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浅心情阴霾,不能不说,阳谋总是更难应付。而且,她们是故意的,水清浅百分之两百的肯定,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露了怯,但无可非议的是,那么巧合的,这些丫头抓住了自己唯一的短板水清浅的情绪山雨欲来。经过了乐伎歌姬的最初暖场,经过了几个献艺表演但才艺泛泛的无名绿叶烘托气氛,文安郡主在一片期待的哗然声中,上台了。是绿腰舞。水清浅原以为文安郡主会选择弹琴,毕竟她的梧桐琴艺也声名远播。没想到竟然是跳舞,更没想到还是绿腰舞出了名的难,出了名的美。依然是大红石榴裙招摇耀眼,长袖曳地,纱绢轻盈。这个绿腰舞,起舞时要柔曼连绵不绝,然后从徐缓渐渐转入急速旋转,舞步要翩若兰苕翠,婉如游龙举,姿态要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从慢到快,衣带随风飘扬,最后飞舞到仿佛要乘风飞去,追逐鸟儿到天际。等文安郡主跳完绿腰舞,水清浅才明白那些凤凰女的心思。即使像水清浅这样端了报复心思的仇家也不得不承认,文安郡主跳的真好,跟诗里写的一样美,也许更美。别说水清浅压根不会跳舞,就算他会跳,就算他能跳得不错,那也根本没办法跟文安郡主这水平比,人家这是一流的,绝对不掺假的。这只凤凰女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水清浅得承认,对方确实有两把刷子。一曲终了,满大殿的世家公子哥眼睛都绿了,包括话都说不利索的外藩蛮人。孟少罡偷偷摸上水清浅的旁边,要不然就放弃吧。这个,你真的不行。孟少罡觉得,报神马仇哇?谢铭被帝都第一美女讽刺了两句而已,都要把美娇娥娶回家了,被骂两句还叫吃亏?你到底哪边儿的你。水清浅怒了,这厮竟然敢变节。我觉得你太过分。孟少罡低声清清喉咙,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坏一桩婚。怎么的,就许你成天对谢大少又打又踢的,人家说两句都不成了?事情能怎么算吗?是圣人放的风声,然后文安郡主就公开嫌弃谢铭,尖酸讽刺带着全国人民看笑话孟少罡这是喝多了吧?水清浅上下打量打量他,一句话射中孟大少膝盖,把你的色心给我收敛点,小心我找嫂嫂告状去。你你你胡说什么!孟少罡慌忙按下脑中小画片,端的一脸正经。死德行!水清浅翻翻眼睛不去理他了。水清浅把目光转向大殿中央的高台,文安郡主赢得满堂彩之后,现在是帝都六少之一的顾二在那儿弹琴高歌,那厮正对着凤凰女的方向卖骚,歌唱得那叫一低回婉转诉衷肠,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女孩子们有不少在掩面嬉笑,谢铭伙同太学同窗里几个有名帝国纨绔齐齐对着女宾那边吹口哨,狼声啸啸。这就是桃花宴,一个正式的,但从来不会很严肃的官家宴会。主题浪漫。小飞天忽然打了冷战,抖落自己的一身鸡皮疙瘩。第97章 大型掉马惨案等顾二少下去之后,就该轮到钱芊芊露脸了,该是伶人歌姬串场的时刻,容得大殿里的贵人们更衣解手,出去透气醒酒片刻,如今却扣在水清浅的头上了。水清浅一步一步走上殿中央的高台,引起小片哗然,还好,不算太透明,毕竟,有很多人在等着看她热闹。但更多人还没意识到现在高台中央的人就是最近那一只著名小麻雀,以为是什么歌姬之流,台下说笑、走动、斗酒,乱糟糟的一片,跟文安郡主上台时的哗哗喧闹不是一个概念。水清浅的开场气氛不太好。不过,孟少罡注意到水清浅上台之前,在脚上套了个高底木屐。他没明白什么意思,但是马上就懂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那不是一顿杂乱无章的咚咚声,那是帝国《将军令》的前奏,是金戈铁马的鼓声。麟德殿中央的才艺高台是为了今天的桃花宴现搭的,为了台上的声音传得远,台子搭建的时候就做了扩音设计,整个高台的搭建原理就像一只巨大的牛皮鼓。水清浅用脚下的木屐敲打高台地板,咚咚的声音被扩出去,很快回响整个大殿。渐渐的,没有人四下走动了,没有人端着酒杯大声喧哗,大殿安静下来,连站着的人也都觉得自己太突兀,急忙找地方坐下。很安静。场面不错。