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了!这些不是血,我不是吐血了,这是营养液,你闻闻,甜味的。”舒鹞揪着自己的病号服衣领,努力往周酩远面前凑,“闻到了吗?不是血,你别哭啊我死不了,还等着配你白首的,等你老了没牙了我还要给你买坚果欺负你呢!”周酩远没觉得自己是在哭。他只是太着急了,在手术室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又不能联系里斯,整个人都是慌的。人最怕自己吓自己。周酩远以前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他自己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从来没怕过。今天他真的是怕了。怕舒鹞有任何闪失。但看来这姑娘精神还不错,只是说话声音稍稍有些虚弱,揪着衣领努力往他面前凑的样子还是那么活泼。周酩远顺着她的动作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就收回视线。病号服都是宽大的,舒鹞又那么瘦,这种揪着衣领的动作,露出里面白得刺眼的细腻肌肤。周酩远偏过头,舔了下唇角:“闻到草莓味了,放下吧。”某个心大的舒姓女子误会了他舔嘴角的动作,絮絮叨叨:“你是不是也馋了?我也觉得这个味道特别好喝,要是不告诉我是营养液,我都会觉得是混合果汁呢。”说着她又扯起衣服,“你再闻闻,甜香甜香的!可好闻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里斯教授,看见这个场景,转过头吭吭哧哧地闷笑起来。周酩远无奈地把舒鹞的手从她衣服上拉下来:“回去再看。”里斯笑得更欢了。“里斯,舒鹞可以回去休息吗?”连教授都不叫了,可能是不满了。里斯笑得捂着肚子:“回去回去,回去歇着,睡醒了打个营养针就行,剩下就是养着了,不用担心。”两人对话时,舒鹞歪着头仔细思索。她说的好像是让周酩远闻一下吧?周酩远说什么回去再看?草莓味是能看出来的?舒鹞垂头看了自己一眼,总觉得不太对劲。她像刚才那样扯起自己的衣服,一眼看见自己宽大领口里,柔软的弧度。周酩远和里斯商量好检查时间和输液时间,准备抱着舒鹞回卧室休息,他把舒鹞抱起来,听见舒鹞凑到他耳边,嗲着嗓子问了一句:“酩远哥哥,我好看吗?”周酩远猛地偏过头,咳了一声。作者有话要说:某周姓男主,你往哪看???-【第二更】第60章 珍视其实没跟着周酩远来南非之前, 舒鹞想象中的南非很贫瘠,是那种无尽的荒漠和巨型植物的形象。来了之后才发现,开普敦发展得很不错, 景色也美得要命。只不过周酩远这边的实验所, 把钱都搭在了项目上, 住处真的很一般,和帝都市东槿那栋大别墅比,确实天壤之别。舒鹞他们住的是研究中心的员工宿舍, 有点像那种国内的小旅店。一人一间屋子。睡人的床再加上空地和浴室, 统共也不到15平米的空间。每个屋子都是单人床, 周酩远住在舒鹞隔壁。房子虽然老旧,他那间屋子舒鹞也去过,整齐得不像是人住的, 被子都折得方方正正。周酩远细心地给舒鹞盖了张毯子,才把人抱着从手术室出来, 一路走到舒鹞住的那间卧室门口, 推开门, 舒鹞感觉他的眉梢抽动了一瞬。她住的这间,床柜格局、甚至床单被罩的花色都是和隔壁一样的, 深灰浅灰交织的条纹, 被舒鹞吐槽过像是监狱牢房。不过她住了几天, 现在窗台上摆着一排用泥巴捏的小人, 舒鹞的技术不怎么样,更像是一排张牙舞爪的小怪兽。里斯都说了,幸好女娲娘娘不是她这种技术。窗户上摆着个草编的风铃,是当地的小朋友送给舒鹞的。鞋子横七竖八堆了几双在地上,不大的桌子上是两个巴掌大的包包, 还有一堆不知道哪摘回来的叶子,有的已经干枯成驼色。