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毅的声音从昏暗的阴影中传来,高大的身躯隐匿在黑洞洞的镜头之后。光线从头顶向下笼罩过来,她产生了一种突然而来的不真实。她和翟北祎,像情人一样相拥,搂抱,依偎。现在还要像热恋期的爱侣一样,追逐、嬉戏、沉溺。也许是光线白得刺目,翟北祎那深刻得面容也变得虚晃。文茵的大脑当机了一秒,忘记了自己在哪里,也忘记了自己和他已经分手过。他就那么定定地站在前方,认真地、深沉地看着她。和以前一样,没有犹豫的,也没有退缩的,看着她。荼蘼的发丝甩到了一边,她咬了咬丰润的下唇,藏起了眼底那一丝留恋的痕迹。“开始吧。”她是职业的模特,她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感觉、面部表情。甚至还要像演员一样,去把那种“虚伪的快乐”调动出来。甩了甩头,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了一会儿。脑中闪过了许多画面。夏日的风是燥热的,操场上的泥土是潮湿的,花坛里的小花儿是野蛮的。她背着的书包是红色的,挂着的小熊是毛茸茸的,翟北祎挺拔的背影是深海,她溺毙了。她从回忆中抬起眸来。葡萄色的发丝透着暗夜的媚,纯净的面庞在这样的气质下,滋生出了一种别样的勾引。文茵看着他,好像又不是在看他。略过了时光与岁月,他们走进摄影棚的时候,就像坐上了时光机,一同穿到了以前的回忆中去。文茵突然向他走去。一步、一步,带着一点声音,但又很轻的,踩到了他的心尖上,就这么如风一样地过来了。她举起双臂,抬起了尖尖的下巴,像是小猫一样看着他。嗓音比平时更加娇柔一些,“喂,为了工作,我们就假装还没分手吧。”轻柔的话音,柔软的一团棉絮,把翟北祎乱七八糟的情绪都裹成了一团。不管是尖锐的、粗钝的还是奇奇怪怪的形状,都被她揉进了轻飘飘的软中。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好。”算是短暂的和解。他们不要再去谈论究竟是谁更在意过去,是谁在耍小性子。他们现在只需要看着彼此,互相当成限时的情侣。姜毅双脚岔开,正在镜头前不停地抓拍。与上一组的感觉不同,这一组的两人更加“融合”了一点。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不怎么合得来,总是有点水火相对的感觉。不是翟北祎占着上风,就是文茵占着上风,情绪或者情感,总是有一方在天平之上,踩着另一方俯视。而这一组,他们两似乎找到了一个比较微妙的平衡点。文茵的笑容好像更加自然了一点,更像是平时的她。裙摆坠入了深深的球池,最上层的海洋球被她一下震出了许多,在空中荡起了不小的高度。纤细的脚腕搭在浴缸的边缘,她手里握着泡泡枪,正对着翟北祎射击。一身肃穆的男人本该凌厉周正,但此时,他只是坐在浴缸的边缘,发丝低垂,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胶着。在姜毅的镜头里。文茵笑得毫无防备,翟北祎凝视着她的侧脸意犹未尽。他们交汇的目光直直射进了彼此的眼底。让文茵想到了上一次,在零星娱乐的会议厅里,正前方的幕布上亮着视频的画面,而翟北祎却抬起头望着她。她的身子都陷在海洋球池里,背部靠着冰冷的缸底。泡泡在皮肤上停留的多了,就开始有丝丝冷意。她指尖握着玩具枪的力道好像也在一点点流失了,好不容易打起来的勇气,突然就找不着了影子。文茵感觉到了空气的噤默,也感觉到了时针的停滞。她甚至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也没办法再去看别的地方。翟北祎的双眸是无边的深海,那里面涌起的浪涛都真实地拍到到了她的皮肤上。是汹涌的、刺骨的、让她觉得窒息的。无声的对视比言语更有压迫力。他们没有对白,但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翟北祎单手撑在浴缸的边缘,只要微微俯下身,他就能凑近文茵的面颊、脖颈。能闻到她那淡淡的中性香调和之前才洗掉的洗发水的香味。当然,还有独属于她的,不同于其他人的一种味道。甜甜的、酸酸的,一种很奇特、说不上来的气息。