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捂着左臂,一脸惊恐和痛楚。温摩对她的处置已然结束,原本并没有真带走她的意思,但古王妃和古夫人这样着急,倒让她有点意外。姜知津要带走的人又不是温摩,小香只不过是一个丫环,在她们这些贵人眼里不会比一只猫更值钱,按她们以往的做派,早该捆起来送给温摩发落才对。不对劲。她忽然想起来,小香认得风旭的随从。风旭可是皇子,尊贵已极,普通的下人绝无可能见到他,小香定然是古王妃身边的人。她那一记后招也是随机应变反应极快,如果不是温摩下狠手逼出她的实话,早就是百口莫辩了。所以,不单是古王妃身边的人,应该还是较为得力的人。只是这么得力的人,为何只在客房侍候?是古王妃专门派她来的?温摩越想越觉得扑朔迷离,同时忍不住看了姜知津一眼。津津真是她的福星,歪打正着,帮她抓住了一个差点儿被她忽略的漏洞。一定要把小香带回去好好审问,说不定当初在古家那一晚的事也能顺藤摸瓜问出点什么。“母亲,您说得对。阿如好歹是我亲妹子,她虽犯了错,我也不能真要她的命。”温摩淡淡道,“且阿如脑子一向不大好使,估计也设不出这种局,一定是这小香从中作梗,我只跟她算账就完了。”古王妃和古夫人两个人的脸色都难看了不少,古王妃拉住了长公主的手,一脸恳切:“公主,你我都是要面子的人……”她的话没能说完,姜知津大声道:“你们要面子,我没有面子,别人都说阿摩姐姐给我戴了绿帽子,可阿摩姐姐明明没有!这么热的天,阿摩姐姐这么疼我,才不会给我戴帽子,你们都瞧见了,我头上没有帽子!都怪这丫环,害我和阿摩姐姐被别人乱说,我绝饶不了她!”长公主在温摩拔刀见血那一刻已经被吓得半懵了,脑子空了一半,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津津媳妇拿刀杀人”的事情可千万不能传出去让人知道,且又看连古夫人都跪下了,也觉得事情差不多可以到此为止。但姜知津一开口,猛然唤回了长公主的另一半脑子。对啊,这可不单是阿摩的事,这是关系着她家津津的声名,上一次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这一次还来,她家津津要不要做人了?“王妃,阿旭是皇子,阿摩是侯府小姐,更是我姜家媳妇,若身份若地位,在贵府受了委屈,全因这刁奴而起,难道王妃不打算给我们一个交待么?”长公主一字一句分外有威仪,“难不成王妃觉得这委屈我们就该受着?”古王妃满口的话顿住。贵妃们也不敢开口了。古夫人看看古王妃,再看看阿摩,忽然拔出一名侍卫的刀,直捅向小香。小香完全来不及闪避,一声惨叫之后,脸上犹是不敢相信,她嗫动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再没能说出一个字,头一歪,彻底失去了生气。古夫人慢慢起身,血溅了她一头一脸,她问:“阿摩,你现在满意了么?可以放过阿如了么?”温摩怔住了。在她的印象中,古夫人长年吃斋礼佛,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现在,竟然能当众杀人。奴仆的生命皆属于主人,主人有生杀予夺之权,在场的贵妇们谁也不会把奴仆的性命当一回事,可也全都被古夫人震住了。长公主呆了半晌,转身就呕吐了起来。*一般说来,西山的筵席往往会连续三天,但古家的筵席在第一天就结束了。古王妃称病,第二日便回京城调养,古夫人也带着温如一道回去了。一道同行的还有温诚,只不过是被张伯押着回去的。阿娘不知道那一晚的事,却也觉出事情好像有点不寻常:“夫人怎么这么急着要走?明明前日还说山中凉快,要住到月底才回的。”温摩安抚她:“古王妃年纪大了,可能山里太凉快了受不了,夫人孝顺,所以跟回去侍奉了。”阿娘打量她半日,问道:“不是你做了什么吧?”“我能做什么?”“我瞧着下人们好像凑在一起说什么的样子,见到我就散了,再者瞧见你的时候一个个腿都打软,你是不是打他们了?”阿娘又开始了漫长的说教,“阿摩我跟你说,京城不比南疆,你现在可是贵人了,不能再随便动手了知道么……”温摩心说京城最快的消息渠道果然是下人们的嘴。虽说贵人们回去都是三令五申不许提起,但姜家少夫人拔刀见血、勇武侯夫人直接杀人,消息实在是太劲爆,没有人捂得住。更别提勇武侯府二小姐陷害大小姐,三皇子风旭差点儿给姜家二公子戴上绿帽子……总之这个夏天的西山可真是热闹至极。对阿娘的念叨,温摩已经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满脑子都是古夫人最后捅向小香那一刀。