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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1 / 1)

“退朝。”晁太师走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心里乐开了花。如今司马礼那个老匹夫舍了这颗棋,丞相更是对此事不闻不问,还有谁能阻挡他除去宁生这个眼中钉!自然是还有一个人。巫寒皱紧了眉头,说:“圣上当真要将宁生斩首?”兰子卿倒了一杯茶递给旁坐的秦无渔,跟着倒了另一杯,浅浅抿了一口,道:“炀帝顾虑朝乐郡主,并未真起了杀心,不过……”看了一眼脸色发沉的巫寒,继续说道:“宁生若执意抗旨,便是自寻死路。”巫寒冷峻的面容绷紧。秦无渔握上那双苍白冰凉的手,递给他一个温柔的眼神,巫寒向他点点头,脸色稍稍缓下。兰子卿垂眸喝尽了手里的冷茶,淡笑道:“宁侍郎这般宁死不屈,不愧是师兄教出来的学生。”巫寒脸色一黯,望向兰子卿,声音沙哑道:“愚兄想去瞧一瞧他,还望兰芷助我。”兰子卿心知巫寒不会放任不管,拿出早已备下的令牌,塞入他手中。“但愿师兄能劝得宁侍郎回心转意。”秦无渔在旁看着,轻轻咬了咬唇,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如此细微的动作,依旧没有逃出巫长雪那双幽深的眸,拍了拍他的手,认真地说了一句“相信我”。秦无渔秀白的面孔透出一抹窘,轻轻点了点头。巫寒走后,秦无渔望着他的背影怔了半响,回过神来时,恰见兰子卿正戏谑地瞧着自己。白净的面容透出窘红,低低问道:“兰相,有何不妥?”兰子卿摇摇头,只关切地问他伤势如何。如此寒暄了一番,兰子卿起身告辞,秦无渔跟着起身送他。送至门口时,兰子卿忽然停下,轻声唤了一声“秦兄”。秦无渔不解地看着他。兰子卿回过头来,拿一双幽深似墨的眸望他,菱唇半勾,颇有深意道:“喜欢的东西,可要牢牢攥在手里才好。”他唇边分明是有笑意,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反而冰冷至极,更深渊的地方,藏着一抹疯狂的光芒。秦无渔没有听懂他的话,却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秦兄留步。”转眼的功夫,眼前淡雅出尘的男子已经恢复如常,仿佛那刹那间的扭曲仅是错觉一般。秦无渔目送他远去,青天白日里,生生打了一个哆嗦。第50章 捕兽巫寒走后不久, 相府里突然来了一位内侍,传炀帝口谕,请丞相入宫一趟。兰子卿奉旨入宫。原来是为了和亲一事。炀帝膝下无女, 又因是半路皇帝, 宗亲单薄,唯一一个郡主, 还是出自因赫赫战功而被封为亲王的玢阳王。炎疆部落派人前来求亲,炀帝不能不给其体面, 前几天因为这事, 实在伤透了脑筋。百官对此也是争论不休, 有人主张遣郡主和亲,也好彰显我国诚意,也有人激烈反对, 说郡主堂堂皇室,又是炀国唯一的郡主,岂能轻易嫁炎疆蛮族。百官们吵了几天几夜也没有吵出结果,炀帝正一个头两个大时, 朝乐郡主突然进宫,求炀帝为自己赐婚。炀帝沉吟再三,到底还是下了赐婚的旨意。谁知那宁生, 敬酒不吃吃罚酒,以家中已有糟糠之妻为由,抗旨拒婚。炀帝盛怒之余,反松了一口气, 遣朝乐郡主和亲一念,重新浮上心头。“兰卿以为,茉儿可当得和亲之选?”兰子卿垂眸,浓密的睫羽掩了眸中幽深的光。夙煌欲遣朝乐郡主和亲。这倒是极好。玢阳王雄踞地方,手握重兵,若知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拿去和亲,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地方一乱,太子更添胜算。他刚要开口,耳边忽地响起一道低低哀求的声音,“子卿,你万不能让云妹妹前去和亲。”心徒然一悸。他默然良久,终究是改了言辞:“臣以为朝乐郡主并非合适之选。”炀帝饶有兴味地望着案下身姿修雅的人,“怎说。”“玢阳王乃是战功赫赫的亲王,他久居地方,深得人心,陛下若拿他的掌上明珠去和亲,只怕地方百姓对此诟病陛下,还望陛下三思念。