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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1 / 1)

兰子卿出了御书房一里路,忽听得前方树影重重间传来一阵吵闹声。他并无心思多听,那吵嚷声却如潮水般灌入耳,叫人想躲也躲不开。自是太师晁颂与大学士司马礼又起了纷争。这倒不叫人意外,这次宁生抗旨不遵一事,虽已是十足的犯上,司马礼却仍有保他之心,在炀帝面前说尽了好话,晁颂自然是针锋相对,卯足了劲地将人往死里说。若非炀帝压着,他二人早已在御书房里吵翻了天。兰子卿无心置身其中,转了脚步,另择一条幽径。“司马大人此话何意!莫非是指老夫府中豢养暗刺!”兰子卿心念一动,停下步子,留神去听。听得一人冷冷哼了一声,说:“晁太师,你自己心里清楚!”“司马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这样凭空污蔑老夫的清白,老夫绝不与你罢休!我们到圣上面前辩个清楚明白!”“走便走,老夫怕你不成!”一阵脚步声后,再没有声响。兰子卿从树影后转出,见那二人拉扯着往养心殿走去,刚走上宫路,便被迎头而来的绿袍太监拦下,三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只知最后晁太师沉着脸往皇后的宫殿走去,司马大人则气呼呼地出宫而去。兰子卿将视线转到四落绵延起伏的宫殿。面上平静如水,心下却不知变了几番思量。不知他究竟想到了些什么,只见那双幽深如墨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拣了一条幽径离去。第49章 朝乐郡主的心事兰子卿走后, 夙丹宸在御书房呆呆站了半响,方黯着眉目,出了房门, 去了宸霞宫。朝乐郡主正坐在软榻上, 一边拿鹅黄色的绢帕不时抹眼里的泪水,一边听皇贵妃一番苦口婆心的宽慰。她二人见夙丹宸走来, 同时变了脸色。这脸色却是变得不同。梨妃娘娘是眼前一亮,脸上不自觉露出欣喜的模样。她唾沫横飞地安慰了云茉一个下午, 这口也干了身子也乏了, 偏偏这小丫头是个死心眼, 哭了一个下午,绢帕湿透了两条,还不消停。只好继续劝着。劝到现在, 皇贵妃该说得都已经说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新词,眼见云茉哽着哽着,杏眼里又冒出一轮泪花, 她便是一个头两个大,实在苦恼得紧。如今见了救兵前来,她脸色瞬间轻松了下来。至于云茉, 她一见夙丹宸,委屈、伤心、难堪一齐涌了上来,哑哑唤了一声“宸哥哥”,手里的绢帕绞了又绞, 一张娇颜梨花带雨。梨贵妃见她又湿了眼睛,险些将口中润喉的茶喷出,忙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夙丹宸。“宸儿来得正好,你云妹妹也乏累了,你带她回府,好好歇一歇。”连晚饭也不说留。哪里是云妹妹乏累了,分明是母妃你赶着人家走。夙丹宸心中腹诽,又见自己的母妃一脸疲倦,当下心疼不已,请了个安后,劝着云茉回王府。云茉也有些对皇贵妃说不出口的心里话,想单独说与夙丹宸听,便起身恭顺地欠了欠身,随夙丹宸回府。二人走后,梨贵妃望着房门外金黄的屋檐,无声叹了口气。等夙丹宸带着云茉回到府,天色已经暗下。朝乐郡主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喝酒,辛辣的酒咽入喉,又被呛得满脸通红,泪流满面。夙丹宸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抢下她手里的酒杯,“云妹妹,别喝了。”云茉哭红了一双眼,“宸哥哥,宁郎……他为何要这般对我……”夙丹宸被问得脸色犯难,不知如何作答。云妹妹你擅作主张,强要请旨……也实在怪不得人家抗旨。这样的话说出口,岂非更叫云妹妹伤心。正为难之际,又见云茉扬起挂满泪水的面容,哭着问:“难道我堂堂郡主,配他不得?”夙丹宸叹了口气,递上一条干的锦帕,“或许是宁大人眼下并不想娶妻……”云茉舍了手里湿透的绢帕,用递来的锦帕轻轻拭泪,“宸哥哥,我心里明白,宁郎他不是不想娶妻,他只是不喜欢我。”抬起泪眼朦胧的杏眼,望他,“可我喜欢他,我在宁府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我跑下凉亭后,不小心扭到了脚,摔入一个黑黢黢的洞中。