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司越只回给他一声冷笑。难怪他一听到司昊测了匹配度就知道是用头发做的,原来他自己也做了。司越闭了闭眼,只觉心中燃起了无边无际的愤怒和厌恶,属于alpha的戾气在他的骨血中疯狂叫嚣着,他想撕碎面前这个人的腺体,又或者撕碎自己的。“都给我滚。”他把司昊远远扔开,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后来我妈下来把事情解决了,那个omega转学去了附中,可我爸非让我一起去。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去了一中,他断我生活费,我俩谁也不愿意看见对方。司昊也读了一中,但是他变本加厉地带着同学一块欺负omega,结果又撞到了我手里。那时候他知道了我的事,自以为捏着我的把柄,死不悔改,我就让我妈去联系了被他欺负的omega同学的家长,拿到证据后把他开除了。”司越说完,下意识地反手摸上了自己的后颈,心里再次涌上一阵说不出的烦躁。回忆唤醒了掩埋在时间之下的情绪,虽然那块腺体此时正安安静静地散发着平和的温度,可他知道这其实是个易燃易爆的定–时–炸–弹,为了防止它失控,他必须把自己的理智铸成坚冰。醉酒的迷蒙似乎在故事和蜂蜜的双重作用下散去了,宁随可以清楚地看见司越眼中的寒意,他无声地闭了闭眼,紧攥着玻璃杯的指关节都泛了白。温热的蜂蜜水渐渐凉下去,一点一点吞掉了他掌心的热度,像是一声又一声“冷静”的告诫。可是冷静有什么用呢?他看不见这座迷宫的出口在哪里,再怎么走也是徒劳无功。他不想再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了。“求爱信息素是什么?”宁随轻声问道。“alpha和omega可以通过信息素中的波动大致判断一个人的情绪,而反过来,也可以把自己的情绪通过信息素传达出去,求爱信息素就是包含了喜爱的信息素,”司越知道宁随以前是beta,没上过学校的信息素课程,所以他解释得很详细,还顺便夹带了不少私货,未雨绸缪地驱逐情敌,“但情绪类信息素的释放其实是有技巧的,如果有alpha对你释放求爱信息素,千万别相信,因为他可能只是在骗你,而你无法分辨真伪。”他说到这,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讥讽的笑容:“就像那个人,明明心里看不起我,却还能对我释放求爱信息素。”宁随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字一字地问:“求爱信息素是怎么释放的?像这样么?”属于omega的桃子味信息素毫无保留地包围了司越,他再一次听见了颈后那块腺体所倾诉的渴望,可这回他却在这熟悉又陌生的渴望里彻底失神,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这是他从来没感受过的渴,好像他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已经干涸在嘴唇上,而他却还想把这抹红色让给另一个人。“我还没学过技巧,不会骗人,”宁随望着司越,一字一字的说,“我跟他不一样,我不是看不起你,我是喜欢你。”他不想走了,他要直接把迷宫炸了。“我是喜欢你,很喜欢你。”司越像是愣了很久,又好像连一秒钟也没有浪费,在得到这句话的瞬间他就低头吻住了那瓣满足他所有渴望的嘴唇,交换了彼此生命中的最鲜红的那滴血。他花了两年时间构筑起一片千里冰川,崩塌的时候却连个特效都没看见,只有瞬间融化的一汪暖洋兜头淹没了他,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已经溺毙其中。作者有话要说:六千字表白章,是小宁主动的!