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个吻并不是很投入。鲁德培不过是趁着对方没有防备的时候,轻轻在对方嘴唇上偷了一个吻,舌尖在那片干涩的嘴唇上快速划过之后,他便又迅速抽离。然后他似笑非笑地回头,也没顾得上去找个借口先同一脸呆滞的华港生讲清楚,只是冲着不远处的夏青挑眉,口中道:“抱歉,一时情难自禁。”——还带着得意的感觉。仿佛在炫耀什么一般。第29章 殉道门砰地一声被重重关闭,因为愤怒,夏青摔门的力度大到几乎要让地面都为之颤动。听着周围的环境重归寂静,鲁德培目光中的得意之色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已经挨了身旁人拍在胸前的一掌——对方用的力气也不大,拍在胸前不痛不痒,只不过却还是让他一个趔趄,斜斜坐倒在沙发上。“你真是疯了。”华港生有些气急败坏,“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心里头自然是担心的。他们二人的这种关系在他心中,始终是要被划分到那‘见不得光’一类里头去。俗话讲: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华港生早就已经见识过周围那些人们的嘴巴有多么厉害了。这种环境下,不管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又或是其他,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去,指不定就要在背后说三道四议论纷纷——华港生并不害怕被别人说,可是他害怕这样的消息一不留神就传到了家人耳中,再有就是,他也不愿意让鲁德培为了这种事而受到各种各样的白眼和嘲笑。但鲁德培依旧是不以为然,甚至还有心情拉着他的手,用指尖轻轻在他指关节处摩挲把玩,玩笑似的挑眉看他:“原来你觉得她是个死八婆?”那个她,说的自然是摔门离去的夏青。“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你明知我说的是……”“是什么?”鲁德培牵着他的手放到唇边,一寸寸地亲吻,然后忽然轻笑出声,嘴里头含含糊糊道:“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怎么办?”“只要一想到你和那个女人可能牵着手走过那些大街小巷,你会为她送上最贴心的礼物,她笑着过来和你亲吻、拥抱,无比亲密地讲着情话,然后你们光明正大在街上拖着手,走到浑身发汗都不停下来,我就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真是叫人嫉妒到要疯掉,想杀了她,然后把你关起来,要你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要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只能记得我一个。”“你说,这要怎么办?”停留在掌心的嘴唇带着炽热的温度,像是要化为烈火,将人完完全全给吞噬,连皮带骨,一丁点也不留下。华港生因为听到这意外的剖白,心里微微有些动容,忍不住就垂眼看过去。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穿透,然后碰撞,带着焦躁和惶恐的眼神被透露出势在必得的目光所环绕,他被人紧紧牵着手,一点点地,硬是从对方那目光中,以及上扬的唇角处读出了肆无忌惮的味道来。华港生无端有些想笑。事实上,他抿了抿嘴之后,也确实忍不住笑意了——“你真的是疯了。”他感叹。对方打了个响指,很快接上:“因为你。”华港生别过眼去,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你大约是电视剧看太多了,那样浪漫的情节虽然叫人听了心情还挺不错,但是我同她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鲁德培放开了他的手,转身点上了一支烟含在口中,靠在沙发上,姿态放松地嗯了一声:“哪样?难道你想同我讲你们只是假装拍拖来哄家里人?”说这话的同时,他用力抽了一口烟,一双乌黑的眸子在烟雾缭绕中显得没有往日那般刺人了,再加上他的坐姿,反倒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的感觉来。他翘着腿,似笑非笑地望着对面,皱着眉,神态有些局促的华港生。“讲嘛。”华港生被他逼问地有些慌张,又不想过多解释他和夏青之间的关系,于是便干脆伸手直接抢了他口中的烟,直接按在桌面上掐灭。“讲什么讲。”华港生用力揉了揉头发,有些烦躁地将烟头丢掉,用力对着鲁德培的脚侧踢了一下,带着气,故意挑了对方之前讲过的那一句来再重复一遍——“干脆出去逛街,拖着手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走到全身发汗都不停下好了。”