她为什么要杀小香?当真是情急之下为了给她一个交代么?*“自然是灭口。”书房里,姜知津拉开弓,瞄准箭靶,三箭连珠发出,这一次,第三次箭终于劈中了第二枝。有进步。但离阿摩那一手还是有距离。风旭对他重拾射艺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倚在几案旁,给他斟了杯茶,皱眉道:“所以小香背后的主使并不是温如?”姜知津放下箭走过来,端起茶喝了一口,“怎么能说不是?只不过有人借温如动手的时机顺手推舟而已。”风旭疑惑:“温摩得罪温如,是因为坏了温如的好事,除此之外,还得罪了旁人么?还是说古夫人和古王妃皆有意把温如嫁给姜知泽,所以深恨温摩,想要教训她?”说着风旭就恨,“你这位夫人也真是能惹事,偏偏我也倒霉,总是当那个奸夫!”姜知津停下杯子,扬起半边眉毛:“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敢怪起我家阿摩来?”风旭愕然:“找我算什么账?”“你还没瞧出来?温如要对付的是阿摩,别人要对付的是你啊!”风旭当真怔住了:“对付我?”“你自己也说了,为何奸夫总是你?”“自姜知泽闹过那场之后,京城到处都是风言风雨,温如想要对付温摩,自然就想到了我身上……”风旭原本是这样以为的,但被姜知津一点明,他忽然就明白了过来,这不是前因后果的关系,这是早就有人想要设计他,所以前有姜知泽,后有温如,都是拿这一点下手。一旦他和温摩通奸的罪名坐实,他就彻底得罪了姜知津和长公主。长公主不问政事,几乎是与世无争,她只在一个人面前有巨大的影响力,那就是皇帝陛下。风旭深知,自己深得父皇宠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姑母经常在父皇面前替他说话。一旦他连深深宠爱自己的姑母和深深信赖自己的姜知津都可以背叛,在父皇面前的印象定然会一落千丈,唯一从中得到好处的人,就是——“……老五。”风旭慢慢吐出这两个字。五皇子能征善战,亦是皇帝心爱的儿子,风旭夺取东宫强有力的对手。“看来我那个大哥选了老五。”姜知津慢慢地道,“而古家和他联手了。”第50章 五十“徐广那的私宅的上上任主人就是古家。”风旭道, “很可能就是古家借商人江福之手送给徐广的。”姜知津的食指微微摩娑的茶杯。徐广从江姓商人手上“买”到那所宅院,是在去年六月……今年三月,温摩从南疆来到京城, 并在古王府闯进了他的客房……“在想什么?”见他出神良久, 风旭忍不住问。“两件不相干的事,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当中可能有关系。”温摩杀徐广真的是一时冲动吗?温摩对姜知泽的敌意是从何而来?温摩身上总像是笼着一层迷雾。“古家若是真的打算将温如嫁给姜知泽, 温如就用不着自己去投怀送抱了。古夫人宁愿毁了名声也要灭口, 显然小香还知道其它的事情。”姜知津不自觉揉了揉眉头,抬眼忽然发现风旭定定地看着他, 好像见了鬼似的,“怎么?”“你知不知道你皱眉了?”风旭道。姜知津怀疑他脑子坏掉了,“你觉得我会不知道自己皱眉了?”“以前说到这种事, 你心情一般都会很不错,甚至很期待, 最少也会说一句‘啊平京的贵妇圈可真是热闹呢’之类的。”“……”姜知津,“我以前说过这种话?”风旭点头:“经常。”“……”姜知津喃喃, “我以前活得到底是有多无聊……”仔细想想, 以前他确实是以整个平京为戏台, 看着一出出大戏谢幕又有一出出大戏开场, 此起彼伏, 热闹不断, 中间又有千丝万缕的勾连,将京城变成一张巨大的网, 只要振动其中一处,其它地方就会相继发生变化。非常有趣。但现在,温摩就像一只华美的蝴蝶, 扑向了这张网。只要一想到温摩的周遭充满各种阴谋与算计,往日最喜欢的消谴就变得让人有点烦躁。阿摩不适合这里。姜知津叹息地想。这种尔虞我诈人心叵测的地方,阿摩会觉得厌烦。他又想到了她那种嘲讽的笑容,心里头一阵说不出来紧涩,像是被一根细线勒住了心脏,呼吸不畅。他皱眉道:“以后任何有关徐广或姜知泽的事,你都不要告诉阿摩。”风旭一愣,“可我已经答过她……”“你就说案情一时没有进展,不就得了?”姜知津说着,起身往外走。“正事还没说完呢,你去哪儿?”姜知津的长腿已经迈出了门,声音从门外传来:“找老婆!”*温摩正在阿娘的念叨中昏昏欲睡,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姜知津大步走进来。