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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嫁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6(1 / 1)

杨朔语出惊人,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看着有人终于把视线落在他身上,这小崽子。“我舅舅入土十几年了。”阮绵书犹豫着说:“莫不是借尸还魂,您是鬼吗?”杨朔的笑意就这么僵在了脸上,咬牙叫道:“沈寂,管管。”他突然的高腔把阮绵书吓了一跳,抓着沈寂的手一紧,缩到沈寂的臂弯,偷偷看着杨朔的黑脸。“沈寂,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她凑近沈寂。“没错。”沈寂把手放在阮绵书的手上,朝杨朔吐出几个字,“管不了。”杨朔:“……”你那是管不了,分明是不想管,他翻了一个白眼给沈寂。“我是沈寂的舅舅,自然也是你的舅舅。”杨朔变脸似的给阮绵书露出一个笑脸。阮绵书有些怀疑,“沈寂有舅舅吗?”一点也不像,沈寂那么静如雪,这个人欢脱的跟兔子一样。姑娘的声音如六月风,轻柔的吹到沈寂耳中,他莫名的有了想笑的感觉,还是开口解释道:“恩,捡来的,不用在意。”阮绵书闻言有些尴尬,微微笑着朝杨朔点头,“舅……舅舅好。”杨朔开心了,他也是第一次当人长辈,随手抽出两张银票,“见面礼,见面礼。”见面礼在触及阮绵书的时候被沈寂截了,沈寂不甚温柔的拿过来轻轻放进阮绵书的衣袖里面,“你走吧!”杨朔本是开口要骂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的眸子,到底觉得愧疚,摆手道:“走了走了。”阮绵书想要说去送一下,沈寂却比她快一步,“不送。”“稀罕——”前面杨朔走了几步,忽然转头,复杂的看着他问:“今年念云庄修了温泉,于你眼睛有益,你可早做准备,早日启程。”“不去。”“去。”阮绵书眼睛一亮,替沈寂应下。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特别是阮绵书,激动的往前走了一步,“是治眼睛吗?舅舅,沈寂去,他去。”沈寂蹙眉,明显不悦的扯开她的手。阮绵书不放,回头双手拽着他的袖子,祈求道:“沈寂去吧!我陪你去。”“不去。”“去。”阮绵书声音比他更高。沈寂甩开她的手,冷漠道:“我是瞎子,以前是,现在是,往后也是,你不是一直知道吗?”他也曾想过看见世界,每一次满心期待,最后又被黑暗击溃,夜深人静独坐的寂寞,他怕了。沈寂转身就要离去,阮绵书一把扯过他。“我知道,可谁也不是天生就是瞎子,以前已经过去,以后还没有来,你焉知以后如何?”杨朔本是要向前的,谁都知道沈寂发疯那不是一个阮绵书可以承受的,走近看着阮绵书的手紧紧握着沈寂的手,沈寂额角青筋暴起,手上却不舍的握紧半分伤了人的克制样子,杨朔就知道,他不用过去。沈寂此人,怕是遇上克星了,阮绵书是克沈寂的。相遇以来,阮绵书总是和她的名字一样,说话绵软,性子也是忍让他的多,这次突然发火,强硬的也是第一次。沈寂脸色也难看。两人僵持着,院子的人被杨朔招手带走了,走的时候杨朔笑的厉害,在百花园甚至跳了两下,和送人的松柏说:“往后他可算是再难任性了。”松柏担忧院子里面的情况,催促道:“您快些吧!我可赶紧回去看看。”“急什么,没见你家夫人拉的紧的很,跑不了的。”杨朔说着看见那边路上来了一队人,他的笑容顿时敛去,“今日倒是热闹,这沈府的风刮的倒是快啊!”……阮绵书正和沈寂僵持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阮绵书忙缓和了脸色换上笑脸去开门。