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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春烟》TXT全集下载_9(1 / 1)

柳烟一回头,视线正对上贺春生目光炯炯的眼睛。“吓人!”她说,“你干嘛不睡,大晚上的盯着我看?”“因为你好看。”他笑了。“傻样儿。”柳烟摸到枕边的手机,摁亮看时间,“呀——都这么晚了?咱们还没吃晚饭,连夜宵也省了。”贺春生伸长胳膊,将她搂住,“烟烟,疼吗?”柳烟微微点下头:“嗯。”“我没控制住……”贺春生低声说,“对不起。”“谁要你道歉?瞎说八道啥呢?”柳烟作势就要下床,贺春生一把拽住她的手。“烟烟,你扶我起来,我陪你一起去。”柳烟忍俊不禁:“有那么夸张嘛?你的腰也疼啊?”“夸不夸张,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贺春生仰面躺倒,顺手按下床头灯的开关。灯光亮起,柳烟这才发现,贺春生的左肩有两排牙印。走近了仔细看,伤处还渗着血,在他燕麦色的皮肤上十分醒目。“春生,对不起……”“哎,千万别说对不起之类的话!”贺春生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身体,“我被你咬疼了不假,但这不算啥,是吧?我媳妇给我留下荣誉的勋章,我应该自豪才对。”“光荣啥?”柳烟羞愧难当,“我去拿药箱给你处理伤口。”“没事,不用管它,明天一早就结痂了。”“我不是故意的。”柳烟捂住脸,一副无颜面对的羞怯状。“情到深处,小兽一样撕咬对方,是正常现象。”贺春生面色泰然自若,“好像哪本书里写的,我突然想不起来了。”柳烟脸颊红润,火烧般的灼烫。“弄疼你了,我……”她贴近贺春生,观察他肩膀伤口破损程度,不由得心生忐忑,“春生,这个牙印很深,要不咱们去卫生院打破伤风针吧?”贺春生打趣:“行啊,不如把狂犬疫苗一齐打了?”柳烟没听清楚,连连点头:“穿好衣服就出发,不能耽搁太长时间。”贺春生再也忍不住笑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坏小孩儿,你真要陪我去打针吗?你又不是狗子,咬我一口没有大碍。”“可万一……”柳烟后边的话来不及出口,嘴唇已被贺春生封住。他极有耐心地浅尝深吮她唇上的滋味,不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作者有话要说:诗词引用:【清】孙枝蔚《清明日泛舟城北》中的句子:“新烟何旖旎,黄鸟鸣春深。”第17章 吃醋工人们加班加点, 元旦假期没有休息,土地平整一新,照明电路, 日常水、灌溉水通路提前布好管线, 围栏和防盗网安装完毕,赶在农历腊月初八之前, 完成了果园二期项目的修建。贺春生从村办小学回来,寻思着要不要开车到县里的商场置办年货,刚走到家门口迎面撞上了柳振华。“爸?”他瞅见岳父手里鼓鼓囊囊的提兜, “这是啥?”“我给你们送点好吃的。”柳振华笑道,“农场来了两个实习生, 说是住在我们家挺打搅的,人还没来, 先托人带了土特产请我们尝尝鲜。”“烟烟没和我说啊!”贺春生邀请柳振华进家,“爸,农场不是有宿舍吗?实习生为啥住您家里?”柳振华说:“他们这次实习期很短,只有半个月,春节前就回自个儿家。实习生的是隔壁县的, 住家里是烟烟的考虑。农场那边是咱村的人值班,不方便安排外人住宿。”贺春生摇摇头:“爸,咱给他们单另找房子吧!”