床上的被子没叠,鼓囊囊的一小团,枕头旁边一堆乱糟糟的充电器和耳机线。周酩远艰难地迈过鞋子们,把舒鹞轻轻放在床上,把她的手机从裤兜里摸出来:“睡一会儿,午饭前还要去输液。”舒鹞躺在床上,扯了扯领口:“酩远哥哥不看了吗?刚才不是说回来看吗?”周酩远没说话,直接迈了步子往外走。背影还是那个高冷的背影,只不过出门时撞了门框一下,暴露了他的慌乱,耳根有一瞬间的泛红,看着有些可疑。舒鹞猖狂地大笑出声,怎么停都停不下来,拍着隔壁的墙,一直笑。结果乐极生悲,才早晨8点多,舒鹞气息虚弱地给周酩远打电话:“我想念里斯教授了。”“好好说话。”“周酩远,我胃疼。”南非这种简陋的房子,又不会很隔音,舒鹞笑得多起劲周酩远是听到了的,只是没想到这傻姑娘能把自己笑到医务室去。周酩远冷着脸把人抱回研究中心,里斯打了个呵欠,有些不解:“怎么搞的?你们俩不会是做什么运动了吧?”里斯教授扭头去看周酩远,一脸不可思议和斥责:“她才刚下手术台,我说小周总,你能不能,克制点?!”舒鹞摸着鼻尖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自己笑的。”本来里斯教授还说,舒鹞稍微休息几天,也可以尝试着吃一些正常的饭菜,多咀嚼别让胃部出现排斥就行了。托这场笑的福,什么也不被允许吃了。手术后的第5天,舒鹞端着一碗燕窝,可怜巴巴地蜷在卧室床上。卧室的单人床靠着窗边,她看见周酩远从窗子旁走过,愤怒地拍了拍玻璃:“周酩远!”周酩远正举着手机和白栩通话,听见玻璃被拍响的声音,停下脚步,微微侧头,把手机换到耳侧的另外一边,看向舒鹞。她穿的是他的衬衫。里斯教授嘱咐说手术后这几天要穿得宽松些,女孩子总是爱美的,带来一堆小裙子,还都是能体现腰身的那种,最后只好借了周酩远几件衬衫。高定衬衫,面料上好,穿在周酩远身上是冷清禁欲,穿在舒鹞身上,像是唱戏服,袖子被她甩来甩去。这姑娘脸上堆着忿忿,把玻璃窗拍得“啪啪”响。廊外正下着一场大雨,从早晨下到下午,气温骤降。舒鹞的卧室里开着电暖器,玻璃窗被烘烤得凝结着水雾,她的巴掌拍上去,印出一个又一个清透的手印。舒鹞大概也有些热,脸颊发红,不知道是电暖器温度太高,还是刚喝了半碗热腾腾的燕窝给热着了。看见周酩远回眸,舒鹞开始抱怨:“不是说手术好了就能想吃什么吃什么么!骗子!你和里斯都是骗子!大骗子!”舒鹞上午刚看了个电影,里面的人吃得可香了,她纠结着眉心:“我想吃方便面,想吃麻辣烫,想吃路边摊,想吃小脏串,想吃苍蝇馆子!”她端着剩下的半份燕窝,语气忿然。其实燕窝隔水炖得刚刚好,又放了南非大鲍鱼丁和小人参,味道清甜,也够滋补够奢侈。但舒鹞这个吃了十多年燕窝的姑娘,她的嫌弃是实实在在的,看得周酩远想笑。电话里的白栩大概是听到些,笑着问:“跟楚聿借的厨子还没到?我可听见舒鹞抓狂的声音了。”周酩远笑了笑,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司机去机场接了,估计再有半个小时,人就能到。”舒鹞屋里是放着音乐的,healer的新歌,听不清周酩远嘴巴一开一合的再说些什么,只能看见他笑着,心情很好的样子。她这么苦,他还在笑!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都是假的,她现在只想踢爆周酩远的鸟。外面下雨舒鹞不允许出去,又吃不到好吃的,悲伤地扒着窗:“我这和蹲监狱有什么区别。”下一秒,窗子被周酩远从外面拉开,窗外的空气微凉,夹杂着细雨的潮湿和泥土的腥气。没料到窗户能从外面打开,舒鹞愣了愣,惊诧道:“周酩远!你们南非人怎么这样设计窗子?这多不安全!”周酩远挂断电话,胳膊往窗框上一撑,和舒鹞面对面:“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哇哦,酩远哥哥终于想起带我出狱了。”