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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也无用[双重生]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0(1 / 1)

元孟将她请到慧献房中一叙, 宋灯今日是有备而来, 带进后山佛堂的又只水岫一人,水岫被留在了外边, 只能远远守在打开的窗外,见两人奕棋。元孟道:“我们许久没有奕棋了。”宋灯见元孟没有开门见山的意思,便点点头,问:“谁先行?”元孟将装了白子的棋瓮往她手边推去,宋灯便捡了棋子先下一步。其实时至今日,她也不明白元孟对她的这份喜欢从何而来,毕竟他们已经三年不见, 他好像突然就对她情根深种, 可她离开京城时,他所说的话言犹在耳。宋灯想不到任何理由去解释这一切变化的来源,她也不愿再去想。她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元孟是一位帝王, 他的爱慕,对于一个心有所属的人来说,是承受不起的。昔日,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知已,可今日,她却要想着如何委婉算计, 才能让元孟承诺不对燕虞出手。宋灯心里不是不悲哀的。她慢慢沉浸到棋局里,苦思冥想时微微咬住下唇。元孟看见她这样,沉郁许久的心,突然微微动了一下。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回到了从前,她还深爱他的时候。元孟难免会想,是不是当他们像从前一样相处,她也会想起那些曾经喜欢他的岁月,让那份旧情有些许的重燃。元孟开口,说起近日秘事:“陛下如今身体越发差了,看着危在旦夕。”他不大爱叫他父皇,连句陛下都算是尊敬。虽说这是既定的事,但宋灯听到时,拈着棋子的手还是顿了顿。元孟道:“虽说我前世便有怀疑,但也不曾抓到三弟的蛛丝马迹,可如今,确实抓到了他的把柄。”果然是济王,宋灯没有太吃惊这个幕后主使的真相,却有些惊讶天家情薄到了这个程度。两辈子,济王都做了相同的选择,下毒害死自己的父亲,只为了让自己得到王位的可能变得更大。天子待他,可不像待元孟这样刻薄。如今他们兄弟二人,一个指使下毒,一个查明真相后却不打算阻止,只等着在关键时刻透露给天子,让他无法自救,只能怒而发作济王。宋灯在心里叹了口气,有时也感到疑惑,这算不算天子的报应呢。元孟道:“你可知,三弟这毒是通过谁的手下的?”宋灯原本想摇头,可转念一想,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测,惊讶道:“难道是福安?”元孟原本想卖个关子,没想到宋灯一猜即中,微微惊讶之后,又忍不住露出笑来,看着她点了点头,将事情细节一一说来。宋灯一时有些无言。她会想到福安公主,纯粹是在那一瞬间想起三年前元孟解决苏慕一事时,提到福安献药导致天子不适以致天子触怒,又想到前些日子,于暮春说福安公主不知因何又得到天子宠幸。她方才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福安又向天子献了丹药,而这一次的丹药让天子感到效用极佳。没想到,竟被她猜中了。这样一看,天子统共四子一女,除去他最宠爱的四皇子外,剩下的人里,竟没有不想他死的。宋灯最后道:“……你往后,少生些孩子吧。”最后闹成这样,难免让人觉得惨烈。元孟见宋灯说这话时神情自然,全然将他看作往后与她无关的人,方才露出的丁点笑意,便又慢慢收了回去。他对她道:“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当年,或许我也曾希望你能走到我的身边与我并肩。”宋灯想说,都过去了,昔年旧事不必再提。可她知道,今日她若想达成目的,便当示弱,亦用心计。这段过去的感情注定不能有个纯粹的结尾,这是她的遗憾,可她没有第二条退路。所以宋灯只是垂下眼。元孟又道:“我当年许给你三个愿望,或许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便是在心底深处希望你能借着这个愿望,越过那条界限。”元孟认认真真地想过,如果当年宋灯借着这个愿望,对他说要嫁给他,他不会拒绝。宋灯抬头,道:“殿下,为何一定要是我走向你,而不是你走向我呢?”元孟突然失语。因他难以启齿,他分明前世便已对她动情,却不自知,所以无法走向她,只能等她步履维艰地来到他身边。他第一个喜欢的人,是于暮春。