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朵滢然文案:柳烟回乡创业,正值麦收忙得脚不沾地,男友却在朋友圈晒出和柳烟室友嘴对嘴的合照。狗血剧情?柳烟拒绝配合某人的演出。删除联系方式,干净利落地分手。前男友的大表哥人帅心善实力雄厚,不过这会儿他生了怪病昏睡不醒——没关系,柳烟来照顾。订婚、科学护理,她应对自如。贺春生病愈,身边竟然多了个黏人的老婆!美丽的老婆爱撒娇爱亲亲,要把毕生精力献给土地和诗歌的贺春生慌了……一年后,柳烟率团队培育出的灯笼小番茄荣获农博会金奖,贺春生送给她的礼物是一本诗集。扉页上写着:“献给烟烟,我爱你。”【科学种田能手全方位人才柳烟x疼老婆能赚钱浪漫农民诗人贺春生】-诗词引用:1.【清】高鼎《村居》中的句子: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2.【清】孙枝蔚《清明日泛舟城北》中的句子:“新烟何旖旎,黄鸟鸣春深。”阅前提示:1.he,1v1,感情甜甜,剧情为辅。2 .全文虚构,背景现代架空,私设很多。3 .看文最重要是开心,希望点进来的每一个小天使都能收获快乐。内容标签: 时代新风搜索关键字:主角:柳烟,贺春生 ┃ 配角:下一本《一晴方觉夏深》 ┃ 其它:社会主义新农村,青年创业,科研一句话简介:烟烟和春生立意:脚踏实地,脱贫攻坚。===============================第1章 订婚《醉春烟》文/朵滢然七月中旬,新星村迎来冬小麦收割季。太阳炙烤着大地,蝉声此起彼伏。偶尔刮过一阵风,席卷而来的却是火烧火燎的热。空荡荡的土路上,蹿过一只黄毛黑鼻头的小狗,它也知道躲进阴凉处,一边张开嘴吐着舌头一边往前小跑。整间村子静悄悄的。在这样炎热的日子里,嘈杂和喧嚣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麦浪滚滚的田地,别有一番热闹景象。午饭时间刚过,村民放下手中的饭盆和水壶,重新戴好草帽,手持镰刀冲进麦田。等待收割机到来的间隙,他们仍不肯闲着。换作从前,人工收割小麦的效率极低,每人每天只能收割半亩,一天下来,必然累得大汗淋漓、腰酸背疼。要是赶上暴雨天气,那简直是跟老天爷抢收成。谁都不愿看到辛辛苦苦十个月的成果被雨水泡烂在地里。所以,能收一点是一点。榆西县防汛指挥办通知各乡镇,七月二十三日起会有持续的强降雨天气。新星村是优质小麦主产区。近两千亩的耕地,平均亩产在1300斤左右,是辐射周边省市和华北地区的黄金大粮仓。此时正值冬小麦收割关键节点,新星村村主任老秦愁眉不展。思来想去,他召集村委开会,最终决定,集资请十台联合收割机,一次性完成收割、脱粒、清选。起初他们把目标锁定了乡农机站外包的机器,后来被告知收割机早被邻村预订一空。老秦犯了难。正当他愁得茶饭不思时,隔壁老柳家的女儿柳烟毕业回村了。“孩子,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帮大伙想想办法吧——”“秦叔,您放心。”柳烟承诺,“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定办成!”-翌日上午九点,十台联合收割机排成一队,响声震天地开到了村口。与此同时,一辆救护车紧随而至。进村出村只有一条路,单车道,年久失修。收割机停下之后,救护车没法再往前开。柳烟在外求学,爸妈为了让她安心,很少聊起村里的大事小情。救护车里是谁家的病人,她无从知晓。