他不怂!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晖. 5瓶;你看不见我 3瓶;第39章 我想亲你冷硬的玻璃杯硌在胸口,随后又骨碌骨碌滚落在地,这点不合时宜的声音唤回了二人的神智,宁随这才发现手里剩下的小半杯蜂蜜水全喂了他们的衣服,糖水把布料黏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宁随朝后一仰拉开些距离,条件反射地抽了几张纸巾摁在司越的腰上,掌心隔着两层阻碍贴着少年精瘦的腹肌,简直火上浇油。司越失了控似的,不管不顾地又把人抓了回来,满腔说不尽的喜爱烧得他浑身滚烫,而他却只想把这滚烫的体温毫无保留地传给另一个人。两人身上真真假假的酒味混得难舍难分,alpha那充满侵略意味的信息素肆无忌惮地攻陷了这块原属于omega的私人领土。直到宁随气都快喘不上了,司越才松开他的肩膀,改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拇指指腹恋恋不舍地从他泛红的唇角抹过,低头看着他白净脸蛋上洇开的大片的红,没忍住又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才叹息着松了手。他把黏在衣服上的纸巾弄下来扔掉,又弯腰捡起玻璃杯看了一眼:“没碎。”宁随还没自己刚才那豁出去炸迷宫的冲动里回过神来,没什么反应地“哦”了一声。司越的声音有点哑:“可惜了。”宁随想也不想地问:“可惜什么?”“你的糖水没喝完,”司越把杯子放回桌上,弯腰握着他的肩膀又亲下来,“我给你补上。”宁随被他亲懵了,甜不甜的不知道,他只顾着怀疑自己脑子里是不是进了酒。也可能脑子坏了的是司越。“等等,”他终于想起要问一件重要的事,“你干嘛亲我?”“喜欢你,”司越说,“不给亲么?”宁随鼻子一酸,从相识到现在,司越对他的那些不起眼的好他全记得清清楚楚,不是没想过除了朋友之外的那一点其他的可能,但是他不敢,那点妄想藏在心底不见天日,怕冷怕疼还怕氧气过量,他一直都不敢拿出来。可司越没有辜负他的勇气。他在心里答了一万遍,嘴里说的却是:“万一我就不给呢?”司越在他床边蹲下,指着自己的脸笑了:“那你还回来吧。”宁随低头看着他,眼睛一点一点地红了,司越握住他的手,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我喜欢你,想亲你,给不给亲?”宁随喉结一滚,用力点头。于是司越站起来亲他,这次是将嘴唇落在他的眉心:“今天的亲够了,剩下的留着以后慢慢亲,你早点睡,我先走了。”“你换一件衣服吧。”宁随飞快地抬手从眼睛上一摸,然后想也不想就跳下床,从衣柜里抽出一件白色连帽短袖。“你的衣服我怎么穿得上?”司越摸了摸那颗比自己矮了十几公分的脑袋。宁随脱口而出:“能穿的,就是你的尺码。”司越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这件衣服非常眼熟:“你家里怎么会有我的衣服?”“……”终于回过神来的宁某人发现这事没法解释,他满脸通红地沉默了半响,干脆就不解释了。他开门推人关门一气呵成:“慢走不送。”客厅里,司越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白色连帽衫,其实他认得出来,这不是他自己的那件,除了布料的新旧,更多的是因为这件衣服上沾满了属于宁随的桃子味信息素,而不是他的清酒味。他脱下上衣,用自己的衣服擦掉了身上残留的蜂蜜水,然后换上了宁随给他的衣服。软甜的水蜜桃味缓缓融在他的清酒里,酿出一汪沁人心脾的醉意。把换下的衣服塞进书包,再整理好衣领和兜帽,司越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能透过它看见里面埋头装死的某人,他笑了笑,屈指轻叩门扉:“早点睡,晚安。”