“我知道你担心啥。”柳振华表明观点, “甭琢磨那些有的没的, 烟烟的品性你还不了解吗?”他坐直身子, 品尝茶园师傅新制的红茶,“就算实习生讨好我家闺女,她也不会因为几句好话稀里糊涂做错事。”见贺春生陷入沉思,柳振华补充道:“差点忘了说, 实习生是一男一女,男的叫许川,女的叫杜芸,是烟烟大学校友方硕介绍来的。”一听方硕的名字,贺春生眉间的阴云更重了。“又是他?”十二月底,解救被传销组织骗到县城的同事朋友,柳烟找了方硕帮忙。再往前追溯,无论是购买无公害小麦种子,还是寻求温室种植蔬菜的技术援助,方硕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非常高。贺春生心里不是滋味。尤其是他和柳烟的关系亲密无间之后。“爸,我仔细想了,实习生不能住您家。”柳振华放下茶杯:“好吧,你们两口子商量商量。他们明天下午,才从农学院赶过来,还有时间找房子。”-晚间时段的碰头会结束,王姐拿给柳烟一包搭配好的腊八米,嘱咐她回家煮粥喝。回到家,一股枣香从厨房方向飘了出来。柳烟快步跑过去:“春生,你把粥煮上了?”“马上煮好。”贺春生声音闷闷的,头也不回,“你去洗洗手,换家里穿的棉睡衣,五分钟后咱们开饭。”柳烟没察觉到贺春生情绪反常。她“嗯”了一声,转身出了厨房。晚饭很丰盛。“你先吃。”贺春生端来几盘刚出锅的热菜,“还有最后一道大菜,我第一次试着做。菜名保密,我得盯着火候,免得破坏味道。”柳烟悄悄跟着他,一直走到厨房门外才停下。隔着门上镶嵌的玻璃,贺春生忙碌的背影令她心跳加速——他后脑勺有一绺头发高高翘起,仿似雀鸟的尾巴,随他的每一下动作微微抖动。可怜的春生,连着半个多月没好好休息,累坏了吧?静静等待一阵,柳烟返身回到堂屋。她找了几个深盘扣住热菜,坐在贺春生常坐的椅子上,手拿小勺轻轻搅拌面前这碗腊八粥。腊八腊八冻掉下巴,今天白天刮的六级大风,足以说明谚语的正确性。新星村一年最冷的一天,非腊八莫属。还好,冬天即将过去,春天也快回来了……柳烟试试粥碗的温度,继续匀速搅拌。堂屋棉门帘被人掀起,柳卉兰突然出现在门口。“闺女?”柳卉兰惊讶道,“咋就你一个人吃饭,姑爷呢?”“妈,您这么早就吃完了?”柳烟脸颊浮起淡淡红晕,“春生说给我做一道大菜,他这会儿在厨房忙活呢!”“你迷糊了吧?厨房没人!”柳卉兰眉头紧皱。“啊?”柳烟心中一惊,连忙起身,“不可能,我刚回屋。他每次有事出门,都要和我说一声的。”柳卉兰上前,扶稳快要扣翻的粥碗。“农场不是要来两个实习生嘛,你爸那会儿问春生的意见,春生不同意实习生住咱家。你爸说春生吃醋,我想了想,吃醋也对,吃醋说明他心里有你。”“妈,您说啥呢?”柳烟蓦然发现,柳卉兰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的东西,是一床新被褥和一串钥匙。“您这是要去哪儿?”柳烟问,“难不成大晚上东家西家的帮实习生找房子?”柳卉兰回道:“已经找好了。村南边老张家女儿女婿接他们去城里过年,刚巧空出来一套两间屋的小房子。我去收拾收拾,明天实习生来了就住进去。女的还住咱家,男的住老张家,反正离得不远,我和你爸负责早晚饭,午饭就让他俩在农场吃。”柳烟接过被褥,提了一个柳卉兰意料之外的请求。“我和您一块儿去。”“行!”柳卉兰答应得很干脆,“老张那屋没生火,忒冷,你把粥喝了,身上能暖和点。”“不了,咱立刻出发!”柳烟脱口而出。“你给春生留个字条。”柳卉兰说,“要是他从外头回来找不着你,又该着急了。”