按照全体村民大会上抓阄的先后顺序,收割机分别驶向各家的麦田,展开一天的劳作。忙完分配任务,柳烟拦住秦主任。“叔,谁病了?”“贺春生。”秦主任说,“就是你男朋友徐浩的大表哥。”他?柳烟望着救护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贺家大伯大妈的身影出现在村口。他们用平板车把贺春生接回了家。作为留在村里为数不多的年轻人,两家房子离得又近,柳烟和爸妈打过招呼,就跑去贺家帮忙了。贺春生静静躺在单人床上。如果不知道他得了“怪病”,也许每个看到他的人都会念叨一句“小伙子睡得真香”。所有能做的检查都做过了,仍然查不出贺春生昏迷的病因。贺家大伯大妈只得办了出院手续,把他接回家护理。医护人员交代了鼻饲管的用法,特意叮嘱贺大伯,家里一定要准备破壁机之类的小家电,便于把食物打成糊糊喂食。不等贺大伯给在城里打工的儿子打电话,柳烟就从自家提来两个小纸箱。“贺伯伯,一台榨汁机做果蔬汁,一台豆浆机做米糊,您先用着。”“这怎么好意思……”贺大伯擦擦湿润的眼角,“柳家闺女,你想得真周到。”柳烟说:“以后我和徐浩结了婚,得改口喊您大表舅。说起来,都是亲戚,春生这忙,我肯定要帮。”她说的没错。细论起来,贺春生是贺大伯的亲侄子,徐浩是贺大伯表妹的儿子,贺春生是徐浩拐了一个小弯的大表哥。里外里都是没出五服的亲戚,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柳家和贺家只隔了一排房子,平常有些来往。贺春生比柳烟大三岁,但是柳烟从来不叫他“哥”,向来直呼其名。两人不熟,最多算是点头之交,逢年过节聊几句,彼此相处十分客气。徐浩说过,他这位大表哥脾气古怪、眼光极高,十里八乡的好些媒人帮着说亲,可没一个他能看得上眼的。本来父母早亡是婚姻市场的有利条件,愣是让贺春生一拖再拖,拖出了本命年仍然保持着单身。25岁,在城市是黄金单身汉,在农村,却是不折不扣的大龄剩男。即便坐拥新星村东侧占地500亩的农场和茶园,衣食无忧、家财万贯,贺春生也因为年龄问题屡遭年轻姑娘的嫌弃。“过了25岁,真的会被人指指点点吗?”柳烟困惑不解。“你担心啥?”徐浩说,“我考上研究生咱俩就登记结婚。不用等到25,我保证,你23岁生日那天,将会成为我的老婆!”-第一天机械化作业,收割小麦400亩,成果显著。村委会摆了一大桌农家饭,热情款待收割机驾驶员。男人们喝酒侃大山,柳烟默默听了一会儿,心里惦记着昏迷不醒的贺春生,提前离席去了贺家。贺大伯正在院子里修理手扶拖拉机,瞧见柳烟,笑着点点头:“春生还睡着。你大妈在东屋纳鞋底呢!”柳烟也笑:“我没别的事。春生这里书多,我想借一本。”“去吧!”贺大伯说,“书架上要是没有喜欢看的,你就翻翻墙角那个樟木的书箱。”“好嘞!”掀开门帘走进西屋,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映入柳烟眼帘。贺春生英俊的外形,像是伟大雕塑家的杰作。他脸上线条自然流畅,大有一种艺术品的韵味——希腊式的额角和鼻梁,眉骨微微凸起,撑起整片面部轮廓。不同于经常劳作晒得黝黑的男人,他皮肤呈现淡淡的燕麦色,显得非常柔和澄净。此时,他的眼睛闭着,睫毛微微泛了栗色,与深黑的眉毛形成颜色上的过渡。他嘴唇唇形饱满,即使是昏睡状态,唇角也微微上翘,好像在笑。而他的身材,无论是比例还是肌肉紧实程度,都是同龄人中的顶尖水平。宽肩,窄腰,长腿,上半身与下半身为标准的黄金比,属于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类型。