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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1 / 1)

“是下官有欠考虑,还望丞相见谅。”兰子卿顺着话,打了几句官腔。稍坐了坐,彼此又说了些客套话,昀楚太守起身告辞,一直默不出声的秦无渔,亦跟着起身。“秦大人留步。”昀楚太守见丞相单留下了秦无渔,心头一阵妒恨,全然忘记他强拉着他来,正是因为丞相赏识他。秦无渔躬身问道:“丞相有何吩咐。”兰子卿慢慢走下来,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礼品,笑道:“秦大人这是要给谁送礼。”秦无渔叹息一声,跟着笑道:“这两样东西,本是要拿给本村的一位教书先生,不料半路被太守的人马追回,说是太守要提领郡下大小官员,觐见三皇子。”兰子卿拖长调子“哦”了一声,“秦大人果然爱民如子,连送礼都亲自送去。”秦无渔摸了摸脑袋,秀白的脸上透出一丝薄红。“不敢有瞒丞相,下官是钦佩那教书先生的才学,为人。故而携礼亲自前往。”“这话又是从何说起。”“这位教书先生才学甚高,下官每每和他谈古论今,总不免自愧一番。昀楚郡中更不知有多少富贵人家闻名而来,拿着千金求他墨宝,他却是看都不看一眼一应赶出门外。他自道陶公尚且不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自己岂能叫世间浊物玷污圣贤书。”兰子卿听他一一说来,亦觉此人实在有趣。此等高风亮节,到叫他念起一人。一个早已消失的人。“听秦大人如此夸赞,本相到也很想见一见那位教书先生。”秦无渔见兰子卿不像是说笑,颇有些为难道:“这……下官即日召他来拜见丞相。”兰子卿略略摆手,“既然是清高自傲之人,又怎会听从官令。秦大人正要送礼,本相便与你同往。”兰子卿所言,正是秦无渔为难之处,见兰相如此体谅,他不由得满脸感激:“多谢丞相。”二人结伴上路,绕过田垅麦地,穿过曲折小道,一路听得梨酒县县令在耳旁说起那位教书先生。说是此次旱灾,前太守以权谋私中饱私囊,压扣缩减梨酒县应得钱粮。他写好了奏折却犹豫不决,怕官官相护,小人谗言,圣上尚未查清先治自己一个欺君之罪。幸得先生指点,他方能下定决心上奏此事。兰子卿想到那日御书房炀帝怒不可遏,圣旨将拟,唇边不由得透出一丝轻笑。“不知先生说了什么话,使得秦大人放心上奏。”秦无渔偏过头望向兰子卿。“他说就算圣上糊涂,丞相却不糊涂。”兰子卿秀眉微挑。说来,的确是自己救了这位梨酒县令。他笑意越深,对这位教书先生真正上了心。二人又顺着一条小道走到底,透过几重树影,依稀可见前方坐落一间茅庐。秦无渔近前,扣了扣门。兰子卿细细打量着四周,青墙从头至尾紧紧依着一块用砖瓦辟出来的花圃,花圃中铺着厚厚的红泥,泥上菊花正娇。一眼望去,青墙、红泥、□□。颇具几分田园意境。莫非这位教书先生是要效仿陶公采菊东篱,故而在圃中种上满满的菊花。兰子卿这样想着,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走出一位书生打扮的少年郎。“见过秦大人”少年郎见了一礼,礼数周全。他见秦无渔身后还跟着一位青黛衣袍的淡雅公子,不免问道:“秦大人,这位是?”“这是我的朋友,今日随我拜访先生。”“原来如此,二位快请进来。”兰子卿听着秦无渔的应答,眼中含了一分赞赏。秦无渔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少年,又环顾一圈,见四周空荡无人,不由得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师兄那。”“师兄赴京赶考去了。”少年引着二人来到房中。兰子卿听少年说起,这才想起,再过半月便是秋闱。