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重来也无用[双重生]> 《重来也无用[双重生]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2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重来也无用[双重生]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2(1 / 1)

元孟缓缓合上眼前奏折,揉了揉额头。一旁伺候的太监立时迎了上来,道:“陛下可是龙体欠安?是否要奴才去请太医来?”元孟没说话,缓缓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那太监斟酌了片刻, 却没马上退下, 而是道:“陛下,娘娘说了,陛下昨个一夜没休息, 今日又直接去上朝了, 下朝之后要陛下早些安寝。陛下若是不听劝,娘娘便要亲自来了。”这一夜惊变之后,事务繁多, 元孟尚不及处理先帝的妃嫔,也来不及加封自己的母亲,但人人都知, 等新皇办过登基大典之后,先皇贵妃便是往后的太后,是以也不往生疏了叫,只尊称娘娘。元孟听了是母亲的话,又看了眼桌上的奏折,到底是没忍住头疼,道:“也罢,伺候洗漱吧。”先帝去世,国孝百日,乾清宫就这么空了出来,元孟住到了养心殿里。前世里,他也没少住养心殿,因此并不存在什么习惯不习惯的问题,他只是单纯无法入睡罢了。元孟一闭上眼,那一晚的画面便出现在他眼前。乾清宫前,宋炀身后,有一个瘦弱身影翻身下马,兜帽随着动作落下,露出她清丽脸庞。在这一刻,元孟的心弦又被拨动,前世的错过与今生的遗憾好像重合到一起,他仿佛又回到那个他们仍然同行的长夜,只要伸出手,就能真真正正地留下她,拥有她。她到底还是来了。元孟往前走了一步,还来不及接近她,便看见另一个身影先靠近了她。那个男人仍旧穿着甲胄,只是卸下了刀剑,他走到宋灯身边,宋灯抬眼看他,伸出手在他的盔甲上摸了摸,似乎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燕虞不知低头同她说了什么,宋灯将手背在身后,却轻轻将头抵在了他胸前,燕虞低头看她一眼,又抬头,面上却微微笑了。他们两个的影子相依相偎,虽说顾忌着人多眼杂,没有做出太多亲密举动,却已足够扎眼。这回忆突然便成了元孟的噩梦,将他紧紧束缚在其中,面目可憎却又不得挣脱。他曾以为决定放手后见到宋灯的每一眼,见到燕虞的每一次,都已是难熬,他忍了过去,便能就此放下。却没想到,原来当他们站在一起,才是最碍眼的时候,而他其实放不下。他不想成全宋灯了。反正她已不再爱他,那么在她眼里,他是好是坏,又有什么关系?他想将她关起来,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她能像从前一样,在他一眼便能看到的地方,他便知足。元孟甚至认真盘算起来,该如何应对那之后的惊涛骇浪。不用说宋炀与燕虞代表的势力,光是宋灯自己,兴许便能与他斗得不相上下,就算他的智计更胜一筹,却永远没有办法拿最好又最心狠的法子对付她。若是一切能重来该多好,回到她仍喜欢他的时候,这一次,他会知道该如何抓牢她的手。这个念头方才浮上心间,他便不可抗拒地沉沉睡去,落入荒唐梦境之中。梦里,宋灯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他从前没能意识到,如今却明白,这是爱慕一个人的神情。他看见自己难得逾矩地坐到她床边,阻止了她想要起身行礼的意图,道:“你大病初愈,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养好身体最为重要。”