宁随趴在门边偷听司越的动静,这边下楼的脚步声刚刚响起,那头他就已经扑到了窗边,翘首以待地打算上演一出《目送你的背影》。但司越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打着手机电筒下楼后,像是心有灵犀地转过身来,一仰头便准确捕捉到了趴在窗台上的宁随。剧本临时更改为《王八看绿豆》,宁随却鼓着腮帮子直冲他笑,还高高举起了手臂挥舞着,唯恐司越看得不够清楚。于是司越也举着手臂,一边挥手一边倒退着走,直到小路尽头的弯道彻底隔绝了二人相望的视线。宁随保持着那副傻笑的模样,身体一歪趟倒在地毯上,他发烫的脸颊贴着冰凉的书封,呼吸吹拂着夹在其中的纸张,那些稿纸仿佛听见了他的心跳,也跟着颤颤悠悠的荡着。而稿纸真正的主人的信息素还留在这个房间里陪着他,迟迟不肯散去。…远在夏城的蒋敏收到家里阿姨发来的消息,得知司越居然大晚上十二点了还没回家,她十分担心地打了个电话过去:“司越你在哪呢?你们学校的狂欢夜不是早就结束了吗,怎么还没回家?”“我们在学校门口聚餐,”司越说,“吃了顿火锅。”“你们全班都去吗?”蒋敏有点不放心。“不是,林继衡他们,十几个人,还有宁随,”司越顿了顿,舌头忽然一歪,“你知道他的吧?”“哦,”蒋敏浑然不知这句话背后的深意,“知道啊,你的新同桌,那你们现在吃完饭了吧?”“嗯,我刚送我的新同桌回家。”司越咬着其中两个字笑了,心说我还顺便亲了亲我的新男朋友。蒋敏追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到家?”说完她就觉得不合适,司越该不耐烦了,没想到司越却说:“已经在车上了,大概还有十分钟吧。”蒋敏狐疑地皱起眉头。她家叛逆的儿子今天居然意外的乖,不管说什么都话中带笑,不管问什么都详尽回答。今天这是怎么了?山丹丹花开红艳艳了???她一脸迷惑地盯着桌上开了免提的手机,坐在一旁蹭电话的司奕则把握机会果断出击:“叫他明天回来看爷爷!”蒋敏在司奕的腿上打了一巴掌,没怎么抱希望地开了口:“司越啊,要不你明天来趟爷爷家?”之前一百个抗拒的司越平平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行啊。”“真的?”蒋敏被惊喜冲昏了头脑,一不小心就给了他反悔的机会,“你真过来?”司奕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媳妇儿一眼,气得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凉茶。然后他就听见电话那头的儿子说:“我让司机师傅直接送我去机场,我现在就订机票。”司奕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以为自己在做梦的夫妻俩:“???”真的在做梦、一路梦游着到了夏城,飞机都落地了才回过神来的司越:“……”大早上六点钟,司越沉默地站在夏城机场的行李提取处,再三确认了订票和登机的都是他本人,而不是被什么神秘势力强行绑架后,他终于放弃了抵抗。毕竟来都来了,总不能马上调头飞回去。反正国庆节不能陪男朋友,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去见见那个臭不讲理的老爹也不是不行。糊里糊涂地折腾了个一宿没睡,他虽然还不觉得困,但也不想再奔波了,去就去吧,大不了关在房间里刷题。于是他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开始等行李。一直等到同机的人全都走光了,也没等到一根毛。司越拧着眉毛叹了口气,他转身往行李服务柜台走去,一边走一边回想着自己拿的是哪个行李箱,家里的那堆箱子刚从脑子里跳出来,他整个人就钉在了原地。靠,他根本没带行李箱。