是吴嬷嬷,倒是意外。“二夫人可是得空?”沈寂以为是松柏,本来想转回书房的脚步闻言停了下来,循声看向她们那边,前两天过去她带回来一身血……阮绵书也不想过去,俞氏是郡主,还是一个不喜欢沈寂的郡主,谁知道她突然传唤会有什么事情。“阮绵书。”沈寂在后面朝她伸手,好似根本不在意吴嬷嬷就在那边等着回答,“扶我进去。”这是沈寂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阮绵书愣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朝吴嬷嬷歉意的笑了一下。吴嬷嬷看着两人相携就要入内,对她的问题恍若未闻,扬声道:“二夫人,郡主那边得了京中送来的蜜瓜,惦念往日情分,还望二夫人三思。”阮绵书步子稍顿,扶着沈寂入内,一进去便松了沈寂的手,沈寂尚未回神胳膊上的温度已经没有了。沈寂似乎是意思一下,十分随意,“你不想去,不用理会。”说完又补充道:“往后不想去,就往我身上推,不必奉承他们。”这算是沈寂第一次想要出手帮她,阮绵书看着他的侧脸,笑道“无碍的,都是在一个府上住着,我去去便回。”她伸手扶他。“随你。”闻言沈寂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摸索着往里面走着,挥开她过来搀扶的手,“要走快走。”阮绵书知道浪费他一番心意,想开口又不好意思开口,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过去一探便知。“那我走了,等我回来。”沈寂摸到桌子的手一顿,几不可查的锁了眉头,口是心非的女人,明明不想去,为何……阮绵书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看见吴嬷嬷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很假。“二夫人,得空了?”“走吧!”阮绵书不欲废话,若她没有想错,吴嬷嬷是在威胁她,拿入京的阮常江……威胁她。吴嬷嬷见了她,伸手要扶她,被她躲了过去,“不劳烦嬷嬷,您带路便可。”吴嬷嬷笑道:“二夫人果然如郡主所说,是个妙人,您请。”沈寂:男女老少,雨露均沾,我是正宫。第十七章 暗疾 “我屋子漏雨,你收留我……阮绵书到的时候俞氏倚在贵妃椅上,身后是两个新丫鬟小心的给她揉着额头,阮绵书犹豫着还是没有靠太近。“郡主安好。”俞氏没有动静,屋子里面燃着香炉,袅袅云雾盘旋而上,在阮绵书的身上,没有人抬眼看她,阮绵书盯着地毯片刻,自己站了起来。她想着俞氏找她,定然不是叙旧,一定会说些什么,可俞氏会说什么呢?关于沈寂……或是关于阿爹……这样想着,阮绵书并不着急说话,人已经来了,俞氏不会晾她太久。阮绵书慢慢放松,甚至有心志辨认屋子燃的是什么香,没想到俞氏这样的人,竟喜欢安神静气的檀香,倒是和她本人不大像。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俞氏睁眼,冷淡高傲的神色落在中央悠然自得的女子身上,“没规矩,二夫人来了也不叫醒我。”她身后的丫鬟登时就跪了一地,“郡主饶命。”俞氏没再管她们,朝阮绵书招手,“她们没规矩,好在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过来坐吧!”阮绵书笑着,在俞氏前面两步的凳子上坐下,“郡主言重。”“听说舅爷去了你们院子,是二郎犯病了吗?怎的没有过来传话,我们自己府上也是有大夫的,便是御医也是使得的。”俞氏端着茶,似乎真的因为担忧迟迟没有入口。而阮绵书心中惊讶,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夫君很好,舅舅只是过来送了贺礼,劳郡主担忧。”