宋灯在他的强硬之下又靠回床边,虚弱道:“多谢陛下。”面上带出轻轻浅浅的笑容,眼睛却不自主地只看着他。梦里的元孟皱了皱眉,道:“病了这么一场,你还这般高兴?”显然是很不满意她将自己的身体糟蹋成这样。宋灯道:“虽然病的时候心里也有些慌张,可现在到底是好了,看到哥哥同陛下这样紧张我……的病情,心中自是有几分高兴。”元孟想起那时宋灯昏迷了三日,他站在她房外,对着那群束手无策的太医大发雷霆,几乎生出杀意。元孟道:“你若真感激朕和你兄长,便照顾好自己,别再病成这样。朕这朝中人才济济,难道就缺你这么一个能臣?”那些政务又哪里重要到让她时时这样摧折己身。宋灯不嫌元孟口吻无情,心知肚明他拐弯抹角的好意,道:“我知错了。”元孟方才放松没多久,便又听宋灯道:“可是陛下自己不也是这样,整日里操心政事,不顾己身?”元孟低头看向她,见她唇角微微抿起,知她是有意呛他这句,不是为了和他争个对错,而是为了规劝他同样顾惜身体。元孟话到嘴边,最后说出只剩:“朕知道了。”宋灯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欢喜。元孟想,病了一场,人倒是活泼了些。从前好,现在这般也好。那时多好呀,他轻轻浅浅地关心她,她也明里暗里地回他关怀。后来是因为什么?元孟在梦里看到了一场场争执。最初的争执不算严重,只是于细微处,他们颇有分歧。宋灯不赞同他的处置,规劝于他,他却没有接受她的劝说,一意孤行。在那之后,他们的道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宋灯看到他身上愈发多的冷血之处,也感受到了他对群臣的猜忌之心,她理解所谓制衡,所谓权术,却不能理解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摆弄人心,只为巩固自己本就不算薄弱的统治。他在她眼里,终于从一个男人变成了一位帝王。而他也亲眼看着她眼中的光越来越少,在他跟前毕恭毕敬地下拜之后不再偷偷抬眼看他,说过告退之后也不再藕断丝连地回头。她开始学做一个纯粹的臣子,可她没有学成。大抵是对他怀着最后的希望,宋灯没有拿出那套欺上瞒下的为官之道来对付他,仍愿直抒胸臆。他做了她不赞同的决议,她便在私下无人时毫无顾忌地顶撞他,他震怒,她便跪着请他问罪,于是他心火愈盛。最后不欢而散,却也只是不欢而散。可失望会积攒,怒火亦然。宋灯一次次发出与他不同的声音,元孟终于勃然大怒。自登基来,他听过的反对之声不绝于耳,他也并非没有那份心胸和气度去容纳那些刺耳的声音,只是那些声音不该从宋灯口中发出。他在她身上感到了强烈的背叛感,那是他从其他人身上所难以体会的,因为他从未像信任她那样信任任何一个人。而她辜负了他的信任。他那时是那样想的。所以在宋灯为了某个大臣与他据理力争时,他说:“他们是如何打动你的?”他不该那么说的。宋灯吃惊极了,像是从没认识过他一样。她对他说了一番令他永生难忘的话,而后拂袖而去。宋灯头一次在他跟前那么愤怒,好像完全忘记他已经成为天子,她不在乎触怒他,也不在乎所谓冒犯天颜,在那一刻,她只是单纯地想离开他。永康郡主再也没有进过宫,也未上过朝,不再插手政事。更不愿见他。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天子对永康公主最易怒也最宽容,他不能容忍她像旁人一样,不愿无条件地站在他身后,却能容忍她那样无礼地离开,大胆地有诏不回。元孟再没有见过她。偶然听到她的消息,都是她游山玩水时传出的轶闻,身边宫人见他乐意听,便有意收集来讨他欢心。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阻止。突然有一日,他发现,他同她走的路虽不同,却未必不能殊途同归。他们之间未必非要一错一对,宋灯想他走的路,也许同样能达成他今日的成就。