舒鹞没觉得多高兴,撅起嘴,还翻了个小白眼。周酩远顺势在她撅起的唇上亲了一下,被舒鹞眼疾手快地捏住脸皮。廊前石板凹槽里漫着细雨,石板上零落了叶片和花瓣,檐角聚水砸下来,捡起一片片夹着泥土的小水花。长廊里传来舒鹞欢快的声音:“哈!抓住一只大色狼。”被扯起脸皮的周酩远笑了笑。生活在他少年的年纪,没给他可以做少年的机会,他像是才刚找回未曾得到的青春,笑着:“亲一下就是色狼了?”“哇!周酩远!你现在脸皮很厚啊!亲都不算色?那你还想做什么?”两人笑着闹着,里斯叼着一支碳素笔打开窗。从窗口看出去,正好看见他们西装穿得一丝不苟的小周总,像个痞子似的,有门不走,踩着窗子跳进了舒鹞卧室。里斯看了眼天边乌云滚滚的雨幕,摇摇头:“第一次觉得,南非这么可爱。”周酩远从窗子跳进来的行为,惊得舒鹞都愣了一瞬,摸着鼻尖反思:“不是都说近朱者赤么,怎么你现在这么痞气……难道是和我学的?我平时像女流氓吗?”“像。”“我哪像?!你再说一遍,谁像?!”“……我像。”两人闹了半天,舒鹞忽然想起,他刚才好像说要带她去个地方,扭头问:“你刚刚说,要带我去哪?”卧室里空间狭小,周酩远和舒鹞肩并肩坐在床上,有些像十多年前在小破屋里相依为命的时候,一扭头,就是近在咫尺的对方。周酩远偏过头时,舒鹞也在看着他,她那双清澈明亮的黑色瞳孔里,映出他的样子。这是个很令人舒适的画面,只需要揽着她的腰轻轻凑过去,就能吻住她的唇。周酩远也确实这么做了,温柔地吻过去,交换唇齿间的温度。等他退开,舒鹞才攥着拳打了他一下:“问你一会儿去哪呢。”“去院子里。”周酩远说的院子是研究所的大院,离卧室这边一共才不到3分钟的距离。就这,这也叫带她去个地方?舒鹞愤怒了,扑过去掐他:“我发现你对我越来越不上心了,你现在满脑子里净是想着怎么占我便宜,我让你占我便宜!让你占我便宜!”她一边叫着,一边捧住周酩远的头,嘴巴嘟起往他脸上砸,啾啾啾地乱亲一气。一点温情都没有,把亲他当成泄愤,像树上的啄木鸟。周酩远笑得几乎呛住,咳了半天才把人按进自己怀里,解释着:“你不是想吃烤鸭么。”“烤鸭!”怀里的人眼睛亮了,又隔着衣服咬他的手臂:“骗人吧?我都看了,门卫室大爷那边好多天都没人寄来新快递了,只有昨天签收了一批机械材料。”“跟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舒鹞拎出要换的衣服,扭头睨周酩远:“我可要换衣服了,别偷看啊。”周酩远倒是挺绅士的,开门站到走廊等她。舒鹞换好衣服出来,周酩远把人抱起来,舒鹞揽住他的脖子,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里斯说我不能走路吗?我感觉我这两天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应该恢复得还可以吧?““不是,起风了。”舒鹞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突然这么诗意?”“……北风把雨吹到了门廊里。”听周酩远这么说,舒鹞才看向地面,本来就不算平坦的地面,凹陷里积满了雨水,看着有些泥泞。他说:“怕你踩湿鞋子。”舒鹞垂下眼睑,挡住眸里的温柔,轻轻应了一声:“嗯。”周酩远迈着长腿,没两分钟就穿过长廊,迈进研究所的院子时,舒鹞在他怀里小声惊呼。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里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棚子里放着两个电暖器,把院子烤得热乎乎,烧热的小水壶里煮着路依保斯煮的茶,院子里的金盏花挂着雨滴。好惬意。