柳烟不是偷窥狂。这样的好身材,是她午饭后撞见的——贺大伯为贺春生擦身换衣,她刚巧帮大妈收拾碗筷拿到院子水池洗。一回眸的工夫,目光越过西屋的窗玻璃,看得清清楚楚。酒香,怕巷子深。出挑的外貌,怕遇不到赏识的人。贺春生这个人,在新星村是个另类的存在。他平日很少和乡亲们打交道,除了经营农场就是巡视茶园,不讲究穿衣打扮,洗得褪色的旧衣服胡乱往身上一套,掩盖了百里挑一的健美身形。他活得随心随性,根本不在衣着造型方面浪费时间。贺春生的精力,主要花在两件事情上。一,农业生产;二,原创诗歌。柳烟大一那年,曾拜读过贺春生的大作。当时两人并无交集,她也不清楚笔名“云朗”的诗人就是贺春生本人。某个昏昏欲睡的困倦午后,她到学校图书馆借书,无意淘到一本《当代农民诗集》,其中选录了云朗的六首现代诗。有一句,至今她都倒背如流。“水红色裙裾,漫过我的心,雨丝织锦,你,是画中人。”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新星村东边那条小河恰好也用“织锦”命名。传说中,每年七夕牛郎织女相会,天上的银河对应的就是织锦河。小时候,柳烟最喜欢过的节日是七夕。这一天,结红头绳、洗头沐浴都是小孩子必须要做的,而她心心念念的却是巧果和酥糖。如今想想,她留恋的并不是点心糖果的味道,而是过节时的甜蜜气氛。柳烟和徐浩确定恋爱关系,就是十八岁那年的七夕节。两人结下誓约,一起考到燕都上大学,毕业后一起回乡创业,改变家乡贫穷落后的面貌,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现在,她回来了。徐浩第一次考研失败,说要再留一年,实在考不上就回村办农场。他们的23岁之约,柳烟牢牢记在心里。四年间,两人虽然同在燕都求学,学校却是一北一南,相隔大半个京城。大一课程不紧张,一个月能见两次面。大二伊始,柳烟报名参加了院系的无公害农作物培育实验项目,只有法定节日才能抽出时间和徐浩约会。对此,徐浩颇有怨言:“我感觉我谈的是异地恋。”柳烟不惯他毛病:“年轻的时候不拼搏,你想等老了以后一事无成再后悔吗?”大三大四两年,柳烟更忙了。她发奋学习,为回乡创业蓄积能量。聚少离多的日子里,徐浩渐渐没了声音。随着实习期的临近,他也越来越忙,电话短信视频连线的次数趋近于零。柳烟对徐浩百分之百的信任。她始终认为,不联系不代表心里没有彼此。毕业典礼过后,柳烟给徐浩打电话,他没接,同寝室男生接的:“徐浩出去了,没带手机。”柳烟说:“我坐大后天的火车回老家,稍后会把车次和时间发到他手机上。请你帮我转告徐浩一声,让他到车站来送我,好吗?”徐浩同寝室男生应下了。但是徐浩那边一直没动静。柳烟心大,没有反复打过去追问不停。吃散伙饭的时候,柳烟的室友黄萍搂着她哭了一鼻子。“亲爱的,我不想和你分开……”黄萍抽噎着说,“不是说好一起留校嘛?你为什么非要回你们那穷乡僻壤啊?”柳烟声线柔和:“大学第一年的学费,是乡亲们给我凑的钱。当时信息闭塞,我们不知道可以申请生源地助学贷款。我选择回老家,就是希望通过我的努力,改变这种信息不对称,改善乡亲们的生活。”黄萍不以为然:“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搞不定的。”室友的质疑,柳烟并不介意。她继续往下说:“开学之后,我申请了国家助学贷款。乡亲们资助的那笔钱,我到现在都舍不得花。”