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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1 / 1)

肖愁道:“啧啧啧……好走。”祝黄昏来去匆匆地踏出大门,挥手道:“再见了您嘞!”娄酌在一旁看得出神。那时的大旭仍是天下之主,江山安定,偶尔有几个土匪想不开,差不多都给盛番侯或者别人剿灭了。那时大旭神威,何人敢犯!恨只恨,他为何没有生在那时!“娄酌?”肖愁转过身来叫他,可那声音不那么清晰了,似是隔了一层什么。娄酌眼前的景象缓缓散去,而面前的肖愁的模样又与另一个他更加熟悉的模样重叠。肖愁扶着娄酌的背,见娄酌醒来便马上松开,道:“醒了啊。”娄酌看着肖愁,又马上瞟了眼四周,发觉自己还在巫山,才知已经脱离了幻境。肖愁道:“你金丹已成,走吧,回去把长寿面热热还能吃。”娄酌跟着起身,闻言一愣:“长寿面?”肖愁回看他一眼:“今日是你的生辰。”娄酌下意识顿住脚步:“我记得后日才是。”肖愁道:“真当结丹一天就成呐?”娄酌看一眼天色,他来时是天明,此时方才破晓,犹见曙光,显然不是同一日。娄酌问道:“漠北事务安定了吗?怎么就过来了?”肖愁道:“我有事,又正好是你生辰,便顺路拐过来了。听闻你不在府上,我估摸着你也快要结丹了,便来巫山找找。”娄酌跟着肖愁下山,待到回到娄酌府上,已是日上三竿。肖愁去厨房溜达了一圈,再出来只是淡定道:“面坏了,无事,你等会儿,我再做。”娄酌抬起头来看着厨房,心道:难道这是肖愁亲手做的?肖愁钻进厨房里,利索地翻出一大堆东西开始洗手做羹汤。约莫半柱香时间,肖愁才叫一直侯在外边的娄酌回去坐着,顺带着端了一碗面出来。他把碗放到娄酌面前,筷子往面里一戳,道:“别等凉了。”娄酌慢悠悠捧起筷子,道:“多谢……”肖愁拉开椅子,在娄酌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你我日后也不必以师徒相称了,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娄酌手下一顿,微微往上看着肖愁,轻轻咬着下唇。肖愁大喘气道:“你出师了。你已经金丹期了,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了,功法什么的我都给你了,你现在也只能自己悟。”娄酌放下筷子:“那我当……”“便叫我‘肖愁’或是‘断念’吧。”肖愁斩钉截铁道。他当然知道娄酌纠结的那点破事。娄酌思量着,若是时时刻刻唤着“断念”二字未免太薄凉,寒人心,不如就叫本名,倒也顺口。娄酌抬起头来,道:“肖愁?”“嗯?”肖愁原本是侧坐着,偏过头来看着他,手抵在眼角,把微微上挑的眼角更拉长了些,眼中带点困倦的笑意与纵容,“什么事?”娄酌看着出神,转移话题道:“我去查过行刺主使了,便是庆国的华栩公主。”“公主?”肖愁皱眉,“怎么给招惹上姑娘家了?”娄酌低下头,寻思着此事该不该全盘托出。☆、第四十章第四十章娄酌仍是低着头,只是用眼睛看着肖愁神色:“先前与华栩公主有些过节,寄信时竟被她发现,找到了那儿。”肖愁挑眉,象征性地点两下头:“哦,这什么仇什么怨啊下手这么狠,活像是我抢了她男人似的。”娄酌忽略后半句话,目光迅速在肖愁身上扫了一边:“你受伤了?”“没有。”肖愁笑着,手指在太阳穴上敲动,“一个小杀手罢了,哪能奈何得了我。”娄酌果断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把面吃碗。空碗被肖愁抽走,晾到一边:“毕竟都结丹了,你志向也不可能在得道升仙,修炼也可以缓缓了。”肖愁问道:“你这有多余的客房吗?”娄酌想想,点头:“有,西侧悉是。”“好。”肖愁站起身来,神色如常,“我去睡会儿。对了,按说你出师我是应该送你样东西的,但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你便自己想想,我起来了再告诉我。”娄酌犹豫一会儿,然而肖愁已经转身准备走了,只得道:“好。”他送肖愁到房门外,直到见着了肖愁直接扑进屋里才离开。