也不管阿娘还在这里,直接抱住了温摩。温摩一下子清醒过来,看了阿娘一眼,大声道:“津津你这是干什么?我阿娘还在这里呢?”“咳。”阿娘不大自在地咳了一声,“既然夫人都回去了,我也不好多留,我先走了。”温摩道:“您是想我父亲了吧?”“胡说些什么?”阿娘脸红红地离开了。温摩松了一口气。终于没有人对着她念经了。从前在南疆,阿娘也总是提醒她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原以来到中原会好一些,没想到反而是变本加厉,时时担心她得罪别人,反而念叨得更厉害。她把脑袋搁在姜知津肩上,舒服地叹了口气,“还是我津津好。”永远不念叨,不吵闹,不会给她任何烦恼。姜知津抬起头,眨着眼睛,讨好地看着她:“那就亲亲。”温摩微微一笑,轻轻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只是这一下可不是她想象得那么短暂,姜知津捧着她的脸,将这个吻变得又深又长,好像要把她整个人吞下去似的,带着一种以往从来没有过的迫切。好像有点……不安。只是她还来不及感受得再仔细些,阿娘大概是忘了东西回来拿,忽然折返回来,正好瞧见这一幕。温摩顿时手忙脚乱,想挣开姜知津,然而姜知津背对着门口,什么也瞧不见,心里怀里眼里都只有温摩,被她的挣扎蹭出几丝火气,吻得更加用力,甚至在她嘴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温摩一声闷哼,阿娘早已经红着脸飞也似地走了。被咬的地方微疼,姜知津的动作缓和下来,变得异样温柔,反反复复轻吮着那一块,食不厌足。心中的烦躁只有她能消解,这样抱着她,亲着她,纷杂的京城,幽暗的阴谋……一切都如雪水般消融,从脑海中消失,消失,只想让时光永远停在这一刻。待他终于肯放手,温摩已经给他亲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输了。天才果然就是天才,玩个亲亲都这么多花样。她的双唇被吻得微微红肿,整个人又软绵绵地,俨然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姜知津几乎把持不住,呼吸有点粗重。“津津?”温摩方才就觉得他不太对头了,她轻轻抚着他的头发,“你怎么了?”姜知津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用尽全身的自制力,终于调匀了呼吸,按住了胸口奔腾的那头兽。“我有点担心。”他轻声道。“担心什么?”担心你。担心你离那张网太近,会被它困住,再也无法飞翔。不过,不要怕。我会保护你。尽我所能,不会让你再受一丝伤害。胸膛里的感情那么深那么深,一定是从眼睛里漫了出来,因为温摩的目光微微诧异,好像看到了他与平常极不相同的一面。他垂下眼睫,把自己埋在温摩胸前:“我担心姐姐不喜欢我了。”温摩失笑了。是因为这个,他眼中才会流露出那样浓烈的情绪吗?“才不会呢,姐姐永远喜欢津津。”“永远?”“永远。”“说好了哦。”姜知津伸出小指。温摩微笑,也伸出小指,和他拉钩,还轻轻在他额头亲了一下。他周身都被她的气息包围,不是脂粉香,不是薰香,而是来自山林深处的清冽气息,仿佛是浸染在她的骨子里,无时无刻不往外透。知了在树上鸣叫,树影在窗外随风晃动,室内静悄悄地,唇齿间还有她的味道,他忍不住凑近,再凑近……然后被温摩捏住了下巴。姜知津晃了晃脑袋,企图再凑近一点:“好姐姐,再亲亲,只亲一下。”温摩坚绝摇头:“不行,你会咬人。”“那你咬回来。”“我才不要,我又不是小狗。”“嘤嘤嘤,你骂我是小狗……”温摩微笑:“看,津津很聪明嘛。”门外有喧闹声传来。“公主,您不能去……”这是姜家的下人。“走开,整个大央还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这是宜和公主。下一瞬,宜和公主已经走到了门口,就见温摩捏着姜知津的下巴,带着一脸开怀的笑容。宜和公主惊在当场:“你……你调戏津哥哥!”温摩:“……”公主你那是什么眼神?姜知津做出了一个决定。以后再实施亲亲的时候,需要关门。最好再派个十七八个人在门口守着,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温摩松开了姜知津,“公主驾临,不知有何要事?”“当然有要事。”宜和比阿娘更像一个仡族女子,不羞不躁,也不客气,往椅上一坐,“我是来讨债的,别忘了你答应要教我练刀的。”