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代更迭,历史涌动,这其中风流人物数不胜数,而青史留名的又能有几个?而一个人若是有了不为名誉所累的觉悟,即使是碌碌无名,也绝不会一事无成。“好!”娄酌也站起来,微微眯上一点眼,“就看我娄酌将来,能否入你眼了。”☆、第四十二章第四十二章漠北。破北军营。肖愁想想,来到囤积武器的地方,捡起一把沈旭送来的□□弓,问道:“这玩意好用吗?”一边的将士道:“禀教主。自然是好用的,只可惜这把坏了,不如您拿把好的试试?”肖愁放下:“原本就不多,怎还坏了?不能修么?”小将士摇头:“属下不会,营中怕是也无人会。”“肖教主。”张弦思走进来,“兴许在下可以一试。”肖愁直起身,摊手向地上武器:“请。”张弦思废话不多,直接坐在地上先徒手把东西拆了,捣鼓起那些细小玩意去了。肖愁问道:“你怎会这些东西?”张弦思道:“沈大人教的。”“哦?”肖愁也蹲下来,饶有兴趣看着张弦思,“我不曾听闻沈旭收徒。”张弦思用袖子抹去额头汗珠:“是,沈大人未曾收徒,可大人毫不吝啬,有人提问必定解答,也将平生技术倾囊相授。”“哦。”肖愁闭上眼,“那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张弦思手上动作不停,漫不经心问一句:“教主此话怎讲?”肖愁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睁开眼拾起地上一个散落的零件,拿到眼前来晃晃,又无可奈何地放下:“他知道自己老了,在最后还想给大旭多做点事,恨不得再活五百年,熬到大旭终结。他还想看到有年轻人能将他的意志继承下去。”张弦思装好东西,轻轻拍拍,问道:“什么意志?”肖愁并不正面回答,而是道:“沈旭生在腐书网,做官也很顺利,规规矩矩。但在先帝那会儿,文官忙着内斗,他这个在翰林院里玩奇门遁甲的闲人还是没闲住,跟着去了玉爵国战场。穆兴帝登基后,他去贫苦之地做了五年地方官,再回来,直接到尚书,没过多久这个败家东西又去捣鼓一些□□之类的东西了,一来便是十余年,也未曾娶妻收徒。前几个月娄锦德还有杨家的几个败类不是准备逼宫吗,穆兴帝被困在宫中,当时他也在,唯一在。这个人说不得为大旭做了什么大好事,至多也不过是后世提起来有一个能臣罢了,但他最后还会想把这一点念想传下去。”张弦思默然。沈旭想传的念想是什么?是甘于平凡而危难时风雨不动的心,平凡者千万,可能有这样的魄力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肖愁道:“他老了,娄斟也老了,我也该老了……”他风华尚在,不过靠仙术依存,皮相仍是如此不错,可是心里已经不是拔剑踏歌的少年人了。确实,有些人接受不了自己已老去的事实,青丝成白发,面容垂下,精神日渐萎靡,这确实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而岁月绝不会为此而停留,就算样貌保住,可是与现世的格格不入感是难以消去的,这才能看透许多东西。老去是岁月的报复,也是岁月的恩赐。他肖愁暂且不懂世事少年时,沈旭、娄斟不也是,一晃二十年过去,往日已经无迹可循。肖愁道:“我最后悔的就是此生唯有一次脱离朝堂,去江湖中走一遭,书上说的快意恩仇纷扰前缘我还未曾体会过。”张弦思一下愣住,不知道肖愁对他说这些做什么。肖愁拍拍张弦思的肩膀:“沈旭都教过什么人啊?”张弦思想想,道:“不多,有意向沈大人讨教的还是少数人。”肖愁阖眼,苦笑着点点头,竟似极了温柔:“年轻人,以后大旭的大梁就要交给你们挑起来了。”“肖教主。”张弦思道,“您回宫一趟吧,沈大人已经病入膏肓了,大夫说他没几年了。”“他病了?”肖愁猛然瞪大眼,转而低下头来,“好,我这就回去,你再叫单翼多帮我带几日。”肖愁的空间阵法连通了九阙宫,从九阙宫到王城要不了多久,他一下山便直奔沈旭府上。“沈瑬君!”