可是宋灯不会回来了。纵使那时他已经明悟她对他的喜欢,可他多了解她呀,她喜欢一个人时不撞南墙不回头,看透一个人后更是抛下便不会再拿起。他在那时想,若是这一切能重来,回到她还喜欢他的时候,该有多好。可他没有想到,有时神佛成全一个人的愿望,却未必以他想要的方式。他确实回到了过去,宋灯的记忆也确实停留在仍然爱慕他的时刻,可他却忘记了后来那重要的一切,忘却了自己的本心。重来又有何用。最重要的从来都是及时审视自己的心,他停留在过去太久,早已忘却这一点,所以最终蹉跎着,将他的天赐良机变作了他人的天作之合。元孟惊醒,独坐到天明。他拟下恩旨,留待登基大典之后颁发。一道将母亲加封为太后,皇后与贵妃因被子嗣牵连,削去封号,发配皇陵,先帝后宫内的其他妃子则相应升为太妃。剩下多道则是此次立了功的臣子的赏赐亦或擢升。唯有最后一道是给宋灯的,上边写满了中正平和,不痛不痒的赞美之词,他再次将她封为永康郡主,食邑一千五百户,可承于后嗣。元孟似乎漫不经心地叮嘱:“到时候宫里乱糟糟的,无需让女眷进宫谢恩。”从此以后,永康这两个字,便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了。作者有话要说:考虑可能不是所有人都想看元孟,这里略写了,详细的关于前世的事会在后边作为番外,大家选读即可,和主线有关的内容在这章里已经都写写到了元孟最后会看开的,不过是本篇故事之外的事了,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留白,给大家自行想象的空间吧第65章 喜相逢(上)宋灯的头发已经很长了, 近乎留到腰际,她坐在床边,正认真打理着自己的头发, 突然一只手抚上她的腰际,摸到了她的痒痒肉。宋灯一下失了冷静, 不受控制地笑倒在床上, 叶寻珠仍不放过她, 乘机多挠了两下,见她笑得气都快断了, 才好心收回手。宋灯笑得流了泪,好不容易停下,缓了好一会儿,瞪了许久不见的叶寻珠一眼,道:“寻珠姐,你看你做的好事,我头发都乱了。”叶寻珠嘻嘻笑, 摸了摸她的长发, 什么也没说。宋灯与叶寻珠已是多年不见,这一回,叶寻珠听闻她同燕虞要成婚, 特地携夫带子地回京, 来看她出嫁。这份情,宋灯是感念的。她和燕虞都是亲缘寡淡之人,这回定海侯府出人又出力, 给两边都添了许多热闹。叶寻珠更是抛下家中“娇夫幼子“,直接住到了忠勇侯府,说是要陪到她出嫁。面对当年为青州流过血汗的淮北侯世子的怨念, 宋灯心虚地选择了回避。她没有亲生的姊妹,为数不多的好友里,叶寻珠最像她的姐妹,她能来与她同住这么一段时间,宋灯其实很高兴。宋灯想到离了儿子一会儿便想得不行的方澜涓,有些担心自己让叶寻珠母子分离:“寻珠,你不想宽儿吗?”宽儿是寻珠当年生下的小郎君。叶寻珠道:“别提了,你不知道我能把那混世小魔星交给他爹带心里有多高兴,我可是来你这里避灾的。”宋灯来了兴趣,转头道:“你同澜涓姐姐说的怎么这么不一样?”叶寻珠气道:“嫂嫂生的那是个小仙童,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就算醒着,也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人笑。我家那个可是个小魔星,只要有力气哭就绝对不闭嘴,自从有了他,我就再也没安生过。”宋灯见她嘴上抱怨,却又眉飞色舞,便知她对自家孩子是又爱又恨,气他的心是真的,爱他的心也是。宋灯抱住叶寻珠,心想,她就再霸占寻珠几日,往后便将她还给他们。叶寻珠还在道:“也不知道以后你同表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若是像你多一些,应该便同嫂嫂家的琅儿一样,若是像表哥多一些,兴许会像我家的宽儿一样,是个小魔头。”