那种味道在她离开以后,困扰了翟北祎许久。明明已经分居异地,但她似乎把那种味道都留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直到三年后回来,再次遇见她。翟北祎才隐隐明白,那是初恋的味道。第22章 二十二片玫瑰“一个人,我戒给谁看。……姜毅将相机从架子上拿了下来,挂绳直接套上了脖颈。眼睛对准了画面,“好,这个感觉不错,文茵你下巴抬高一点,对。”姜毅的大嗓门在室内回荡。但传入文茵的耳朵里,只有遥远又模糊的字句,中气十足的音量在她的脑中震荡,但一阵余波之后,依然什么都没有。灯光惨白,从她的头顶倾泻下来,就像是电子的瀑布。翟北祎的脸庞霸占了她眼前的世界,削薄的双唇没有弧度,深邃的眼底似乎有漩涡。海洋球淹没到了腰部,裸露的皮肤白皙亮透,精致的锁骨流线优美,他的目光沿着皮肤下滑,隐秘在那软软的一道沟中。她昂起下巴,和俯身的翟北祎深深对视着。高中的时候,学校每天都要晨跑,八点半的铃声一响,所有的学生都像是蜜蜂出巢一般涌了下来。高三的楼层最高,所以都是排在最后。文茵使了点小心思,总是拖到最后才出教室,就为了等着翟北祎出来,然后多看他几眼。十七八岁的文茵皮肤细嫩,满满的胶原蛋白,两颗腮帮子就是最鲜嫩的水蜜桃。女生的校服是朱红色的,别的女生都不爱穿那短短的百褶裙,总要把两条腿都藏进校裤,说是“不雅观”,“会被吃豆腐”。但是文茵不在意,她本来个子就比平常的女生高一点,穿着裙子更显得两条腿细长。就像是雨后洗净的竹笋,透亮、笔直、脆生生的。红色的裙摆在楼梯口停着,总会引得不少人纷纷回头看她。有说闲话的,有看热闹的,也有对她垂涎不已的。但手背在身后的少女只是踮着脚尖在蚂蚁一样的人潮中寻找着什么,时不时东张西望一番。翟北祎和文茵的事情早就传的满校风云了,老师也没办法,男生一口咬定和女生没关系,女生咬定她只是钦佩学长。但是学生们就很懂了,等到翟北祎下楼的时候,男生们都开始起哄。“诶?那不是那谁吗!”“哪谁啊?哈哈哈啊哈,翟北祎,你认识不?那个红裙子的小美女。”“哪天也给我们介绍介绍。”三三两两的男生结伴下来,人高马大的站成几排,看着都挺有压迫感。偏偏文茵是个直性子,不但不怯场,反而还扬起手臂跟正中间那个打起了招呼。“嗨!翟北祎,咱们又见面了!真巧啊。”窗外的旭阳高悬于穹顶,暖意的阳光普照着大地,晒热了草坪、蚂蚁、花草还有做早操的莘莘学子们。文茵俏生生的模样突然与那红日融为了一体,周身都带着光一样。翟北祎双手插在校裤的兜里,漫不经心地在她的双腿和细腰上打量了两眼。嘴角轻轻翘了翘,“是挺巧。”一个礼拜上五天学,每周都能各种“巧遇”。有心而为,怎么可能不巧呢。那时候,不管是文茵还是翟北祎,都没觉得这个世界有多大。彼此感兴趣的人,即使对方跟自己隔了四层楼,也并没有觉得距离很远。直到他们分手以后,文茵才发现,原来地球真的很广阔,她在纽约走了那么多场秀,上过那么多本杂志。她认识了很多名模、演员甚至还有政客,但是这里面,独独没有翟北祎。如果不是有心巧遇,原来他们就真的不会再有交集。而当这一切的“机缘巧合”,它们又回来的时候,尘封的记忆也跟着一起回来了。脑中的画面有了颜色,眼前的人也变得鲜活,文茵的手忽然自己动了起来。白皙的手腕停在了他的脸颊旁,她柔软的指尖触碰上他浑圆的耳垂。潋滟的目光在那发丝的下方停顿,久久的停顿。好像穿过了那一团软肉,看到了什么更远的地方。文茵的眸中荡起了丝丝涟漪,那一层层荡过的水波,都有他的影子。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耳垂,敏感的耳肉蹿过一小道电流,酥酥麻麻,又有点针扎的痛。翟北祎的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静谧的、恬然的,她的眼眸似乎陷入了一种眷恋的沉思,像是飘摇的小船,在他的大海里扬起了帆。翟北祎紧绷的唇角不觉化开了几分,轻轻弯起。指腹压上她的指甲盖,一触即烫。沉沉的话音从很远的地方,传到了文茵的脑海中。“怎么了?”温热的触感持久又安宁,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温度,没有像梦里那样,瞬间将她惊醒。这场短暂的旧梦比三年里的任何一个都要真实,文茵将自己陷入了迷幻的情绪里,将那根警告的弦遗忘。