昨晚挂掉电话后他就订了最近的一趟航班直奔机场,压根儿没回家收拾东西,浑身上下只剩一台手机和从学校背回来的书包,包里也只装了作业和一瓶信息素香水,外加那件揣了一夜的皱巴巴的衣服。司越终于被自己气笑了,他颇感新鲜地摸了摸下巴,心说原来他也有这么傻逼的时候。没找到那个莫须有的行李箱,但是三魂终于找到了七魄,司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彻底清醒了。司越的爷爷退休后住在夏城养老,过上了有猫有狗的舒坦日子,逢年过节的时候最喜欢叫小辈们去聚上一聚。今年中秋节来的人不多,于是老爷子发了话,说国庆一定得来,还要全家一块看阅兵。司奕是他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出息的一个,小孙子司越就更是老人家的心头宝,他到爷爷家时才八点多,老爷子就已经拄着拐杖在客厅里等着了。老爷子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看见司越进门,先雄赳赳气昂昂地吼了一嗓子:“小兔崽子!终于想起来看看我了!”司奕和蒋敏一大早就不知道去哪儿忙活了,反倒是司昊的爸妈陪在客厅里,他们还带来了刚满七岁的小儿子,白胖的小萝卜头穿着小凉鞋在边上一蹦一跳。他俩看起来想说点什么,司越只扫了一眼就转开头:“爷爷,我先去放书包。”老爷子举着拐杖在他腿上不轻不重地一敲:“来,扶着我一块去,咱们爷孙聊两句。”虽说他这中气十足的样子根本用不着人扶,但司越还是满足了老人家耍威风的小心思,搀着太上皇回宫。没走两步,太上皇看着左右没人,悄悄从兜里掏出个大红包塞给他:“你爸一大早就拉着你妈躲出去了,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斗气,真是,乖孙别理他,爷爷给你钱花。”两年前那件事惊动了双方家长,叶松的父母拿着匹配报告书找上来,说两家人既是邻居生意上也有合作,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在一起很有好处。他们为了推销儿子叨逼半天,司越指着大门口言简意赅:“出去。”蒋敏坚定不移地站在儿子这边,司奕却态度暧昧,一直都跟叶家保持来往。彼时司越骄傲气盛,司奕又是说一不二的强硬派,父子俩谁也奈何不了谁,在长达一年的争吵中闹得越来越僵,最后司奕用经济制裁当做威胁的手段,司越便彻底爆发,父子关系直入冰点。“你说你们俩,多大点事啊,闹了快两年,一个比一个臭脾气!”老爷子絮絮叨叨数落了一路,完了还挺骄傲,“行,都有个性,不愧是我的种!”司越心情好,听什么都只管点头,老爷子说得浑身舒畅,过够了瘾才举着拐杖把亲孙子怼进房门:“行了,赶紧洗澡换衣服去吧,夏城比南岐冷,多穿点。”说完,老爷子转身就走,边走边抽着鼻子嘀咕:“他怎么蹭一身那么浓的omega信息素味儿啊,现在的年轻人坐飞机都不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了吗?”司越本来也没觉得冷,洗完澡之后更是浑身热乎,怎么脱下来的衣服又怎么穿了上去,还拿宁随的信息素香水补喷了两下,带着一身桃子味回去陪爷爷看了一上午的阅兵。他一边看电视还一边给宁随改了备注,然后发微信过去:“醒了么?”司越是真有点怕宁随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样的话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直接赶回去,让宁随把昨天欠他的亲亲都还回来。三心二意地等了许久,终于收到了宁随的回复。好在他还没醉到不省人事,勉强记得自己有了一个男朋友。宁随:醒了宁随:其实没怎么睡“我男朋友”撤回了一条消息。