叶寻珠说完低头去看宋灯,原以为她会害羞,没想到她都红到脖子跟了,还是抬头问她:“燕大哥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叶寻珠苦思冥想了许久,竟没能找出多少燕虞形象光辉的事情来说,最后只道:“他小时候可好斗啦,我们那一条街的小公子都被他打哭过,不过他们现在想起来应该也会觉得光荣吧,毕竟他们也是跟战神交过手却没有缺胳膊断腿的人啦。”宋灯笑出声,眼中满是期待,道:“这样说来,若是将来的孩子能像长安一样,倒是很好。”她一不注意,便又唤出亲密的字。其实在寻珠这样的亲人跟前,她也不需要忌讳,只是生性内敛,总会不好意思,只有在最高兴的时候才会松懈地流露出来。叶寻珠看着她笑,知她容易害羞,便不拿这事逗她,只道:“你这可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若生了个男孩像表哥也就罢了,生个女孩也像他,这可怎么是好呀?”宋灯道:“若生的是女孩,能够像他,那就更好。想要的东西她会争取,不想要的东西她会拒绝,还能够保护好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呢?”叶寻珠道:“像你不好吗?”宋灯回想了一下从前的自己,道:“也不是不好,只是怕孩子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不说,看了心疼。”她自己是这样的性子,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想到将来的孩子也像她一般,心便揪了起来。叶寻珠摸了摸她的头发,道:“若是能生一个像你的孩子,表哥应该会很高兴,然后把这孩子宠上天去。”宋灯想了想,唇边便泛起笑意。脑袋里好像浮现了一个小小的她,与一个小小的燕虞。如果他们那个时候见面,燕虞应当不会像揍其他小郎君一样对揍她,兴许会瞪她一眼,把她甩在身后,不带她玩。也有可能看她可怜,会面冷心热地带她去玩,回来被不见了妹妹的宋炀大骂一顿。光是想象这些画面,她便觉得幸福了。宋灯道:“其实这一世,能这样相逢,不论是对长安还是对我,都已经是一件了不得的幸事。”他们的相逢改变了许多,比如,他活了下来,而她爱上了对的人。“但是,”宋灯道:“人好像只要得到一些,便会得寸进尺,想要更多,我甚至开始贪婪地想,如果能同长安再早一点认识,那就更好了。”叶寻珠气得挠起她的痒痒肉,道:“宋莹莹啊宋莹莹,这么肉麻的话,你就跟你的燕长安讲去,别在我跟前说,我可是为了你要许久不见我夫君了呢。”宋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求饶,叶寻珠最后才放过她。就这么笑着闹着,燕虞与宋炀特地请人算过的良辰吉日便到了。定海侯府的男人们都到镇国公府帮忙,女人们则来了忠勇侯府。定海侯夫人嫁过一次女儿,操持起这些事情井井有条,宋灯身边又有叶寻珠和方澜涓陪伴,也不至于太过心慌。唯一心情沉重到无法露出喜色的,或许只有宋炀。他是在宋灯上好妆后才来敲门的,定海侯夫人带着女儿和媳妇给他们腾出说话的空间,还安慰了宋炀两句,很能理解他今日的心情。宋炀说是兄长,这些年来又何尝不是像父亲一样抚养着宋灯长大,今日宋灯出嫁,阖府上下心中最复杂伤感的,便是他了。宋灯今日上了明艳的妆,眼睛大了些,嘴唇也饱满丰润几分,宋炀看了都有些不认识了,只笑道:“今日这装扮好看。”可笑了两声,便又笑不出来了。他移开目光,眼睛眨了眨,竟没有办法再看向宋灯,害怕自己会落下泪来。其实该说的话,前几日早已说完。担忧的事来来回回说了不下十遍,恨不得刻在她脑海里,让她受了委屈便能随时想起,该摔门离开镇国公府时便立刻摔门,回到家来。他最后道:“该叮嘱你的话,当哥哥的可都告诉过你了。”