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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1 / 1)

钱庄的苛刻条款摆明了落井下石,张家难道会死心眼儿等着挨宰?你随便挑家里的值钱古董玩意变卖给街上的铺子,也不至于被钱庄的霸王条款欺负呀。玉盆景、石屏风,名人书画、前朝古董,你折给银庄,也就抵个两三千贯,可你若拿去聚宝斋竞拍,一两万雪花银挡不住。偌大张家想凑个百万贯现钱说难不难,你非让利好钱庄刀刀砍到骨子里,这家人得多二啊。你不能这么看。宁仁侯给儿子解释内里乾坤。让聚宝斋给张府开个竞拍专场,沸沸扬扬叫卖家当还亏空,真当朝廷的督查院是瞎的?再说,百年天人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而且从竞拍到结算,聚宝斋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收款周期,他们不能保证及时把钱凑上。大宗银钱交易,无论是谁都绕不过钱庄去。如此一来,张府为什么不直接找钱庄,再说,利好钱庄也不叫落井下石。钱庄敢折价折得这么狠,一是张府借钱的数额太大,人家钱庄也要担现金流的风险。二来,那些金银玉器古董字画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不能吃不能用,没有任何实际用途。钱庄握在手里做抵押,却也赚不来半分额外好处,人家怎么肯给你折高价?更重要的是,利好钱庄的利息低呢。一百万贯,十年还完,要你一分半的利,简直就是白送一样。除了利好钱庄财大气粗有底气,换第二家钱庄都没人愿意。所以,别看钱庄折价狠,其实,是张家占了大便宜的。一百万贯,十年光景哪,单单利钱,张府就省了不止一个百万贯。道理是这样,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水清浅更觉得这就是一个圈套。用低利息诱得你抵押家资,按着利好钱庄那个算法,它借给你一百万贯,你至少拿近千万贯资产作抵押。不是水清浅小瞧他们天人府,千万贯的家资哪,怕是得把祖坟陪葬品都算进去了。而一旦他们还不上利钱,那么这抵押出去的家财,到时候可就是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有公中的财产和各房的私房之别,宁仁侯继续给儿子解释,之前闹得再大,无非是掏空他们的公中财产。他们自己的小家还各有私房。即使整个张府倾覆,单凭那些私房钱也足够他们过上乡下富家翁的生活。那我们岂不是百忙一场?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随便房间里点缀的古玩字画,转手卖给店铺,就能换来不少银钱。不用多,但凡每家能留下那么十来件,足够翻身。宁仁侯可不想忙到最后,还允许他们轻松当个田舍翁。他们到底有多少家底,宁仁侯曾经算过,最初为了筹钱买药方,他们把公中的房产地产拆借七七八八,后来做生意坑,永动机坑,直到做海上贸易,宁仁侯亲自监督,看他们每家把公中那点财产挤得再无可挤,才让那三艘船最终扬帆起航。如今,除了各家的私房嫁妆,他们已经再没有其他能抵押的东西了。这时候水清浅也掰完了手指,说,所以,这回他们再来借钱,就要动用各房的体己了,是吧?对。不客气的说,眼下已经是张府生死存亡的时刻了,他们必须,不得不,动用各家小金库,对此宁仁侯毫不怀疑。他拿了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领着水清浅出了贵宾堂的门。第81章 复仇进行时 二他们这里本来就是钱庄的后园了,宁仁侯领着儿子在后园里还七拐八拐的走了段甬道,进了另一处僻静偏堂,临进门前,宁仁侯就对儿子摆了个噤声的手势。偏堂本身没什么特别,有桌有椅,唯一特别的是,偏堂的西墙有半扇玻璃窗。玻璃的另一边,正有一人站在那儿对着这厢挤眉弄眼的,水清浅不经意的一瞥,吓一跳,险些叫出来。仔细再看,才察觉出蹊跷对面那人面对着水清浅,却只顾一派自然整理帽冠的样子,仿佛从来没有看见水清浅、没有看到宁仁侯正在好整以暇的打量他。水清浅飞快的反应过来,这边是玻璃,但那边应该是镜子?这是什么情况?水清浅回头找他爹,却见宁仁侯慢条斯理的挑了把椅子坐好,一副等好戏开罗的样子。水清浅想了想,悄没声儿地站到那玻璃窗边上,小心地往对面望过去,那边是个典型的贵宾厅,除了在这里整理衣冠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中年男子和一青年在椅上端坐,旁边的小几上也摆着茶果点心。水清浅打量了一下这三人,他都见过。