宁随:刚不小心点错了表情包司越慢悠悠打字:我看到了宁随:……哦司越:我是说,我看到步军方队了宁随:……宁随:我在机场接我妈,待会去吃午饭了,没空看,你帮我多看两眼司越有点后悔了,觉得不应该拆穿他,但宁随明显已经恼羞成怒,他琢磨了一会儿,删删改改老半天,才发过去一个没滋没味儿的“好”。昨天他脑子不清醒,该做的好像做过了头,该说的又不晓得说没说到位,一夜没睡更是糊涂得变本加厉,第一次谈恋爱的男生手拙口笨,哪哪都别扭得很。司奕和蒋敏假装淡定地回来时,迎接他们的就是儿子那张半阴不晴的脸,昨晚的丹丹花儿又不知道被哪座山头的严霜打没了,夫妻俩对视一眼,酝酿半宿的破冰大计只好“咕咚”一声又咽了回去。作者有话要说:司越:我想亲我男朋友宁随:我男朋友的男朋友说他不给亲司越:“啵。”(亲了再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看不见我 3瓶;第40章 一家三口一家人心不在焉地吃了午饭,老人家前脚回房睡觉,司越后脚就跟着撤离,回房间一通倒腾翻出了以前留下的颜料和画笔,铺开工具开始搞创作。然而情场得意画场失意,他注定得不到一个安稳的创作环境。各路远的近的亲戚都把自家小孩带来哄老爷子开心了,个个憋着劲儿装了一上午的乖,好不容易等老爷子去了最里边的房间睡午觉,外面这一大片就全成了游乐园,堂弟堂妹们抱着水枪追猫撵狗,吵吵嚷嚷没个清净。司越毫无同情心,直接端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出去吓人,猫和狗倒是吓跑了,可小孩却摔了一屁股墩,坐在他门前放声大哭。更吵了。他看了看满地的水渍和那把颜色过于鲜亮的水枪,绷着嘴角把人拎起来。巧了,这个捣蛋鬼恰好是司昊的弟弟,司越打算把人直接扔给他爹妈,却在视线触及那双胖脚丫时微微一愣。爷爷说得对,夏城确实不如南岐那么热,现在还是艳阳高照的正午,室外温度就跟昨晚南岐一中那刮着风的操场没什么两样。可小孩贪凉,偷偷甩掉了凉鞋,光着脚在地上跑来跑去,白嫩嫩的小脚丫踩了水,湿漉漉的,沿着边儿红了一圈。一瞬间的恍惚,他以为这双脚踩在狂欢夜的足球场上。司越把这小孩儿抱上窗台坐好,温热的手掌托起他的脚丫,发现那片殷红并不是冻出来的,肤白也只是看着冷,其实摸上去还算热乎。他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捡回昨晚搁置的那一点担心,像是被远在千里外的男朋友的呼吸熨软了嘴角,他带着笑意低头细细擦去了小孩脚上的水珠。小堂弟误以为大哥哥眼角眉梢的温柔是给自己的,于是歇了哭嚎,不怕死地伸手去揪司越的头发。他那听见动静赶过来的母亲一看见这幅画面,立即非常怕死地制止了他犯罪的手:“怎么能乱揪哥哥的头发呢!快给哥哥道歉!”“叫人过来把地板拖干净吧,”司越淡淡道,“到处是水,容易摔。”“好的好的,知道了。”她把小孩抱回去穿鞋,司越转身回房间,假装没看到同样溜达过来的司奕。手机上的呼吸灯一明一灭,司越洗了手解锁一看,发现一大串的消息都是来自宁随。刚才那点被揭穿的尴尬已经成了过去时,宁随图文并茂地讲述了他和夏蓉的会面,包括中午吃了什么和吃完饭又去了哪儿,简直是全程直播。最新发来的是南岐一中校门口的照片,以及宁随的无情吐槽。宁随:我妈说她一点也不想我,结果刚刚我拿她手机给我朋友圈点赞,发现她手机密码还是我生日呢宁随:撒谎技术太差了,我看不起她宁随:所以我决定给她买点好吃的补补脑子司越盯着最后这几行字看了好几遍,顺手去给宁随的九宫格朋友圈点了个赞,然后从书包里翻出已经讲完的月考试卷,绷紧脸皮抽出一支笔转身出去找了他那个还站在走廊上的爹。在司奕掩不住诧异的目光中,他把接近满分的卷子往桌上一拍,不太自然地说:“这个……老师说让家长签字。”司奕比他更不自然地签了名,又没头没尾地问了几句学校里的事,司越垂着眼皮一一回答,反倒是司奕自己扛不住尴尬,拿着手机装有事儿,一边假咳一边走了。