“好啊。”鲁德培立刻便收敛了懒洋洋的姿态,迅速站了起来,目光中还带着些许的跃跃欲试。华港生顿了顿,盯着对方伸过来的手,突然就觉得有些头疼。他又忘记了,对方可是个什么都敢做的性子,他讲得这些话根本就没有吓到对方,反而是把自己踢进了坑里。“怎么,你怕?”鲁德培的手掌悬空到一半,又拐了个弯,一根手指轻轻按在了他自己的嘴唇上。白皙修长的食指贴在淡色的唇瓣上,他嘘了一声,像是警告一样,微微眯了眼。“我不喜欢被人拒绝,所以……”他歪了歪脑袋,表情似乎是真的因为这件事而困扰:“你是现在跟我走,还是五分钟后跟我走?”第30章 殉道天气温暖的时候,港城的夜晚来得也迟。华港生最后还是没扛住对方的那些微表情下隐藏着的图谋,也怕这家伙真的做出什么令人不敢想的事情,只能被人拖着出街去了。也不知鲁德培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真的要把他讲的那些话都实现掉,拉着人,完全不在乎旁人异样的目光,踏着街边音像馆里头放的那小曲儿,满身悠闲。“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鲁德培一只手牵着他,转过头朝他挤出了一个笑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跟唱了一句,“开在春风里——”华港生噗嗤了一下,又用力忍住自己上翘的唇角,发声道:“你还真是喜怒无常啊大佬,真的不怕被你那些熟人撞见你这副样子?”“不怕。”鲁德培紧紧攥住他的手腕,如同握着一样珍宝似的,怎样都不肯撒手,生怕这一脱手,人就要不知道上哪里去了似的小心翼翼。“……只要你能记得我这个人,记得我好钟意好钟意你,我自然什么都不怕。”华港生一贯最听不得这种话。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像鲁德培这样的人,也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对待——一面是冷若冰霜又高高在上,手底下掌管着无数人的前途与生死,但私底下却又这般浪荡,甜言蜜语好似不要钱一般张口就来,非要将人哄得神魂颠倒才肯罢休。那些羞人的情话对方翻来覆去地讲,一遍遍讲给他听,要他根本没有办法无视,也无论如何都忘不掉。句式虽然不重复,但中心主旨却只有一个,那就是:钟意你,只有你。洗脑一样,非要讲上千遍万遍,要他牢牢记住才行。可是现如今,这是在大街上,来来回回还有很多路人经过,华港生几乎是想直接上去将对方的嘴巴给缝起来,不要再这样继续丢人现眼下去了。西装革履的男人打扮得如此身光颈亮,却像个闹着要吃糖的小孩似的。喜怒无常就算了……怎么还是个幼稚鬼?“你不要讲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讲也不迟。”“好说,只要你不再继续同那个女人联系。”鲁德培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我看到她就觉得牙痒痒。”华港生扶额,已是无奈到极致。“我早就已经同她没有联系了,怎么这会儿你又来吃这种没来由的飞醋?”鲁德培抿嘴笑,也不回话,心里头却隐隐有些得意——今日之事本来就是他故意。早就已经知道了那个女人会和他的阿sir见面,反正见了面也一定会不欢而散,所以不过是推波助澜一把,他乐意之至。同夏青见面也不过是为了敲打敲打某人,最后竟然被他的阿sir在酒吧里找到,完全可以当做是个意外之喜。原本的打算并不是方才那样,但见到华港生,他就如同鬼迷心窍,实在是情不自禁……不过反正气到了那个女人,也趁机挑明了二人关系,看华港生虽然别扭,但却并没有否认排斥的态度,他心里头也差不多是明了。他鲁德培机关算尽,为得不就是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夺得他想要的那颗心?如今他终于确定。这个人,已经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想到这,鲁德培便不自觉露出了一个古怪万分的笑容。“算啦,不为难你。”他凑过头去,把嘴唇贴在对方耳旁,还趁机讨了一个吻,这才继续道:“带我回家吧。”他微笑着看对方一下子被染红了的耳垂,心里头的另外一个盘算渐渐浮出水面。再等等……他的最终目标,已经快要实现了。第31章 漩涡对方突然改了主意,对华港生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打了车一路坐到公寓楼下,刚走没几步,他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金发碧眼,一身笔挺西装。正是阿标。身旁鲁德培突然咳嗽一声,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一顿,便转头看着他道:“我同他交代几件事,你上楼等我。”简简单单一段话,声音却莫名笼上了一层寒霜,叫人听了便有些脊背发寒,生怕这人忽然要变脸。