走进厨房,电磁炉的电源早已关闭,连着电线的插头摆在台面上。柳烟打开汤锅的盖子,栗子的甜香扑面而来。板栗炖鸡,汤表面飘着红红的枸杞和绿绿的葱丝,味道一定很棒!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微转过脸,瞥见了贺春生写的小纸条。烟烟:炒茶师傅病了,我送他上医院看急诊。锅里汤你不用给我留,尽量都喝掉。最近你脸色不好,吃点好的补一补。今晚我可能赶不回来了。安全起见,你回爸妈家住,睡前给我发个信息。——春生“妈,您说对了,春生的确有急事出了门。”柳烟把纸条交给母亲,“他不放心我一个人,让我回家。”柳卉兰说:“咋都行。正好咱娘俩睡一屋,和你小时候一样。”柳烟笑了:“我爸抗议咋办?”“不管他。”柳卉兰笑道,“他抗议也是白搭!”母女俩拿上笤帚抹布和水桶,直奔位于村南的老张家。冬夜冷风钻进脖领和袖口,寒意一寸寸渗透骨髓。不仅冻得人直打哆嗦,路况也不大好。地面坑坑洼洼,深一脚浅一脚的,柳烟腾出一只手,挽住母亲的胳膊。借着晴朗的月色,柳烟清晰地看见柳卉兰的手——先是被寒风吹得红通通地有些肿胀,不过是却变为毫无血色的苍白。“妈,您没抹我带回家的防冻防裂霜?”“没顾上。天天家里家外好些活儿,手上抹得油乎乎的,总觉得别扭。”柳烟拉开羽绒服拉链,想用外套给柳卉兰御寒,当即被柳卉兰一口回绝。“冬天的这种冷,我早就习惯了。”“春生给您和我爸买的羽绒服,你们也不穿。”柳烟摘下围巾手套,帮柳卉兰围好戴好,“您是咱家的核心人物,是我爸和我的大宝贝,绝对不能冻着。”柳卉兰不再拒绝好意,拉过柳烟的手攥在掌心帮她焐暖。“村民大会上,你秦叔不是说了吗?”柳卉兰轻叹一声,“咱村的人哪,穷惯了,穷怕了,好饭好菜舍不得吃,非得放坏了才吃两口,吃坏了肚子又得看病服药,好东西舍不得用,收进柜子里被老鼠啃出大洞才后悔。”“妈,相信我和春生,一切都会变好的。”柳卉兰点头:“相信,老妈老爸相信你俩的能力,也相信咱们的日子、咱全村人的日子会越过越红火。”柳烟没有说话,只是牢牢地握住了柳卉兰的手。-翌日清晨,柳烟早早起床回了自己家。她洗漱完毕做好早饭,留出贺春生那一份,细心地用防尘保温罩扣住。沐浴着曙光,柳烟来到农场,替换值了一晚上夜班的小吕。小吕伸了个懒腰,让开中控室电脑前的位置:“柳姐,数据正常。我看天气预报了,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大风降温,没有雨雪,温室里的灌溉水路需要及时检修。”柳烟应道:“我记下了。你去食堂打了饭,就回宿舍补觉吧!”坐进电脑椅,她打了个悠长的哈欠,驱散倦意,开始一天的工作。母亲昨晚说了很多,大部分都是以往发生在村里的趣事。话题围绕着贺春生,很多事情,柳烟都没听说过,母亲这一聊,才把她零零碎碎的记忆串联起来。柳卉兰幽默风趣,妙语连珠的同时神情仍保持淡定,逗得柳烟大笑不止。“我和你爸都看得出来,春生是个好孩子。”柳卉兰慨叹道,“他感恩重义,在大伯大妈身边长大,小小年纪就懂得替大人分忧。”柳烟想了想,说:“婚礼后他第一次上门看望您和我爸,您咋还那个态度呢?”“林子大了,啥鸟都有。”柳卉兰说,“村里闲人多,我也堵不住嚼舌根子的人的嘴啊!”母亲的话在理。正是因为“闲”,所以才滋养了贫穷。柳烟心中酝酿着一个新的计划——等到春节一过,她会面向全村开展第二轮的招聘,争取让每位村民都参与到农场的工作,争取每个人都有固定的收入。按照时间推算,贺春生的计划和她的有所重叠。假如一个人能打两份工拿两份钱,到时就不是工作找人而是人抢工作了。