捏着卷子回房间的路上,司越手机震了震,他点开一开,消息来自老爹,是一笔转账外加一句欲盖弥彰的话:“这是你爷爷给你的零花钱,他叫我转给你,你自己收好。”手机屏幕把明晃晃的阳光折进眼中,点着了司越按捺许久的困倦,他打了个哈欠关上门,倒在床上被子一盖,放松的嘴角不知不觉带了笑。他曾以为悲哀会落地生根,从此遮云蔽天阴雨簌簌。没想到睁开眼睛抬头一看,泼天日光,太阳还是桃子馅儿的。…“哎呀,别玩手机了,你都玩一路了,”夏蓉拿吸管敲了敲宁随的鼻子,“跟谁聊天啊这么起劲儿?”“就是……我同桌啊,”宁随把手里的饮料拍了照发给司越,然后抹了点饮料外壁上的冰凉水雾往眼睛上擦,“这款是我想出来的,你尝尝看怎么样?”他昨晚一夜没睡,虽然现在还跟打了鸡血似的完全不困,但眼睛有点干。“你能想出什么好东西,”夏蓉一脸轻蔑地说,“你爹做饭是很好吃的,可惜你一点也没遗传到。”宁随指着宣传页面为自己证明:“这几款卖得最好的全都是来自于我的创造发明,不信你问她们。”知道真相的店员皮笑肉不笑:“是,都是你想出来的。”老板只负责瞎想,为了把他那些常人无福消受的创意变成备受推崇的爆款,鬼知道饮品师头上的毛还剩几根是原装的。“言颂现在还好吗?你姑姑他们生意做得挺不错的,那天我在我们小区楼下还看见了,”夏蓉感慨着,又问道,“哎,你爹跟他那个新女朋友怎么样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宁随自顾自地喝饮料,“关我屁事。”母子俩边走边聊,到了三木,宁随又有了臭嘚瑟的资本:“看,看见没,这款香水也是我设计的,你儿子天赋异禀,注定是要横空出世创造奇迹的。”“不就是个狗鼻子吗,还横空出世?”要不怎么说距离产生美呢,电话里为儿子哭得一把鼻涕的夏蓉,见了面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再吹下去,你小心出门被人打得横死街头。”“你听听,这是当妈的应该说的话吗?”宁随脸上有点挂不住,“妈你别说我,我看你比较危险,你今天信息素忽隐忽现的,有时候我都差点闻不到,你是不是嘴巴太毒自损八百了?”“你才有毒,”夏蓉一巴掌呼他背上,“是你鼻子不灵了吧。”“我的鼻子怎么可能……”宁随说到一半,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猛地停下脚步,站在人来人往的鹿园街举目四顾,他这才发现自己不止是闻不到夏蓉的信息素,就连远处的食物飘着怎样的香气,刚才擦肩而过的行人又是什么性别,这些他全都闻不出来了。后知后觉地,那个停电的晚上他没闻到司越,玩游戏时没发觉旁边alpha信息素的变化,还有操场上找不到同班同学……曾经被忽视的细碎此刻都齐齐冒出头来,一个又一个早有预告的线索串连在一起,将他从根深蒂固的习惯里拉拽出来,引向了某个理所当然的答案。他的嗅觉是在生病后才逐渐变强的,自然也很可能会随着他身体的恢复而回归正常。“怎么了,看到你同学了?”夏蓉见他站在原地左顾右盼,顺口一问。“没……我只是突然想起这次作业很多,”宁随收回目光,故意挤出一副夸张的苦瓜脸,“怎么那么多啊,高中生没人权啊!”夏蓉非常敷衍地安慰了他两句:“高中不好大学好,上大学就没作业了啊。”宁随动了动嘴型说放屁。后来夏蓉又问了他点什么,他全靠本能回答,说了下一个字就忘了上一个字,满脑子都想着他那不灵的狗鼻子。他心情复杂地自我安慰着,不过是将打乱的珠子拨回原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白捡了这么多年的特异功能,触摸了常人毕生无法踏足的领域,也该知足了。暂时还没有时间去消化这份突如其来的改变,宁随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压下心头的思绪,专心陪着夏蓉在南岐市玩了三天。