他对于暮春的喜欢是少年的浅薄与热烈,他不需要太了解于暮春是怎样的人,只要记着怦然心动的那一瞬,便可以怀着长长久久的情怀,不断美化这段从未得到的感情。他以为这就是喜欢的全部面貌了,所以当他喜欢上宋灯的时候,面对这一份全然不同的感情,他没能意识到,这也是喜欢。他对宋灯日久生情,他们在一起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太过舒服自然,以至于他觉得这本就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从未想过,她其实本不属于他。这份喜欢变成更深的爱时,他的生活也未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她向来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最听她的劝,他最离不开她。他发怒,孤独,失落,伤心时,陪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她。而在一旁的其他人,也都认为,她理所应当地站在他身边的位置。这一切都不曾变过,顺理成章到令他不曾意识半点不对。直到她离开他。元孟想开口告诉宋灯,他知道他来得太迟,可起码现在他在走向她,至少给他一次机会。可宋灯抢在了他前头:“殿下,就算注定只能由我走向你,这一世我也已经走过了,是你推开了我。”她问了他过去,现在,和未来。而他给了她三个否定的答案。这样看,他们在这一刻又有了可恨的相同之处,宋灯没有给自己留退路,元孟又何尝不是。宋灯知道,不能再给元孟开口的机会了,于是她主动道:“殿下,不论你现在对我到底是怎样的心意,又为何会是这样的心意,我想说,我从来没有对不住你过,是也不是?”元孟意识到,宋灯最后要说的话,不会是他想听的话,可他还是顺着她的话道:“你没有哪里对不住我,是我对不住你。”宋灯还要再来一击,她看向他,眼神平静,一如从前。只不过元孟知道,以前她的平静之下,是汹涌又沉静的爱,而如今,里边或许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宋灯道:“殿下,你从前世起,便一直想为我找到世上最好的夫婿。”元孟现在回想起来,他分明是想看她拒绝那一个个英年才俊,想看在她心里,那些人是如何排在他之后。宋灯道:“便是今世,你也一样告诉我,将我看作妹妹,想要为我寻到天底下最好的人。”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不存在的,这或许就是他在不自知时便下意识编造出的不想让她离开的谎言。宋灯道:“我以前从没想过,可我现在发现,我寻到那个人了。他便是我心里天底下最好的最适合我的人。殿下,你能成全我吗?”宋灯看向他,眼神澄澈,眼里终于又有了曾经看向他时眼中会闪烁的东西,只是这一次,是为了别人。元孟没有说话。成全,所有人都告诉他要成全,他自己也曾这么想。可谈何容易,他每看她一眼,想她一次,这两个字便在他脑海里碎裂一次,他恨不得这世界上从来不存在成全这么一回事。宋灯道:“殿下,你知道的,我认定一个人时,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让我回头。如果我委曲求全,那是因为我乐意。”可她要是不乐意了,疯起来也会宁为玉碎。元孟听得懂她未说出口的话,一时有些恨她太过残忍,在他跟前为了燕虞做到这一步。宋灯最后道:“殿下,我要许最后一个愿望了,许完这个愿望,我们便将前事一笔勾销吧。”宋灯不用说,元孟也知道她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可他一定要听她亲口说出,连眼睛都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宋灯道:“我想同燕虞成亲,求殿下成全。”元孟沉默许久,笑了一声,道:“我答应你。”宋灯起身离开了。元孟却在棋盘前坐了许久,他想,兴许就不该下棋,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最后一盘棋,都没能下完。慧献坐到了他对面,捡起一枚白子,要顺着他们的棋局继续往下,被元孟止住了。慧献道:“你不是要成全人家吗?”元孟道:“成全是成全,舍得是舍得,我答应她成全她,可不代表,我自己要舍下她。”慧献看了眼棋局,叹了口气。心知元孟非要清醒着给自己找折磨,他救不了一心想死的人。