尽管计划尚未成熟,但是柳烟相信,春生一定比她考虑得更周全。招聘的事,她抽空问问他的意见,再做打算也不迟。柳烟扪心自问:人生中什么最重要?显而易见,是拓展事业。当然,她的春生同样重要!就像此时,柳烟轻点鼠标,打开温室实景监控的画面。室内一切如常。蔬菜种苗在模拟光照下舒展叶片,自由自在地生长着。室外,摄像头的位置刚好能拍到东边地平线。初升的太阳一跃而出,圆圆的脸庞被几朵金色的云团团围住,仿似一盏镶了金边的巨型追光灯。阳光并不刺眼,柳烟却条件反射似的她举起手遮挡眼帘,远远望见一个向中控室狂奔的身影。贺春生跑进屋子,一声不吭,安静地站在门口。柳烟赶忙调大电暖风机的档位,将扇叶方向对准他。“外面冷吧?”“嗯,我跑了一会儿才暖和过来。”贺春生忽然压低声音,“我一猜你就在农场,所以我家都没回,直接过来了。”柳烟顿时愣了:“你傻啊,咋不先回家吃饭?”“你又不在家,我回去干啥!快抱抱——”贺春生迫不及待地拥紧柳烟,“我的烟烟,我一晚上没睡,满脑子都是你。”“花言巧语。”“我说的是真心话!”贺春生松了手,神情严肃,“你以后有啥事能不能先跟我通个气?我这人向来不爱求人,即便是同学校友,我能自个儿解决的,不会去麻烦他们。”柳烟挽起他的胳膊。“那是因为,你本身就是能人。我不行,樊教授也好,学长方硕也好,我遇到难题,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他们。”“为啥不是我?”春生拧紧眉头,委屈的模样好像被关了十天的小黑屋。“亲兄弟明算账,你不也没要过堂哥援助的钱吗?”“两码事。”“明明是一码事——我知道,堂哥要养家,超睿以后上学的费用恐怕他们两口子工资加起来也不够用。只是暂时借用,果园茶园盈利了你把钱还给他们……”贺春生匆匆打断:“有扶农贷,我不花哥哥的钱。”柳烟突然甩开贺春生的胳膊。“你脑瓜是石头做的吗?我说的话你压根儿没听懂!”“烟烟!”贺春生扳过柳烟的肩,目光锁定她燃气怒火的眼睛,“听我说完……”“不听!”柳烟推开他。“我不借大伯大妈的钱、不借堂哥的钱,村里谁家的钱我都不会去借。”贺春生缓缓蹲下,把靠背椅转到正面,仰头凝视柳烟,“大学四年,我没闲着,打了五六份工,每天下了课、每个周末,我很少待在学校。为啥这么辛苦?就是为了能赚到钱回村创业……”柳烟叹了口气,指尖封住贺春生没说完的话。“我希望,你以后的日子,没有苦,只有甜。”“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实现了。”贺春生声音很小。他抬起手,轻轻攥住柳烟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烟烟,有你在我身边,吃糠咽菜我也觉得甜。”“你饿得手脚冰凉,吃完饭再和我掰扯你所谓的道理。”柳烟拽上贺春生,一阵风似的冲进农场食堂。她找个离取暖器近的位子:“你乖乖坐着,不准到处乱跑!”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到打饭窗口。“万阿姨,麻烦您给我来六碗大份馄饨,多放醋。要山西老陈醋,别的醋不够酸。”食堂阿姨瞠目结舌:“小柳啊,暴饮暴食伤身体。”柳烟抿嘴一乐,把三个平底托盘并列推进窗口:“您别担心,不是我吃。”她回头指指贺春生:“他昨晚就没吃东西,在医院熬夜陪病人,这些馄饨勉强能填饱肚子。”“原来你给春生点餐啊——”食堂阿姨突然笑了,“前些天农场开放日,外头涌进来好多游客,咱们食堂不是免费提供一顿餐饮嘛?