最让舒鹞意外的是一位说话带着帝都口音的男人。那男人穿着厨师装,带着白色的厨师帽,正把一只鸭子挂进烤炉里,看样子是位大厨。大厨笑得喜庆,还朝坐在一旁的里斯教授介绍着:“这鸭子,昨儿我上飞机前亲自选的,忒好了,肥美,请好吧您嘞。”舒鹞手术前说想吃烤鸭,想吃只占了一小部分,其实就是想刁难刁难周酩远,好让他别那么一直担心正在手术的她。手术之后谁都没再提这事儿,舒鹞还以为周酩远是没想到好办法。毕竟帝都市的烤鸭确实矫情,鸭饼要薄又筋道,甜面酱味道也要正宗。最麻烦的是鸭子,好的烤鸭店都是选当地的填鸭,养在玉泉山的水流里,终身喝着真正的矿泉水。烤出来现吃是最好的,金黄金黄,外酥里嫩。塑封包装的不行,吃不到脆感,烤过重新热的那种,也没有当时吃醇厚。矫情得,连不是好厨子片出来的柳叶片,厚薄不适中,吃着都没滋没味。没想到周酩远直接空投了一位大师傅,在南非的院子里,烤起来了。这么大动干戈的,只因为她说了一句想吃烤鸭。被人珍视确实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舒鹞看着烤鸭,喃喃说:“周酩远,你可真好。”“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给你。”周酩远看她眼睛直直盯着烤鸭瞧,笑着逗她,“我好还是烤鸭好?”烤炉里开始传出油香油香的味道,舒鹞咽了咽口水:“现在吗?”“嗯。”“那……那可能还是烤鸭更好一点的,它好香啊。”作者有话要说:周酩远:人不如鸭:)-【第一更,二更在9点左右】弱弱地问,我能拥有多一丢丢的留言么?作者冲一下积分榜上的名次,谢谢各位北鼻了,鞠躬。第61章 展翅做烤鸭的大厨, 是帝都市厨子圈里挺有名的一位,跟着楚聿干的,会做的东西远远不止烤鸭。金黄香脆的烤鸭把舒鹞吃得开心之后, 周酩远索性把人多留了几天, 帝都市那些特色美食, 轮着花样地给舒鹞做了个遍。大厨在南非住了一个多星期,楚聿打来电话,哭唧唧地诉苦:“我说酩远, 我这个饭馆子你还想不想让我开了?厨师一走就是十天啊?我亲自下厨给食客煮方便买吃吗?我这儿可是五星级啊!”当时舒鹞正坐在饭桌旁, 伸长了胳膊去夹拔丝鸡盒。琥珀色的糖浆被拉得长长的, 像是千百缕金丝缠着鸡肉和樱桃。桌上摆得满满的,四喜丸子、葱爆羊肉、栗子金塔肉,每一样都看着令人食指大动。别的菜都讲究趁热吃, 就舒鹞夹起来的这道拔丝鸡盒不能直接入口,凉了糖浆拔不起丝, 要趁热夹, 然后在雪碧里沾一下。冷却一些温度, 才好下口。周酩远接着楚聿的电话,还分心去留意舒鹞, 担心她冒冒失失直接咬下去会烫到, 端了半碗冰雪碧递过去。“干什么?”舒鹞护着手里夹着金丝的鸡肉, 警惕地看像周酩远。周酩远手机还放在耳边, 不方便说话,只把手里的碗又向着舒鹞方向递了递,示意她把鸡肉沾进来。舒鹞还以为周酩远在要她手里的拔丝鸡盒,小气巴巴地扬起下巴:“不给你吃!略略略。”说完把鸡肉咬进嘴里,烫得呲牙咧嘴, 又不能吐出来,只能去瞪周酩远。来不及阻止她的周酩远,目睹舒鹞被烫得合不拢嘴,他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拍了拍她的发顶,才和电话里的楚聿说:“明天就送厨师回去,你那饭店可以开门了。”这几天舒鹞吃得都比较克制,饭后还要喝一点助消化的药水,听说厨师要走,她还挺舍不得的,又夹了一筷子羊肉,扭头深深看了周酩远一眼。周酩远挂断电话,笑了笑,安抚地开口:“回去带你去楚聿的饭馆,随便吃。”吃过晚饭,南非天色也暗下来,其他员工到了下班时间,走廊里只剩下周酩远、舒鹞和里斯教授三个人。舒鹞蹦跶在前面,甩着她的小包,意犹未尽:“周酩远,今天厨师做的那道四喜丸子,汤汁淋在米饭上,太好吃了,米饭原来是这么好吃的食物!我爱米饭!”爱鸭子爱米饭。就是不讲爱他。