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鹞看书有个小毛病,总喜欢用指尖指着书上的字一行一行读,正读到这句,男主的后半句话和身旁周酩远的声音重叠了。-是为了带你做一个手术。舒鹞猛地回过头,捂着心脏看向周酩远:“难道是心脏。”“……”周酩远被瞪得不明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是你的胃。”“你居然,是为了我的胃。”舒鹞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那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得弱到什么程度?我这种胃也值得你费心思来挖?”周酩远:“?”作者有话要说:周酩远:就,感觉有点怪怪的...-【第二更】第57章 术前舒鹞的反应有些可疑, 周酩远看了她两秒,不目光落到她正在看的书上。他看书的速度快,一目十行不是吹牛的, 一眼就看见舒鹞指尖点着的那段话, 也看清了前后文。什么乱七八糟的。周酩远拎起那本书, 封面上画了个身材比例极度不协调的女人,还有一个嘴角快要挑到眉毛上去的男人。男人的胳膊像脱臼似的搭在女人腰上,还扯着他那条, 颜色花纹如同内裤的领带。周酩远被这刺眼的画风惊了一瞬, 作为曾经的高层领导, 他挑剔地想,这要是他手底下设计部的成品,估计那群人离失业也不远了。书被舒鹞抢回去, 抱在怀里:“干什么,我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不明白这种挖心脏的剧情哪里精彩, 周酩远收回悬空的手臂, 先皱着眉解释了一个问题:“我没有青梅竹马, 白月光也没有,如果硬要说一个的话, 你就是我的白月光。”在周酩远来看, 他这是在急切地解释。而舒鹞却觉得, 自己猝不及防听见了一段情话。舒鹞才从入戏过深的小说情节里出来, 歪着头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周酩远,我们去南非是为了给我做手术吗?”“别担心,里斯教授已经做好完全准备了,算是微创, 不会有危险。”“嗯,不担心。”说着不担心,舒鹞被周酩远握在手心里的指尖,却在回应的同时瞬间凉了下来,那本言情小说她也没再看了,安静地靠在座椅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周酩远感应到舒鹞的不安,掀起座椅中间的扶手,把舒鹞揽进怀里,轻声安慰:“不会有危险,我们找到了‘b-t天使’那个项目的主治医生。”“嗯。”“手术后养好身体,就能随便吃你向往的那些美食了,从南非这边吃起怎么样?南非的烤肉很有名,东开普省有一个地区种植葡萄柚,我们去树上摘新鲜的,比国内的味道可口。”舒鹞其实只是有些紧张。她15岁那年就被舒母带着去做了这个胃部的手术,一晃今年她都25岁了,这个病怏怏的胃跟着她有10年了。其实她以前想过,一直也没觉得治好或者治不好是什么大事,到了活不成的年龄就美食一顿,做个饱死鬼。但现在她有周酩远了,她想陪着周酩远更多更多年,想看周酩远到了白发苍苍时,他那双眸子看向她时是不是仍然盛满深情。有了爱,也就有了顾虑。没有从前那么洒脱。周酩远温柔的声音涓涓入耳,舒鹞的手被他紧握着,指尖渐渐染上他手掌的温度。他说:“舒鹞,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的。告诉她,我会带你出去,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别哭。周酩远永远都是让人安心的男人,无论是28岁,还是17岁。舒鹞偏过头看向周酩远,终于没那么紧张,笑着说:“我想去那个名字听上去很萌的地方,你不是说能看什么稀疏草原么。”名字很萌的省?周酩远反应了一会儿,才开口:“林波波?”“对,就是这个,你再说一遍呗?”“不说。”“酩远哥哥最好了,说一遍吧,我想听你说。”“……林波波。”“哈哈哈哈哈!周酩远!你说这个地名的时候真的好逗啊!”“……”到了开普敦机场,接机的仍然是上次那位司机师傅,见到舒鹞热情地挥了挥手,问道:“小周总,我们这次还走西侧沿海的路吗?”上次是周酩远提前吩咐过,走那条风景最好的线路。