华港生不太明白对方情绪怎么变成这样,但这人向来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再加上他也不爱去打听那些有的没的,所以也点了头表示同意。穿着牛仔外套的身影没有停留,很快消失在大楼深处,鲁德培唇边的笑意瞬间隐没,一张英俊的脸沉着,看起来倒像是要去索命的黑白无常。他推了推眼镜,垂眸向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这才缓缓朝站在路旁等待的阿标那里走过去。他没有什么废话,只是简单问了句:“成了?”“成了。”鲁德培双手插兜,逆着光去看天空,闲聊一般,语气却还带着些嘲讽,“那女人这么好说话?”阿标恭敬垂首:“夏小姐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说完这一句,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地笑了笑,“亲人永远都是命脉,稍微那么一提,夏小姐就干脆应下……怎么看都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呢。”鲁德培侧过脸,掏出了烟等着阿标过来点燃,然后放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子眯成了细长。“同她再最后确认一遍。”“——是时候收网了。”他啧了一声,将目光重新放到远方,只不过这次,他看的却是公寓大楼的高层,有人正在里头等着他的那间房。放长线钓大鱼要的是过人的耐性,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虽然不差再等上几天的时候,但他的耐性也差不多要到达尽头。上辈子合眼时看到的最后一幕,每每想起便让他胸口闷痛,整宿辗转反侧无法安眠,随之而来的还有想要将所有人都干脆扼死的报复心态。这世界不公,要他将一切都拥有,又一败涂地,一无所有。实在是残忍,残忍到他已经不可能再去期盼那个生下他却又抛弃他的自私女人能施舍给他一丝丝爱意,更不可能愿意将华港生拱手让人。一成不变的人都是傻瓜。即便他清清楚楚知道所有的事情,也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禁忌关系并不单单只有性别相同这一点,但他这次绝不放手。他已经失败过一次,那次的失败恨不得挖出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然后将他所有的骄傲丢在地上任人狠狠践踏,要他可怜到像一只摇尾乞怜的流浪狗一般,靠着别人施舍过来的同情心得过且过。他从来没有那样狼狈过。吸掉半只的烟头被丢在地上,明明灭灭的火星在皮鞋的碾压下挣扎了一番之后,最终还是无奈熄灭,在地上摩擦出灰黑色的痕迹。鲁德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阿标,唇角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眼底的寒霜越发增多,冷到几乎是要将人活活结成冰块,给冻死在温暖的夜里。“要快。”他修长的手指贴在衣领,慢悠悠整理了领口,“给你三天时间,最迟三天后——我要看到一切都步入正轨,那些人要去到他们应当去的地方,若是迟了一秒,你就自己去海底寻鲨鱼吧。”“我不喜欢出现任何意外,他也不太喜欢看到你,所以你自己掂量好,再来同我汇报。”鲁德培放下手,背过身去抖了抖衣服。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一个魔术师,不过一转身的时间,他身上笼罩着的那层仿佛要活生生将人剥皮拆骨连血肉一同吞下肚的煞气,便在顷刻间荡然无存。他重新戴上了无形的假面,迎着光慢慢走着,每一步都十分沉稳,朝着他此生最疯狂的念想,一步步接近而去。褪去冰冷外衣,扮成温暖的模样。要他一辈子戴着假面生活,他大概也甘之如饴。他不会要那个男人见到自己如此阴暗一面的。因为他奉行的只有一句话——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等脚步声渐渐远离,阿标终于是肯抬头,悄悄松了口气。风一吹,身上一阵微凉,缘于他方才在面对鲁德培时,被对方身上那强烈的凶意给逼出来了满背冷汗,这会儿风穿透衣裳,便叫他脊背发凉。阿标动了动发僵的脖子,闭上眼定了神,好歹稳住了心跳之后,回到车里头拿了砖头一般大小的电话,开始拨号。听筒内,被滋滋电流送到耳旁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夏小姐。”阿标靠在驾驶座上,无意识地将手指并在一起轻搓,“是时候了吧?”女声轻笑,“劳烦你提醒,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简短的两句话结束,电话便被干脆挂断,好像再多说上几句,便要耗损许多精力一般。夏青面无表情地将电话塞进自己的包内,盯着地面发了会儿呆,忽然冷笑一声。