宋灯点头,看着宋炀那样,自己心中也有些发酸,微微抬头,睁大了眼,将泛出的一点泪花又憋了回去。宋炀道:“其实,我今日也没有什么要同你说的话,只是忍不住想来看看你,怕以后没那么容易了。”宋灯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她当然想说,她还会常回侯府,可她知道,慢慢的,她会有新的生活,宋炀也会,终究还是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她再也不能从自己的院子一气跑到宋炀的院子,抬手敲门就能吵出兄长。宋炀看她落泪,自己反而笑了:“傻丫头,你哭什么?”宋灯道:“我又要重新上妆了。”她看了他一眼,饱含埋怨之情,好像只是纯粹为这妆容伤心。宋炀道:“好好好,反正看也看过了,我不耽搁你了,省得到时误了你的吉时,害你嫁不出去,你回过头来怪我。”他们将那些煽情的话省下,悄悄藏在这样寻常普通的对话之中。宋炀走出备嫁的喜房,定海侯夫人看见他红通通的眼眶,叹了口气,让叶寻珠和方澜涓先去照看宋灯,自己则同宋炀说两句宽慰话。定海侯夫人道:“当年寻珠出嫁时,我也像你现在这样。”宋炀擦了擦眼睛,觉得有些丢人。他虽是小辈,可这些年来当家作主习惯了,也不将自己看作小辈,自认不该在定海侯夫人跟前这样狼狈。可这眼泪越擦越多,到了最后他的眼睛都有些红的不像话,被定海侯夫人连忙喝止:“小侯爷,你再这样擦下去,待会儿的婚事还办不办了?”他可还要背着宋灯上花轿,一同到镇国公府喝喜酒呢。好在如今是夏日,人人府里都备着点冰,定海侯夫人让人拿来冰过的帕子,给他敷了会儿眼睛。宋炀这才闷声道:“夫人,你后来又是如何看开的呢?”定海侯夫人道:“哪有什么看开不看开,不过就是习惯罢了。她现在这一回来,我心里就又高兴起来,等她走了,我又要重新开始想她。都是这样的。依我看,小侯爷你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喜欢的姑娘成家,便不会成日都觉得家中少了一个人了。”定海侯夫人说到这,也不再劝,赶着回去看宋灯那的情况,将宋炀一人撂这儿自个思索。宋炀站着发了会儿呆,随意叫了个过路的下人,确定眼睛显不出红了,才往前边走去,在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要如何为难随着燕虞一同来迎亲的人等。为了热闹些,为难的人多些,他今日不计前嫌地请了许多族中弟兄,恨不得叫燕虞有来无回。想娶他妹妹,可没那么容易。第66章 喜相逢(下)宋炀心里想着没那么容易, 可妹妹终归还是要嫁的。论文,燕虞这边确实没多少才华横溢之人,可宋家这里亦是武将出身, 也没好到哪里去,两边半斤对八两, 一时也就做出诗, 闯了过来。而要论武, 燕虞往跟前一站,宋家没用的族兄族弟便往后退了退, 将宋炀显了出来。宋炀冷着脸自己上了,尔后又咬牙切齿地退了下来,心想燕虞这家伙为了能快点讨到新娘子,对妻兄那是一点不客气。另一边的宋灯已经盖上了红盖头,虽看不见外边的热闹,却能听见吹打的喜乐之下,时不时爆发出的阵阵叫好声。她正想象着外边的场景, 叶寻珠凑到她身边, 对她道:“莹莹,我给你准备了一份贺礼,早送到了表哥那, 你们今日可要一起拆呀。”宋灯有些好奇, 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她又道:“莹莹,小侯爷来了, 他该背你上花轿了。”宋灯在叶寻珠和方澜涓的搀扶下,趴上了宋炀的背。宋炀上一次背她时,她还很小, 若不是再次伏上哥哥肩头,她几乎回想不起那时的记忆。身体瘦弱,独自抚养妹妹的小少年长大了,逐渐有了宽厚可靠的肩背,可以独当一面。而今日,他要将他唯一的妹妹,最后的亲人,交到另一个人手里,期盼他能照顾好她。人生可真是一场豪赌。