这次司机师傅看见舒鹞,觉得一定还是走那条路的,毕竟舒鹞小姐那么喜欢马来区的彩色房子和住在巨石滩上的企鹅。周酩远果然点头。车子又沿着上次相同的路线开往研究所,舒鹞依然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兴奋地看着沿途风景。帝都市已经从秋天正式进入到冬天,南非却和上次来一样炎热,再次路过马来区那些彩色的房子,路过企鹅生活的海滩,路过蓝鹤聚集的草原,舒鹞不知道为什么,闻着空气中浮动的青草香,生出一种类似于“归家”的踏实。车窗敞着,南半球温热的夏风拂面,舒鹞额前的碎发被阳光晃成金棕色,又毛茸茸地漾在前额。她撩了一把碎发,转身去看周酩远。周酩远一个人靠在车子的后排座椅里,垂着眸子处理公务,感受到她的视线,才抬眼,看见舒鹞笑得比窗外盛夏还灿烂。她说:“周酩远,我发现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去哪里,都像是回家。”开着车的司机师傅悄悄抬眼,从后视镜里看见他们总是冷着脸的小周总,忽地扬起唇角,笑得很温柔。到研究所和上次的时间差不多,也是天色黑下来才抵达。舒鹞已经可以熟稔地和工作人员们打招呼,蹦蹦哒哒地走在前面,过了办公区,里斯教授搬了把椅子,正坐在周酩远办公室门前。门前的巨型芦荟还是那么高大,金盏花也依然开得锦簇,舒鹞眼尖地看见里斯脚旁的矮草丛里探出一对尖尖长长的小鼻子,兴奋地叫起来:“嗨,小象鼩!”象鼩夫妇缩回草丛,舒鹞有些失望,才扭头和里斯教授打招呼:“里斯教授。”周酩远来南非,每次都是行色匆匆,饶是能力再强,也难免有焦头烂额的时候,只不过都是冷暖自知,不叫别人知道。他本来也不是个感性的人,这样忙得久了,哪怕在这儿呆了三年,对南非这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直到她看见舒鹞,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似的,一路跑着蹦着跑进研究所。沿路杂草丛生的长廊和墙体上的青苔,突然就染上了一层暖意。舒鹞在车上说的那句“无论去哪里,都像是回家”,周酩远此刻突然感同身受,她在的地方总是让人很有归属感。就像东槿那栋别墅,他成年后一直住在那里,也从来只觉得是个住所,倒是舒鹞搬进去后,乱是乱了些,堆满了她的那些小玩意儿,却更有家的味道。里斯教授把周酩远和舒鹞迎进研究中心,空调风呼呼垂着,舒鹞额前的汗意才堪堪褪去。“还是夏天好,到处都生机勃勃的,帝都市真的不讨喜,尤其到了冬天,也不怎么下雪,树都光秃秃的,看着就萧瑟。”面对这场手术,周酩远和里斯这两个大男人都紧张了半个多月,里斯几乎每天只睡3小时,就怕手术有意外,反复测试反复推敲数据。而舒鹞这个要手术的当事人,坐在研究中心冷兵冷器的各类器械中,居然聊起的是帝都的天气。不知道是故意逃避话题。还是本就不在意。“舒鹞的气色看着比上次还好些,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先做个体检。”里斯教授把各项手术注意事项讲给舒鹞和周酩远听,周酩远一直握着舒鹞的手。舒鹞看上去没有飞机上那么紧张,还能笑着和里斯开玩笑:“等手术之后,我不会体重猛涨,胖成球吧?”“你看着可不像容易发胖的体质,”里斯教授也笑了笑,“应该会稍微涨一点的,健康体重。”聊天气氛一直很轻松,周酩远出去接电话时,舒鹞目送他走出门外,把玻璃门关上,才幽幽叹了一口气。里斯教授意外地扬起眉梢:“怎么,其实还是有些紧张?”舒鹞看了眼周酩远的背影:“不是紧张,我是怕。”里斯教授最开始也是一线的医生,见过很多生老病死,病人手术前有紧张有害怕是难免的,尤其是才20多岁的小姑娘。里斯从文件夹里翻出一堆实验数据,想用成功率安慰安慰舒鹞。却听见舒鹞说:“我很怕我不能陪着周酩远一直到白首。”里斯愣了愣,前些天周酩远说过一样的话。小周总在南非时总在熬夜跟项目,早晨也是天没亮就起床,几乎每天只吃一顿饭。前些天里斯掐着时间在早晨5点钟给周酩远打电话,没人接听,等到6点半,电话回过来,周酩远说自己在煮燕窝,让他稍等。里斯当时打趣说:“小周总现在学会养生了?昨天晚上不到10点就睡了,今天6点多才起?还吃燕窝。”周酩远当时笑了笑:“听说女人平均寿命比男人长,我怕不能陪着舒鹞一直到白首。”“放心吧,手术一定能成功,你们啊,也一定能白头偕老。”