你猜怎么着?春生那天也来蹭饭了。”阿姨的一席话,柳烟已能在脑海中描绘出贺春生的“优雅”形象。好哇!难怪上周五他回家说肚子不舒服,晚饭只喝了半碗粥就仰躺在藤椅里不动了。敢情是在三棵柳农场食堂胡吃海塞来着!“我先端两碗馄饨过去,后面四碗,您多帮我加醋,越多越好。”柳烟回到桌旁。“吃吧,这是我给你加了料的早餐。”“汤汤水水的,我也吃不饱啊!”春生盯着颜色可疑的深色汤汁,“你们食堂的酱肉包好吃,我去买十个……”“老实待着!”柳烟蓦地起身,一把揪住他羽绒服的帽子,“除了馄饨,你还想吃啥喝啥,一口气报给我!窗口那边还有四碗馄饨,我一块儿帮你端回来。”贺春生唬了一跳,察觉到不对劲却无力补救。他重新坐好,双手规规矩矩地放于膝盖上方。“烟烟,一顿免费午餐而已。”“一顿而已?!”柳烟心火直冲头顶,脸红了,眼白的红血丝也显露出来,“咱们不缺那口吃的,春生,我是拿了贷款经营农场,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你是我男人,跑来白吃白喝,农场员工咋看我?”春生道出真相:“开放日那天的食材是我找我们后厨老齐采购的。”“就算你出钱出力,可你没和我打招呼,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了!”柳烟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极力克制揍人的冲动。“我知错,我改。”贺春生懊恼地垂下脑袋。他认错如此迅速,超出柳烟的预期。“你真叫我头疼……算了,这事改天好好审你。你最好吃完馄饨立马回家休息,不准在我眼前晃悠!”贺春生忽的抬眸,唇角向上微微扬起,笑容里蕴含一丝心悦诚服的感动。他张了张嘴,用气声说了几个字:“烟烟,你对我真好。”然而,这份感动来得快去得更快。贺春生刚端起碗,还未送到嘴边就愣住了。柳烟伸出食指,在他面前左右摆动几下。“惩罚免不掉。”她转身走到食堂入口,摘下墙上的意见簿,撕下一页纸,回到桌前,连同中性笔一起重重拍在桌上,“写检查!不少于800字,必须要有诚意,否则打回去重写。”春生欲哭无泪:“写检查可要了我的命,烟烟,你不如罚我蛙跳吧!”“必须写!”柳烟黑着脸,“写不好看我咋收拾你……”“柳场长,我们来报到了!”杜芸和许川的殷切呼唤,暂且平息了柳烟心头的怒火。她转向两位学生:“不是说中午到吗?咋来这么早?”“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杜芸在前,许川在后,一人拖一个大号行李箱,快步跑到柳烟面前。他们刚想开口说话,注意力却被贺春生吸引过去。“柳场长,这个叔叔是谁?”“叔叔?”贺春生脸色难看,“你们太客气了,没超过五岁,大概我还算是你们的同龄人吧?”“我男人,贺春生。”柳烟忍笑介绍道。杜芸反应快:“贺场长,您好!您的名字我听着很耳熟,是不是前年您到我们学校办过讲座?”“省农学院吗?”贺春生说,“我去过。”“太好了!”杜芸激动地红了脸,“一共三场讲座,我都听了。贺场长,您讲的实践经验很有价值,全是我们从课本里学不到的知识。”贺春生低头喝了一口汤,醋的酸味猛地从舌头蔓延至喉咙。他努力控制着表情,抬头回道:“我擅长的领域是果树和茶叶种植。既然你们来柳场长的三棵柳实习,就应该认真学学现代化农业技术。无公害小麦和无公害蔬菜,都是农业发展的长久之计。”柳烟看看贺春生,笑而不语。许川突然坐到对面位子上:“柳场长,听说你给我们换了住的地方?”