实话实说,论跳舞,三个水清浅绑一起也不是文安郡主的对手,但凭脸蛋,三个文安郡主也比不上一个男扮女装的水清浅,尤其这货今天穿着嫩黄色的雪纱宫装,梳着百合髻,典型的娇俏路线,比起高高在上,一近身就会让人觉得矮三头的皇室凤凰女,这种天然萌的风格真当是蓦然回首,秒杀无敌。大家都是先被鼓声引起注意,进而被佳人风范镇住的。这时,鼓声中止,金戈铁马的风格顿时为之一变。大家好,我叫钱芊芊。大殿之下顿时开起一片狼嚎:原来是传说级的小麻雀。有没有搞错,原来小麻雀这么漂亮!我想先声明,我不是伶人歌伎,我也是好人家的孩纸。钱芊芊的声明让台下很多人都笑了,人心更痒痒了,好一只娇憨可人的小麻雀。因为我父亲官职不大,所以郡主姐姐说,我要留下给大家串场表演,所以我就没等水清浅的话说完,台下已经喧起大片哗然。这些那些凤凰女给小麻雀挖坑,为的就是打脸。但有些事情你私底下做可以,原则一旦被质疑,那就不是丢脸的小事。只有伶人歌姬上台才叫串场,而伶人歌姬那都是贱籍。小麻雀出身再低,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权贵瞧不起寒门是常态,大家心照不宣是一回事,公开表态就蠢得让人无语了。很多青俊开始大声嘘那边的凤凰女,不乏世家子弟也跟着起哄,有酒精的作用,各个跟打了鸡血一样。起哄就是这样,无需理性,无需缘由,总之,有那平日里就不着四六的纨绔混蛋们带头鸡血,加上酒后胡言,仗义执言变成了污言秽语,骂什么都有,什么丑女无盐、蛇蝎心肠,什么装腔作势,辱没门楣连只配出家当姑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攻击范围以文安郡主为中心,祸及几乎所有凤凰女。场面一度有些哄乱,水清浅见势不好,忙把那木屐踩上了,打着将军令的节奏鼓声,同时示意下面的乐伎奏乐,努力把场面控下来。真是猪一样的队友,有一个算一个。水清浅在肚子里暗骂,桃花宴,果然每年的最大贡献就是推陈出一批新的纨绔混蛋。水清浅用脚打着铿锵铮铮的将军令,好不容易把一帮酒精鸡血上头的公子哥镇下来了。从头到尾,钱芊芊都没纠缠在委屈或者不公平的话题,如此姿态,更让一群色狼的心软成了水儿,恨不得立时掏心挖肺诉衷肠,可就在这个当口,听到小麻雀忽然口号似的字字铿锵:一曲《无衣》,纪念我东洲立国先驱,不忘我东洲尚武精神。语罢,钱芊芊踢掉了木屐,从高台边上拉起一把剑,就是寻常公子哥的佩剑众人一愣之后,明白过来,一片啊声意外:女孩子会耍剑,崇武尚古,家学了不起。孟大少已经在台下做好全面蛋疼的准备了。白天在宁仁侯府的时候,孟少罡提醒过水清浅关于舞蹈的问题,然后那厮顿了片刻,便气势不减的转身回屋,拿出一质地粗糙的手抄本,扔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飞云霹雳剑法?这剑谱名字把孟少罡雷得一哆嗦,然后想起来了,是两年前的事。天桥街头卖艺的,耍把式耍得流云霹雳,于是乎,某人兴冲冲地硬买了人家的武功秘籍反正他人傻钱多嘛。而水清浅想着艺多不压身啊。太学里的各类谱子他都学了七七八八了,再没新意,而天下之大,万一,万一他能遇到那么一本江湖武功秘籍,随便刷刷终成为一代高手呢,不试就永远不可能,试了,万一见鬼了呢。结果呢,谢铭只用刀法的一个起手式就把这套剑法给破得七零八落,全是破绽,当初被他们几个笑话了好一阵子。如今,看着石桌上的那本不靠谱的剑谱,孟少罡表示疑惑,水清浅高贵冷艳的表示,见识一下,我不仅女装能甩她两百条街,必要时,小爷儿我还可以歌武双全!孟少罡:在孟少罡的记忆里,这套飞云霹雳剑法很不靠谱,街头把式为了追求表演效果,招式各种力道虚浮,走位各种凌乱软绵,然后,现在,咋,咋就忽然觉得还顺眼了呢?孟少罡不仅觉得挺顺眼,甚至他应该说,这剑式还,还,他奶奶的,挺好看?!曾经嫌弃的下盘虚浮,放在搏击杀敌上叫下盘虚浮,女孩子长裙曳地,那得叫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曾经嫌弃的绵软无力,放在搏击杀敌上叫绵软无力,漂亮女孩子出剑,那得叫刚中带柔,刚柔并济。本来东拼西凑的套路,在街头卖艺就叫东拼西凑,在麟德殿的高台上那就叫精华汇聚。本来杂乱无章的招数,在江湖秘籍图册里叫杂乱无章,在水清浅的认真演绎过程中,那就叫绚烂夺目。