“这样啊!”俞氏松了一口气,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有些犹豫道:“马上就要入冬了,二郎有暗疾,如今你们成了亲我便放心了,往年也没人敢近身伺候二郎,你们夫妻想来不会在意这些。”阮绵书暗暗收紧双手,再是恭谨不过的样子,只是入鼻的檀香一时间变的难闻,她有些心焦,沈寂有暗疾?“只是你莫要逞强,伤药什么的要备足了,二郎发病可是厉害,打断胳膊打断腿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俞氏担忧的看着她,吩咐人准备了好多跌打损伤的药给她,另外还有布匹。“我们沈府尚且富裕,衣食无忧,就不要拿外人的让人笑话,说到底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你往后还是要靠着这里不是。”俞氏说笑一样的和她说着,阮绵书却从这话里面听出了别的意味,这个一家人里面没有沈寂,她们也没想过沈寂会长长久久。一个被所有人当作死人看待的二爷,他的人生就这样被盖棺定论了,怪不得沈寂浑身死寂,没人想他会活。待阮绵书走后,俞氏勾唇一笑,眼中报复的看着远去的身影,吩咐道:“把香灭了吧!扶本郡主沐浴更衣。”如今时辰尚早,可俞氏要这个时候沐浴,没有人敢阻止,扶着俞氏进了内室,她的步子有些虚浮,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俞氏熬过一阵头晕耳鸣之后,问边上的人,“我两日未睡了吧?”丫鬟不敢明说,轻轻的颔首。俞氏看着她们迅速准备好的浴汤,上面漂浮着她喜爱的花瓣,神色恍惚道:“我是不是老了,才两日就觉得……熬不住了。”这话更没人敢接,“既然如此,那就都不要睡好了。”俞氏似笑非笑的看着水上的花瓣,眼中带着某种疯癫的快意。沈寂敢放狼扰她,是他自己要找死,本想着再看几年沈寂孤独浑沌的日子,可偏偏有人上赶着贴沈寂,孤独没了,那就疼吧!他就该和她一样痛苦的熬着,直到生命的最后,和沈寂有关的人也要承受沈寂的孤寂,一生孤寂。俞氏笑着,任由丫鬟褪去她的衣衫,雾霭之中那双手臂上满是划痕,从腕子遍布到小臂,伤口纵横交错,可怖阴森。即便如此,丫鬟依旧目不斜视,扶着她进了浴汤。人心易动,情爱难控。一叶障目的时候,理智总是脱离本体在外游荡,你狂奔往前也就顺理成章,阮绵书就是这样,伪装的再好,她在意沈寂,便恨不得第一时间见到他。可扶着院门重重喘息,看着书房的窗户边透露着他安逸的剪影的时候,她竟从未有过的安心。沈寂,好好的。可那个暗疾是真的吗?俞氏口中几分真假?沈寂又是否因此疏离于她?这些念头一旦升起,就跟野草一样疯长,她期待真相,却又害怕真相。阮绵书看了许久,突然脸上一凉,伸手一摸竟是水珠,热的。阮绵书仰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雨下来了,雨珠拍在她脸上,她看见暗暗的云层之中有亮光滑过,紧接着便是轰隆巨响。“夫人,您回来了,衣裳都湿了,快进屋。”松柏慌忙收着院子里面的东西,担忧的朝她喊道。阮绵书点头,提着裙子跑进了正屋。她走后,书房的窗户突然打开,沈寂侧着耳朵朝外伸手,掬着雨水眉头越皱越深,只是片刻便哐当一声关了窗户,转身朝外走去。松柏听到一声巨响,以为是雷声,待看到书房门口站着沈寂阴沉沉的身影时,疑惑道:“二爷,下雨了您出来作甚?”沈寂一顿,他出去又能做什么呢?看不见,这样一副残躯遇雨雪便失控,出他能做什么?沈寂的身影在暗色中重新回到书房,如同缩回龟壳的人,来去无声,只余大开着的房门,似乎是救赎他的唯一通道。饭后,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一盏明明灭灭的烛光慢慢照亮了书房门口,那抹婀娜的身子小心的靠近,手掌护着烛光,带着温暖走进。