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可谢公子的修养却不允许他将梵声撂在半道上。要不是有红绿灯拦着,这人绝逼能把小车开成云霄飞车。梵声的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恶心直泛滥。他固执地将人送到了闻梵音家的小区。怕梵声乱跑,他还特意打电话让梵音到楼底下接人。接到电话的梵音也是一脸懵,除夕夜让姐姐住她家,姐夫是怎么想的啊?她着急忙慌披上羽绒服,咚咚咚跑下楼。见两人都摆着张臭脸,明显是吵架了。她也不敢多问,接上姐姐就上楼。谢予安临走之前还砸下话:“看好你姐,出了事,我拿吴起开刀。”梵音:“……”吴起真心冤,他招谁惹谁了他!姐妹俩站在楼道里等电梯。楼道口空空荡荡的,穿堂风吹得贼起劲。梵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姐,是不是谢家人又欺负你了?”姐姐今天是和谢予安回谢家吃的年夜饭,如今这两人闹成这幅鬼样子,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姐姐在谢家受了委屈。“音音,我有点累,我不想说话。”梵声精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额角突突的,脑子晕眩得厉害。梵音识趣地说:“对不起姐,我不问了。”明明是除夕夜,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日子。可现在却是冷冷清清,耳畔只有电梯运转的声响。一进门,梵声就看到了一大桌子的残羹冷炙。两人吃的火锅,汤底表皮浮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油脂。碗筷也堆在一旁,都还没洗。梵声突然到访,打断了梵音和吴起的计划,这对小情侣刚在一起吃完年夜饭,本来还打算一起守岁的。谢公子临时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姐姐要来住,她立刻就让吴起先回去了。她歉意地看着妹妹,“音音,打扰你和吴起过年了。”梵音搂住她肩膀,“姐,说什么胡话,你是我亲姐姐,在我心里,你比吴起重要。”她把羽绒服脱了,挂上衣架,扬声问:“姐,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别煮了,我吃不下。”毫无胃口,连口水都不想喝。“那你一定累了,先去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梵音立马给她拿新的毛巾和浴袍,到浴室给她放了满满一大缸热水。梵声锁上门,赤脚跨进浴缸。热水淌过她的肌肤,带来无数温热感,她立刻感觉暖和起来。仿佛一根绷到极致的皮筋,有人撤了力,她一下子松懈下来,全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她的身体不自觉往下滑,整个人慢慢沉入水底。第44章 第44根绳索首发天花板上浴霸不断发射出明亮温暖的光线, 整间浴室如置阳春。梵声躺在浴缸里,热水满溢而出,随着她的动作, 有些洒在地板上, 地上湿哒哒的。大概心里是空的,缺了一角, 她的感官渐渐失真, 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热。是一种麻木的清醒。热水漫过梵声的眼睛,漫过她的鼻子,漫过她的嘴巴,最终将她彻底淹没。耳畔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万籁俱寂, 仿佛进入了真空世界。她双目紧闭,脑海里一帧帧画面快速回放,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呼啸而过。她看到了父母、爷爷、梵音、谢爷爷、白伊澜……还有谢予安。那些在的, 不在的,通通填补满了她的记忆。过去二十八年,她遇到过很多很多人, 同许多人打过交道, 可熟悉的、亲切的却只有这些人。这些人的脸很模糊,不甚清晰, 她看不真切。她们似乎也离她非常遥远,她无法感触到,更像是一幅幅幻象,虚无又漂浮。