第59章 柳梢头水岫说要带阿满来见她的时候, 宋灯正在绣香囊,只差最后几针了,闻言一时分神, 在自己手上刺了一针,好在没让血弄脏香囊。也不用水岫帮忙, 自己拿帕子捂了一会儿, 便不再出血了。这几日因为元孟的事, 她本就有些神思不属,元孟原来对她向来一诺千金, 言出有信,可这一次,他分明亲口拒绝过她,如今却又说喜欢她,如此反复无常,以至于宋灯得了他的承诺却仍旧难以心安。宋灯正想找些事情分神,抬头对水岫道:“你终于舍得带他来见我了?”水岫难得有些害羞, 垂下眼点了点头。阿满与水岫同岁, 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宋灯常在燕虞身边看见这个孤狼一样的少年。水岫虽说现在方才将人带来,可在那之前, 宋灯便已知晓她与阿满互生情愫, 特地向燕虞多问了几句。阿满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县中抓兵丁时,顺手将他抓了来, 他便稀里糊涂地入了大军。若非燕虞清扫战场时比旁人多一份细心,发现他还有微弱气息,兴许他就掩埋在那尸山血海之下, 早早地魂归大地。在燕虞口中,阿满虽口不能言,但因自幼没有父母,反而更加重情重义,旁人对他一分好,他便想还他人三分,绝非腹内藏奸之徒。宋灯相信燕虞的判断,知晓阿满脾性时对这门婚事便已经有了七分满意。如今这小狼崽子站在她面前,难得露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全然不像往日在燕虞身后时那般“目无他人”,宋灯便明白,他待水岫也是一样的心。送走阿满之后,宋灯对水岫道:“你的眼光很好,看来我可以替你准备嫁妆了。”水岫红着脸,谢过了宋灯。宋灯看着她眉眼带笑,可笑了一会儿,低头看着刚刚放到一旁的香囊,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水岫道:“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她那日跟着宋灯到了普照寺,也看了全程,心知宋灯与平王殿下的谈话看上去气氛不是太好。她对元孟和宋灯的事其实一知半解,此刻只隐约猜到宋灯的不安与元孟有关,却不知是为何。宋灯却没有直接与水岫说,只是悄悄抱怨了一句:“好想见长安。”长安是燕虞的小名。他告诉她这一点的时候,他们正在一起作画。燕虞的画作得相当不错,按他自己的说法,便是从小到大,除了正经的拳脚和课业,他其实学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如今正好拿来逗宋灯开心。他们一起画了一副江山图,宋灯在山水之间添了几户男耕女织,黄发逗垂髫的人家。燕虞看了,心中满是柔情。他对宋灯道:“其实父亲给我起过一个小名,叫做长安,后来,我便拿它来做我的字。”长安。宋灯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突然便有些伤感。虞者,安也。燕亦有安宁之意,再联合长安背后的寓意,燕虞的所有名字,都是止戈之意。可他偏偏身不由己,在死人堆里打滚几个来回,沾染了满襟血泪。宋灯喊他:“长安。”她当时想,就算燕虞的宿命与旁人对他的美好期望相讽,注定背道而驰。起码她会一直陪着他,哪怕只能给他片刻安宁,那也是好的。所以如今,她越是不安,便越想见燕虞。宋灯不过想想,叹了口气,便又拿起香囊,想要绣完最后几笔,错过了一旁水岫若有所思的神情。到了晚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日想起了同燕虞作画,宋灯来到书房,久违地想自己画上一幅。她方才落笔,勾勒出马上人形,便听一旁传来奇怪动静,像是小石子打到窗棂上。宋灯笔下顿了顿,抬头朝透着月光的窗户望去,却没看到奇怪的影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倒是水岫的脸色一下变得古怪。宋灯注意到水岫神色,将她招到身边,不需要开口,便听水岫主动对她道:“小姐,是我白日里见小姐心情低落,便同阿满透露,说小姐有些想念燕将军。”只不过水岫原本想的,是燕将军会寻个法子,在府外与小姐“偶遇”,她万万没有想到,燕将军会使用这么粗暴的法子,直接摸进忠勇侯府里。宋灯看水岫尴尬神情,便知道她误判了燕虞。可她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燕虞便是这样的人。若能一力破十会,他便绝不会弯弯绕,若她说想念他,他便会立时出现在她跟前。