沈府的大门向来拦不住他,他推开门便风风火火地去往沈旭屋中。守门的护卫怕是新来不久的,问边上的护卫:“这是哪位啊?不用拦吗?”另一侧护卫道:“这位是沈大人至交好友,不用拦,也拦不住的。”王城里已经很冷了,沈旭房内烧着地龙,弥散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粘稠的药味。“沈旭。”肖愁站在沈旭床边,“你病怎么样了?”沈旭似乎是半晌才听见,慢悠悠转个身,盯着肖愁看了半天,才道:“肖教主,你怎么来了?”“我又不是死漠北了。”肖愁坐在他床边,“怎么病的?”沈旭道:“年轻时落下的病根,习惯就好了。”“那你为何就只能活几年了?大夫说几年?”肖愁道。“五年。”沈旭转过身去,暗自苦笑,“好在能等到殿下回来。”肖愁不语,近似高傲地侧着头看着沈旭。沈旭勉强支着身体起来,推推肖愁。肖愁起开,问道:“你去哪?”沈旭道:“还走的动,去院中。”肖愁道:“外边天寒,你出去做什么。”沈旭望向窗外:“看,下雪了。”风雪缓落,很浅很薄,冷到人心里。“走吧。”沈旭披上狐裘,出门去,肖愁跟在他身后,缄默异常。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之前没摸到手机☆、第四十三章第四十三章沈旭院子里有一颗巨大的菩提树,现在是冬日,依稀能看出起枝繁叶茂的样子。树下有石桌椅,桌上放着一个棋盘,几粒棋子散落其上。沈旭到椅上坐下,收捡起那几粒棋子。肖愁在另一边坐下,道:“大冬天你跑外面来做什么?”沈旭抬头,望着风雪,透过枯枝望着云雾迷蒙的天:“我坐在菩提树下,观棋不语,前世,今世,来世,患得患失。”“闭嘴。”肖愁捻起一粒棋子,放在棋盘正中,“别给我念这些有的没的,你知道我听不懂。”沈旭笑着在肖愁子边落下一子:“自会听懂的。”肖愁摩挲着手中光华的棋子,斟酌许久终于伸手将子按到盘上,指尖在撤离的那一刹那遇见了一片雪花,温润柔软的,就像是一个吻。沈旭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从罐中抓来一把棋子,问道:“你认为太子殿下如何?”“……”肖愁放入罐中的手停住,许久才憋出一句,“颇有魏晋遗风。”“是吗?”沈旭惊讶,“我看殿下挺规矩的啊,哪像是魏晋的样子?”“那是。”肖愁淡定落子,“魏晋特产----不务正业、不修边幅、好南风。”“啊……”沈旭了然,“没想到重蹈覆辙了啊。”肖愁把棋子一撂:“小兔崽子想不开罢了,等他登基之后,管他想不想得开都得给我想开来。”“教主,你心乱了。”沈旭将没有退路的子包围,再一粒粒拾起收好,“你想到了什么?”“娄酌。”肖愁趴伏在桌上,埋首在自己臂弯间,“娄斟。天下苍生。”“教主。”沈旭道,“你心里装太多,可是很累的。”肖愁轻轻摇头。沈旭问道:“难道你不累吗?”肖愁闷声道:“累,累啊,可我不敢休息啊。”“那就在此安息吧。”沈旭放轻声音,“趁着一场大雪,最后一次酣畅淋漓。”肖愁放松下来,静静趴在桌上,任风雪散落,染白发梢。家国二字压顶,纵然你顶天立地,也是禁不住这风浪侵蚀的。沈旭拆下自己的发髻,把那根绣着梵文的白色布带搭在手腕上,挽起肖愁的长发,用布带扎好。肖愁一动不动在桌上呆了一柱香时间,半死不活爬起来,问道:“给我说说最近的情况。”“好。”沈旭把自己垂落的发丝搭到身后,“简单点说,就是王、曾、罗三大世家在暗地里结成联盟,但是暂时不算稳固,若他们统一战线,娄家的皇位……”“懂了。”肖愁了然,“王玉宇、曾涛、罗世帆这三个人必须死对吧。”沈旭摇头:“世家的力量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其后继有人,杀了这三人,还会有人将这世家的联盟做起来。”“简单。”肖愁道,“这么多年,我也该做些实事了。”“肖教主。”沈旭按住他的手,“你已经为大旭做了很多了,无论是代表大旭还是个人,我都希望你能休息一下。”