坐在那边的是张氏长房长子的张励和他的大公子张宙,这边照镜子臭美的是张家三房的张务,总的来说,都算张氏一门现今掌家的给力人士。水清浅正在这边打量,这时,利好钱庄的大管事邢三爷抱着拳,说着话,迈步进门了,张大人,三位张大人,恕罪恕罪,小老儿邢三给诸位赔礼了,累得三位大人久等大掌柜身边还跟着两位官员,外加一个小伙计。张励起身招呼,哪里哪里,邢大财神爷太客气了。这两位大人莫不是市易司的同僚?工曹司郎中张励,这厢有礼了。张大人,客气客气。王大人。赵大人。水清浅惊讶对面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过来了,水清浅回头再看他爹,宁仁侯一挑眉毛,水清浅明白了,这偏堂就是专门用来围观的。而今天他爹带他来围观的一幕,便是张府跟利好钱庄最后的签字合同过程。不得不说,由银庄直接接手,砸锅卖铁还亏空果然办得隐私又体面。双方寒暄之后落座,张氏三位当家人拿出房契、地契、账簿子,利好钱庄的大管事和小伙计把纸面上的账盘算完,双方确认无误之后,抵押借贷这就成了。时间,账目,利率,还款的条件一一列在合同里,双方确认无误后,在衙门官员第三方的认证下,签字画押,一式三份。张府和钱庄各留一份,然后一份送去衙门存档。这件事就算铁板钉钉了。张氏拍拍屁股回府,随后,利好钱庄在规定的时间内,拿出大把现银送到张府,然后由张府自己偷摸补回国库里,万事大吉。于张家来说,那些已经抵出去的古董字画,房产田地,他们照旧摆着,反正偌大的张府在这,白纸黑字的字据在这,张家日后十年里,只管按期还本息就是。身为帝都百年坐地虎,难道会为点子银钱,官也不做了,举家逃债?于银庄来说,他们手捏着合约,几乎拿下张家所有值钱家当。只要你张家不倒,你就得往后十年乖乖还钱;若你不幸倒了,反正你家财产尽在我手,白纸黑字有官府认证,按着单子收东西,钱庄可不吃亏呢。人可以跑路逃债,偌大的家当如何会跑?田地祖宅如何跑?再说,利好银庄遍布天下,根本不怕张府一夜之间人去楼空。水清浅扒窗户扒到脖子酸疼,亲眼见证了双方的交易,亲眼证实了父亲说的请君入瓮,哦,还没有,还差最后一点保障。爹爹,利好钱庄应该是就最后一击的关键,对吧?那你怎么能保证他们会顺着咱们的意思?万一他们对张府高抬贵手,卖天人府一个天大人情。回家的路上,水清浅问。不会。宁仁侯轻描淡写,却异常笃定。水清浅正要发问,只见宁仁侯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金镶玉的貔貅印。这个貔貅印让水清浅飞快联想到他之前见过的那个锦缎金箔,就是利好钱庄最高级别的担保书,它们都是一个风格的东西。而印通常代表的是权力难道这是控制利好钱庄的权力?等你十六岁接受完传承,利好钱庄也会发给你一个。宁仁侯说。发一个?水清浅瞠目,还也?宁仁侯一本正经地:嗯,不然,让飞天儿后裔死于饥饿就太丢祖宗的脸了。水清浅:国库的银子你偷摸借了,用完还了,事情被抹糊过去就没人特意追究。还不回去,就是明晃晃的把柄,你亏空下马,身后有一群人等着补你的缺,这个关口,谁包容谁呀?不是利好钱庄敢明目张胆的违约,而是皇帝诏令微妙的、突然的、提前一天下令封库盘账,利好钱庄的银子还没送达,便已被拒之门外。亏空即成事实,证据确凿,这是罪名,已经不是你把钱补回去就可以抹糊过去的事。是的,仅仅就是这一天的时间差,让张家遭遇了灭顶之灾。这是个意外。内阁却震怒了,张功直接被下了大狱。这是监守自盗,罪加一等。首席大律政官在朝上一锤定音,语气冰冷得让人侧目。至于亏空这是证据确凿的案件,审计结果第一时间报上去的时候,石恪手下的司律衙门随即行动起来,按着程序,张家名下的家财立即被冻结起来,以防他们转移财产。然后户部的审计司派人来核算,结算亏空。别忘了,张家除了欠国库的钱,还欠着好几十户小商家未结货款。前者有利好钱庄兜揽,却是用的百年张府的店铺田庄古董珍玩实物做抵押,后者有公平交易厅的判罚决定,白纸黑字,不容置疑。刨除钱庄里的抵押,还完商家外债,偌大张家立时被剥光猪;再清算亏空,户部审计司简直要把百年张家最后一滴骨髓油都要榨个干净了。这样的张府绝对还不起利好钱庄那庞大的利息,所以他家那些庞大的抵押品被利好钱庄堂而皇之的、合理合法的霸占了。果然,这种事有钱庄出面,可以办得很隐私,很体面。从富丽堂皇的百年世家到身无长物的两手空空,钱庄按着单子接管一切,举止斯文有理,脸上带着和气生财,不需要暴力冲突,也不需要撒泼打滚,如此这般,请吧。嘉佑朝最大的这起张氏亏空案从调查到结案,到最后张氏破产清算,前后花了半个多月的功夫。户部的库银司、审计司,公平交易厅把张家清算、肢解、偿还了所有外债,并且把最终结果报到朝上的时候,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结了?