宋灯对水岫道:“你把这附近的下人都赶远些,就说我要安静作画,不要让人来打扰我。”原本无论如何,她还是该说水岫两句,就算出于好心,以后也万不可自作主张,但她实在太过高兴,以至于无法责怪水岫。不过她想,这一次燕虞的出人意料也让水岫吃了一惊,往后再不敢做这样无法掌控的事了。水岫低头应下,没多久,便让附近守着的下人都撤开了,自己倒是没有彻底走远,而是守在门外。就算所有人都觉得燕将军是一个可靠的人,但她还是要守在这里,防止最微末的可能,保护着宋灯。宋灯推开窗,左顾右盼一番,没发现燕虞,倒是看见水岫站在门外,稍想一下,便明白了水岫的心意,对她道:“门外冷,进来吧。”她只是想同燕虞说说话,这场景水岫应当早就习惯了。宋灯回身,才发现燕虞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的画作跟前,她差点被吓一大跳。宋灯走到燕虞身旁,有些嗔怪地在他小臂上轻轻推搡了一下。“你快吓死我了,怎么一点动静也不出?”燕虞笑,道:“不是扔了小石子吗?”不待宋灯再说他几句,他便拿起桌上的画卷,问她:“这画的又是哪位将军?”他眉毛高高挑起,眼含笑意,分明是明知故问,难道还会从宋灯口中听到其他人的名字?宋灯看不惯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刻意道:“让我想想……是陈陆将军?还是孙令飞将军?也有可能是杨林将军呢。”她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历史名将。燕虞被她逗笑。宋灯也笑:“画的不是你,还这么高兴呀。”燕虞点头,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因为只要看到你,心中便觉得很欢喜。”可恶。宋灯咬了咬唇,刚刚应该让水岫回房的。可她看了看燕虞,到底还是没忍住,又扑进了他怀中。他的胸膛是硬的,心是热的,她埋在其中的时候,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和她没有关系了。燕虞回抱住她,感受她的瘦弱与颤抖,这样脆弱的身体,好像受不了一点摧折,可他知道,她向来是最顽强的。燕虞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她:“发生什么了?”他察觉到了她的反常。宋灯闷声道:“如果有人想拆散我们,怎么办?”燕虞想了想,也不去问她这说法从何来,又是谁做了什么事,因为他知道,如果宋灯不直接告诉他,那一定有她的理由。当然,他也会有他的应对。燕虞对她道:“天底下我只怕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祖父,一个是你的哥哥。如果不是他们要拆散我们,那我一点都不怕。”宋灯听完,起初以为他在同她玩笑,还有些生气地用额头磕了磕他胸膛。可转念一想,却明白了。以镇国公府和忠勇侯府现在的地位,他们所需要忧惧的人确实不太多。而再往上的人,地位越高,顾虑便越多,反而不能随心所欲。他们本就伴君如伴虎,如今不过再多添一桩忧虑,与往日其实无异,逼到绝处,燕虞便拿出当年将鞑靼赶到天岐山下的血性又如何。况且,以元孟的性子,他向来权衡利弊,又怎会为了区区一个心上人,做出这样鱼死网破的事来。宋灯想到这里,这些天动荡不安的心方才定了下来。燕虞几乎立时便感觉到了,他低头看她,眉眼含笑:“现在高兴了?”宋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燕虞道:“你可以再依赖我一点,我都扛得住,也很想为你扛。”他也爱她运筹帷幄,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可他知道,是人皆有力有不逮之时,他只希望,在这样的时候,她能来到他的庇护之下。宋灯抬头看他,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一定也有我能保护你的地方。”她的眼睛很亮,眼里满满都是他。燕虞没忍住,低头在她眼皮上飞快吻了吻。宋灯吓了一跳,往旁边一看,发现水岫早就背过身去,站在墙角,显然没注意到方才那个吻。宋灯知道,除去生死关头,燕虞一向克制,不管如何,都不敢主动伸手,害怕唐突了她。但只要她扑向他,他便一定会给出回应,从不让她落空。方才那个吻,是他克制又克制之后,实在忍不住方才流露出的情意。宋灯又一次被他击中。她将手附上他的肩膀,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他一下。