“看你。”他的唇角翘得更明显了,连话音都染上了些戏谑,“看我?”文茵的视线从他的眼角飘到了下巴,胡茬已经刮干净了,只留下光滑的皮肤。“嗯。”姜毅举着单反毫无形象地在他们周围打转,俯拍、仰拍……拍完十张,他调回去往前看,色彩的饱和度不错、场景的画面感也不错、两个人的浪漫氛围也很好……但是,就是哪里有点微妙。他在相机前看了半天,终于发现了这组照片的问题。太……太像情侣写真了……《news》当家摄影师还在公司的有五位,就他被吐槽的最多,什么构图太冷静、画面没有感染力、男女之间没有氛围……拍什么都像是财经人物照,没有情感张力。姜毅的心思有点五味杂陈,还有点七拐八拐。从专业角度,他是觉得这组照片没什么特色,就是很浓的那种影楼风,但从过往的职业经历来看,他很缺这样的作品。如果这组照片的市场反响好的话,他也就可以不再受到“直男审美”的诟病了。这么一想,他也就随着文茵和翟北祎自由发挥下去了。闪光灯“啪啪”地亮起。一声儿又一声儿。*上一个姿势拍的差不多了,文茵也从那种突然跑偏的情绪里抽了出来。从半躺着转变成跪在球池中,粉色的海洋球浸没到她的裙摆上方。她双臂举起泡泡枪,对着翟北祎的方向发射肥皂泡。一连串的泡沫在镜头里飘出,她举着枪的姿势挺直,手臂的流线非常好看,麻花辫甩在两边,她像是无忧无虑的少女。翟北祎站在浴缸的前边,下巴微微扬起,目光追随着那飘起的圆圆泡沫。唇角翘着,许久都没有再沉下来过。*拍完这组“夏日”主题,今天的拍摄也就算完成了。在摄影棚内的时间流逝得比外面要快,相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跟秒针也不同步,文茵大概知道过了多久,但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等她有点胳膊和腿都有点酸痛了,姜毅才宣告了结束。翟北祎的长腿搭在一块儿,正垂头点着一根烟。西服马甲上的扣子已经被他解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衬衫。高挺的鼻梁向下延伸,两瓣薄唇叼住了那不便宜的黄鹤楼。文茵听着那一声清脆的“叮”,突然嗓子也有点痒了起来。翟北祎咬着滤嘴,将金属的打火机还给一旁的工作人员。浓重地吐出一口烟雾后,双指夹住了烟身。抬起头来,就对上文茵有些眼馋的目光。他吹散了眼前那团朦胧的烟雾,话音冷厉,“你抽烟?”文茵的目光在半空生生折回,话音堵在嗓子眼,不知道该出不该出。隔了半响,才说道,“偶尔,不太会。”工作烦闷的时候,她也需要尼古丁来提个神,她不是很会抽,极为偶尔的,来一只低浓度的女士烟,舒爽又快意。但是翟北祎不喜欢,他一直不让她碰烟和酒。他冷冷的目光从对面射来,没戴眼镜的翟北祎比之前更加直接、危险。没有了掩饰,他的情绪快得让她有点招架不住。“什么时候开始抽的?”他一边严厉地问着,长腿就向她这迈了过来。皮鞋在地板上稳健地响起脚步声儿。下意识的,她的眼睛躲开了他的目光,只留了一点余光注意他的动静。清亮的眸子里藏了一点晦涩的小秘密,遮遮掩掩的,想躲起来,不让他发现。她的指尖有些不安地揪住了麻花辫,一圈儿一圈儿地绕过指尖。“就……工作以后。”翟北祎的鞋尖停在了她的前方,深沉的目光钉在她的双唇上。那饱满的两片是最新鲜的果肉,而成熟的果实却被毒素侵扰,让他的体内升起了一丝暴躁。他不是什么古板的直男癌,他不在乎女人有什么习惯或者癖好。但是他不想文茵这样,他不是反对文茵做这样的事儿,他是不痛快,她做这样的事儿的时候,他不在她的身边。因为,如果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遇到了什么问题,他一定会帮她解决。不会放任她在这种负面的情绪里自我挣扎,去用这样的方式排解。他可以做她的靠山的。“少抽点儿,对身体不好。”文茵抬眸望了望他,“你让我别抽,你又不戒。”以前她不抽烟的时候,是很讨厌闻烟味的。翟北祎不常在她面前抽烟,但也一直没有戒掉。他夹着烟的指间一顿,话音忽然低了下来,“一个人,我戒给谁看。”第23章 二十三片玫瑰“不要拒绝我,文茵。”……文茵抬眸瞥了他一眼,翟北祎指间那根黄鹤楼刚抽没几口,正是燃得正浓的时候。烟头火热地缭绕着青白色的雾,他的薄唇咬着一截滤嘴,隐隐能看到细细的牙缝。