就算那是他挑选后觉得最适合她的人,此刻,他也一样胆怯了。宋灯的泪滴落在他脖颈。他背着她穿过欢喜的人群,在喧闹的乐声中,轻声同她道:“再哭,燕虞揭盖头时可就要看到一只小花猫了。”宋灯破涕为笑。眼泪直直落下,才没有花了她的妆呢。宋炀将宋灯送上了花轿,宋灯松松抓着宋炀的衣袖,感到那片布料从她手中溜走。轿子被抬了起来,宋灯略微摇晃一下,便又坐正,在一路欢喜的喧闹之中被抬往镇国公府。花轿停在了镇国公府前,新郎翻身下马,来到新娘轿前,人人都等着他踢轿门,却见他伸出脚,只在最低处,轻得不能再轻地踢了一踢,发出些微的声响。这哪是示威呀。立时便有人高声道:“燕将军这是惧内呀。”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燕虞镇定自若:“好说,好说。”有人朝轿中的宋灯起哄:“嫂夫人踢一个,让我们将军学学这轿门到底该怎么踢!”宋灯便伸出腿,也在轿门上轻轻蹬了一脚,轿外人听见这温柔声响,忍不住要叹口气,这夫妻俩,怎么都是这羞答答的做派?众人失望地长吁一声,难得有人出来说了公道话:“这夫妻和睦,神仙眷侣,也很好嘛!”宋灯在众人的谈笑中抓住红绸喜带,感到另一端传来温和坚定的力量,在喜娘的搀扶下,小心慢步地走向喜堂。高堂之上坐着镇国公,他今日总是在笑,面色是难得的红润,看着堂下的一对璧人,他的记忆仿佛回到当年长子燕晏成亲的时候,那是何等的佳儿佳妇。他看着他们身边逐渐多出一个调皮的小不点,一会儿抱着妇人的腿,一会儿又去抱着男人的腿。渐渐的,男人的身影消失,只剩下妇人与小童。再到后来,妇人也不见了,只剩那小童一个。他一日日长大,身量渐高,肩背变宽,眉眼有了昔日他父亲的模样。如今穿上一身红衣,牵着他想要白头偕老的姑娘,笑着来到镇国公跟前。镇国公笑着眯起了眼,想起当年那个三年之约,心想,冥冥之中一切自有注定。这桩婚事好呀。两人正式拜堂前,却还有一事。众人看向已在一旁等待许久的小黄门,不禁在心中感叹镇国公府圣眷之隆。小黄门早便来了,却也不急着传达陛下旨意,而是硬生生等到两人拜堂前,宾客满席了,方才带着人站出来。虽说陛下只是让人带了封口谕,众人却还是规规矩矩地跪成了一片,只有镇国公因年事已高免于繁文缛节,只需坐在一旁聆听口谕。小黄门看着跪在地上的新人,道:“奉天子口谕,今忠勇侯府永康郡主嫁与镇国公府一等将军燕虞,实乃男才女貌,天作良缘,特赐鹣鲽梦枕一双,愿尔等往后能够恩爱不疑,白头偕老。”宋灯与燕虞谢旨。小黄门的话却还未完,又单独看了眼宋灯道:“郡主娘娘不急起身,这里还有一封太后的口谕。”燕虞扶着看不清眼前的宋灯重又跪下。小黄门道:“奉太后口谕,今有忠勇侯府永康郡主,柔婉娴静,秀外慧中,特赐金玉如意一对。”若说柔婉娴静还只是一般的称赞,秀外慧中便显得有些了不得了,更何况,天子与太后都先后在今日赐下东西,且不论东西本身是否名贵,物件的含义便已经颇有门道,看着倒像是专门来给永康郡主撑腰的。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将这一场看在眼里,难免在心中感叹起来。当日宋灯获封永康郡主时,哪怕天子在圣旨中将其治理青州、护卫君王之功写得清清楚楚,仍有人疑心作怪,不愿相信,非要认为圣上只是不好一下提拔燕虞与宋炀太多,这才爱屋及乌,将赏赐落在了宋灯身上。可今时今日,这宠到底落在谁头上,众人多少还是能看得分明。天子能在今日敦促二人白头偕老,对宋灯便不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偏爱,既如此,剩下的便只能是君臣之义。能如此简在帝心,这般看来,永康郡主倒真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说不定当年真有一番叱咤风云,并不弱于其兄其夫。