黄萍不屑地撇撇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别说了行吗?我不明白,留校名额大家挤破头都抢不到,你却拱手让人。哎,你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今天一出明天一出,你究竟要演哪出?”柳烟顺着话题:“我没有演戏的天分,你才是戏剧社的女一号。”“不开玩笑。”黄萍紧紧抓住柳烟的手,“听我一句劝,别回穷山沟沟!”柳烟说:“四年过去,我们村也不像以前那么穷了,因为出了一位种田能手。有他在前面拓荒带路,我的路不会很难走。”“你男朋友呢?他和你一块儿回老家吗?”黄萍没话找话。“徐浩留在燕都复习考研。”柳烟说,“他答应我了,如果再考不上,就回老家陪我一起办农场。”黄萍还是一脸不高兴:“好吧,那我祝你心想事成。记住,失败了不许给我打电话哭诉!”走出校园的那一刻,柳烟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离别滋味。去往燕都西站的路上,她拨打徐浩的手机,却不知为何一直是关机状态。她误以为这是男友准备的惊喜,所以直到检票前的五分钟,她都没有排进长龙般的队伍,而是立在候车室门口翘首张望。直到列车即将发车,柳烟急匆匆跑进车厢,她也没能等到徐浩的出现。没有电话短信,没有解释,没有卖萌求原谅的表情包,什么都没有。柳烟回到新星村,正赶上麦收。她前脚放下行李,后脚就去联系县农业局的学长方硕,解决了收割机的大难题。至于徐浩那边,她给他发信息他不回,打电话他不接,他的一反常态,叫人匪夷所思。麦收持续了五天。冬小麦收割完毕,家家户户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晚上全村齐出动,办了庆祝好收成的流水席。柳烟刚刚咬下一口新麦子磨成面粉烙的大饼,突然看到徐浩发的一条朋友圈。长城烽火台半圆形窗下,徐浩搂着黄萍,吻得难分难舍忘乎所以。从取景角度来看,这张照片的水准是自拍杆达不到的。通过两人的发型服饰分析,照片应该出自专业摄影师之手。果然,柳烟猜对了!徐浩在给别人的回复里说:“业内超牛摄影师,水平一流。看在我女朋友面子上,人家顶着大太阳陪我们爬的长城。”一阵冷笑,无声地盘桓于柳烟心头。她撂下筷子,当即删除徐浩和黄萍所有的联系方式。埋头吃光碗里的菜,柳烟跟爸妈说想回家休息。再一次向收割机驾驶员道谢,她闷声不响地走到了贺家大门外。贺大伯帮大妈抱着针线笸箩,连连叹气:“好好的孩子,怎么就醒不过来了?”“谁说不是呢?那天他一回来就说头疼,我让他回屋躺会儿,哪承想一睡不起?”贺大妈停下活计,揉揉眼眶,“春生命苦啊,小小年纪没了爹妈,自个儿又……要是有人不嫌弃他,愿意照顾他一辈子,咱可一定把人留下。”贺大伯的叹息一声重似一声:“哪家的姑娘能这么实心眼?”“我听说,六十里外张家村有个21岁的姑娘,模样性格都好,就是——”贺大妈欲言又止。“是不是有残疾?”贺大伯腾地一下站起身,丢开针线笸箩,“你没应承人家吧?你可不能把春生往火坑里推!”贺大妈苦笑:“这话说的!那个姑娘只是走路不大利索,咱们春生呢?植物人!到底哪边是火坑,你自个儿掂量!”“唉!”贺大伯愁云满面,“实在不行再说吧……”“伯伯,大妈,春生不是植物人。”柳烟推开半掩的院门,走了进来,“他只是太累了,这一觉睡得有点长。”“柳家闺女,你来了。”贺大妈招呼柳烟坐到身旁。柳烟摇摇头,站到院子当中:“伯伯,大妈,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贺大伯贺大妈面面相觑。