她不用去尝这支烟的味道,舌尖就已经自然地涌上了苦涩。和翟北祎在一起的那些年,他经常含着烟草的气息来吻她,越吻越深,像是要把清冽的味道渡到她的嘴里一样。她抱着双臂环在胸前,不咸不淡地看了那支烟两眼,“你不戒烟跟别人有什么关系。”以前她缠着让他戒的时候,他也没有啊,反倒是喜欢抽完之后压着她接吻,吻着吻着就吻到别的地方去了。翟北祎就是有点毛病的。高岭之花是没错,一些无聊的小怪癖也是实实在在的。翟北祎夹着烟的双指抖了抖灰,不置可否。狭长的眼眸往她那挑了两眼,似乎是觉得哪里有趣。文茵环在胸前的臂膀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她昂起头,“你……你看什么看……”翟北祎一手夹着烟,嘴角翘了翘,“那你刚才在看什么?那么入神。”在拍摄的过程中,她的眼神透露着现在没有的热烈与浓情。那是一只突然从沧海飞过来的蝴蝶,小小的翅膀扑闪着,正在他的眼前飞绕。让时间与空间都燃成了灰烬,让空调充斥的一室清凉都起了火。而她现在,居然还浑然不觉地问他,看什么。那她刚刚又在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那么沉迷,甚至摸上了他的耳垂,好像真的入戏。文茵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樱桃被齿尖压出了鲜嫩的汁儿,甜腻的勾着翟北祎的眼。她轻声反驳道,“刚刚那是工作,现在已经拍完了。”小小的心脏在胸腔内跳动着,鼓噪着,好像有无数只小蛾子快要从里面飞出,在她的脑海中震荡出巨大的声响。翟北祎夹着烟的手许久没动,只剩那烟头孤独地自我燃烧。他压低了嗓音,俯身凑了过去,“是工作还是别的,你心里不清楚么。”温热、暖涩的气息。夹杂着浓浓的烟草味,一下就弥漫在了文茵的周围。他低哑的话音被压在喉头,像是缓慢磨出的一记钝音。薄唇离她的鼻尖只有不到一个指头的距离,他俯身低下,右手扬在了半空,那烟头寂寥得快要烧烬。衬衫下的皮肤泛着苍白的色泽,突出的喉结像一个小圆锤,还在上下滚动。他棱角分明的脸和她上下对视,静谧的氛围突然就窜出了一点火星。那隐秘又值得玩味的那句“你心里清楚”,翟北祎从黑暗茵的心脏。那里有跳动的脉动,有流动的血液,每一处都是鲜活,每一寸,都是软肋。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有种又被他压制住的感觉。没错,当年是她先追的他,追的全校皆知,追的毫无矜持。但是,她不想一直都被他压上一头,连分手后都是。有点气恼,又有点不自在。飘落在耳边的发丝扬起,她白皙的脸庞忽然扭到了一边,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她的脖子后面有一颗淡淡的小黑痣,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在苍茫雪地上爬行。又像是掉落在白纸上的一颗黑色棋子。他注视那小小的一颗痣,都像看到了文茵的影子。她的小熊,她的歌声,现在,就连她的一颗痣,都会幻化成她的样子,跑到他的心头来撒野。指尖动了动。左手迅速抬起,坚实的五指扳过了她的双颊,将她的脸重新正对着他。粗粝的指腹在她的细腻皮肤上轻轻磨蹭。感受着那久违的豆腐触感,越蹭越滑,越碰越不想撒手。“你为什么总是在躲我。”不是撒腿就跑,就是回避他的视线。前前后后也就那么两招,翟北祎也不会次次都放过她。文茵的双颊是有一点肉肉的,都说过了25的女人每天都在流失胶原蛋白,但天生的婴儿肥就不似小v脸那么明显。现在那两坨小包子被他的指尖压出了鼓起的形状,看着就有些可爱的过头。像是那种突然被捏脸的小孩子,还有点呆呆愣愣的。她奶奶的嗓音从喉头别扭地传出,“你放开我!”翟北祎凌厉的眼色有些淡淡的受伤,但很快被他藏了起来。“文茵,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需要这样怕我。”以前要倒追的是她,在学校里胡作非为,把他和他的高三生涯搅得鸡犬不宁。就连上个洗手间,他都能在门口碰到故意碰瓷的坏丫头。后来狠心跑掉的也是她,丢了一句残忍又无情的分手语录,然后从他的朋友圈里人间蒸发。