宋灯哪怕盖着盖头,都能感受到众人的艳羡与刺探,一片嘈杂之中,她听见燕虞轻声道:“别怕。”她便在盖头下笑了笑,当真一点都不怕了。她同他拜天地,拜高堂,拜彼此。喜带从他手中到喜娘手上时,她竟生出一些不舍,哪怕分明知道只是短暂的分别。宋灯被扶入婚房。燕虞让小厨房准备了些吃食,如今他人在前边被军中兄弟们灌着酒,镇国公府的下人则给宋灯送来了热汤食。宋灯盖着盖头,在水岫的帮助下用了一碗小云吞,肚子填饱了,才觉出累来。她靠在床沿边,原本只是想微微放松一下,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待感到有人在用温热绢帕替她擦拭脸庞时,宋灯动了动眉眼,推拒着那人的手,道:“水岫,要等长安揭盖头的……”她听见那人笑了一声,轻声哄道:“莹莹,你醒醒。”是燕虞的声音。宋灯挣扎着,从朦胧睡意中睁开了眼,发现屋里的下人已被尽数撤下,此刻站在她跟前的,只有面色泛红的燕虞。他喝了不知多少酒,连耳朵带脖子都红通通的,宋灯伸出手去摸了摸,果然烫得很。燕虞抓住了她的手,飞快地亲了一下,这回连宋灯都跟着烫了起来。她抽出手,垂下眼,拿过燕虞手里的绢帕,自己擦起脸来,问他:“你今日怎么喝了这么多酒?”燕虞笑,道:“今日他们都不怕我,一个个地来灌,我没注意,便喝了许多。”他今日见谁都是笑,昔日冷脸再摆不起来,谁会怕他?宋灯有些担心他:“你是不是喝醉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燕虞朝她笑,道:“还有最后一杯酒没喝,怎么会醉?”他说的是他们的合卺酒。燕虞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宋灯。宋灯接过,伸手穿过他弯起的臂膀,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蓬勃热气。她的脸凑近他的,温热鼻息拂过她握着酒杯的手背,让她的眼睛闭得更紧了一些,睫毛都跟着颤了颤。待她喝完这杯酒,再睁开眼时,发现燕虞紧紧盯着她,目光几乎要将她融化。她下意识转过头,随意找着话题:“……寻珠好像说送了我们一份贺礼,要我和你一块拆。”燕虞的耐性一直很好,他见宋灯红着脸,水润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着其实没那么重要的事,便也顺着她,道:“她送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来,里边是有一份说要我们当场拆开,你等一等,我这就拿来。”见燕虞短暂离开,宋灯得到了一点喘息的空间,她感到没那么紧张了,慢慢来到铜镜前,拆起头上的发饰。待燕虞回来时,她已披散一头乌黑长发,显得整个人愈发单薄可欺,正坐在床边静静等他。燕虞脚步顿了顿,尔后走得更快了。他坐在了她旁边,她没有躲开,胳膊隔着两层衣料贴着他的臂膀。燕虞拆开了叶寻珠送上的贺礼,里边是两个不同的盒子,一个是漆雕盒,一个是锦盒。宋灯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到这两个盒子上,她拿起那个漆雕盒,一边打开一边惊讶道:“这是我当日送给寻珠的新婚贺礼。”燕虞一下明白过来这是什么,也将那个锦盒打开,放到宋灯打开的漆雕盒旁。两人手中的盒子各装了一块玉佩,俱是熟悉的白头鸟与牡丹纹样。燕虞对宋灯道:“这也是我送给寻珠的新婚贺礼。”宋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拿出那两块玉佩,俱是暖玉,成色相差无几,若非叶寻珠特意用不同的盒子装了,她完全察觉不出这来自两对玉佩。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