很快,贺大伯说:“乡里乡亲的,你有啥就说。”“二老不用担心,以后护理春生的事情,交给我。”柳烟双手交握垂在身前,忽然,她朝两位老人深深鞠了一躬,“如果你们不嫌弃,我想留在春生身边。”“啊?!”贺大伯吓了一跳,“你不是和徐浩……”“分手了,就在刚才。”柳烟抬起头,目光清澈明亮,“伯伯,大妈,我愿意嫁给春生,哪怕他一直昏睡,我也会和对待丈夫一样陪着他、照顾他。”贺大伯略微缓过神:“不成。柳家闺女,这么重要的事情,得跟你爸妈商量才能定。”“二老放心,我爸妈支持我的决定。”柳烟朗声说,“明天就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我想过,一切从简,定亲礼、三金全免,伯伯大妈作为男方代表,只要去一趟我家就算订婚了。”贺大伯贺大妈愣在原地:“你这孩子,婚姻大事……”“对了,有两件事,我要事先声明。”离开贺家前,柳烟说,“第一,我不图贺春生的财产,等他醒来,同意和我领证,我们先去做个婚前财产公证;第二,如果他醒了,不同意和我结婚,我也不勉强,立刻搬回自己家。”贺大伯艰难地挤出六个字:“你真的想好了?”柳烟粲然一笑:“是的,我想好了。从明天起,您和大妈就叫我春生媳妇吧!”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读者大宝贝,我的新文《醉春烟》开始连载啦!- 天然甜文,不添加人工甜味剂。- 乡村背景,乡土气息浓厚,对白以河北省唐山地区方言为基础稍作加工。- v前随榜,v后日更,有事提前请假。- 喜欢就收了我吧,顺便求个作收,谢谢大嘎o(^3^)o爱你们!朵滢然第2020-08-16章【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第2章 春生清晨,雾气弥漫。新星村的一切都像笼罩在白色的薄纱里,虚幻而静谧。柳烟的生物钟很准,睁开眼刚好是五点。她作息规律,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但是今天,她不想早早起床。太阳被迷雾遮挡,院子的公鸡仍然照常打鸣。不多时,母鸡也开始发出咯咯哒的叫声,提醒柳烟该去收鸡蛋了。她打定主意,至少躺够半小时再开始一天的忙碌。柳烟翻个身,右手枕在脑袋底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贺春生高挺的鼻梁上。他的鼻型叫希腊鼻,从山根到鼻尖呈一条直线,从侧面看非常立体。据说,拥有这种鼻型的人,是与生俱来的理想主义者,有艺术天赋,还有洁癖……“渴,水——”贺春生忽然开口说话。柳烟反应极快,披衣下床,用吸管杯盛了半杯温开水喂给他喝。忙完麦收和订婚,悉心呵护了他半个月,她终于盼来了曙光。自从上周复诊摘掉鼻饲管,贺春生可以自主吞咽食物,柳烟已经料到他会有苏醒的一天。说来也怪。脑部没受过外伤,没有器质性的病变,贺春生神经反射正常,不是医学定义的植物人,却足足昏睡了一个月。柳烟觉得奇怪。换个角度,她又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或许这是一种非典型性嗜睡症,只是医学尚未给出合理的解释。一开始,乡亲们议论纷纷,大家都以为柳烟被徐浩踹了臊得慌,赌气选了这么个“废人”订婚。没过多久,他们承认看走了眼,柳烟是真的把自己活成了贺春生的老婆,有模有样,踏踏实实。每天,她在他耳畔重复数次:“春生,等你一醒,我俩就去领结婚证!”