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父亲好像忘了她是从南疆来的,只当她从出生便在京城似的,从来没问过南疆的事。不过他既然想知道,温摩自然都一一告诉了他。姜知津也听得十分投入,不时问上几句。不过他的点和温岚的不一样,温岚问的多半是她做了什么事,姜知津问的则多半是她做事是什么心情。——“姐姐痛吗?”——“姐姐怕不怕?”——“受伤了吗?”温摩也细细告诉他:“当时痛了一下子,后来就不痛啦。嗯,怕,第一次总是有点怕的,不过后来就好啦。哈哈,伤自然是要受的,但受完伤也会好的。”姜知津看着她笑嘻嘻浑不在意的脸庞,心里有丝疼。因为后来好了,所以,那些都不算什么了吗?那个又痛又怕的小阿摩,真的彻底痊愈了吗?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每天都要被评论笑死过去。咳咳,大声告诉你们,陈山海他不是男二,他只是二!第69章 六十九温岚忽然问道:“这十年来我使尽浑身解数, 想提升羽林卫战力,但不管我怎么做,全员提升也不过十之三四, 再往上就不行了。阿摩, 若是你会怎么做?”温摩恍然大悟,总算知道他为什么问那么多她在南疆的事。她想了想道:“法子是有,但恐怕在这里行不通。”“怎么说?”温摩问:“父亲, 你觉得羽林卫最大的毛病是什么?”羽林卫是天子近卫, 坐拥最好的兵械装备,却混成了京城十六卫中战力最弱的一卫, 是天下知名的绣花枕头,虽然这十年来有温岚一手操持,勉强能与其它十五卫持平, 但仍然配不上它应有的战力。拱卫天子的卫队,应是天下最强的卫队才是。“羽林卫中多是官宦子弟, 不乏贵胄出身,所以难免娇生惯养, 操练不力。”温岚道, “但是十年来已经扩招了不少平民子弟, 不知怎地竟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多年只有陈山海是个例外。”“其实陈山海每月考核其实也只是中上, 并没有拔尖是吧?父亲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温摩道, “羽林卫里的贵公子们私下有个规矩, 就算能力再强,也不能高过他们的名次, 比如陈山海刚入宫的考核其实十分出色,但刚考完就被他们联手打压,考评也被篡改, 所以一直出不了头。”温岚皱眉。贵胄子弟欺压平民子弟的事他早有所耳闻,但一直以为是年轻人精力过盛,并没有太当回事。“所以,羽林卫弱,是因为羽林卫里地位高低有别,太不公平了。”羽林卫离皇帝最近,许多王公贵胄都把自己的孩子送进羽林卫,以开启他们的仕途,三年年资熬满,便转入吏部,留京的留京,外放的外放,各干各的去了。这三年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混年资而已,当然不会真的去吃苦熬练。就拿这次操练来说,幸亏温岚更有意提升平民子弟的战力,所以选过来的羽林卫几乎全是平民,所以才受得住这操练,吃得下这份苦。换作是贵公子们,早就不干了。“羽林卫是个优差,所以那些有身份的大老爷肯定要把人塞进来,父亲你虽然有圣宠,但到底只是个侯爷,且向来惯例如此,你拦也拦不住。那些贵公子不肯吃苦,你也不能强行管束,不然得罪一个羽林卫没什么,得罪他们身后那些大老爷就麻烦了。”温摩说着叹了口气,“若是在南疆,哪个敢这么干,我能把他的腿打断,可这里不行,这些人拦又拦不住,管又管不了,还能怎么办?除非……”“除非什么?”“除非父亲去找一个敢打断他们腿的人来。”温岚一怔,面色凝重起来。温摩哈哈一笑:“我就是随便一说,父亲你别当真。”真找来这样的人,其实就意味着温岚要将羽林卫交出去。温岚沉吟道:“不,此事确实可行……我花费十年时间都做不到的事,确实该换旁人来做了。”只是,谁敢呢?每一个贵胄羽林卫都出身于簪缨世家,这些家族在平京存在了许多年,树大根深,牢不可破。风微微过房书轻轻翻起,哗哗作响。温摩看着沉思着的温岚,第一次明白了阿娘为什么那么喜欢父亲。姜知津坐在边,面上一脸乖巧,实则替这一对父女的在阴谋诡计这方面的脑筋感到捉急。“为什么不把他们放一边呢?”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当然语气足够天真,充满好奇,“不听话的放在一边不用管他们,听话的就好好教他们,我教猫猫狗狗玩游戏就是这样的呀。”温岚和温摩同时看向他:“……什么放一边?”“就,你们说的那些不听话的羽林卫哥哥啊,他们不喜欢练就不要练,让他们去喝茶嘛,只要让听话的哥哥练就好了。”最好给他们取个好听的名目,划出轻闲的职权,白让他们值值岗,在陛下面前晃一晃。另外再招一批民间子弟补足羽林卫的名额,等于是变相将他们踢出羽林卫,只不过依然让他们挂个羽林卫的名头混三年而已。但这话不能说太明显,再明显一点就要露馅了。好在温摩已经明白了过来,她抓住姜知津的肩膀用力摇了摇:“我家津津怎么这么厉害!”她把这意思跟温岚一说,温岚还有几分犹豫:“虚耗钱粮白养这么多人,这……”“也不算白养吧,那帮贵胄子弟就充作陛下的仪仗以及羽林卫的颜面,羽林卫的真实战力呢,就靠招募进来的平民子弟。