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最讨厌喝酒的人,如今喝起酒来倒是比谁都猛。黑色将人彻底吞噬,孤独和痛苦蔓延全身,每一个细胞似乎都淬满煎熬的毒。下一秒就能将他彻底击败。这种感觉比读大学那会儿两人闹分手还糟糕。两人同居这么多年,大吵小吵无数次。吵得凶了,他就主动一个人住酒店。每次他都是被赶出去的那个。除非出差,不然梵声从来不会离开这栋别墅。突然有一天她走了,不在家里睡觉了。偌大的别墅立刻就冷清安静了下来,人气被抽得一干二净。不知不觉,手中的酒瓶又空了。谢予安直接扔掉空酒瓶,右手摸索着去小桌子上拿酒。可惜小桌子已经空了,酒没了。刚刚把梵声送到梵音家,他一个人掉头回家。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一口气买了五瓶啤酒。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然而现在五瓶啤酒都喝完了,他还没醉,清醒如常。他的酒量比不得梵声,平时最多两瓶,今天五瓶啤酒下肚,他竟还没醉。看来连老天爷都不愿意成全他。他企图借酒消愁的念头都落了空。越喝越清醒,内心的愤懑和痛苦自然越积越多,他几乎都快无力承受了。不行,他不能一个人待着了。他必须找个人说说话,不然他一定会难受死。他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摁亮屏幕,调出吴起的号码,果断拨出去。午夜十二点,吴助理接到自家boss的电话,他下意识眼皮子一跳。这二位的事梵音都跟他说了,他真怕自己被虐。吴助理头皮发麻,颤颤巍巍地接起电话,声音都透着那么一股子小心翼翼,“公子,您有什么指示?”电话那头的男声虚弱又无助,更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嗓音略带哭腔,又低又哑,“吴起,你来我家陪陪我吧!”吴起:“……”吴起给谢予安当助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自家公子这样,他当即就给吓到了。谢予安是谁?那是天之骄子,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强者,是让所有同行既敬佩又畏惧的存在啊!他永远自信,永远从容,哪怕泰山崩于前,依然能够做到面不改色,他何时变得如此脆弱无助了?刚刚梵音在电话里说她姐垮掉了,像是一盆散沙,握都握不起来。此刻他才意识到谢予安的情况比梵声还严重。这人分明遭受到了一般人难以承受的毁灭打击。不用看到人,光一个声音就足够想象当事人此刻的状态,一定是毁灭、崩塌、山呼海啸、至暗至深,彻底成为废墟。好在吴起还算镇定,声线沉稳有力,“公子,您稍等片刻,我现在就过去。”——吴起二十分钟后赶到松原一号。疫情当头,出入都要严查。他着急出门,小区的通行证都忘了拿。在小区门口被保安拦下。好在他是熟面孔,保安都认识他,平日里和这些人的交情还算不错,人家破例让他进了小区。大别墅亮着灯,铁门紧闭。他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身为贴身助理,平日里要为boss打点很多事情,时不时就要到家里给boss拿点东西。谢予安为了方便,给了吴起一把别墅的备用钥匙。吴起轻车熟路地进了别墅。整栋别墅也就客厅亮了灯,其余的漆黑一片。黑暗中唯一的一抹光亮,非但没让人感觉到温暖,反而显得有些诡异。他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径直走向主卧。主卧的门关着,里面一点灯光都没泄出来。他尝试着敲了敲门,没任何动静。摁下门把手,房门应声而开。门没锁。他轻轻推开房门,站在门口,暂时没进去。他先出声,“公子?”“嗯。”黑暗中传出一个轻微无力的男声。吴起再问:“要开灯吗?”“不许开。”谢予安不想让下属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吴起慢吞吞地走进去。卧室里家具少,一直走到底。突然“咣当”一下,有什么东西倒地了。吴起的脚尖猛地一缩。听声响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踢倒了空酒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气。“公子,您喝酒了?”“嗯,还喝了不少。”“您醉了吗?”“醉了就用不着你了。”“您还好吗?”“不好。”“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送您去医院。”“我浑身难受,我感觉自己要死了,医生都救不了我。”吴起:“……”这是喝了多少啊吗,都开始说胡话了。吴起摸到床沿,坐下。空气静默一瞬,吴起听到年轻男人微弱缥缈的嗓音,“吴起,你说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生物?”吴起:“……”“公子,您这问题有些高深,恕我回答不了。”“你看得透女人吗?”“看不透。”“梵音呢?”“梵音就像是一张白纸,她很简单,不需要看透。”“我以前觉得自己非常了解梵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又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她。可是今天,我突然发现我居然一点都不了解她,她让我觉得无比陌生,好像变得了一个人似的。或许这十年,我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完全说不下去。卧室虽黑,但也并非全无光亮。有一丝丝微光透过窗帘溢进来,飘窗上坐着一个人影,他一动不动,稳如雕塑。那人影虚薄、模糊,显现出浓重的失真感。只有在这一刻天之骄子才真正变成了普通人,所有的情绪都是真实存在的。吴起远远望着,嗓子眼发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不管说什么这这一刻都是不合适的。唯有沉默。“吴起,梵声她要跟我分手。”黑暗处刚才那个男声明显又低了几分,像是在问他自己,“分手这样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第45章 第45根绳索首发吴起再度沉默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看来情况是真的很严重, 这二位都闹分手了。吴起给谢予安当了这么多年助理,这么些年下来,这二位大吵小吵不歇, 可断没有哪次闹得这般严重的。以前再怎么闹, 也不会提分手。吴起试探一句:“公子,很晚了, 这酒也喝了, 咱们去休息吧?”“不睡。”谢公子跟个三岁小孩一般赌气道:“我睡不着,不睡。”吴起:“……”吴起只好先摸黑退出主卧,到一楼客厅烧水,给谢予安泡了杯蜂蜜水。谢予安胃里火烧一般,难受得紧。咕噜咕噜一下子就把蜂蜜水全喝了。喝完蜂蜜水胃里舒畅了不少。不过精神虚晃得厉害, 像是摇曳的烛火, 拢也拢不住。窗帘紧闭,也看不见外头什么光景。“几点了吴起?”“两点多了。”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呀!谢予安瘫靠在飘窗上, 鲸鱼玩偶也一直没离手。自打梵声把这只玩偶送给他, 他就特宝贝,上班带到公司,下班带回家里, 从不离手。过去她送了她那么多礼物, 每年生日都送,名牌衬衫、球鞋、领带、袖扣, 比这玩偶名贵的多的是,可唯独这只鲸鱼他最宝贝。就因为她说她想像鲸鱼一样陪他一百年。说好了要陪她一百年的,怎么转头就要跟他分手了呢?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