周酩远摇头笑着,他喜欢看舒鹞这样欢快的样子。就像刚才在方桌上,她伸长胳膊去夹那道拔丝鸡盒,又贪心地想要多拔起一些糖浆丝,看起来就像小孩子一样。如果舒鹞是在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以她这样容易满足又乐观的性格,上学时一定是个可爱的女同学。她可能会穿着宽大的校服,叼着冰淇淋欢快地蹦跶在操场里,和同学们有说有笑地一起回家。其实想起这些,周酩远还是有些遗憾。那些珍贵的童年和青春,他们到底是回不去了。幸好还有很漫长的未来,他可以把她宠成无忧无虑的孩子。研究中心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舒鹞盘腿坐在一张宽大的电脑椅里,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南非的地图。里斯说她养得差不多,可以出去走走了,就是不要太劳累,舒鹞准备跟着周酩远去那个名字很萌的地方——林波波。白栩打来电话时,舒鹞才发现地图右上角的林波波省,找见稀疏草原的位置。她听见电话里说是要聊周家的事情,表示自己也想听听。舒鹞原话是这么说的:“周酩远,外放外放,让我听听周憬又出什么幺蛾子了。”手机打开外放,里斯教授非常有颜色地拿了烟出去抽烟了,表明了不听周家的家务事。“老爷子已经正式把周家大部分股权和掌权位置交给周冉之了,说他是周家年轻一辈最有能力的。”电话那边的白栩很有可能翻了个大白眼,顿了顿才说,“然后周冉之说自己受之有愧,拒不接手,装得挺谦虚的,躲到国外去了。”通常白栩说这些的时候,周酩远都是淡淡颔首,最多给他个“嗯”字当回应。舒鹞就不一样了,舒鹞烦死周家那群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了。她拍着桌上的地图:“这个周冉之跟周憬一样,不是什么好饼。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他怎么就成了周家最有能力的年轻人了?周家最有能力的不是周酩远么!”“没错!”白栩非常义愤填膺,“每次都是表面推辞,背地里比谁得到的都多,又一副‘我不想要,都是你们非要给我的,我就只好拿着了’的白莲样!”“虚伪!”“虚伪的还不止周冉之呢,周轩宇和周齐沐两个,最近整天上蹿下跳往老爷子身边凑呢。”舒鹞和白栩两个人,一唱一和,把周家那几朵白莲聊了一遍。说到最后,舒鹞眯了眯眼睛,样子有点像在午后屋顶晒着太阳的猫,舒适地叹了口气:“还是我们周酩远好,又帅又有能力,又细心又温柔,又……”后面的话被周酩远捂在他的手掌里,周酩远捂着舒鹞的嘴,淡笑着:“不用夸了,我会不好意思。”唔唔唔唔唔唔唔唔……!舒鹞在他手掌里含糊出声,极有可能在说,你那么厚的脸皮怎么会不好意思!其实周酩远离开后,周家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任何企业都不会是只靠家族亲戚,是多个股东和合作伙伴组建的利益共同体。就像司马迁先生说的那样,“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去”。周酩远的能力是那些股东和合作伙伴都看在眼里的,他走后,那些人并不十分信任周冉之。甚至很多周家内部的人,也不信任周冉之。有时候周酩远觉得,他每次遇险,背后的那位神秘人就是周冉之。但周冉之为什么要害他呢?想要周家的话,讨周憬欢心就够了。如果不是周冉之,为什么他经历的那些“意外”都是在周冉之回到周家后?只是巧合?周酩远不相信巧合,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有几次,周冉之都让他十分起疑。