本该一触即分,燕虞却钳住了她的腰。水岫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宋灯恍惚想起,还有一个绣好的香囊没送,可她很快融化在这个吻里,又将这事忘了。第60章 落风雨围场里, 燕虞人在马上,张弓搭箭,眼睛盯着猎物一错不错, 手一松,弦一紧, 飞箭便射中了奔跑中的猎物。曹江感叹道:“你这眼睛还是这么利, 手还是这么快。”燕虞笑了笑, 道:“不过仗着年轻力壮。”曹江摇摇头,道:“不必妄自菲薄, 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没有你这份功力。”曹江对燕虞来说有半师之恩,所以今日,他将燕虞约到围场,并说会有平王殿下时,燕虞没有拒绝。他知道宋灯与宋炀效忠的是谁,宋炀也曾特地找他彻夜长谈过,他们都认为他不适合彻底踏上平王的船。如无意外, 燕虞便是未来的镇国公, 手中又有将鞑靼驱逐的大功绩,如今更是手握西郊大营兵权,早已进无可进。他不需要从龙之功, 甚至到了做太多只会让双方都心生顾忌的程度。不管是宋炀给他的建议, 还是按他自己的本心,都只需要在最后关头,轻轻帮新帝一把, 结个善缘便是足够。如今,这个时机或已来到。况且,他同这位殿下兴许还有另一场机锋要打。位高权重者里, 能真正了解宋灯,为她所倾倒,又会让她感到担忧的人并不太多,这位平王殿下算是一位。想到这里,燕虞分了神,匆匆射出一箭,没能射中猎物,不待他再抽取一支箭,便有人先他一步。他回头,看见穿了一身青衫的元孟。元孟往日里总是素衣白服,少见它色,如今青衣着身,一时竟让人觉得面貌有些陌生。元孟看了眼射中的猎物,对燕虞道:“燕将军,承让了。”燕虞定了定神,也不推脱方才走神,只道:“这一箭是我不如殿下,前日在此相遇时,我忙于筹备纳采之物,未能与殿下比试,今日难得再遇,不如比试一番?”元孟看了眼燕虞,见他眉眼神色似乎一如既往,一时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他只是沉默半晌,便欣然应允。不管燕虞知或不知,也不管这场比试是输是赢,元孟确实想同他痛痛快快地比上一场。曹江原本想为两人牵线搭桥,可不知以往一向平和的燕虞和元孟为何突然便战意盎然,起了比试之兴,他也无法,只能居中做起见证人。曹江道:“可要定什么彩头?”元孟看向燕虞,燕虞却将问题抛回了元孟:“我倒是有想向殿下讨的东西,可不知殿下要向我要什么?”元孟笑道:“你既有想要的东西,为何不先定下这彩头?”燕虞道:“我怕殿下要的东西我给不起,若是这样,倒不如不赌。”元孟拉了拉缰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成往常的样子,道:“论骑射的本事,就算本王再自大,对上将军也不敢说能有四分把握,将军的赢面大得很,何须如此小心翼翼。”燕虞笑道:“殿下无需激将,有些东西比命都重要,更不用说区区颜面。比试向来有赢就有输,不管输面再小,有些东西,你死也不愿拿它去赌那万分之一。”元孟这下确定了,从提出比试起,他所感受的那些微妙便不是他的错觉,燕虞确实察觉到了什么。他倒想知道,燕虞想从他这里要什么。他看了眼曹江,到底将一切与宋灯有关的彩头都咽下,最后只道:“那好,若我赢了,我要燕将军危难关头的一次援手。”燕虞道:“好,我的要求也不难。我同忠勇侯府的宋小姐定下婚约,来年成婚时,不敢请殿下赏光喝杯喜酒,只求殿下一句真心祝福。”曹江在一旁听着,只觉燕虞上道,这一来二去,可不就是向殿下卖好了吗?却不知道元孟听见这句话时的心情。他握紧了手里的缰绳,花了好一会儿,才云淡风轻地对燕虞道:“好。”两人补足箭筒里的箭,以箭矢尾羽颜色相区分,一人二十支,只看谁能最先猎回十只猎物。曹江方才发了令,两人便宛若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颇有几分同死敌较量时才有的气场。曹江看了,心中纳闷,这分明是一场谁赢谁输都很完美的比试,他们何必这么拼命。可这事到底不是曹江说了算,他再纳闷,也只能看着。元孟冲进林间,热血上头的脑子才稍微冷静下来一点,他很清楚,赢过燕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他也没有必要赢,毕竟燕虞想要的承诺,他早就已经对宋灯许诺过,他今日,就算是输了也不需要额外付出什么。可他不甘心,就算最后还是赢不了,他也要拼尽全力一次。元孟在林间策马狂奔,为了能提高命中率,甚至不惜放任那些颇有蛮力的猎物近至眼前,岌岌可危时方才出箭,身边被勒令不得出手的蔺九几乎要吓出一身冷汗。