“沈寂,沈寂——”沈寂逆着烛光站着,入定一样,满身的生人勿近。阮绵书似乎习惯了,她放下烛火,凑到他那边,脑袋靠在他的胳膊上,下面手紧紧握着他。沈寂微顿,他似乎贪恋这样的依靠,手指扣着她。“沈寂,下雨了。”“恩。”他们的手都是冰冷,可触碰到一起竟生了暖意,他偷偷把暖起来的掌心贴着她。阮绵书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又想起那天濒临死亡的时候,是沈寂握着她,告诉她“你死都不怕,还怕活着。”沈寂拉住了她,若沈寂永生黑暗冰冷,那就用她来照亮他,温暖他吧!“我屋子漏雨,你收留我好不好?”沈寂眼睛动了动,掌心被她挠的痒痒的也没有抬头,静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窗外风雨正疾,树影随风摇曳,阮绵书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眼色,秋眸中的光亮那样的耀眼,期待的看着他。只是沉默让星辰失去光芒,阮绵书叹了一口气,她从沈寂的表情中看出了不情愿,慢慢的松开了他的手,道:“没关系,你休息吧!我走了。”她转身低沉的离去,沈寂突然拉住她的手,因为拉的急整个人栽倒在他怀里,没有任何防备,嘴唇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扑上去的动作就像是把他抱住。沈寂有些意外,脸上软绵的触感还在,搅的他更加乱了,呼吸有些不正常,有些急有些重。但他还是伸手扶着她的腰,一入手就是销魂蚀骨,她的腰那么细那么软,好像只要稍微用力就会折断一样。“沈寂,疼啊!你拉这么快做什么?”阮绵书的脸烫的发红,抓着他的肩膀离开了些,她终于从沈寂的身上感受到舍不得了。沈寂翕动着薄唇,没有说话,但是他直接站起来,没等她跟着站起来,直接把她抱起来,放在铺好的席上。雨水被吹在窗户上,冷风顺着窗户缝隙进来,烛光被吹的几近熄灭,突然又发出耀眼的火花,她搂着他脖子的时候闻到了青草的清香,已经秋天了,哪里来的青草呢?阮绵书不解。沈寂摸到被子盖在她身上,正经道:“在这睡,我收留。”阮绵书忍不住笑了,笑的沈寂白晢的脸上带着异样的粉红,她歪头看着他,突然心情很好。她搂着他的脖子凑近他,鼻子和他的挨在一起,感觉到他呼吸快了,心里得意,“要是雨不停,你就一直收留我吗?”沈寂蹙眉,突然问道:“你熏香了?”阮绵书觉得沈寂这般转移话题太过生硬,偏生不放过他,“你要是不收留我,我无地可去,就只能去松柏房间了。”沈寂被她搂着的脖子一仰,不冷不淡道:“你敢。”“那你收留我吗?”“……收留。”阮绵书看着他的脸色,乖巧的松手闭了眼睛,只是没过多久沈寂的一只手臂就被她缠上,沈寂扭过头不理她,她很快安心的入睡了。夜过子时,沈寂口中一阵腥甜,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在黑夜里面突然睁开,那光芒很快消失成了死寂,只余摇曳的烛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试图掰开被抱着的手臂,奈何稍一用力就有委屈的呢喃入耳,沈寂忍耐着,任命的抓着被褥承受着,嘴角有什么流出,被他很快抿去。鼻息间是淡淡的甜香,他睁着眼睛一直到天空泛白,虚脱的陷入了昏睡当中,沈寂清楚的意识到,他的冬天……提前来了。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七夕快乐哦!沈寂:快乐都是你们的,我竟然七夕发病,没关系不用管我,让我一个人痛着吧!沈寂:你还说,在媳妇面前发病,我不要面子的吗?沈寂:不用,面子不重要。第十八章 毒发 他就真的十恶不赦吗?