她就像是一个自顾自转着的小小星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时死乞白赖要跟他在一起的人是她,现在见到他就挪开眼神的也是她。一个人的前后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要独自承受那个分手的结局。爱情的开始,是他们两共同做的决定,可是为什么,分手以后的岁月,文茵却不用过问他的情绪。这不公平。他已经受够了这种不公平,也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他的心头狂妄下去。从她敲上他车窗玻璃的那一刻起。这场游戏,就不是她想结束,就能结束的。文茵气呼呼的脸被他钳制在手里,翟北祎漆黑的双眸紧迫地盯在她的脸上。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细微表情,还有眼珠子后藏的那些小小心思。文茵猛地挥了挥臂膀,手腕撞到了他冰冷的表盘,一阵“duang”的痛和麻。直叫她赶紧甩了甩手。吃痛的模样不是装的,干净的小脸已经拧做了一团,好看的杏眸都聚着委屈。翟北祎松开了对她的脸颊钳制,转而握住了那只被他表盘反弹出去的手腕。三根指头就扳住了她纤细的腕,窄又软,上面还浮着一根细细的青筋,向小臂上爬去。他适当地放轻了力道,替她慢慢揉捏着。“疼么。”刚才撞上去的那一下猝不及防,好像还刮到了一点表带上的缝隙,她手腕旁的皮肤有点划到,破了一点皮。但主要还是被撞麻了,还有后劲儿不小的钝痛。她忍着手腕上的不舒服,还是把手抽了回来。“没事,你不用……不用担心我。”指间的烟已经燃烬,但翟北祎浑然不知,直到那小小的火星子在他的双指间烫过,皮肤传来灼烧的痛。他才将烟掐了,随手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指缝中被烫到的地方浮上了不正常的红印,但他只是搓了一下,又将眼放到了文茵的手上。“给我看看。”文茵一边捏着手腕,一边看着他指缝中被烟头烫过的地方。小声说道,“我没事,你不是也被烫到了。”翟北祎黢黑的眼在她的脸上滚落了两圈,忽然将手伸了过去。话音冷厉,简单的三个字带着命令的口气,“有点疼。”文茵的眼神在空中一眨、一眨,像是忽然变傻了似的,手腕上的痛也突然散了不少。她莫名其妙地抬头望着他,“啊?”翟北祎的目光肃穆,并没什么请求或者是协商,“你不是关心,为什么不继续了。”文茵愣了一下,“不是……你是想干嘛……”翟北祎的眉头拧了起来,“我被烫着了。”文茵的目光在那就那么一丝发红的地方看了好几眼,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格外的严肃。好像有种,她不仔细看一看,就是她武逆上级的意思。她甩了两下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然后低下头,替他吹了几口,轻柔的风从他的指缝中淌过,再溜走,反反复复。其实被烫的地方一会儿就不疼了。但是文茵小心的样子让那处泛红的皮肤好像真的凉爽了起来。他看着她垂下的脑袋和挺翘的鼻尖,以及那颗瞩目的小痣。话音沉沉,“我记得你喜欢吃日料?”文茵的后颈一僵,她没抬头,只把声音闷在了他的下方。“嗯……还行。”翟北祎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坚定,又有力量。“旁边开了一家黑珍珠。”握着他手掌的指尖顿住,文茵的眼睛从他的掌心穿过,望着他们两挨着的鞋尖。从之前开始,他们就离得很近。人就是很奇怪的,最开始这个人靠近的时候,你会清晰地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但随着一步步的走进,他们似乎都习惯了这样的亲密。从拍摄开始,他们就已经跨过了分手之后的安全距离。至于心理上有没有超出工作的范畴,这是一个秘密,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这样的邀请无疑是一个信号,也是一种暧昧的延续。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翟北祎去打什么分手炮,又或者是搞点前任男女之间的那种矫情的小动作。