术前的体检确实很顺利,到手术那天,舒鹞换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背上插着补充营养的吊瓶针头,坐在病床上。里斯的助理推着她的病床往手术室里走,舒鹞笑眯眯地冲着玻璃墙外的周酩远摆手,嗲声逗他:“酩远哥哥,等我呦。”周酩远整个人都紧绷着,插在休闲裤兜里的手,无意识地去捻布料。舒鹞被推到手术室门口,马上就要进手术室去。一直笑着的姑娘忽然惊恐回眸,对着那名推着她的助理说了句什么,助理愣了愣,跑到里斯身旁传达。周酩远一直紧盯着这一切,生怕出什么意外,还没等换了手术服的里斯从里面出来,先探进半个身子:“怎么样?舒鹞说什么?”里斯教授身后的舒鹞一脸严肃,里斯也是一脸严肃,周酩远28年来从来没这么紧张过,心慌得厉害,又催了一句:“她说什么?”里斯笑着摇头:“你老婆问你,能不能赶在她手术醒前,从帝都空运一份烤鸭过来。”周酩远:“……能。”作者有话要说:小周总:好气,但还是要应下来。-今天只有一更,不要等到很晚才睡哦。我前几天不是忙么,需要捋顺大纲,顺完明天开始应该能多多更啦!-感谢在2020-10-07 18:27:28~2020-10-08 13:4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珉妮公主的侍卫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珉妮公主的侍卫 10瓶;汝汝伊沫 3瓶;多加一点可爱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8章 紧张舒鹞的病床被里斯教授的助理一路推进手术室, 手术室门缓缓关合,只剩下满屋不知名的医疗器械,和消毒水特有的味道。手术室的墙面是浅绿色的, 茶色玻璃, 器械大多是白色漆面, 很冷静的配色。像盛夏从热闹的网吧出来钻进空调很足的书店似的,想不静心都难。里斯教授手上戴着手术用硅胶手套,举着双手进来, 看见舒鹞正好奇地歪头, 盯着操作台上一堆亮着提示灯的控制板面。她长了一张很有灵气的面容, 眼底一枚小小的朱砂痣,显得漆黑的眸子更加灵动。在这种环境下,舒鹞紧张得不算过分, 看得出来,较同龄女孩子相比, 她的心态是真的算很好的了。里斯教授闷在口罩里笑了笑, 问她:“你是真的想吃烤鸭?”“想吃啊。”舒鹞甩了甩宽大的病号服袖口, 笑着回头,“但也没有那么想吃。”李斯教授说这场手术时间会非常的长, 记忆合金要一点点从舒鹞胃部抽出来, 抽出合金的频率还要仿照胃肠蠕动消化的节奏, 可能需要16-18个小时。舒鹞其实就是想在手术的时间里, 给周酩远找点事情做,免得他担心。就像前两天准备手术时,周酩远怕她担心那样。他从17岁就知道舒鹞对各色的美食抱有期待,哄人也就用食物哄,每天列一个单子, 把各国特色的美食念给舒鹞听。连昨天晚上里斯嘱咐术前必须早休息,舒鹞躺在床上,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和住在隔壁的周酩远通话,听的都是他在讲马达加斯加的椰奶鸡肉。“舒鹞,准备好了么?”里斯拿着一支麻醉剂,站在舒鹞身旁。她手臂上贴着医用胶带,输液管蜿蜒在手臂上,露在蓝白条纹病号服外手腕,纤细白皙,透出淡青色的血管。舒鹞躺在病床上,笑着和里斯说:“准备好了,开始吧。”里斯手里的麻醉剂针尖刺进滴壶里,把麻醉剂缓缓推入,和输液管里的与营养液混为一体。这是特地为舒鹞准备的温和型麻醉剂。病人关于情绪上的伪装很难逃过里斯的眼睛,舒鹞表现得再洒脱,当她闭上眼睛,轻颤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里斯忽然想起早晨的事情。他年轻时有个习惯,每到自己要参加手术的日子,都会起得很早,提前去手术室查看,闭着眼睛把手术过程在脑海里过一遍,排除一切可能的突发状况。要给舒鹞手术,里斯也特地起了个大早,他刚洗了把脸推开卧室门准备出去,透过凝结在睫毛上的水雾,看见门口站了个高大朦胧的人影。里斯当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那些总在暗里想要周酩远的命的人,现在把目标转移了,准备暗杀他。他整个人猛地后退,用母语骂了一句脏话,差点把身后的椅子抡出去。“是我。”门口传来周酩远的声音,里斯这才惊魂未定地才用衣袖擦干脸上挂着的水珠子,摸出眼镜戴上。