“不行!”说话的不是温摩,而是姜知津,“阿摩姐姐没空,因为她要教我亲亲。”宜和讶然地睁大了眼睛,探询一般望向温摩:“真的?”温摩“咳”了一声,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嗯。”反正教什么都好比教公主练刀好。她满以为宜和该知羞而退了,哪知宜和思索了一下,悄悄道:“那你也教教我呗?我也不会。”温摩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不行!”姜知津又开口了,“阿摩姐姐只能教我一个人。”“津哥哥你变了,你变得好小气!以前什么都可以分给我的!”宜和眼圈儿红了,“现在我想学点东西都不行了……我是女孩子,和阿摩姐姐亲亲有什么关系?又不会给你戴绿帽子。”温摩好不容易把咽到一半的茶差点儿又喷出来。“等等,我什么时候成你阿摩姐姐了?”“就……就你拔刀砍那个丫环的时候。”宜和脸上微微一红,眼睛闪闪发亮,“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威风这么厉害的女人,我觉得当女人就应该像阿摩姐姐你这样,京城的女人只知道扭扭捏捏,太没意思了!”温摩:“……”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喜。真没想到,她在京城遇到的第一个知音,竟然会是这个一开始打算把她骗去喂狼的小公主。又暴力又不知羞,嗯,这位公主真是大有我仡族风范呐。“你真想学?”温摩问。宜和看到了希望,眼睛大亮,扑过来拉住温摩的手:“阿摩姐姐你愿意教啦?!”“练刀可不容易。”“我知道我知道,”宜和点头如捣蒜,“只要阿摩姐姐你教我,我一定会好好练的!”“……”姜知津的目光落在两人握在一处的手上半晌,忽然起身,将两人的手拉开。温摩一愣。宜和也正要开口,后衣领就被姜知津一手攥住,直接将她拎出了房门。“津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宜和的话还没说完,“砰”地一声,房门就在她面前重重地关上,差点夹着她的鼻子。作者有话要说:宜和:我原先是打算跟女主抢男主的,结果一不小心就和男主抢起了女主,唉,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啊……第51章 五十一“津哥哥!!!”宜和在外面气得跳脚, 把门拍得震天响,“阿摩姐姐你说说他,让我进来啊!”姜知津气定神闲走回来, 弯腰抱起温摩, 往自己膝上一放,两只手捂住温摩的耳朵:“听不见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阿摩姐姐是我的, 谁也抢不走。”温摩瞧着他一脸认真地碎碎念, 漆黑眸子微微发亮,总觉得……真是可爱。“放心啦。”温摩捧起他的脸, “就算我教宜和公主练刀,我最喜欢的人还是津津。”“真的吗?”姜知津可怜兮兮地问。“真的。”“为什么?”为什么?这还有为什么?温摩认真想了想,道:“因为你最喜欢我, 对我最好,最重要的是, 你从来不会欺骗过我。”姜知津的眼神不自觉地闪烁了一下,“那要是……要是有一天我骗了姐姐, 姐姐会怎么做?”“你要是敢骗我……”温摩拖长了声音, 猛地恶狠狠作势要去掐他的脖子, “我就杀了你!”姜知津微微僵住。温摩瞧他脸都白了, 大笑:“哈哈哈别怕别怕, 逗你玩的, 姐姐才舍不得呢!”宜和在外面已经快要开始拆门了,温摩打开门, 向她道:“公主真要练刀,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事,我马上就要回京了, 等回京再说吧。”宜和连忙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我同你一道!”温摩道:“明天。”她来西山可不是为了避暑,而是为了养伤,手腕上的伤早好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徐广一案这两日也不知审得如何,她要亲自去看一看。第二天温摩早早就醒来,才要起床,姜知津从自己的被子里伸出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揽了回去,声音还带着睡梦一般的含糊:“姐姐再睡一会儿……”“今天要回京城,得早起……”温摩话没说完,姜知津干脆掀开了自己被子,拱进她的被子里来。