“今天一早我就收到方处长电话了。”杜芸像是参加抢答环节,高高举起右手,“我住柳场长爸妈家里,你住村民家,早饭和晚饭还在柳场长爸妈家吃。”许川好奇心陡然加重:“为啥这么安排?不是说柳叔家房子五六间能住下吗?”杜芸白了他一眼:“避嫌啊!”许川更懵了:“啥意思?我不懂。”“我和你都是单身,不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传出去坏了名声。”杜芸说,“其实我想申请住在农场宿舍,毕竟住叔叔婶婶家太打搅人家。”“我的天,都啥时代了,还在乎这些!”许川咧嘴一笑,“我是好人,不是大灰狼。”同学三年,杜芸了解许川的品性。他口才好,爱说爱笑,学习成绩处于全班中游,虽然不爱偷懒耍滑,但是没见他主动参与过班级事务,偶尔还逃课回寝室打游戏。杜芸说:“这样的安排挺好的。你就别再节外生枝了!”许川讷讷道:“行,我听柳场长的,咋安排都成。”“屋子已经收拾干净,灭鼠器也放好了。”柳烟微笑,“你们不用想太多,我爸妈人很好相处。农村的条件跟城里没法比,你们多担待。”杜芸抢先说道:“没事,我们能适应。”柳烟把中控室的位置指给两名实习生:“你们先到那儿集合,熟悉熟悉温室各个区域的情况。我吃完饭就带你们参观整间农场。”目送实习生走出食堂大门,柳烟又去窗口买了十个包子,端回了剩下的四碗馄饨。贺春生眼中探寻的意味不减反增。“烟烟,咋回事?”他深深的凝视令柳烟如坐针毡。“你想说啥?”柳烟避开贺春生的注视,压低声音解释,“让许川单独搬去老张叔家住,是我爸我妈和我的主意,这不是和你的想法一样吗?”贺春生放下调羹:“我问的不是实习生。”柳烟意识到馄饨汤的醋严重过量,慢慢伸手把碗拽向自己。“嫌酸是吧?你吃包子,我来喝……”“谁喝不酸?”贺春生扬起手,朝食堂窗口里的师父挥挥手,“麻烦您,万阿姨,拿个暖水壶给我!”“哎,这就来——”万阿姨犹如从天而降的救兵,及时帮柳烟化解了尴尬。暖水壶送到桌上,贺春生立即弯下腰,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您能告诉我,馄饨里到底放了几瓶醋吗?”“这……”万阿姨瞅瞅柳烟,收回视线微笑着说,“没多少,就几滴。”贺春生反问:“这醋厉害,几滴就能酸倒我的牙。啥牌子的?回头我叫我们后厨也进点货,一瓶顶十瓶。”万阿姨连忙看向柳烟。柳烟轻轻眨眼,起身推推万阿姨:“您去忙吧,这里交给我。”脱身不易,万阿姨抓住机会慌慌张张走掉。贺春生若有所思,并不急着坐下。他往每一碗馄饨里兑了足量的热水,将六只碗一顺排开,悉数摆在自己面前。“这种醋,是万阿姨老家亲戚自酿的老陈醋,味道冲,酸过劲就别吃了。”柳烟说,“我看你情绪不对,特意给你点的酸汤馄饨,没想到这么酸。”贺春生伸手向前,掌心朝上。“把你的手给我。”“春生,要不然,检查过些天再写?”柳烟照做,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恶作剧和你吃免费午餐抵消了,咋样?”“不用抵消,检查我写。”贺春生说,“你的恶作剧,该罚也得罚!”柳烟忽然朗声大笑,毫不在意周围就餐员工的诧异眼光。笑声收住,她问:“你想咋罚我?”贺春生转过桌子,拉着柳烟的手,和她肩并肩坐在并排座位上。“烟烟,你真是个调皮的小孩儿!”“只对你这样,我在别人面前不爱说话。”柳烟率直地大笑,“你说你吃的哪门子干醋?你傻不傻?”“傻。”贺春生侧过身,头抵住柳烟的肩膀。