视线清晰,里斯看清门外站着的周酩远。南非正值夏季,天亮得早一些,门外是朝阳穿透云层渗出的明亮光线,周酩远逆光而立。应该是挺帅的画面,但里斯总觉得他身上披着夜露,好像在这儿站了很久很久。“怎么,我亲自带的手术,你还信不过?”周酩远眉心紧紧蹙着,身上沾染着一丝烟草味,半晌才摇头:“不是,是来麻烦你件事。”里斯和周酩远合作三年多,从来没见过小周总这种犹豫的样子。在里斯印象里,和周酩远通话也好,面对面也好,无论你报告什么,这人总是话不多,杀伐果断。前年研究所的一个员工因为失误,毁了一台价值千万的实验医疗机械,周酩远也只是微微皱眉,开口时已经在吩咐补救措施和后续流程了。千金散去不足惜。没想到周酩远这样的人,也会有被感情牵绊的一天。周酩远站在晨光里,偏头:“如果舒鹞害怕,还麻烦你想办法让我和她说几句话。”就那么片刻的紧张,他也不希望舒鹞感受。难得见他谨小慎微,里斯故意调侃周酩远:“舒鹞手术后可不能闻烟味,再紧张也悠着点抽。”还以为周酩远会用他那双冰冷的眸子,不带什么情绪地看自己一眼,没想到他只是点了下头:“好。”里斯脑海里短暂闪过早晨和周酩远对话的情景,看见舒鹞颤着的睫毛,尝试着用手术室内的通讯仪器和等候区联系。两声“滴”响后,周酩远偏低沉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舒鹞。”舒鹞眼睛是闭着的,听见周酩远的声音传来,忽然觉得弥漫在手术室里的消毒液味褪去一些,不知道扩音器被安置在哪里,只觉得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他没有问她是不是害怕,或者是不是紧张。只用闲聊的语气,忽然讲起一桩往事:“突然想起,我在加拿大也遇到过危险,差点死了的那种。”舒鹞依然没睁眼,笑起来:“周酩远,你在和我比惨吗?”“2年前吧,我去加拿大谈一种机械用金属材料,工厂很偏僻,回来的路上遇见暴雪,车子在半路抛锚,陷在荒无人烟的雪地里。”周酩远缓缓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其实遇见危险的事情,每次舒鹞问起,他更习惯轻描淡写。她已经那么勇敢,在偌大世界里朝着他飞奔而来,实在没必要让她为以前的事情担心。但今天他要稍微多讲一点,为了把舒鹞放在紧张和不安上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用“卖惨”的方式切入故事后,周酩远才讲起正题:“加拿大的冬天挺冷的,我等到救援后从医院出来吃的第一顿饭,是温水沏枫糖和普丁。”“普丁是什么?”躺在病床上的舒鹞,睫毛终于不再像房檐上的茅草那样簌簌地抖了。她皱了皱鼻子,看上去只有好奇。“很普通的东西,把肉汤和奶酪淋在炸薯条上,就是普丁。”“咦——”舒鹞拉了个长声,“听上去不怎么好吃啊,薯条不是该沾番茄酱么?而且枫糖水好甜好甜,不算好喝呢。”周酩远低低的笑声透过扩音器漫开,他说:“平时不会想吃,坐在加拿大劫后余生的大雪里,会觉得那是人间美味。”舒鹞的声音变得小小的,像是呓语:“那等我好了,你也……带我去尝尝吧,我还没吃过炸薯条……”“好。”舒鹞没再应声,里斯进入工作状态下冷静的声音传出来:“麻醉剂起作用了,我们准备开始手术。”连接手术室内和等候区域的通讯设备被里斯切断,坐在等候区长椅里的周酩远,两只手肘搭在大腿上,眉心深深凹成“川”字,紧盯着面前的玻璃墙。通讯被切断的瞬间,他指尖猛地蜷缩。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好像灵魂被撕裂掉一部分。周酩远能看见层层玻璃墙体内里斯的身影,看不清舒鹞的脸,他极度不舍让舒鹞一个人躺在里面承受这一切,整个人紧绷得像是拉满的弓。想抽烟。又想起早晨里斯教授说舒鹞手术完不能闻烟味,手里摸到的烟盒又塞回裤兜里,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坐立不安。理智上,周酩远知道这场手术不可能出现意外,舒鹞也一定会平平安安。但心里就是抑制不住的发慌。不然今早,他也不会在凌晨2点多徘徊在里斯教授卧室的门口,抽了十几支烟,才等到里斯睡醒。只为了嘱咐里斯,在舒鹞害怕时找个方法让他们能通话。28年,周酩远才体会到,有些感情是用理智压制不下去的。