性命是最重要的,他从来是这么想的。可在这一刻,他甘愿冒险去争一个其实什么都不能为他带来的输赢。性命好像一下变得不那么贵重了,价贱得很。他们分明知道,纵使他今日输了这场比试,来日济王起事时燕虞一样会出手。八只。九只。十只。林间蜿蜒崎岖的路让元孟策马狂奔时难以避开横生的枝干,他恍惚感到在穿过某一处时被刮破了衣裳和手,却不愿意停下,想飞快地回到曹江跟前,看一看输赢。纵使他今日的输和赢都毫无意义,纵使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争什么。元孟很久没有这样纵马过。他回到曹江跟前时,燕虞已经在那里等他,不用人去林中检查被他们猎下的猎物,他便知道,他输了。曹江看见元孟累得衣衫尽湿,面红耳赤,手臂上鲜血淋漓,也是吓了一跳。方才燕虞回来时,露出难得的疲态,可见确实是拼了一把。曹江便感到惊奇,如今再见元孟这样,简直有些惊吓,不知一场寻寻常常的比试,怎惹得两人这样争强好胜。曹江来到元孟身边,道:“殿下,你这伤?”元孟喘了口气,道:“无碍,一会儿包扎一下便是。”他看向燕虞,道:“你赢了。”燕虞调转马头,来到他跟前,道:“殿下还是现在便去处理伤口吧。”曹江亦如此说。元孟不再逞强,三人一同从围场出来,到一旁歇脚的地方坐下。蔺九拿出备好的伤药,为元孟处理手臂上的伤。燕虞看了一眼。元孟没有躲,若说原来他还顾及着宋灯的愿望,不能表现出来,可既然如今燕虞已经知道,他又何必再藏。因为宋灯,他想赢,这点让燕虞知道又如何。元孟道:“风雨要来了。”这是他今日让曹江请来燕虞的原因。蔺九替元孟处理好伤口后,已到门外守着,此时屋内只元孟、曹江与燕虞三人。曹江对元孟接下来要说的话已有准备。燕虞抬眼,道:“愿闻其详。”元孟道:“济王人面兽心,对父皇下毒,长达三年之久。如今父皇身体衰败,回天乏术,已药石无医。”燕虞不像曹江,曹江从一开始便是元孟的人,元孟之所以敢将这些事提前告诉燕虞,除去他与宋炀达成的那点默契外,更是因为,他知道燕虞不可能在这时候去投济王那艘注定沉没的船。当然,元孟也有自己的私心。他继续对燕虞道:“若是不出意外,父皇近日便会立储了,立储之后留给济王的时间有限,他兴许会狗急跳墙。”元孟知道不该说兴许,而该说一定,可在他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跟前,却也只能这样去强调这份可能性了。元孟没有说立谁为储,也没有说济王如何狗急跳墙,但听在曹江与燕虞耳里,却已是透露良多。曹江虽有心理准备,面色却还是又红又白起来,红是激动的,白是紧张的。元孟看向燕虞,燕虞却镇定许多。他不知道,燕虞对于生死的畏惧与对权柄的向往,都已经磨灭在那一场又一场的杀伐之中,他内心深处的所有柔软,都只留给自己的家人与爱人。元孟道:“过几日,京中便会掀起滔天巨浪,到时候,还请两位将军多加注意。真到了紧要关头,京城之中,皇宫之外,一切便仰仗两位了。”曹江率先道:“臣必不辱使命。”燕虞看了眼元孟,道:“殿下放心。”元孟对曹江道:“曹将军,我有些话想单独对燕将军说。”曹江愣了愣,但还是起身往外,为两人留出了空间。燕虞等着元孟开口。元孟道:“济王若起事,必定不会放过朝中重臣府邸,届时整个京城街道四处混乱,你同曹将军就算早有准备,也未必能万无一失。兴许还会走水,京中有专门的防火楼,我会派专人盯梢,走水一事也不要你们插手。别的地方最后如何我不管,全看你们的本事,我只有一个要求,护好她。”这便是他愿意提前告诉燕虞这一切,让他能够做好准备的私心。燕虞道:“这本就是我应当做的,不需殿下提醒。”元孟笑了一声。第61章 储君立天子病重, 稍微好转后,便起了立储之心,将二皇子元孟立为太子, 即日入主东宫,并且当朝定下辅佐太子的太师, 太傅与太保三重臣。当朝臣还处在惊疑之中时, 一切便已成定局。若非还记得这是在朝堂之上, 不可妄议,只怕现场立时便会变成煮沸的锅子一样, 吵吵嚷嚷。下朝之后,济王在殿前等着元孟,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二哥一样打量着他,最后道:“二哥棋高一着,臣弟叹服。”元孟抬眼,见济王眉角眼梢都是不服,带着股年少轻狂, 明明白白地将所有不甘都写在脸上, 是败者最让人放心的姿态。他在心中叹服,突逢大变,他这位三弟还能演出这番姿态, 实为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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