她抬手,轻轻敲响了正面对着的那扇门。砰砰砰——隔着一层纱窗,屋里的男人探出头来看情况,夏青紧紧握住包带,露出了一个已经练习过千百遍,面对外人时最无懈可击的微笑来。“孙生,我们约好的呀。”第32章 漩涡“夏小姐?”躲在纱窗后的男人在看清人之后,立刻表情惶恐地开门迎了出来,弓着背,态度十分殷勤地请她进去。夏青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这个男人忙忙碌碌为她泡上一壶热茶,然后乖乖坐在对面,拘谨地请她喝杯茶歇歇脚再讲话。她不由得觉得好笑——笑这个人不识好歹,竟然不知道为什么就得罪了那样一个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男人,沦落到如今要对着自己摇尾乞怜,卑微地求着自己为他寻一条活命的出路。她也笑自己。因为在这个姓孙的男人身上,她竟隐隐约约瞧见了自己的影子。虽然她现在打扮得光鲜亮丽,出去也是前呼后拥好派头,但实际上,她不还是得靠着那个可恶的男人高抬贵手,心甘情愿做一个听话的提线木偶,来为对方做各种脏事,以求不会祸及家人。夏青端起茶杯,顾不得发烫的杯壁将自己手掌烫得涨痛,只是对着对面那个缩头缩脑的男人微笑道:“孙生,之前我同你讲的那些事情,考虑好了吗?”说完,她垂眸,轻轻饮了口茶。这茶不是什么好茶,喝了之后满嘴苦涩的味道,一下子就苦到了人心里,只在最后的味道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清香,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在来这里之前,她顺路去了警署,以林莲好的名义,投递了一份资料过去,而这件事,只是那个她连名字也不想提的男人吩咐过来要她去做的事情之一。对付面前这个姓孙的男人,是之二。面前坐着的这个男人之前被恐吓过,也是已经有些吓破胆了,社团里头那些整人的法子一个比一个让人害怕,所以当夏青提起这话,他连一丁点迟疑都没有,点头如捣蒜似的,差点就要站过来给她跪下。“夏小姐,你之前说的那些我都可以做,保证一定能让你满意!”小孙满脸通红,激动到说着话,手指都在不停发颤,“……只要你肯向你姐姐说情,要她不要继续为难我,我真的是已经走投无路了啊夏小姐!”夏青嘲讽似的瞥了他一眼,没急着接话。说起来也是可笑,对方完全不知道他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她不过是随口撒了个谎,告诉对方社团的话事人是她亲姐姐,而这人竟然一点怀疑都没有就相信了——大约是因为她的话真真假假,撒谎也显得有理有据,所以才能顺利把这人骗到吧。若是让对方知道真正的话事人就是坐在他面前的自己……夏青心想,她还真是不清楚这个被狠狠教训过的男人会不会吓得尿裤子。“你既然答应,那便万事好商量。”她拢了拢头发,将垂在脸颊旁的碎发给拢到了耳后,然后悠闲地靠在了沙发靠背上,“我希望在一天之内看到结果,孙生,你大约不会让我失望吧?”“当然当然,夏小姐你大可以放心,我小孙做事一向信得过。”夏青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嘴上说着告辞,她却不着急离开,依旧是稳稳当当坐在那里,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对面那个有些疑惑的男人身上打了个转,才又继续道:“对了,孙生,不知julian这个人……你是否认识?”听到这个名字,男人的脸色变了变,表情僵硬到有些不自然。“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没什么。”夏青抿唇微笑,目光中带着警告,“只是想提醒孙生一句——你以前同这个人的恩恩怨怨,我已经全部了解,正巧最近同他有些来往,如果这件事办砸了,那我想,到时候你需要应付的可就不是我姐姐一个人了喔。”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心道每次都这样撒似是而非的谎,所以嗤了一声。但这声笑听在对面人的耳朵里,意思却变了不同模样。大约人类的想象力总是丰富多样,夏青看着对面那个男人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有些忐忑不安又有些咬牙切齿的愤恨,她手指轻轻点了点,慢慢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瞥了他一眼。“再会,孙生。”她轻轻颔首,姿态大方地冲对方点头告别。走出门外没多远,那个男人就像是送瘟神一般,将一腔怨愤隐藏在惶恐不安的神态之下,把她刚送出门,急急忙忙就关门躲了回去。夏青倚在墙边,回过头去看了眼那扇紧紧关闭的大门,随后便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烟盒来——细长的香烟夹在女人白皙的指缝中,白色的烟雾将她的双眼拢成雾蒙蒙的模样,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终于是在无人的时候,露出了疲惫与茫然的神态。