的残酷,死亡无时不刻都在发生,你甚至无暇去恐惧和退缩,只有不停地挥动着手里的魔杖,击退不断袭来的敌人,但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你感觉身体里的魔力正在枯竭。
“昏昏倒地!”
一束光击中了试图偷袭你的食死徒,你听出来了这是谁的声音,“别分心。”,卢平大声地提醒着你,并再次击退一个敌人。
卢平的到来就像是给你打了一记强心剂,哪怕是透支身体,你也要和他并肩而战。
敌人多方向的涌入冲乱了你和卢平的节奏,你们不得不分头作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敌人的数量正在减少,这说明前线的作战取得了成效,你终于得到了一分喘息的机会,扶着霍格沃茨的残垣,你在周围寻找着卢平的身影。
“教授?”你大声呼喊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安瞬间就包裹住了你的心脏,握住魔杖的手开始不停地颤抖,“教授!卢平教授!莱姆斯·卢平!”
你在霍格沃茨里乱转着,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直到声带都变得沙哑,溢出血腥味来。
“你有看到卢平教授吗?”你拉住了一个妇人,你认出来那是之前和卢平一起来的韦斯莱夫人。
她在听过你的话后,眼中闪烁着泪花,似乎是在印证你内心的猜测,“孩子,卢平他…”
你没有听下去就跑开了,不顾她的呼喊,但下一秒你就被眼前躺着的人给判了死刑。
卢平就躺在你的不远处,他明明身材如此高大,此时却蜷缩成了一团,平时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外套满是灰尘和血污,那双温和的眼睛紧闭,那张曾经说出想要为你撑伞的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他就这样躺着,就像是累极了的旅人睡着了一样,你不敢放声大哭,不敢触碰他,你怕吵醒他,所以你不能张口,因为伤心的声音会不受控制地发出,你只是无声地流泪,任由悲伤的河流在胸腔里发出痛苦的鸣叫,你甚至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要被冲断了,痛苦得快要死去。
你不理解他,为什么自己明明读完了最后一本诗集,他还是要离开你。
你还是伸手想要抚平他外套上的褶皱,他一直都在维持着体面,不让自己的獠牙吓到任何人,在卢平的衣兜处你碰到一个硬物,你不用拿出来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此时你终于忍不住了,发出细碎的哽咽声,抽动着肩膀,泪水汹涌,模糊了你的眼睛,也堵塞住了你的鼻腔。
“教授…”
你一边抽噎着一边低声叫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将他逝去的灵魂拖拽回人世间。
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他了,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个认知如此清晰,瞬间就填满了你的大脑,他说过人都是会变的,会背叛,也会…离去。
“骗子!骗子!骗子!我还没有来得及为你撑伞,你就离开了我,你这个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差的教授。”
卢平的尸体被抬走时,你的手里多出了一块榛仁巧克力,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倾盆大雨,你从建筑物的遮蔽下走到广场之上,雨滴渗进你的发里,打湿你身上的每一寸布料,让整个人都如同浸泡在水中,他的离开,让你的世界下起了大雨,而这次无人再为你撑伞。
战争很快就以伏地魔的死亡画上了句号,战后的重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也加入了其中。
后来哈利来找你去参加卢平的葬礼,被你拒绝了,“我那天要看书,就不去了。”
如此拙劣的理由,但哈利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许多年后,你收到了编辑部寄来的信,上面是读者希望你能够回答的问题,你翻看了一下,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个问题上。
“我拜读过老师的许多诗,它们都美得如同上帝赐下的珍宝,那些理想的歌颂,爱情的赞美,让人难以忘怀,但老师之前说过自己独身至今,也没有过任何感情经历,所以我很好奇老师是怎么保持如此高质量高速度的写作?”
你抬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在这个问题下留下一行字。
“因为我在用一千首诗来寻找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