炀帝在听得那句“深得人心”时,冷峻的面容沉下,鹰眸一缩,道:“朕乃一国之主,何人胆敢妄议。”兰子卿听到这明显冷下来的声音,眸底闪过不知名的光,抬袖拱手道:“陛下所言甚是,是臣多虑。”上方再没有声音,一时间御书房内安静得有些诡异。半响后,闭目养神的帝王方缓缓开口,道:“兰卿所虑亦有道理,依卿之见,何人出塞为善?”兰子卿随即应道:“依臣愚见,遣一宫娥足矣。”炀帝豁然抬眸,鹰眸冷蛰地看着他。寻常人若被这位冷酷嗜血的帝王这样凌厉地盯着,只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倒也不怪炀帝有如此反应。炎疆部落虽是蛮夷,但其合聚八荒十二族,力量绝不容小觑。多年来,炎疆部落屡次犯境,虽不能成大气候,但其层出不穷的花招,扰得炀帝不胜其烦,这一次,炎疆部落主动低头,遣使修缮关系,欲与炀国结秦晋之好,从此罢兵休战,炀国自然乐与见此。炀帝更是为了表达诚意,欲送朝乐郡主前去和亲。如今,兰子卿却说,遣一宫娥足矣。若是第二人说出此话,只怕早已被定了居心不良,图谋不轨之罪。只见兰子卿长身玉立在案下,如描似画的眉目间一片淡色,不慌不忙地开口:“陛下,炎疆部落并非真正想要炀国皇室宗女,它要得只是我国一个态度。”“炎疆部落在数月前举兵犯境,殷庭将军率兵迎敌,终在寂谷岭一带大败敌军。炎疆部落损兵折将惨重,兵马粮草更是供给不足,他如今求和,不过是缓兵之计。我国若因此,便将国中唯一的郡主送入疆,只怕非但不能令其感恩戴德,反而要叫蛮夷耻笑,笑我炀国软弱可欺。”“遣宫娥入疆,一来昭显我国修好之心,二来,他日炎疆部落若不改狼子野心,再生事端,我国只管举兵相迎,而无后顾之忧。”炀帝阴沉的脸色在兰子卿一番一针见血地利弊分析中,渐渐明亮了起来。那一双冷蛰的鹰眸中,倒映出一抹紫金身影,眸中凌厉之色化去,转为一片赞意。炀帝唇角往上勾了勾,笑道:“朕得兰卿,有如恒公得管仲,昭王得乐毅。”兰子卿清雅的面容陷在阴影中,秀眉微不可察地一跳,淡声道:“陛下谬赞。”目光不经意往窗外一瞥,恰见不远处的杨柳树下,一道人影,沉步走来。兰子卿转了转眸,将炀帝案上一叠古蓝色的书册收在眸底,垂下眸时,眸底划过一丝不明深意的光芒。“臣近日闲读《春秋》,管仲、乐毅之才有如皓月之辉,臣才疏学浅,不敢同日月比辉。”炀帝笑了笑,“兰卿太过谦了。”沉吟了片刻,又道:“朕记得你一向爱读书,朕前几日恰得了几本珍藏,便一并赐与你。”曲指敲了敲案头一叠古蓝色的书册。兰子卿拱手谢礼,拿了书后,退出御书房。走了百来步,恰与对面迎头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手中几本珍藏散落一地。晁太师被这无端端一撞,撞得额头火辣辣的疼,当下脸色铁青,刚要开口怒斥,却看清那人紫金官袍,眉目如画。拨到喉咙口的怒气硬生生被压下。斥责的话没有一句,反而笑道:“丞相,这可真是巧了。”兰子卿唇边勾了一抹笑意,略有愧疚道:“本相只顾着公事,不料冲撞了太师,还望太师赎罪。”晁颂因之前司马礼的话,加之李延一案,对兰子卿颇有几分忌惮,但眼下还不是得罪他的时候,便打了个笑脸,演了一场“相亲相爱”的同僚之谊。“丞相果真不愧是饱读诗书的谋士,到哪里都书不离手。”晁颂捡起散落一地的古册,瞥了一眼书名,笑吟吟地递给兰子卿。兰子卿跟着笑道:“哪里是本相书不离手,这些全是圣上命本相授业三皇子的课书,本相既已为三皇子之太傅,只得勉力为之。”晁颂笑脸僵住。《春秋》、《史记》、《兵法》……全是帝王必修之业!圣上要丞相授三皇子这些,难道已将他视作储君?!兰子卿眼见晁太师白了脸,眸中闪过一丝幽光,拱手道:“太师,本相走先一步。”晁太师沉着脸,拱手回礼:“丞相慢走。”兰子卿临走前,望向高阔澄净的蓝天,有意无意地说:“三殿下这几日流连长醉坊,几次夜不归宿,但愿寻得到他才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长醉坊?那不是……哈哈,天助我也。晁太师心念打定,目光倏地阴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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