……阮绵书是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的,顿时睡意全无,昨日到今日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担忧,在看见沈寂了无血色的脸时登到了顶峰。他病了。“沈寂,你怎么了?”她的手轻轻的拍着他苍白的脸,沈寂毫无反应,紧紧锁着的眉头似乎在与困兽争斗,承受着她不知道的痛苦。阮绵书眼底一片忧色,甚至带着些许害怕,还是沈寂又一阵轻咳唤回了她,沈寂似乎是刻意压抑着什么,唇角抿着,脖子憋的通红。“沈寂,你醒醒。”她不停的唤着他,声音带着颤抖,扰的沈寂烦躁,想张口说什么大量的鲜血却忍不住,争先恐后的从他的嘴中流出,留在他雪白的里衣上。阮绵书看着血色如花,一时彻骨的寒意从四肢到头顶,冷的她牙关打颤,那双手摸着沈寂滚烫的脸颊微微抖动,她极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这就去找大夫,你等我……”不知昏迷中的沈寂受了什么刺激,闻言竟一下子睁眼,那双眼仿佛锋利的刀子,带着狂风暴雪的霜寒,他暗哑着嗓子,“不用,你出去。”要是这次他死了,也是解脱。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疏离冷漠的沈寂,昨晚的温柔如昙花一现,浑身竖着倒刺,阮绵书晃了一下神,最终还是收回自己的手,跨过他到了席边,兀自穿着绣鞋,然后一声不吭的朝门口走去。沈寂身处黑暗,疼痛让他看不见也听不见,胡乱抓着她的腕子,阴翳道:“你敢叫大夫,就给我滚。”说出这话,沈寂不知道为什么心口揪了一下,钝钝的疼,一阵冷风从不远处吹来,他听到一道仿佛来自很远很远的声音。“沈寂,你以为你的身子只是你自己的吗?”“我今日告诉你,不是。起码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阮绵书的夫君,他得活着。”“因为归园的夜很冷,她一个人害怕。”沈寂顿时失了力道,他仿佛可以想象一个身影可怜的蹲在墙角,因为害怕孩子一样环着双臂,一个人。只要那样想着,他便疼的无法呼吸。“我知道,你不信这府里的人,我也不信,所以今日这大夫,你不用害怕的。”阮绵书起身,站在风口,仰头把酸涩倒回眼底,单薄的身子一时生出无限的力量,少年夫妻,老来相伴。她尚未死心,情未磨尽,想着一路下去,有人相伴白头。她更不想等到老的时候,沈寂已经走了,或者正在走,她要沈寂陪着她到天荒地老,这身子不是沈寂自个的。哪怕沈寂怨她,大夫一定要来。阮绵书小心的合上门,一扇屏风之后,沈寂像是失了所有的力道,安安静静的躺着,许久一串咳嗽之后,他叹了一口气,给自己披上了外衣,靠在墙壁上假寐。不知过了多久,门被从外推开,脚步声在屋子里面响起,熟悉的香气当中夹杂着陌生的味道,沈寂不仅皱了一下眉,这便有一个带着湿气的人靠近他。“沈寂,你怎么一个人坐起来了。”那温柔的声音里面是对他无尽的担忧,他真的很想就这样溺下去。可终究,有别人。沈寂是风寒,对于他呕出了那口血,大夫不知缘由,留下几副药便匆匆离去,好似多呆一刻就会没了命一样。对此阮绵书张嘴想说什么,她一直很安静,只是后来又被沈寂的闷咳给打断了安静。“我去煎药,稍等。”阮绵书火急火燎的又一次走了,他走后沈寂收回伸了一半的手,嫌弃的扯掉外衣抿去嘴角的腥甜,冷冷道:“大惊小怪。”说完丢了外衣躺下,好似又不满意的把身子侧着,脸正对着门口,闭上了眼睛。只是吐一口血,对他来说简直九牛一毛。沈寂似乎并不把这些伤痛当一回事儿,玩一样的和阮绵书打着太极,好几次阮绵书因为喝药被他气的要哭,他却云淡风轻的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渍。“哭什么?我又没死。”再怎么也要护着你熬过归园的黑夜,她哭起来,烦。沈寂锁着的眉头不耐的压在暗淡的眼上,好似一座山。