这次周憬决定把所有权利和股份都给周冉之,以周酩远来看,周冉之现在不接,是因为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以服众。如果周冉之是个有心计的人,很快,周家至少会有一笔生意出现问题,而那个解决问题的人,会是周冉之。这些周酩远都不会和舒鹞说,他希望她永远无忧无虑。至少在他身边,是这样。刚挂断白栩的电话,舒鹞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她才刚扭头,指着南非地图上的布莱德河峡谷,和周酩远说了一句:“这个地方我们也能去吗?好玩吗?”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吓了舒鹞一跳。是岑月白打来的视频。舒鹞看见岑月白的名字时,是有些微怔的。healer这六个人,给她打视频通常都是集体的,用小不点陆欣的手机,或者是大琛的,然后露出六张脸。偶尔也会有人单独找她,可能是木冽,可能是张士泽,但绝对不会是岑月白。岑月白的性格十分内敛,只有在过年那种大节日,才会编辑一条喜气洋洋的祝福信息,群发给大家。周酩远看了一眼:“你接,我出去抽支烟。”舒鹞接起视频,屏幕里露出岑月白隐忍着悲伤的脸。他的眼眶通红,身上穿的衣服舒鹞并不陌生,那是她半个月前才穿过的病号服。“月白,你……”还没等舒鹞一句话说完,岑月白压抑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舒老师,我的腿……我的腿不能跳舞了。”岑月白出了车祸。在healer新歌发行后,正在筹备下个月的新歌演唱会的关键时刻。他的腿打着厚厚的石膏,那么内敛腼腆的大男孩,整个人沉浸在悲伤里,几次捏着鼻腔压抑住自己低啜的颤音,无助又茫然。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也不会这么悲伤。岑月白怕的,是连累整个healer。演唱会的票早已经售空了。相关的宣传活动也早就做过了。舞蹈是6个人的集体舞,岑月白又是c位,如果他不能跳,演出只能取消。经济后果是要整个healer一起担的。舒鹞沉吟片刻,轻声安慰:“月白,会有解决办法的。”只有在周酩远面前,舒鹞是贪吃贪玩又不讲理的小孩子。在healer面前,她是老师,是家长,不自觉就拿出一种“长辈”的气势,像是对待自己家的弟弟们。岑月白摇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岑月白是队长,他手术时连麻药都没敢打,硬挺过来,生怕麻药让他不能清醒,不能利用有效时间来思考对策。只有现在,手术后的下午,趁着所有人不在,他想要任性一次,把电话打给他最想倾诉的人。舒鹞蹙着眉心:“月白,现在重要的是你的腿伤。”“是骨折,需要一个月才能尝试拄拐走路,”岑月白的声音越来越小,“跳不了舞了。”舒鹞其实有些生气,这种时候还想什么跳舞。但她明白,在岑月白心里healer一直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存在。“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完成演唱会,你来唱歌,我代替你跳。”周酩远和里斯教授站在玻璃门外,周酩远是绅士,不会做偷听的事情,里斯就不同了,这位教授的白大衣下藏了一颗八卦的心。里斯的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一会儿,用胳膊肘撞了撞周酩远:“哎,舒鹞要去替别的男人跳舞了。”“嗯。”里斯把听到的情况吧啦吧啦复述给周酩远:“怎么样吃醋吧?我听那个年轻男人的语气,他在心理上很相信舒鹞啊?”