温摩生怕自己太过禽兽,万一哪天把持不住会对小津津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因此夜里虽然同床,却是坚持各睡各的。姜知津手臂再收紧了些,温摩的背脊就贴上了他的胸膛。夏日山间的清晨明明十分清凉,他的胸膛却如火一般滚烫,比胸膛更滚烫是身体的某一处,温摩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保持着弓起来的僵硬姿势,像一只煮熟的大虾。她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姜知津的脑子或许只有七岁,但身体绝不是。货真价实的成年雄性,如假包换。偏偏姜知津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还往她身上蹭了蹭,身子贴着她的身子,唇贴着她的耳尖:“……不要去嘛。”一点酥麻从温摩耳尖扩散,迅速传遍全身。姜知津嘴角微翘,已经看到她的脖颈起了一层红晕,色相勾引大法眼看就要成功,温摩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大喝一声:“呔!”姜知津被她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她。温摩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她又一次按住了心头的禽兽,保护了津津的贞洁。“快起来!”温摩跃下床,精神饱满,一手掀开了姜知津身上的被子,“宜和说不定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们呢!”姜知津不情不愿地坐起来。嘴里却隐隐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不存在的。今天一大早风旭会直接带宜和回宫。他才不想跟宜和同路,以宜和的厚脸皮,完全有可能钻进他的马车,然后拉着温摩的手说个不停,恬不知耻地插在他和温摩中间。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温摩在这时候回京,徐广一案正值关键时刻,此时的京城危机四伏,暗流涌动,她只要一靠近,便会被卷进去,再也脱不了身。温摩说是尽早出发,但要等姜知津穿衣、梳洗、喝茶、吃早饭,忙乎完了之后辰时都快过了。然后还要去跟长公主辞行。长公主怕热,年年都是要在西山待到秋天为止,因有好一阵子见不到宝贝儿子,长公主又拉着姜知津的手说了半天话,姜知津也比平时格外腻歪些,扳着长公主的脖子,一五一十地说个没完。外面天色阴沉,看起来又要下雨,温摩有点着急,但榻上那对母子好像准备聊到海枯石烂,半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温摩正忍不住要开口,周夫人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往里间来。里间案上放着一只锦匣,锦匣里头有一盒点心,还有一瓶酒壶,几只香囊。“这是公主给你们准备的。”周夫人道,“这馅是是兑了糖粉揉出来的,甜丝丝的,做的是二公最爱的口味,他绝吃不出来里头有东西。这酒有个名目叫‘万年春’,据说力道较强,不可多饮,三杯足矣。这香囊你就日常挂在帐子里。”温摩一开始还没解过味来,心说长公主还真是细致,从西山到京城不过一个来时辰的路程,居然还准备了点心。不过在长公主心里,津津确实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呀,永远都需要人细心的照顾。她随手拿起一只香囊闻闻,一股暖馥馥的甜香透鼻而入,十分好闻,让人闻了还想闻,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胸中一荡,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温摩:“!”她明白这些是什么了!周夫人压低一点声音,道:“少夫人,你尚是处子之身,公主固然会为你和三皇子的清白欢喜,也会为你同二公子的子息担忧。二公子不懂事,这事可全靠你了。”“……”温摩看着手里的匣子,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说好的津津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呢?