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夏蓉从行李箱掏出两件衣服和几样小东西递给宁随:“喏,给你买的,待会妈送你回家,你记得把作业都写完,啊?”宁随接过衣服,弯腰把为夏蓉做的信息素香水放进行李箱,说:“我送你去机场吧。”“行了,机场那么远,一来一回多耽误时间。”夏蓉刚拉上拉链,宁随就直接将行李箱拎走,还不由分说地把自己也塞上了车:“我接的就得我送,这叫有始有终。”“……好吧好吧,随便你。”夏蓉当然也舍不得儿子,就由着他去了。办好登机手续后,母子俩在安检处拥抱道别,夏蓉说:“今年你是要跟你爸过年的,那就只能明年再见了。”“嗯。”宁随点头应了,“妈,再见。”夏蓉拍了拍他的肩,头也不回地进去了。宁随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心里才慢慢踏实了下来。他摸出手机给司越发消息:“我妈回去了,你什么时候的飞机?”司越的上一条回复还是在两天前,说是要画画,然后就再没了音信,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笔仙给吃了。五分钟后,司越没有回复。宁随百无聊赖地点开朋友圈,大家的国庆假期都过得有滋有味,朋友圈划了好久还划不到昨天,他一边走马观花地浪费流量一边等某人的消息提示。十分钟了,笔仙依然没把某人吐出来。估计是在忙吧,司越好像难得回老家一趟,宁随不想表现得太不矜持,于是退出了微信。然后他做贼似地转开了眼珠,把联系人界面拉到s再一通乱点,假装巧合地给某人打了个电话。等待接听的时间里,宁随特别做作地清嗓子咽口水,还舔了五六七八次嘴唇。终于等来对面传来熟悉的嗓音,他又立刻把什么矜持委婉都抛在了脑后,单刀直入问:“你这两天干嘛呢?”司越像是刚睡醒,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里,他从胸腔里哼出的那句话便更添了几分含糊:“画画,没注意时间。”“你不会是画了一天一夜,刚才躺下睡会儿吧?”宁随有些惊讶,“画的什么啊,这么入迷?”“……瓶子,设计图,”他似乎翻了个身,话筒蹭在枕头上,嗓子还低哑着,“画了不少。”“那……”宁随本想说不打扰他了,但还是私心占了上风,“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说完,又找补了一句:“明天就上学了,你可别忘记了啊。”“没忘,请过假了,”司越自然听得懂他什么意思,心情愉悦地笑了笑,“这边还有点事,我可能明晚才能回去。”明晚回来肯定赶不上晚自习,那就是后天早上才能见着。宁随撇了撇嘴,有点蔫了:“行,我知道了。”他断了念想,乖乖回家埋头写作业,一直写到晚上十二点多,终于紧赶慢赶地补完了。这几天宁端出差,家里就他一个人,他洗个了澡换上夏蓉给他买的衣服,想了想明天上学要穿校服升旗,又把衣服脱下来叠好放在床头。他拉开抽屉想把夏蓉送的那些小玩意放进去,不料一眼就看见了躺在抽屉右侧的那张合影,上面的年轻夫妻抱着小孩坐在饭桌前,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这张照片他一直收在相册里,不是他放的,那就是……宁随的手指摩挲着照片上一家三口的笑脸,想到自己去上学的时候宁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看照片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来的酸。宁端和夏蓉刚离婚的那两年他经常躲在屋子里偷偷翻相册,后来反倒是把相册藏在抽屉最深的地方不愿多看,要不是今天猝不及防地瞥见了八年前的时光,他几乎忘记了宁端年轻时的样子,曾经的夏蓉也不像今天那么瘦,妆容已经盖不住脸上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