周酩远瞥了里斯一眼,没说话。“男人什么时候会很相信一个女人呢?爱慕!深深的爱慕时,才会不自觉地想要相信她,和她倾诉。”里斯一脸幸灾乐祸,“小周总,这是遇见情敌了?”“里斯。”周酩远不咸不淡地叫了他一声,“我为什么出来?”“为什么呢?”“为了不听他们讲话。”里斯一脸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绅士,回头老婆被人抢走了怎么办,替你情敌跳舞哎,不担心?”周酩远手里摆弄着一支烟,半晌,把烟放回烟盒里。出来抽烟是他找的借口,他不会限制舒鹞的自由。周酩远看向南非的夜晚,因为灯光稀少,星群格外璀璨,显得天际更加广袤。他笑了笑,对里斯说:“我曾经以为,舒鹞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其实不是,鹞这种鸟,原来是翱翔天际的猛禽,她想飞去哪,只管展翅飞。”“那你呢?”“我来做她的家。”第62章 新月healer的经纪人赵雅打来电话时, 舒鹞正坐在卧室里,周酩远也在,正在帮她擦干刚洗过的头发。南非这边是深夜, 帝都市应该还在下午, 赵雅那么周到的人, 换了平时是不会在这个时刻给舒鹞打电话的。赵雅也是女强人,临危不乱,做事很是干脆利落, 不然也不会让她带着这支年轻的顶团。只不过今天打来电话时, 嗓音里到底是带了些急切:“小舒老师, 月白说……你可以帮忙跳他的部分?是真的吗?”“嗯,我来跳吧,让月白安心准备唱歌就好。”“可是……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前阵子不是才刚手术过?”舒鹞掰了掰手指头, 她对时间日期的并不敏感,又从来没做过朝九晚五的那种工作, 连上学时候都是没有什么假期概念的舞蹈学院。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是通过吃的辨别日子里的单双数, 现在也就习惯了用食物辨别日子。手术后没滋没味地吃燕窝, 吃了5、6天,再加上帝都市来的大厨又给做了十多天的菜。粗略算算, 也养了大半个月了。“不碍事, 就是体力还不算好, 需要再练练。”这舞蹈是舒鹞编的, 难度确实极高,当时healer以高难度为骄傲,觉得既然担了顶团的名号,就要做到极致。现在岑月白出事,临时找dancer先不说气质和默契, 能不能把舞跳得出彩都是个问题。一般的dancer跳不出效果。好的dancer没档期。舒鹞是最适合的人选。舞是她贴合着healer的情况编的,又和6个成员都很熟悉,默契也是够的。赵雅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听得出来是很激动。订下替岑月白跳舞这件事后,舒鹞和周酩远在第二天就收拾好行李,赶到机场,乘坐航班回国。飞机临起飞前,舒鹞收到了healer的视频。几个大男生在岑月白的病房里,露出和昨晚岑月白同款的忧伤脸:“舒老师,你身体能行吗?”舒鹞刚落座在机舱里,脸上带着类似于长辈那种安抚的笑意,声音也温温柔柔:“放心,没问题的,我不会把你们的演唱会搞砸的。”周酩远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才在舒鹞身边的位置坐下来。舒鹞戴着耳机,不知道视频里又说了些什么,他只听见舒鹞语气沉稳地说:“healer,这次让我们一起做世界的治愈者吧。”挂断电话,刚才还大义凛然地要治愈别人的姑娘,转头就哭丧着脸,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周酩远,蜜月旅行又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