他到自己书房去,安心坐下,关住门窗,点上灯,从架上抽出一本《般若波罗密心经》来,摊在桌上,低头仔细研读,却不自觉出了神。佛门中说一个人悟道有三个阶段:堪破,放下,自在。可是若不堪破又如何放下?不放下又何谈堪破?两者相依存,却也全然相悖。他算是个不错的人了,也能尽量脱离片面地看到自己的缺点,娄酌自认是一个过于偏激执迷的人。执迷有时候是一种力量,可是若想长久,还需得有自然的心境。旁人可以平凡世俗,可他不能,否则将来便会轻易被天下苍生的担子压垮。追根溯源,他的执迷与偏激都是为了什么呢?似乎打小他便鲜少有在意的东西,唯一一个在意的人是他遥不可及的,难道这就足以让他不得明悟吗?人一旦同自己较劲起来,便成了一场漫无边际的纠缠了,至死方休,堪称“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而多年来的历史证明,一味同自己较劲,只能走上一条茫昧的不归路。娄酌望着浅淡的烛火出神,佛家精髓便在一个“禅”字,可禅又是什么呢?禅意又是何种意境呢?佛祖未言。他收回心神,不自觉看向西边,忧心道:肖愁常会整日不起,显然不正常。诸多迷惑不解,其实也抵不过一个担忧的念头。他始终是红尘中人。肖愁一睡能从黎明到黄昏,今天还好些,尚是白日里起来的,像是游魂般飘到娄酌书房门外,声音仍然懒散:“想好了吗?我先进来?”娄酌把门为他开开,道:“想好了。”肖愁进来随意在地上一坐,倚着墙,仍像是没睡醒的样子:“说吧。”娄酌带上门,转过身看着肖愁,咬咬牙:“我有一个问题,一个请求,可以吗?”肖愁想也不想道:“随你。”娄酌道:“你为何总是彻夜不眠,在白日里睡呢?”肖愁闻言,原本依然迷蒙的眸子清亮起来,直勾勾看着娄酌,哑声道:“前尘过往,你知之甚少,我又该从何说起呢?”娄酌走到肖愁身边,缓缓蹲下,取下腰间白玉佩,呈在肖愁面前:“安知我不知?”肖愁下意识伸手想去触碰玉佩,却又收回手来,抵在唇边摩挲:“你的皇叔,孤幽王,死于谋反你可知道?”娄酌道:“我不仅知此,我还知他与你关系匪浅。”肖愁手上一顿,挑起眉:“消息还挺通。是,可后来他死了。夜深人静时,烛光冷清,你可知为何古来对月多愁绪?”娄酌不知其意,但下意识认为肖愁说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肖愁深吸一口气,道:“夜深不入梦,不会痛心。”肖愁仿佛是解脱般长长出了一口气,他有多少年没能推心置腹地将自己所想,以及那些讳莫如深的念头尽数倾诉了。简直就像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娄酌心头仿佛被揪了一把,忽然心疼起面前的人来。古往今来,为爱痴狂殉情者不在少数,而肖愁又陷得何其深,何其……让人心疼。娄酌忽然俯下身去,像个小孩一样埋首在肖愁怀中,闷声道:“我的请求是……”他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到了这般地步,其实是他逾越了。肖愁也是无可奈何,伸手去推娄酌,冷不防被娄酌把袖子掀了上去,修仙之人寒暑不侵,他也始终一身简单素白的广袖,袖子一被掀上去,手臂上的痕迹便尽数暴露了。伤痕新旧不一,有生生抠出来的,有刀割出来的,有烫出来的,一齐出现在肖愁白皙的手臂上,很是触目惊心。当初从西北往宣城路上,在客栈里所见一切都在此刻涌上来。娄酌按住肖愁手腕,凑到肖愁面前,气息流连在肖愁颈间:“疼吗?”肖愁毫不避讳,忽然施力挣扎发现挣不开,暗骂小兔崽子力气已经这么大了,嘴上道:“习惯了不就好了吗。”娄酌有那么一刹那,是很想把这个人按在地上打一顿的。☆、第四十一章第四十一章娄酌道:“求你……以后别再这样了。”他紧绷的肩膀骤然松下来,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的手一般无力地垂着。肖愁看着他,轻轻叹气:“我答应你就是了。”娄酌抬起头来,看着肖愁的眼睛。肖愁道:“我答应。别吵了,放开。”娄酌也是听话得很,乖乖松开手,利索地起身。肖愁整好衣衫,撑着地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该死的。”他骂道,抬手按着太阳穴。