她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些事情是在针对谁。所以她忍不住对着香烟冷笑出声。“搞得多么深情满满,背地里小动作不断,我还真当你这扑街转性当起了真爱至上的情圣呢,但忘了你这样黑心肝的人,又哪里来的真字可爱。”夏青闭上眼,脑袋歪歪,食指轻轻点在太阳穴上,表情又变得有些悲哀。她低声喃喃,“他要掏你心肝,我便为他送刀片,原来人在面对自身利益时果然都这样不堪——港生啊,怎么唯独你就这样傻,当真看不透他满心虚假满口谎话吗?”一时之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颓然。夏青皱着眉,秀气的两条细眉紧紧纠在一处,隐藏着无数的怨愤,终于是吐出了最后一口烟雾。“……不过我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讲他这人怎样怎样。”“推你下火坑的也有我一份。”她静静垂眼,将半支香烟一点点捏在指尖,然后迅速握在掌心,揉成了一团碎渣。她与那个满腹诡计的男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原是同类人,只不过那男人要更加狠绝一些,做事更加不给人留一条后路罢了。一边道是被逼着去做那些不得已的事情,满腹牢骚和埋怨,一边又做得异常顺手,好像她天生就该扮演如此角色,容易到叫人心惊胆战。享受完随之而来的便利,然后毫不费劲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夏青心想,这不就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掌心被烫到的地方突突突跳着痛,目光渐渐转为空茫。四周空荡荡,窗外呼啸的风声像是妖魔鬼怪在嘶吼一般,听得人鸡皮疙瘩直冒,只恨不得将双耳塞住,好躲开这瘆人的声音。高跟鞋咯哒咯哒的声音终于在沉默半晌之后响起,女人的背影一点点远离,陷入一片昏暗,然后随着电梯门叮地一声——所有的声音全部远去了。第33章 漩涡三天的时间,不长不短。如果认真计算起来,还是可以做许多事情的。华港生只是隐隐觉得这几日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虽然鲁德培这人还是一如往常,整日没羞没臊地黏在他身边,仿佛就是一只大型鼻涕虫,怎么样都不肯罢休,但那些欢声笑语背后,也不知道究竟是隐藏了多少未曾讲出口的心事。港城近几日的天气也开始差起来,天空日日都雾蒙蒙,绵绵细雨断断续续一会儿又一会儿,本以为要要停下,结果又来个突然袭击,非要趁人不备的时候将人给浇成只落汤鸡,搞得人烦不胜烦。犹如精/虫上脑一般的男人白天的时候体力充沛,到了晚上还非要来扯着他上床决战,各种各样的花招让华港生接招接得狼狈,又对这个人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他任性折腾。——就好像是过了今天立马没有明天似的,非要把事情都挤在同一个时间段里解决掉。终于让他解脱的,还是华京生的一通来电,听筒里头吵吵闹闹,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待着。华京生也不跟他仔细说,只是丢下一句阿爸住院了,要他快些过去看看,然后报上医院的名字,就又挂了电话。贴在一旁听到通话内容的鲁德培好歹是善解人意了一把,痛快放人,还帮他叫来了阿标做司机,送他前去目的地。下了车,华港生就坐在大厅等,等来等去,等来了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服外套的华京生。对方就好似刚从斗殴现场逃出来似的模样,看得华港生忍不住皱了眉头。“爸怎样?”华京生一屁股坐在他身旁,面容苦恼,下巴上的胡子都没来得及清理干净,“医生讲他情况不太好,随时都有可能救不回来。”虽然经常同他那位偏心到极致的父亲吵闹,但到底血缘关系还在,再加上二十多年来的朝夕相处,感情怎么都没可能被磨灭掉。华港生不由得挺直了腰杆,伸手揪住华京生原本就已经皱巴巴的领口,“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又出去胡闹,招惹那些乱七八糟的古惑仔到家来闹事?”“这关我什么事!”华京生下意识就反驳,还想推开他,但是手刚一抬起,就又想到面前这位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只能哭丧着脸,有些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爸爸说要出去买菜,还特意叮嘱我今天晚上叫你回家吃一顿饭,我还没来得及同你联系,就已经收到他被送医的消息——所以现在联系你要你也过来了,怎么又跟我扯上关系?”