算一算,他离京已过半月之期。到不知少年口中的师兄是何许人,他日后也好留意一二。少年郎放好礼品,从后厨沏了两杯茶端上。“先生该回来了,我去门口迎一迎他,还请两位大人稍坐片刻。”少年走后,兰子卿端起茶,慢悠悠的品着。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而是菊花晒干后,泡成的花茶。入口清香雅韵,很是舒心。就像这一室的装潢,寥寥几件家具,却添置的简而雅。室外响起了轻微的动静,只听得一人说道:“流舟来了。”来人举步入内,方才明明是喊着秦无渔的表字,此刻目光却凝愣在兰子卿的脸上。兰子卿亦是一惊,险些摔了手中的茶。“寒兄,可算把你盼回来了。”秦无渔未觉有异,笑着上前拍了拍来人的肩膀,又想起自己身后的兰相,忙要为二人介绍,不想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即听得多年老友先开了口。“流舟,我有话同这位大人说,还请你行个方便。”秦无渔闻言疑惑不解,自己这位好友,几时和丞相有了交情。却也未问出口,乖乖的往外走去,临走前不忘带上门。这一会功夫,兰子卿终于压下心中惊涛骇浪,缓缓走上前。“……师兄。”来人正是机辩门下首席子弟,兰子卿的师兄,巫寒。第17章 美人一吻机辩一生收徒无数,然多数徒子皆泯然众人矣。唯有兰子卿官至相位,领掌炀国大权,在众多子弟中最为出挑。以至于世人皆以为,兰相乃是机辩门下第一等的高徒。实则非矣,机辩此生最得意的子弟不是兰子卿,而是他的师兄巫寒。巫寒,机辩门下首席子弟。山中论辩时,巫寒一腔慷慨陈词引得机辩拍案大呼:“能叫世人忘记机辩者,唯巫长雪尔。”得此赞誉的巫寒,却在学满下山后,消失无踪。兰子卿也曾差人寻觅他的踪迹,始终一无所获,本以为此生无缘再见,不料今日竟重逢在梨酒县中。眼前人墨黑的衣,傲冷的眼,与往昔别无二致。只发间几缕白发提醒着人经年已过。“师兄,这么多年你音讯全无,原来是躲在这里清闲自在。”兰子卿眼波闪动,语气带着一分久别重逢的喜悦。巫寒亦面有激色。“兰芷,你来了。”兰芷是兰子卿的小名,出仕后,兰子卿便不曾提起这个小名,旁人不知也便不曾唤过。如今又听人唤起他兰芷,恍然间好像自己还是山中的读书生,寻了某日找来师兄研艺。兰子卿又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师兄身在梨酒县中,同秦大人又是好友,想必早已听闻子卿前来,为何不早早现身相见?”巫寒一听,只道自己这位师弟心思还是一样缜密,便跟着笑道:“兰芷莫怪,愚兄一听流舟说起,片刻也不曾耽误便往官驿而来,谁知远远站在驿站旁,便见兰芷忙着招呼摔下马的公子,愚兄不便打扰,便回转去了。”兰子卿想起那一日,脸上多了一层笑意,便也不再追究。二人落座细细谈开,从山中求学趣事谈到别后各自经历。言罢,二人神色都有些叹然追忆,对彼此皆多了分亲近。巫寒看着目光柔婉的兰子卿,忍不住发出一句感慨。“兰芷变了许多。”“怕是变老了许多。”兰子卿摸了摸自己脸,打趣道。“兰芷容貌更胜往昔,岂能说老。”兰子卿明白师兄从不说假,更不会为了哄自己开心而如此一说,便笑着听他下文。“兰芷的性情到是变了许多,变得柔和许多。”世事磨人,当年那个敏感偏执的少年已是消失在时光里。犹记得当年师弟们都说自己又傲又冷,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殊不知他是傲在外,冷在形,兰芷却是真正的孤傲在内,冷漠在骨。这样一个孤傲冷漠的人,偏偏用一副温润谦恭的模样,赢得书院学子一声声的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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