他们没有复合,他们也并不了解这三年来对彼此的感觉。她和翟北祎已经分手很久了,即使他回来了,他们之间有了一些什么意外的偶遇。但他们也只是分了手的情侣,和别的男女没什么不同。也没那么多高级又高尚的关系。她刚要拒绝,翟北祎忽然翻手握住了她的指尖。一阵滚烫的热,瞬间烧进了她的皮肤里。“不要拒绝我,文茵。”她的大脑开始当机,火苗一簇簇燃起,然后聚集成了大火。有什么情绪开始涌动,快要破土而出。“你有什么病呀,你有神经病——”文茵的手机铃声响了。第24章 二十四片玫瑰……有病。响起的手机铃声就像是打破着无言隐秘的一个信号。让文茵一下就从情绪里抽了出来,后颈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她赶紧向后退了一步,重新抬起头看着翟北祎。她躲避地撇开了眼,“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翟北祎的指尖重新回到了室温中,没有了她的温度,空调的冷风变得有些冷寂。姜毅和助理正在看着刚刚的照片,从中选出一些再继续精修。他跨开步伐,往那两台电脑那走去。黑洞洞的电脑挡着姜毅一张大高个的脸,他黝黑的面庞都藏在了那冰冷的屏幕之后。此时正抬着指尖在那大屏上指指点点。“我觉得这个感觉比较好,你觉得呢?”“姜老师,我觉得……这张好一点,还是有火花会比较有趣一些,也有话题嘛。”姜毅正搓着下巴,目光盯着屏幕,有点犯难。翟北祎从镜头前跨到了幕后,他高大的身影站在姜毅的身后,看着那两张让姜毅犯愁的照片。左边那张是文茵抬着脸望他,两人在微凉的气泡中浓情对视,那透明的泡泡就像染成了粉色,到处都是爱情的影子。右边那张是文茵跪坐在浴缸里,正在玩着海洋球,他正俯身替她打着泡泡,两人没有直接的眼神交集,但营造了一种浪漫的氛围。看起来,右边的更符合杂志照。官方、商业又很体面,不会让人窥视到他们的暗流涌动。姜毅背着的脑袋一动,他回过头去,刚好看到翟北祎站在他的身后。正目光沉沉地盯着那两张照片。“翟总,小茵呢?刚才我还看你们两在那边聊天。”聊得太过暧昧,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喊他们来选照片,只能闷着头一个人苦恼。翟北祎只抬了抬下巴,往角落里示意了一下,“她接电话。”“哦,哦,那翟总你看呢?你个人比较喜欢哪张?”翟北祎沉默的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目光往文茵的方向看去。她正侧头专注地跟电话里说着什么,神情看起来严肃又认真,像是公事。他的眼珠子转动了半圈,沉沉说道,“左边的。”姜毅惊讶地看了翟北祎一眼,“翟总,这张是左边的……”他为了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抬手指了指那张酷似情侣照的那张。翟北祎沉沉“嗯”了一声,指腹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垂眸望他,“有什么问题?”姜毅的脸色飞快地变了一下,一根弦从脑中突然被抽了出来。忽然转过脸看向小陈,“这张效果确实不错,小陈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张好点。”公式化的面色透着一点假笑,小陈的嘴角抽了一下,“对啊,姜老师,这张感染力多强啊。”文茵的身影在摄影棚的另一边,她窈窕的身段匿于幕布之后,只露出影绰的裙摆与辫子。举起的手腕窄细,挡住了姣好的那张侧脸。*“喂,您好,我是文茵。”她侧身站在角落里,将脸偏向了内侧,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余温,像是敷在皮肤上的暖贴,一阵一阵地散发着热气。刚才那样的举动……不是工作,是私人的,有关于她和翟北祎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文茵此时不敢看他。分手的时候,翟北祎在英国,文茵在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