不过之后他倒是真的喝了药。如此几天,沈寂的病反反复复总算有了要好的苗头,阮绵书这夜总算是熬不住在他旁边睡着了。秋末冬初,夜晚的天空星疏风骤,追随沈寂的狼群已经在后山守了好几个晚上,阮绵书也适应了它们的哀嚎。这夜似乎格外的凄厉,似乎在提醒着什么,扬州河畔打更的更夫锣声也是一闪而过,慢慢消失在沈家后院的墙外。沈寂只觉头上一阵刺痛,各种各样的响声在耳边回响,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重,紧接着他便醒来了,当真听到了狼叫。“这么快吗?”沈寂冷笑着伸手要起来,不妨从身上滚下一个暖暖的手炉,他侧耳听着声音,待辨清了方位伸手去摸,触及一片柔软的时候呼吸停了片刻。头上的疼痛那样清晰,沈寂执拗的咬牙忍着,跳动的烛光衬着他带着点点汗珠的脸颊,他伸手抚上那张临摹了无数次的脸颊,眉毛、眼睛、鼻子……她就这样趴在他身边睡着了,牵着他一侧的衣角,安安静静的守在他身边,守在黑暗里面。夜这样冷,沈寂闷哼一声,按着额头撑过一阵刺痛,他疼的暴躁,似乎随时都要忍不住嗷上一嗓子,好几次被他咬着牙咽了回去。“我何须你为我至此?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沈寂牵过她的手,艰难的摸准位置,把人抱到床上,在下一次疼痛之前把手炉塞到她手里,掩好被角,这才下床。因为生病,他被强制带回了正屋,可如今正屋不再是他发病的避难所,沈寂急于逃离,那双脚刚刚沾上寒冷的地面,一阵晕眩来临,沈寂坠入无边黑暗。……他好像又回到了阴暗的世界,脑子的锥痛让他蜷缩着自己,血腥从鼻子和口腔涌出,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时候。被父母抛弃,被丢在荒野,他没有哭过,也没有恨过,他只是不明白……明明他可以放过所有,可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他就真的十恶不赦吗?他的眼睛在锥心的刺痛中模糊,狼母哀叫着,似乎在祈求,最后雪花在他身上冰冻,慢慢大雪纷飞。他没死,却又死了,醒来看不到四季春秋,在熟悉的路上可以跌跌撞撞好多次,饿了吃草,渴了喝水,一年四季披着一件单衣。他没有冻死在寒冬里面,却又在每一个寒冬如烈火焚烧。这般行尸走肉的游荡在世间,所有人都骂他,唾弃他,他笑着去撕咬着那些人的笑容,成了人人恐惧的沈寂。他们说沈寂病了,疯了,可他真的病了吗?多久了,这是第一次他害怕一个冬天,害怕一个人,他想要逃跑……明明一开始他想的就是,等她看见了他的真面目,就会走了,这样很好。沈寂蜷缩着,喉咙里面再也忍受不住,发出凄惨的“呜呜嗷……”的狼喊,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雨声渐大,这是最好的掩饰,异类嘶鸣不会被人听到,沈寂眼中不受控制的流泪,因为疼。沈寂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不得不埋首膝盖里面,将这样的自己掩藏。“呜呜嗷……”阮绵书下床的脚步一顿,惊恐的看着那边缩成一团的人。他的墨发披散着,十指死死的攥着手臂,殷红透过浅色的里衣渗出,青筋暴起,就连脚上都是,血液不正常的流动,好像就要喷薄而出。这是……沈寂。阮绵书一下子掀了被褥,跑过去,伸手想要抱他,却不知道怎么抱,“沈寂……”沈寂一顿,往床边靠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抬头,无铸的容颜上泪痕让她呼吸一滞。阮绵书突然就哇的一声哭了,这样的沈寂,他一定很痛吧!“你怎么了?你告诉我?哪里疼?”阮绵书捧着他的脸,一直问沈寂。可沈寂一声不吭,鼻子贴着她的,泪雨蒙蒙中,她看到沈寂睫毛颤了一下,她没有看到下面沈寂绷着的双手突然松了力道。