华港生步步紧逼,“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爸爸那么亲密,亲到好像就没我这个二儿子一样,这会儿又一问三不知?”“……港生啊。”华京生被他逼问的态度搞得也有些发毛了,叹了口气之后,语气又变得有些冲。“如果你真想知道,不如就去问问你妈?还有你妈现在的情人好了。”“我……我妈?”华京生眨眨眼,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又立刻软下了态度,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算了,当大哥没有讲好了,爸爸还在里头动手术,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意思——”但他想转移话题,显然也并没有那么容易。华港生根本就不领他这个情。跟在鲁德培身边的这段日子,他怎么说也学会了些逼问人的套路,到底是一家人,华京生对他也没什么防备,三句两句就被人扯着话题,给套出来了些许的口风。“你是说我妈她的……情人跟爸起了争执?”说出情人这两个字,对华港生来说,也是万分艰难。自从上次见过一面之后,他伤心归伤心,但却只是当对方是因为愧疚所以不好同他联系,而且这么多年未见,对方这次回来,说不定就是因为要回来找他们,一家几口人重归于好。所以他才会一气之下离开,并且决心暂时不回去,好让他自己冷静冷静,也好好思考一下对多年未见的母亲,态度应该怎样。但他却万万没想到,他母亲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不仅是没有这个意思,反而转头又跟了另外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还找到了他父亲,两个人起了这么大的争执?华港生有些呆滞地坐在那里,紧紧揪住华京生衣领的那只手也不由得悄悄松开。他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是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过得幸福又快乐,所以干脆忘记了她还有个儿子被丢在这边,是吗?——那他辛辛苦苦寻找了这么多年,到底是在找什么?——他又算什么?华京生看他表情,忍不住也有些愧疚,心里头直埋怨自己讲话太直接,害得弟弟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样的冲击。于是他伸手,想要拍拍对方的肩膀,又觉得有些心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继续这个话题。但他的手才刚刚搭在华港生肩头,医院门口就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旁边的路人,还有那些穿着制服的医生护士面色个个紧张,盯着那统一严肃表情跑进来的警/察们,行以注目礼。华京生的眉毛一下子便皱得如同毛毛虫,歪七扭八地趴在他眉骨处。“华京生!”“阿sir,这次又是做什么?”那群身穿笔挺制服的警察,他不知道已经打过了多少次交道,所以一看见这群熟脸,华京生就有些头痛。但他才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问一下什么情况,走在最前头的人就直接粗暴扯过他胳膊,将冰冷的手铐扣在他手腕上。“得到举报,怀疑你跟一宗金铺劫案有关,所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第34章 漩涡情势急转而下,华京生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讲,就被强制带走了。华港生呆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听着曾经的同事劝自己不要太过在意,不要让这个没出息的大哥连累自己的前途,即便离开警队也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他心里头五味杂陈,最后只能讲上一句多谢你关心。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他当真就要在自我欺骗中,忘记了自己还肩负着一个艰巨的任务。可现如今,他和任务对象发展出了不一样的关系,这样的事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解释的。……解释什么?解释他是为了任务所以跟监视对象拍拖然后上床?规划好的轨道早就已经偏离航线,不知道歪到了哪里去了,他意志不坚定,应当要怪他自己才是。即便是李sir那边还被一直蒙在鼓里,可是依照鲁德培那样张狂、恨不得搞到全世界都知道的性子,这件事传过去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