为什么要逼孩子做这些?!另外她着实有点好奇——婆婆你到底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东西的!那边厢长公主和姜知津总算聊得差不多了,周夫人带着温摩一出来,长公主看着抱着匣子的温摩,笑得一脸殷切:“阿摩啊,我不在的时候,津津就交给你照顾了,你可莫要辜负我的一片心意啊。”温摩硬着头皮道:“我尽力。”姜知津好奇地问:“这匣子里头是什么?” 鼻子凑在匣子外头嗅了嗅,露出大大的笑容,“是玫瑰金丝饼!”“津津真厉害,正是我家津津最喜欢的玫瑰金丝饼。”长公主道,“等到了家里,让你媳妇打发你吃。”“嗯,好!”姜知津乖乖答。*上了马车,温摩四下里看了看,问下人:“宜和公主来了么?”下人告诉她,宜和公主的马车一大清早就走了。温摩点头:“那我们也快些吧。”姜知津问:“姐姐是要去追宜和么?我知道一条近路,一定可以追上她!”温摩倒不是要追宜和,但天边浓云密布,一场大雨就快来了,若能赶在这场大雨之前回京城可真不错,忙道:“真的?快带我去!”姜知津露出灿烂的笑容:“姐姐放心,包在我身上!”马车按来时路下山,但行不多远,便驶上了一条岔路。这条路比之前上山的大路要窄一些,路面生出了不少野草,显然很久没有人走了。“以前那条大路没修好的时候,我们就是走这条路的,它比大路快多啦。”姜知津道。温摩不解:“既然这条近,为什么还要另修一条?”“不知道呀。”姜知津道,“反正舅舅让修就修啦。温摩很快明白了原因。拐过一道弯后,马车骤然一顿,车夫要死死拉着马儿,才能避免马儿开始急奔。路陡。比那条正经大路陡得多了。但也确实是快,在这样的路上,想跑慢都不行。“轰隆”,一道雷在头顶炸裂。“啊呜……”姜知津往温摩怀里一扑,瑟瑟发抖,“姐姐,打雷了……”“不怕不怕,姐姐会保护你的。”温摩搂着他。姜家的马匹虽然都是良驹,但这雷一道拉一道,马儿们也是战战兢兢,温摩让车夫找块平整点的地方让马儿停下来歇息。几道雷之后,雨水哗啦啦落下来,一时间接天连地,整片西山都笼罩在这场瓢泼大雨之中。温摩掀开一角车帘,看着大雨中的西山,喃喃道:“真像南疆啊……”姜知津抬头问:“南疆经常下这么大的雨么?”“嗯,南疆的夏天,一两个月见不着太阳都是常事,河里的水涨上来,每年都要淹没许多田地,所以春天的时候就要把河堤修好,老老少少都要下水,担泥的担泥,摸鱼的摸鱼……”姜知津在温摩脸上看到了一片清淡的笑容,带着前所未有的宁静。……她很想念南疆啊。忽地,雷声与雨声之中,隐隐传来另一种响动,更沉闷,更浑厚。“那是什么?!”“天呐!”车外传来随从们惊恐的议论声。“怎么回事?”温摩掀开车帘问。风雪从车外飘进来,随从披着油皮斗篷,雨水哗哗落下,随从脸色发白:“前面……前面好像有什么地方塌了……”温摩向车内交代:“津津,乖乖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姜知津点点头。温摩摸了摸他的头,跃下马车。虽然有随从给她打伞,但她的衣裳还是很快被打湿了。雨幕阻挡了视线,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够大么?”姜知津在车内问。“足够埋了这辆马车。”无命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照你的意思,前后都堵死了。”姜知津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优雅、神秘,带着一丝不可测知的幽深,华美而危险。他心情很好地打开匣子,拈起最爱的玫瑰金丝饼,咬了一口。嘻嘻,阿摩姐姐,你走不了了哦。第52章 五十二温摩掀开车帘爬上来, 衣服已经湿透,变得十分沉重。比衣服更沉重的是现实。前后两处皆有一道山洪冲垮了这条旧路,这辆马车被堵得死死的, 进不能去京城, 退不能回炎园。又兼瓢泼大雨,没办法徒步翻山越岭。老天爷简直是在跟她作对。“姐姐,外面怎么了?”姜知津声音含含糊糊地问。“没什么。”她不愿吓着他, 坐车帘前解开自己身上牛皮一样沉重的外衣, “雨太大了,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一阵子……”她的声音顿住。马车内弥漫着一股熟悉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