那是沈寂要扑过去攻击别人的动作,上一次他撕咬了一个拿石头不断砸他的壮年男子,外面人说,那个人的脸毁了,肉没了。那不是唯一的一次,这也是别人怕他的其中一个原因,他有时候自己咬,有时候让白狼或者黑狼咬。总之,必见血。阮绵书搂着他的脖子,无助的很,“沈寂,你别哭好不好,你这样……我害怕。你告诉我怎么了?我如何帮你啊?”她穿着单薄的里衣,抱着他的时候浑身带着香甜,身上没有一处不是软的,她头搁在他脖子里面,有湿湿的水珠流在哪里,沈寂眼神微变,蹙眉咬牙。她在哭。第一次她的眼泪流在他的身上……阮绵书在他的印象里面,说话总是带着笑意,哪怕几次被他欺负狠了,也是闷着生气,他听过她压抑的抽泣声,从未有一次这样,滚烫的泪水流过他身上,荼蘼的黑暗。沈寂清楚的知道,这泪水、这哭声,他不喜欢。手慢慢摸到她的肩膀,把她拽开,沈寂笨拙且重重的给人擦泪,“别哭了,吵的很。”阮绵书闻言,看着沈寂揉额角的手,顿时更委屈了,她是为了谁。沈寂头疼,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胸口,到底忍着痛苦,把手沾在她眼角,泪水顺着他的手指滑落,阮绵书脸上微痒,愣神的看着他。在她停顿的目光中,沈寂把指头放在嘴边舔了一下,咸的。“你做什么?”阮绵书惶恐,鼻子堵堵的,把他的手指握住,“多脏啊!”沈寂拽出自己的手指,“恩”了一声,拉着袖子在她脸上抹着,他说:“我一个瞎子,你就算是为我哭,我也看不见,何必呢?”“沈寂,我很累。”累的没有力气去想你什么意思,阮绵书忽略心中隐隐的不悦,把沈寂的好想了一遍一遍,终于牵着他的手,“不想和你吵,你也累了吧!”沈寂熬过这次,早已经没了力气,也清楚她不肯罢休的性子,只是有些事情他真的不愿意告诉她,只得顺从的和她起身,躺在暖和的被窝,闭眼之前沈寂问:“你喜欢檀香吗?”阮绵书给她掖着被角,“我更喜欢花香,什么意思?”怎么突然问这个。沈寂伸手拍拍身侧,阮绵书顺势躺下,靠着他的肩膀,沈寂愣了一下,说:“念云庄后有个寺院,听说那里的檀香极好,你可去看看。”阮绵书一喜,拽着他的袖子,“你是同意舅舅说的,要去养病了。”沈寂扯过袖子,冷漠道:“我怕你哭死,吵了我安睡。”既然念云庄可让她安心,那便去吧!“沈寂,我就想你好好的,陪着我。有些事你要是想说,我便听,你要是不想说,我便不再问了。”总有一日,她会知道的,阮绵书紧紧的抱着他,这样觉得他是暖和暖和的。一个人太冷,两个人抱团会暖和些,她暖着沈寂,沈寂也能暖着她。第十九章 断指 除非你有把握,让我死。……进入十月天气愈发冷了,归园的风带着扬州河畔的潮湿,更像是要钻到人的骨子里面,沈寂愈发不爱出门了。炭盆的徐徐烟雾升起,阮绵书看着他的面容有些朦胧,带着脆弱的苍白,那双白晢瘦长的手在竹简上慢慢的移动,他肩头披着的狐裘滑落了些许。好像经此一病,沈寂的身子迅速单薄,以前如雪如月的光华淡去,脸上留下的唯有病弱的苍白。她记得那日她推开书房的们,看见沈寂穿着晨时醒来的白色里衣,衣带尚未系全,他单手撑着额头,睡容安详,风吹在他手边的书册,没有一丝反应。那一刻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她不想承认那一刻,她以为沈寂就要那样睡过去了。抱着浑身冰冷的他,她整个人都是颤抖的,甚至忘记了说话。“你在做什么?”沈寂从她手里解开扯住的发丝,见鬼的仰头询问她,可能是被她抱的憋了气,沈寂的脸上有了些许红。她尚未从悲痛中走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时间似乎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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