这这,这就结了?听到消息的人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屹立帝都百多年的张家,欣欣向荣,丝毫没有破败之相的老门阀,就败了?他怎么就败了呢?败得真有点迅雷不及掩耳,完全是莫名其妙啊!恐怕张家自己也没弄明白怎么一时的周转不济,转眼一个多月的功夫便搭进了百年累积下的家当,可事实是,张家不止败了,还败得特别惨。当初为了能让利好钱庄多估价,他们把一些金银玉器古董珍玩往高虚报,等利好钱庄收东西的时候,就不管你当初是不是虚高,反正人家按着单子上来,七尺珊瑚树就是七尺珊瑚树,搬出来一个五尺的对不上怎么办?银钱找齐。单子上抵押的主宅说好五进就是五进,少一进,别院补齐;花园基围少了十尺,还有外宅找齐。外宅凑不够,连外宅里偷偷摸摸养的歌姬伶人也押进去了。再不行,就是押人抵债了。府里但凡有卖身契的丫鬟婆子小厮,在白纸黑字的抵押合同面前,全部被量化成银钱,卖身契交了过手,甚至不用多费唇舌。合账,估价,贩卖,有银庄出手,各个核算盘账的都是老手,想隐报瞒报都做不到。如此这般,利好钱庄如蝗虫过境,别说主宅园子,伺候的下人,张府连八百里外的十几顷老家田庄都被保不住了。三下五除二,张府就这么破产清算,被人间蒸发。从账面上看,连车马房的下马凳都属于柳树村王老头家的,抵半斤香油钱。彻彻底底,一文不名。根据白纸黑字的结算结果,水清浅觉得,如果下一秒看到张宝在城门口要饭,他都不会太吃惊的。所以,当他在酒楼里看到张宝的时候,懵了。那那那个是张宝?水清浅趴在天一楼的三层露台上,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斜对过福生楼二楼的雅间窗口,结结巴巴。不是他眼花吧?不是他认错了人吧?传说已经穷到当底裤的张家,怎么,怎么可能还在酒楼吃席?而且看他那做派,跟之前也没差啥。孟少罡飞快趴过来,满眼八卦,诶?哪儿呢,哪儿呢?让我看看。他怎么会这样?张家不是被抄了么?不是一文不名了么?水清浅指那个方向。这还不叫一文不名?孟少罡看清楚了,转身回来唏嘘不已,你看到他身上有像样的佩饰吗?寒酸得嘞啧啧啧,说真的,我以前根本想象不到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一贫如洗会是什么样,现在,孟少罡忽然打了个冷战,感觉好可怕啊,得先喝口酒压压惊。能让一个几百年传承世家一夜之间一贫如洗,甚至做得置身事外,润物细无声,宁仁侯府果然想一想都让人心头一寒吖!以后要靠祖母和母亲的嫁妆吧。谢铭感叹。唉呀,百年张府,怎是好大一个惨字了得。靠女眷的嫁妆过活,他们一大家老少爷儿们以后就别想抬头做人了元慕也连连摇头。应该不是。水清浅忽然插话进来,轻描淡写的肯定,他们不可能还有私房钱或是嫁妆能剩下来。元慕&谢铭&孟少罡:(→_→)谢铭搓搓胳膊,孟少,递我一口酒。他忽然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元慕也默默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封冉摸摸额头,幸好,他们家跟宁仁侯府是亲密的合作关系,这是摆姿态呢。百年天人府,还真上街要饭哪。姻亲故里这个时候哪能不拉扯一把?天人高家和林家也是累,徐府本来是他们的钱袋子,可莫名其妙一夜全没了,家产并入国库,他们一文都沾不到,偏偏张府又出这种事可总不能真让他们就这么落魄潦倒吧,说到底,也只是张功一个人被下了大狱罢了。是的,别看张家被算计破败到身无分文的地步,说到底,只是银钱上的损失,社会地位并没有降低。全府上下只有张功一个人因为亏空问题被甩出去顶锅。其他人,该做官的做官,该上学的上学,上下都没受亏空案的牵连。流放一个张家子弟,换来满府的叔伯兄弟依然在朝廷做官,这样看来,事情并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可是,如果这就是结束。那还算什么永世不得翻身,算什么飞天儿的复仇哇?水清浅问起他爹的时候,宁仁侯摊摊手,之前我们就查到了,像这种能传承百年的世家,治家都会比较严谨,没有大错,既没杀人放火,也没大逆不道,那我们也不能无中生有吧?法典里的十恶一条不沾边,首席大律政官也不能硬判人家抄家灭族,对不对?水清浅:所以这事儿就完了?水清浅眨巴眨巴眼睛,一跺脚走了。早晚挖出他小辫子,得再坑他一把尿裤子。水清浅转他那一肚子坏水去了,没看到他爷爷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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