手术时间很长,进行到8个多小时,手术室里的人滴水未进,坐在外面等着的周酩远也一样。安静的研究所里突然响起一阵铃声,像是惊雷砸进周酩远耳道。周酩远的研究所有很严格的规定,一切电子设备只要迈进研究中心的大门,都必须是静音状态。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惊了一瞬,周酩远忽然意识到什么,大步迈出休息区,循声看见里斯教授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只手机。手机贴着卡通贴纸,橘色的小猫笑眯眯。眼睛弯弯,和舒鹞一样。林间清泉流水和鸟啼虫鸣,偶尔还有两声布谷鸟的叫声,是这个牌子的手机自带的默认闹钟声,屏幕上显示的画面是绿色森林。是舒鹞订的闹钟。时间:下午5:20。备注:酩远哥哥,撒浪嘿!周酩远握着手机,他没关闹钟,手机也就依然“啾啾”唱着鸟鸣在他手心里震动着。就这么热闹了一分钟,手机才刚安静下来,又重新震动。他很少用手机闹钟,偶尔那么一次两次,也是闹钟才刚响,他就清醒了,甚至比闹钟醒得还早,也就不知道手机里的闹钟究竟会响多久。5:21的闹钟响起来时,周酩远还以为是因为他没关掉,手机程序里自带的再次提示。只不过他看向屏幕,发现这是舒鹞上的第二个闹钟,因为备注变了。备注:就知道你舍不得关!我是不是很了解你!周酩远看着这行字,终于扬起唇角,露出一些笑容。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二更在晚上9点】第59章 甜香舒鹞手术进行到第10个小时, 出现意外。胃里的合金只剩下一点点就能全部被医疗器械全部吸出来,但她的胃长时间被记忆合金填充,合金变少, 胃部也会忽然变得空旷, 出现排斥反应。这个常年被“虐待”的小器官, 发出了抗议,舒鹞很快就会出现反胃和呕吐的症状。这种情况里斯教授在术前有过预料,给舒鹞的麻药也刚刚好在症状出现前10分钟到时间, 没什么生命危险, 就是会很难受。舒鹞从手术中清醒没几分钟, 迎接她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恶心感,她还有心情自娱自乐,胡乱想着:晕车肯定是晕不成这样子, 不知道害喜会不会是相同的感觉。她被手术室里的医护人员扶起来,抱着垃圾桶开始吐。早晨没有进食, 吐的都是胃液。“小舒鹞, 坚持住, 还有百分之九的合金,吸出来就结束了。”里斯轻轻拍着舒鹞的背, 安抚她, “你家小周总在外面等你呢, 要不要让他进来?”这么多年都只吃流食和营养粉, 舒鹞整个人都是虚弱的。她吐得眼眶发红,声音也轻轻的,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却还有精神开玩笑:“里斯教授一定没有女朋友,我吐得这么丑, 可不能让他看见……”话没说完,又低头去干呕。舒鹞瘦瘦的身躯蜷成一团,她的指尖紧紧攥着白色垃圾桶的边缘,小巧的指骨凸起,额头很快密布一层虚汗。里斯拿了一支淡绿色的液体,用针管抽出来扎进吊瓶里,营养液顺着舒鹞手背上的针管流入体内,帮她支撑和恢复体力。断断续续吐了一个多小时,舒鹞几乎虚脱,但手术不得不继续。里斯担忧地看了舒鹞一眼:“能撑住吗?”现在的手术状况是里斯预估中情况最差的一种。舒鹞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她那张脸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眼眶通红,病号服都被汗水浸湿,包裹在她瘦得让人心疼的肩骨上。“能的。”舒鹞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开始吧,拖得太久他会担心。”里斯没想到舒鹞在这种时刻,第一时间担心的居然是手术室外面的周酩远。他愣了一瞬,气得都笑了:“你们俩个啊,能不能悠着点?我在南非这边跟项目已经够艰苦的了,手术呢,还秀恩爱,太过分了。”舒鹞可能想要笑一笑,但她太过虚弱,只弯了弯眼睛。她那双眼睛是此刻是红的,却依然明亮,依然眸色灿烂。如果说周酩远是沉寂在山谷里的幽潭,舒鹞就像透过山谷映在潭水上的月光。太般配了。里斯教授操作着腔内ai手术器械,嘟囔:“见鬼了,我真是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谈一场恋爱。”