女儿打小就自立,凡事都是自己拿主意,柳烟的父母未加阻拦,他们心知肚明,拦也拦不住。柳家一家三口都姓柳。老爸柳振华,老妈柳卉兰,柳烟是独生女。柳烟回乡创业,和父母商量过之后,注册了三棵柳农产品公司。她开出优厚条件,通过转包的形式,流转了新星村村民的500亩耕地,建成家庭农场,致力种植无公害小麦。农场一期进展顺利,土地已经通过无公害认证,预计今年九月能够种下头茬冬小麦。普通小麦和无公害小麦的售价相差很大。比如七月收获的普通小麦,售价是每吨2500元。而无公害小麦每斤的收购价在2元左右浮动,换算成以吨计就是每吨4000元。市场前景不错,柳烟斗志满满。一家人齐心协力,农场的事理得很顺。眼下最大的难题,是这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何时才能病愈……贺春生喝了水,并没有睁眼,而是嘟哝了一声“苦”,舌尖舔了舔嘴唇,眉间川字深刻。柳烟打开蜂蜜罐,用最小号的调羹舀了一勺,轻轻涂满他的唇瓣。“尝尝?”愁眉苦脸的表情消失了。“甜。”他小声说,眼皮微微动了动,却没睁开。“甜就对了,这是洋槐蜜。”柳烟帮贺春生掖好被角,“我去做早饭,今天你想吃什么?”贺春生沉默不语。很快,他鼻息均匀,重新坠入梦乡。他目前恢复情况良好,在半清醒的状态下完全能够吞咽粥类和软面条。柳烟想了想,决定做和昨天一样的蔬菜碎肉末蛋花大米粥,营养全面,贺春生吃起来也不费劲。-贺春生是孤儿。他刚上小学,父母因车祸意外身故。众多亲戚里,只有大伯大妈愿意收留他,待他如亲生儿子,抚育他长大成人,还节衣缩食地供他读了四年大学。贺春生也不含糊。谁对他好,他记在心里,默默回报。三年前,贺春生毕业回村,先是给了大伯大妈一笔养老钱,之后兴办农场茶园、翻修父母留下的老屋,不到一年就摘掉了贺家贫困的帽子。紧接着,他出钱修缮了村办小学的教室,并且毛遂自荐,担任了孩子们的编外全科老师。经济情况好转,当年嫌弃他是累赘的亲戚蠢蠢欲动了。柳烟从乡亲们的闲谈里得知,贺春生不在乎外人怎么评价他,他只对大伯一家人好。至于那些想要吸血的亲戚,他一概不理。乡亲们还说,这次贺春生病倒,之前埋怨他翻脸无情的亲戚,反倒沾沾自喜,庆幸没有惹祸上身。柳烟心里悄悄疼了好一阵。这样一个外表强大的汉子,现实中却是如此孤独无助。陷入昏迷的病人,亲属不懂护理的话,一般来说,医生会建议请护工到家里照顾。由于柳烟主动请缨,贺家大伯大妈感激不尽。而当他们一听柳烟的条件,顿时吓得瞠目结舌。当地的风俗一贯如此。只要行了订婚礼,即使不领证,也相当于正式结婚。“那个……柳家闺女,你可得想好了,万一春生醒不过来,你就是二婚头了。”柳烟心态乐观:“大伯,大妈,他没病,很快就会醒的。”面对柳家一家的豁达,贺大伯贺大妈反而显得拘谨。他们老两口既操心侄子的病,又担心柳烟只是一时逞能,虽然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但总归谈不上知根知底。柳烟是行动派。她用实打实的表现打消了贺家长辈的顾虑。为了方便照顾贺春生,柳烟暂住在贺大伯的旧房子里。起初,贺大妈做好了六人份的饭菜,叫柳烟给她爸妈送饭。大妈说:“都是自家人,甭客气!”柳家夫妇过意不去,想婉言谢绝又怕伤了亲家的心,左右为难之际,柳烟的姥爷摔伤,住进了县医院。两人一合计,跑去榆西县城租了个能住宿能做饭的房子,轮流照顾老人。临走时,柳妈妈特意叮嘱柳烟:“我俩不在村里的这段日子,你下厨做饭,勤谨点啊!”“妈,我知道了。”