画面切换,一闪而逝, 她抓不住,碰不到,也追不上,她始终停留在原地,她始终是一个人。突然之间,眼前的画面突然清零,所有人不复存在,紧接着她好像来到了一个葬礼现场。黑白两色交织,庄严肃穆。菊花、花圈、遗像、黑伞……她看到了遗像上年轻的自己,不苟言笑,表情麻木。在场众人神色哀恸,个个掩面哭泣,叹息她英年早逝……“姐……”“姐……”遥远的声音,有人在叫她。梵声倏然一惊,猛地冲出水面……披头散发,发梢一个劲儿的往下掉水。脸上淌满水珠,大口大口喘息。一瞬间,她找回感官,真实的世界回来了。梵声发誓她没有想自杀,她是个非常惜命的人,哪怕老天爷待她如此不公,她眼下的生活一团糟,她还是想活着。她只是觉得累了,很累很累,想沉入水底安静片刻,外面的声音实在太嘈杂了。“姐……你能听到吗?快开门!姐你睡着了吗?”门外梵音的焦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怎么了音音?”她扭头看着浴室的门,扬起声线。听到姐姐的声音,梵音顿时松了口气,“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叫你半天不回答。”梵声问:“你叫我干嘛?”梵音:“也没事,就是让你别泡太久,不然容易头晕。”“我再泡会儿就起来了。”梵音离开浴室,转头去收拾一桌的残羹冷炙。等她洗完碗,收拾干净餐桌,再给客卧换上干净的床单被罩,梵声这才裹着浴袍出来了。刚泡完澡,她的双颊被热气熏红,总算有点血色了。刚才苍白如纸,毫无气色,太吓人了。梵声手里拿一条干毛巾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跟妹妹说话:“音音,明天一早去帮我收拾几件换洗衣服过来,我要在你家住一段时间。”梵音一听直接慌了,“怎么还闹分居了?你和姐夫怎么了呀?”“先分开住几天,彼此冷静冷静。”梵声往沙发上坐下,反复搓发尾,将发尾积蓄的水分一点点绞干。她头发长,发量又多,每次洗头发都是项大工程。梵音焦急地看着梵声,“姐,你能不能跟我交个底,你俩到底咋回事啊?”这两人闹成这样她很慌的呀!“我不想说。”梵声无力地闭了闭眼,一个字都不想提。“行,我明天上午去给你拿衣服。”梵音了解自家老姐的脾气,只要她不愿意说,谁都问不出来。“卧室床头柜第二层抽屉里有几盒薄荷糖,你记得帮我拿过来。”“姐,你现在怎么开始吃薄荷糖了?以前都没见你吃这玩意儿。”“最近工作忙,薄荷糖醒脑。”梵声将头发擦到半干,又用吹风机吹了吹。吹风机吹完,转手又拿起了干毛巾,一下一下绞头发。梵音坐在对面看着,不禁失笑,“姐,你是不是泡澡泡糊涂了,这头发都早吹干了,还拿毛巾擦什么?”梵声拿毛巾的手下意识一顿,赶紧撒开手,“你看我真是气糊涂了。”她挂好毛巾,转头去了客卧,“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客房的灯亮了一会儿,转头就灭掉了。闻梵音坐在客厅里,见客房黑了,她赶紧掏出手机给吴起拨语音电话。那边人一接通,她立刻就说:“我姐和我姐夫不对劲儿,你这两天最好小心点,别撞枪口了。”电话那头吴起闻言轻笑,“甭担心我,我能应付。”梵音:“你可别大意,这次很严重,你是没看到刚我姐夫那脸,都快黑成炭了,一身肃杀之气,可恐怖了。我可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我姐更严重,平时那么有活力的人,今天突然就垮掉了,像是一盘散沙,握都握不起来。”吴起:“我会小心的,照顾好你姐。”梵音:“我必须照顾好啊,不然我姐夫拿你开刀。”吴起:“……”***深夜的别墅显得尤其空荡、冷清。此刻更是半点人气都没有。客厅的吊灯已经亮了好几个小时了。清浅晕暖的光线犹如一匹瀑布,一泻千里。卧室却没开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房门紧闭,窗帘拉死,一点光亮都透不进来。男人坐在窗边的榻榻米上,怀里抱着一只巨大的鲸鱼玩偶,他从一回来就是这个姿势,好几个小时过去也没见他挪动过。他手里握着酒瓶子,一口一口往嘴里猛灌。一地都是空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