肖愁把他的手掸开,起身整好衣衫,下意识摸向自己被束起的长发,倒是有了几分年轻人当有的意气:“山河一日不定,我便一日不歇,一日不安息。”……这个年过得并不是很好。家家户户还是照常贴对联放鞭炮,可是对于罗家而言就很不友好了。春节前十日与前一日,王城里出了两次奇景----烟花鞭炮响彻整夜不休,炸出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来。王家与曾家,先后被吞噬在了两场烟火下。王府与曾府上,没有一个活人,只有满眼触目惊心的鲜血与尸体。只有那些朝中清流一类无关人等才苟且偷生。今夜,第一束流光在夜空中炸开时,罗世帆便开始心惊不已。今日下了很大雪,街上仍然是热闹非凡,唯有罗府大门紧锁,内里的灯火却是明亮的。罗世帆在屋中,闭眼坐在一碗凉茶前,静听着夹杂在风雪中的焰火声。“笃----笃----笃----”三下缓慢有力的敲门声打乱了他的心慌。罗世帆怒喝道:“谁!”门外人声音低沉,不紧不慢道:“罗大人,在下前来拜见,不欢迎吗?”罗世帆清楚罗府的守卫有多森严,能直接到他房门口的,定然不是等闲人。他道:“出去,老夫今日不见客。”“哐!”门栓爆出一声闷响,毫无预兆地落到地上。一个看不出年龄,样貌却倾城的素衣男人走进来,进到屋中便带上了门:“今天天寒,还是莫要让大人着凉受苦了。”罗世帆瞪着男人的脸,慌乱地后退几步,撞到桌椅:“你是谁!出去!”男人高傲地笑着,抽出一柄精致的长剑来,轻轻挑起一旁的蜡烛,送到罗世帆面前:“你管我是谁。”罗世帆把蜡烛与剑一把推开,道:“滚开!”男人将蜡烛撂下,将剑上沾着的烛泪甩去,挥剑架在罗世帆颈边:“王家……曾家……就差你了。”“是你,是你!”罗世帆惊恐地偏过一点头,不动声色地挪动,“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是王玉宇想篡位,不要杀我!”男人嗤笑:“谁想篡位关我屁事。罗大人,您这命能值几个钱啊?”北方凛冽的风推开了不严实的门,罗世帆下意识向门外看去,却看到一只伸着的手,手上带着一只名贵的戒指,那是他长子的。除此之外,还有铺天盖地的血色,夹杂着刚落下的大雪,是一种无可比拟的瑰丽与诡秘。罗世帆双眼一白,倒了过去。男人眯起眼看着罗世帆片刻,叹道:“这个倒是走得快。”这个年一过,王城似乎安定了许多。作者有话要说:我坐在菩提树下,观棋不语,前世,今世,来世,患得患失。仓央嘉措☆、第四十四章第四十四章肖愁此人,可能由于轻功不错,人也是来去如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在王城过完了年,连娄斟的面都没见一个便赶回了漠北。张弦思一个年全在漠北王城两处跑,带来不少沈旭做的新玩意,好用,真的好用,对流寇也一打一个准。单翼最近管理破北军越发的好了,得胜归来时甚至还能有吟诗作对的闲情逸致,越来越十项全能了。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能干,弄得肖愁都面有愧色了,也是百年难见。肖愁终究是闲不住,原本他还想去蜀中帮忙收复失地的,结果想到娄酌还在蜀中,万一一个不小心把娄酌牵扯进去那可就不好了。于是他只好在漠北过上一阵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日子。不久肖佳期来信,叫肖愁若是西北战事不急的话就回一趟风华教,肖愁这回倒没有直接开空间阵法回去,而是自己步行去往宣城,权当练练轻功。待到肖愁回到风华教不久便出事了,他的修为在倒退,出现了一次灵力泄漏。他自己身负重伤,前往蜀中巫山闭关养伤,只有常言同往。肖愁一养伤就是四年未尽,直接养到了娄酌回国。站在庆国与旭国的边界,李瑞元对娄酌道:“烟霞烈火的配方,可记下了?”娄酌点头。李瑞元又道:“你可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