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柳烟的学长方硕,新来的男实习生,甚至每一个走到柳烟面前的年轻男人,都成了他的假想情敌。这种感觉是最新才出现的……“春生?”柳烟轻轻耸一下肩膀,“想啥呢?快吃饭吧,凉了味道就变了。”望着超大号盘子里的十个大肉包,贺春生的喉结动了动:“已经凉了。我跟万阿姨要个食品袋,打包带回家吃吧!”“蒸锅熥一熥,很快就好。”柳烟离开座椅,贺春生也随即站起:“不麻烦了,烟烟。我去窗口要袋子,包子拿回家吃。”“也好。”墙上时钟的时针已过数字8,柳烟拽拽贺春生袖子,“馄饨不好打包。实在不行跟万阿姨借个汤锅?”“馄饨我三口两口就吃完了。”走出几步远,贺春生蓦然回头:“我还没想好咋罚你。晚上回家再说!”作者有话要说:熥:读音为tēng。释义为烘烤或把凉了的熟食再加热。为北方方言,常出现于安徽、河北、河南、山东及甘肃部分地区。第18章 年夜进入腊月, 时间过得飞快。三棵柳农场的温室蔬菜被订购一空。燕都市大型连锁超市的生鲜运输车,一辆接一辆,不断从新星村村口驶进驶出。忙碌之余, 柳烟抽空上网订了一件超酷的男士黑色羊毛大衣, 物流不停运的情况下,腊月二十七会抵达距离新星村最近的邮局。大年三十, 转瞬即至。装完最后一车货,柳烟匆匆洗漱,随手扎个低马尾辫就去村主任老秦家借车。刚到巷口, 她迎面撞上了到农场实习的准大四生许川。许川是和杜芸一起来三棵柳实习的。今年春节早,在一月底, 杜芸完成了手头任务就和柳烟请了假,提前三天离开回老家过年。许川的情况比较复杂, 他父母离婚后分别组建了新的家庭,他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但是在他刚考上大学那年,爷爷奶奶因病相继离世,从此以后他再没了落脚之处。许川与贺春生很投缘,白天忙完农场的事务, 晚上总要相对小酌几杯,所以当许川主动提出留在新星村过年,贺春生想都没想就应下了。这会儿两人面对面碰见, 柳烟打个招呼就要走, 许川却拦住了她。“柳场长, 你是回家找贺场长吗?他不在家。”询问过后,柳烟得到一个她不愿听见的答复。“贺场长也没去果园茶园。”许川说,“他借了秦主任的汽车进城办年货了。”“进哪个城?榆西县还是更远一点的槿阳市?”柳烟抬腕看表,“城里的商场超市只营业半天, 最多到下午三点。他几点出发的?”“具体时间地点我不清楚。”许川耸耸肩,“昨天晚上我俩喝酒聊到新年礼物,他说自从结了婚一直忙,没顾上给你买件像样的首饰……”“谢谢你,许川,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柳烟跑回家,以最密集的方式拨打贺春生的手机。手机网络正常,听筒里连续不断的嘟嘟声扰乱了柳烟的心神。春生,你究竟玩什么花样?接电话啊!屡次拨打手机未果,柳烟暂停了无效行为。她呆坐片刻,突然打开自己带过来的行李箱。里面有一套画笔和颜料,始终没时间派上用场。现在出发赶去镇上邮局取包裹肯定来不及了,只好等大年初五再把礼物送给春生。柳烟有了新的主意。既然春生喜欢在墙上题诗,那么她画一幅精美的画送他也很用心,不是么?这次的图案不选常见的蓝天白云草原骏马,而是春天万物复苏的某个场面。织锦河每年春天的景色都美不胜收,深深印在柳烟心中。碧绿的河水,清澈见底,河堤上的几十株翠柳枝条随风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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