听着台下的乐师们奏着激昂的《秦风》,看着台上剑花繁复犀利、剑芒流星璀璨,再配合着一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美妙身姿,加上一点点酒宴上的气氛,雄性沸腾的热血在这样的刺激下完全被唤醒了,帝国精神在这一刻得到共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也许是很多人,都情不自禁的打着拍子,小声跟着节奏哼唱,然后小小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渐渐放大了,不再是喉咙底的轻哼,变成了嘴里的歌;再然后,歌声越来越强,气势越来越壮,他们的豪情,他们的抱负,面对一帮外藩使节,他们那股从内到外对东洲帝国强盛的自豪和骄傲,全在歌声里吼出去。在这一刻,他们的壮志仿佛穿越了时空,传承祖先的勇敢无畏,冲破天际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从水清浅借本破剑谱的当台花拳绣腿,到现在煽动得整个桃花宴豪情万丈群情激昂的尚武气氛,孟少罡目睹的全过程。那只小飞天已经不能再被叫妖孽了,他快上天了,有没有。军歌在军营里响起会很正常;皇帝在麟德殿前点兵送将士出征也很正常,这首《无衣》在麟德殿里被唱过很多很多遍,在各种军事庆功宴上,都很正常。但今天在麟德殿举办的是桃花宴,每年桃花宴上都有发生小龃龉,酒劲儿一上头,拎着佩剑就叫嚣着要决斗的世家子弟不是偶然事件。每年内务监的小黑屋里都能关上几个醒酒的。如今桃花宴上军歌嘹亮,难道,那帮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为了姑娘跟外藩使节打起来啦?圣人那边已经跟姬昭结束父子私话,姬昭要出宫,圣人却派人去麟德殿看了一遭。等圣人派的人到麟德殿的时候,歌声已经渐歇,钱芊芊那只小麻雀早趁大家鸡血上头的时候就脱身了。歌唱到第三遍的时候,水清浅剑舞结束从台子下来,然后一边微笑着渲染着大家的情绪,一边往外走,真当是众目睽睽之下的神不知鬼不觉,蹭到殿门外头,留下背后一群人继续吐血的吐血,鸡血的鸡血,他走人了。从麟德殿一路走到宫门口的车马轩,到孟少罡的马车前,中二少年终于绷不住了,弯腰大笑,然后臭屁炫耀,你看到她的脸色了吗?怎么样?不会跳舞又怎样?灭她一个丫头片子还不是手到擒来?我看到了,真怕她一时受不住厥过去。到了马车边上,孟少罡还在纳闷儿,你刚刚耍的那套剑,真的是原先那个把我们雷得外焦里嫩的什么霹雳剑?什么话?水清浅一边登车开门,一边回头吹嘘,根本是本大侠根骨上佳,天生高手,打遍天下,霸气哇啊啊啊啊!!!!水清浅定身了,面容惊骇地盯着马车里面,僵在车门口。怎么了,怎么了?孟少罡急忙两步抢上前,往车里一看,也啊的大吃一惊。车里有人!此人端坐在内,头顶玉冠,身穿紫色麒麟团纹圆领通身长袍,龙眉凤目,气宇轩昂还是位久未见的熟人。昭九九殿下?!孟少罡想揉揉眼睛,九殿下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出城迎他的仪式定的是是是后天吧?不是自己记错日子吧?哎?不对,这是自己的马车,这真的应该是昭九殿下?还是他今天喝多了,认错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姬昭稳坐在孟少罡的马车里,跟主人似的开口,还向水清浅伸手。水清浅呆呆的把手递过去,被拉进去,然后孟少罡一头雾水也呆呆的跟上来,落座,三个人,姬昭在看水清浅,水清浅在看姬昭,孟少罡来回看俩人,他越看越迷茫。怎么,不认识了?还是姬昭先开的口,对着水清浅。阿昭喉咙里极弱地咕哝了一个头音儿,就被水清浅生生掐断了,他才不要叫出口呢。姬昭伸手把人拉到腿上,温声,鹭子,真不记得阿昭哥哥了?阿昭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水清浅气急败坏地挽救自己的形象。只有小孩子才会用哥哥这种幼稚叫法哒。孟少罡:( ⊙ o ⊙ )!这,这是神马状况?孟少罡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宁仁侯一家到帝都的时候,九殿下已经离开帝都下落不明有一阵子了。后来确实昭殿下回到帝都待过一阵子,不过,那时候天人府遭血腥大清洗,宁仁侯带着儿子出门散心,所以,他们貌似没见过面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