娄酌这么多年对肖愁身上的破毛病还是能有一点了解的,肖愁头疼的厉害了便会一个人呆着,可谁知道他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会出什么事。肖愁摆摆手,道:“无事你就先出去吧。”娄酌这回便不听了,而是不嫌事大道:“你可知我做过一个怎样的梦?”肖愁给气笑来:“我哪知道你做的哪阴沟里的梦?”娄酌道:“我梦见一场大雨,你站在雨里,你伸手想去拿你的风华剑,却被残梦夫人拦住。”肖愁愣住,喃喃道:“十八年前的烟霏上阳雨,你的梦还挺灵验。”当年上阳那场雨,他自刎未遂,被残梦夫人劝下来,之后就出了东海的事,他也没空去想这些生生死死的事了,只是当年肉身凡胎,落下了头疼的毛病。那时他才懂那些话本里殉情的痴男怨女----倘若爱到骨髓里,又怎会在意相守的形式呢?哪怕是黄泉也是人间仙境。娄酌道:“倘若这是你当年就有的毛病,金丹之后也该好了,可如今只能说明,这是你魂魄有损。”肖愁皱眉:“魂魄有损?我魂魄能损到哪去?”娄酌道:“死心人死一魄,倘若你想好转,只得放下执念。”肖愁闻言,微微低头,眼角眉梢染上点笑意来,仿佛那烦人的头疼从未存在过一般。肖愁道:“我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没想过放下?可我又不是吃斋念佛的和尚,终究,拿不起也放不下。”娄酌忽然走近,折起衣袖拂去肖愁面上的水珠。肖愁下意识退半步未遂,撞到桌椅,才发觉自己脸上有水痕,是泪痕,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有时候情难自己,就不算是莺莺燕燕的悲秋伤怀了。肖愁看到娄酌衣衫,道:“你是只有一件衣服好穿吗?虽然很好看,但就像是没换一样。”娄酌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广袖长衫,黑得不拘一格,绣着银色暗纹,乍一看挺简朴,其实贵气得很。他道:“并不,也会换……”其实只是他见肖愁四季白衣,便顺应着终年黑衣了。“好好。”肖愁敷衍着,“你也老大不小个人了。我这离去几日,漠北那边的流寇应当能被引出来了,我便先走了。”娄酌随着肖愁赶上半步:“我送你出城。”肖愁道:“破北军营我留了空间阵法,哪用得着你送?”“等等。”娄酌忽然福至心灵般问出一个问题,“《幽净迢迢》的著者,是你吗?”肖愁被他这一下问愣住了,下意识点了一下头,又马上摇头否认。娄酌了然,面上是面无表情看着肖愁。肖愁心虚着推开娄酌,中指在自己掌心画上一个阵法,道:“告辞。”肖愁来去如风,娄酌也不能奈他何,只是怆然一般揽住最后一缕白光。他摇摇头,走出门去,到院中,李瑞元负手站在门前,见他出来,问道:“教主走了?”娄酌点头,随着李瑞元一同坐到院中石椅上:“在下有几个问题,不知庆王可能解答?”李瑞元摊手:“知无不言。”娄酌问道:“庆王当年,为何抛下盛番侯侯位,转而去往蜀中起义?”“这个啊……”李瑞元手肘撑在桌上,摸摸下巴,“当年我来到大旭王城时,还只是个小孩,比你现在还小几岁。小孩嘛,心思多也细,我与盛番侯的师徒情分其实淡薄的很,自知配不上盛番侯这位子,又见不过王城的人情冷暖,思及我幼时启蒙老师教我,海晏河清比荣华富贵重要的多,觉得我的师父----盛番侯她定然是不会在意什么荣华富贵的,她此举兴许只是不想让这个位子空置,而我看着王城,只觉得还不如回我的楞上,但我又回不去啊,于是便到了蜀中,与几位结交好友一同起义。”娄酌又问:“那往后呢?如今交战之地已经是生灵涂炭了,何谈海晏河清?”李瑞元摇头:“我若不这么做,接下来旭国还不知得出什么事呢。总有人要背负骂名,而我又不在意这些,岂不是正好?”娄酌皱眉:“什么意思?”李瑞元站起来,负手背对着娄酌,偏过头来笑着看他:“若是我成功了,我自然有胆子破旧立新,把世家势力除去,安定西北。若我不成,能把旭国的太子要到身边来看五年,给天下与我吃一颗定心丸,也不担心往后了。再不济,我也能加速这个国家的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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