贺大伯贺大妈比柳烟的爸妈大十几岁,已然步入老年人行列,除去农活和小规模养殖,他们的体力确实不够支撑更多的家务。柳烟默不作声,赶在做饭前“占领”厨房,以精湛的厨艺征服了长辈的胃口。胃被征服的人,还包括贺春生。每次咽下柳烟亲手烹饪的美食,他唇边总会漾起一丝微笑,似乎在说“好吃”。农场前期准备工作就绪,柳烟聘请了两名应届中专毕业生把好质量关。作为负责人,她给自己实行了弹性工作制,不用时时刻刻留在农场。一日三餐,假如贺春生恰好醒着,柳烟就先给他喂饭。好在他“善解人意”,几乎不会在饭点醒来,所以柳烟的每顿饭都能安心享用。-处暑节气一过,早晨明显有些凉了。柳烟收好母鸡新下的蛋,挑了两个卖相最佳的打成蛋液,淋在沸腾的米粥表面。昨天下午,学长方硕发来短信,提到一个坏消息——今年优质小麦种子断货,花两倍价钱预订也不一定能买到。柳烟愁上眉梢。她申请到了县农业局的专项助农资金,但是没有种子,一切都白搭。就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样,总不能随手捡块石头炖汤喝吧?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另一边的电饼铛飘出香味。“香!”贺大妈站在厨房门外,她没有改口□□生媳妇,依然称呼柳烟“闺女”,“我就爱吃你烙的葱花鸡蛋饼。”柳烟转过身,笑着说:“大妈,我烙了好几张呢,管够。您先喝点热水,五分钟后咱们开饭!”贺大妈点点头,突然换上一副不大自在的表情。“闺女,我有个事……”“怎么了?”柳烟问,“您脸色不好,是不是着凉感冒了?”贺大妈叹了口气,说:“那个……你大伯的表妹,就是徐浩的妈,一大早打电话质问我,为啥同意你和春生订婚?还说晌午前要来家里,当面问你到底是咋回事。”柳烟关掉电磁炉,把粥锅摆到餐桌隔热垫上。“她不会以为,照片里徐浩抱着的女生是我吧?”贺大妈说:“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你大伯那个表妹就是故意装糊涂。”“没事的,大妈。”柳烟盛了半碗粥,放在灶台右侧,“前半天我得去农场。赵阿姨要是到咱家了,您打我手机,我立马赶回来。”因为这个小插曲,柳烟食欲全无。她喂贺春生喝了半碗粥,自己一口没吃,匆匆喝了点凉白开,便直奔三棵柳农场。董芳正在上网,听见办公室门响,回头一瞅,不禁愣了:“柳姐,你咋了?跑得满头大汗。”柳烟眼前发黑,赶忙坐到椅子上:“你的存货呢?给我一颗。”董芳拉开抽屉,把糖罐子推到柳烟手边。“敞开吃,下一个包裹明天就能到邮局。”连含三颗宝石糖,柳烟终于头不晕眼不花了,环顾四周,不见另一位员工的身影:“薛枫去哪儿了?”董芳说:“她发现一块风水宝地,说是建成智能温室不错,可以种彩色小番茄、红椒、黄椒和秋葵。估计这会儿她正查看土壤情况呢!”柳烟垂下眼帘,胳膊往前一伸,指尖轻叩桌面。“理想很棒,什么时候能照进现实是个问题。”“柳姐,说白了不就是钱的问题嘛?”董芳直言不讳,“我跟你打包票,只要你拍板,我立刻找人过来盖温室。”柳烟婉拒:“董叔叔赚钱不容易,我不能要。”董芳坐到柳烟对面。“柳姐,我到你这儿来工作,我爸特别高兴。他说,种地的农民经常被人瞧不起,难得有你这样的有志青年回乡创业,他很想投资一笔钱进来,亏损他自负。”“不行。”柳烟不加犹豫地拒绝。“我的眼光不会错。”董芳努力争取,“新星村这里土地肥,种粮食、种蔬菜只赚不赔。柳姐,你再考虑考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