可我一点也不害怕,我知道宸哥哥你一定会来救我,就像小时候那样。”云茉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追忆。“我在那冰冷的洞底等了好久好久,等到天都黑了,可你还是没有来。”云茉似乎想到了当时的情景,脸色黯下,轻轻道:“宸哥哥,那个地方又湿又黑,我好害怕,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夙丹宸一阵愧疚,刚想开口,又被她轻轻打断,杏眸里迸出一阵光彩。“我哭得快昏过去的时候,宁郎出现了,他用那样温柔的声音同我说,姑娘,别怕。”“我便是在那时喜欢上了他。”夙丹宸望着对面陷在回忆里的女子,忍不住想,如果那时自己没有听应大人的话,而是第一时间跑去找她,说不定云妹妹就不会喜欢上宁大人,如今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英朗的面容黯下。手忽然被人用力抓住。“宸哥哥,我这样喜欢他,他却宁死也不肯娶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夙丹宸被她眼底的悲戚与绝望震住,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双萦绕了一层薄薄白雾的眸。他听见那双寒眸的主人,用一种悲伤的语调,轻说,臣明白了。整个人呆若木鸡。夜太长。夙丹宸在空空酒壶中回过神,对面已经空空荡荡,云茉要来的酒,尽数落入他的肚中。他终于醉得再也记不得那双幽深冰冷的眸。“殿下,应大人来访。”“殿下?”醉倒在石案上的人,皱着眉挥了挥手,换了个角度继续睡去。阿欢无奈地摇了摇他的肩膀。“小主子又喝醉了。”庭院突然响起一声叹息。阿欢听见这声音,浑身一抖,赶紧退到一旁,向来人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冯管家。”冯泊却不看他,拿眼心疼地瞧着昏睡在石案旁的人,“叫几个丫鬟来,将殿下搀回房,再煎一副醒酒药,放灶上温着,等殿下醒来,便送过去。”“管家大人,应大人……还等在门外。”阿欢瞅着老管家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殿下醉成这个样子,如何会客?去,便说殿下已经歇下,请他改日再来。”冯泊沉着脸说道。阿欢见他脸色不善,不敢多说什么,忙打了个千,一溜烟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嘴里嘟囔。往常兰相来时,冯泊吩咐说不用通报,直接将人请进来,怎么到了应大人这里,便成了已经歇下,改日再来?莫非是应大人哪里得罪了老管家?阿欢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甩了甩脑袋,加快了脚步。这一晚注定不平。王府里酒入愁肠,大牢里也是一片唉声叹气。这一片唉声叹气却非宁生发出。宁生被打入重狱不久,司马大人便带着几个门生前去看他,几个人轮番上阵,苦口婆心地劝,将个中利害一样一样说与他听。谁知,磨破了嘴皮子,始终得来一句“学生心意已决,还望老师恕罪。”司马大人望着眼前秀弱的男子,面沉如水,“你此番抗旨欺君,可知圣上龙颜大怒,要将你斩首示众!”浓密的睫羽一颤。宁生死死咬住苍白的唇,“学生,不改初心。”司马大人被彻底激怒,丢下一句“不识抬举!”,气恼地走了。剩下几个大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干瞪着小眼。劝慰了他一番后,跟着也走了。只剩下宁生一个人,坐在狱中冰冷漆黑的角落里,将自己抱成一团,目光一会儿是木然一会儿又倏地一亮。司马大人被气走后,像是打定主意不再插手此事,之后几日的早朝,皆称病辞朝。他放任不管,正称了晁太师的意,他几次在朝上大发慷慨激昂之词,说什么为保皇家颜面,恳请圣上即刻赐死宁侍郎。兰子卿在一旁无动于衷,一言不发。炀帝曲指扣了许久的龙椅,方沉声道:“便以三日为期,三日后,宁卿若还这般冥顽不灵、顽固不化,斩立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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