手术室里的情况周酩远都不知道,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层层玻璃墙内,舒鹞似乎从病床上坐起来了,好像在吐。里面的人影忙来忙去,几个医护助理和里斯穿得一模一样,周酩远一时分不清是手术出了乱子,还是里斯故意这样安排的。周酩远在玻璃墙外,急得走来走去,恨不得亲自进去看。但手术室是严格做过消毒的,必须保证在无菌环境下进行手术。他紧握着拳,修剪整齐的指甲都已经被他攥到肉里去。舒鹞的手术后面还算顺利,一共进行了将近17个小时。可能是因为手术前麻醉剂起作用的最后一刻,周酩远在给她讲述加拿大的雪天和枫糖水,她总是迷迷糊糊闻到一股甜味。舒鹞苏醒时,手术室里那些闪着提示灯的机器已经悉数撤到墙边,头顶几个张牙舞爪的器械屏也缩回去,紧贴着天花板。病床旁放了加湿器,白色的水雾漫出来。空气里还真的有一种甜味。里斯正在沏一种口服营养液,晃动着玻璃杯,转头正好看见舒鹞睁开眼睛,他举了举手里的营养液:“恭喜啊,终于熬过来了。”“周酩远呢?”“怕你醒来还是想吐,放他进来你又要说我不懂女人心,让他看你吐的样子,”里斯端着玻璃杯走过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舒鹞摇头:“没有,你拿的什么,草莓汁?闻起来很甜。”“营养液,特地调成草莓口味的,庆祝你手术成功。”里斯把玻璃杯递给舒鹞。舒鹞还是有些激动的,手术成功这四个字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早晨起来可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不用化妆,随意穿好衣服去买豆浆油条。晚上入睡前觉得饿,也可以拿起手机叫个烧烤麻辣烫当夜宵。想吃的东西都可以大口吃。恢复体力后,也可以酣畅淋漓地跳街舞。不用担心周酩远会一个人,可以一直一直一直陪着他。舒鹞接过里斯递过来的营养液,放到唇边时还在想这些,忘了自己是半躺着的,手抬得太猛,玻璃杯里的营养液洒了满身。她自己也被呛得咳了几声。这下可好了,本来手术过就像从水里捞出来,满额的汗早就把头发弄得散乱着。她的状态不算好,再来大半杯的营养液红乎乎地浇了满身,顿时觉得这间手术室被她这样的形象渲染得,像是恐怖电影里的疯人院。舒鹞抬眸间,正好看见周酩远从绕过玻璃墙走廊,往手术室这边来。手术开始时是上午9点钟,现在已经是将近凌晨3点,除了舒鹞,其他人都是一夜没睡,里斯教授和他手底下的医疗团队看上去都很疲惫。周酩远也是一夜没睡,可能因为肤色过于白,大步走过来时反而看不出什么疲惫感,还挺帅的。凌晨3点,窗外一片漆黑,玻璃墙走廊里的亮着整排的廊灯,灯光照在他身上,身后是寂静长廊,像电影画面似的。这么比较,倒了自己一身红色营养液的舒鹞可太狼狈了。她直接躺下去,把被子往头顶上一蒙,装死。周酩远腿长,进来后两步迈到床边,倾身叫她:“舒鹞。”他这17个小时滴水未进,嗓子像砂纸打磨过似的,哑得厉害,声音却是温柔的。舒鹞从被营养液上淡红色污迹的被子里探出半张脸,眼睛眨了一下:“嗨,帅哥,你认错人了。”周酩远没说话,垂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再抬头时,一滴眼泪从他眼眶里掉出来,砸在了舒鹞额头上。眼泪掉得毫无征兆,周酩远这人落泪的时候眼眶都不会红的,但那滴泪是真真实实的。舒鹞感觉到了,是烫的。他那双冷清的眸子,流下的泪水是滚烫的。站在一旁的里斯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倒退半步,又跌到,顺便带倒了身后排着队的几名医护人员,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倒成一片。又碰倒一些医疗器械,叮叮当当。舒鹞也吓得不轻,她愣了至少3秒没动,哆嗦着从被子里钻出来:“周酩远!你、你别哭啊,你怎么哭了?”周酩远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刚才的眼泪是众人的错觉,他只说:“没事了就好。”这句话不知道是在感叹。还是紧张得太久了的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