当然若是贵胄子弟中有肯上进的,咱们也不拒绝,如此一来,既没有人从中作梗,也不会有人闹事……”温摩说到这里,不由停下来。因为温岚看着她,明明是边听边点头,显得十分赞成,只是神色不知怎地却点是惋惜,有点哀伤。这种眼神她之前好像就看到过。“父亲?”“甚好。”温岚及时地收住了异样的神色,“就这么办。”*不论是选调职位还是奏请扩招都需要时间,这些一时三刻还起不了作用。不过对于众位平民出身的位羽林卫来说,这个夏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夏天。头两场比试温摩一方不费吹灰之力,赢了陈山海。但到了第三场,陈山海的反扑之力便猛烈了许多。温摩一面在校场操练着羽林卫,一面不时询问风旭大理寺的消息,风旭每次都是告诉她“一有消息会即刻告知你”。但问题是这么久了并没有半个消息。要不是操练走不开,温摩都打算亲自去一趟大理寺。这天午后,校场上照样是烟尘四起,热火朝天,两队人马厮杀不休,红巾与蓝巾往来交错,宜和也在其中喊打喊杀,不过一来有几名羽林卫专职保护,二来还有达禾这个不懂得手下留情的充当对手,她玩得甚是开心。校场旁的高台上,风旭充当裁判,温岚在旁边观战,姜知津则负责吃吃喝喝。烈日当空,温摩原以为这会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午后。但就在两边人马火并到最激烈的时候,温摩听到了一个声音。确切地说,是一片声音。这片声音浑厚沉重,整齐划一,即使是有校场的喧闹也掩盖不住。显然不是她一个人听到了这个声音,校场上外围的羽林卫们率先停了下来,紧跟着是里面的。只有宜和全身心投入,趁机在望向一边出神的达禾押了一刀,达禾的铠甲上多一了道红色粉末划出来的痕迹,表示中刀身亡。“我赢啦!我赢啦!我又赢啦!”没有人响应她。所有人都看着校场外的宫道上,那儿有一队人马走过,约有四五百人,全身穿着铠甲,披着红色披风,头盔上红缨如血。他们的脚步整齐划一,每一步都像是一个人踏出。在他们的最前方,一人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大骏马,身上的红披风好像比所有人鲜艳,仿佛要燃烧起来似的。温摩记得,天下间除了皇帝,只有姜家家主可以在宫内骑马。姜知泽尚未正式继任,姜家目前没有家主,因此这世上本应该没有人能在宫中骑马才对。“那是五皇子。”温岚低声道,“没想到提前入京了。”“他为什么可以骑马?还可以带这么多人?”温摩其实想问,这是要造反吗?“那是五皇子麾下的赤麟军,因此次平叛有功,特准入宫面圣,接受封赏。至于五皇子骑马,也是陛下特许。”温摩默默瞧了风旭一眼,这个……你兄弟很出风头啊。风旭一脸平静,文雅如常,看不出什么不同。大家正要目送那队威风凛凛的人马过去,忽地,领头的五皇子风昭忽然掉转马头,朝这边来。他的赤麟军紧随其后,明明只有几百个人,并且他们这边人也不少,但不知怎地,整齐划一的赤麟军仿佛自带泰山压顶般的气场,十分迫人。风昭和风旭有几分相像,不过风昭的眉眼更为粗犷一些,他向风旭一笑:“三哥,别来无恙?请恕小弟圣命在身,不能下马见礼了。”风旭道:“五弟客气了。五弟凯旋归来,大央举国欢庆,你回来得比预计的要快上许多,父皇想必更为高兴。”风昭道:“我离宫太久了,别说,还真有点想家,所以战事一了,就一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风尘仆仆的,叫三哥见笑了。”说着,像是才看到其他们似的,笑道,“哟,三哥还带着知津弟弟玩呐?三哥心肠可真好。这又是在玩什么呢?”风旭道:“没什么,如你所见,不过是看羽林卫们操练罢了。”“三哥一向只爱舞文弄墨,什么时候爱起舞刀弄枪来了?”风昭眼中像是有寒光微微一闪,“难得三哥有兴致,我这赤麟军自打完了仗,许久不曾活动筋骨了,就让他们陪三哥的羽林卫玩玩如何?”校场上,羽林卫们才打得衣衫歪斜,满脸红蓝粉末,一个个好似可以拉上台唱一出,而赤麟军军容严整,不动如山,别说动手,单是这么看着,好几个羽林卫就忍不住紧张得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作者有话要说:说好久没有二更的朋友,你对得起你的数学老师吗?八月的我几乎是天天二更啊朋友们!二!更!第70章 七十“启禀五殿下, 三殿下只是为了给小公主助兴,所以来此充当裁判,与羽林卫的操练无涉。”温岚恭声道, “羽林卫乃是天子近卫, 只听命于陛下一人。”这话显然是针对风昭那句“三哥的羽林卫”而言。风昭视线转到温岚身上,微微一笑:“温大人一向是不偏不倚,这会儿都开口为三哥说话了, 还说羽林卫不是三哥的?”他说着, 轻轻扬了扬马鞭,“温大人别紧张, 三哥你也别害怕,我真的只是想玩玩而已。”温摩看着他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有一把扯下他马鞭的冲动, 最好还能把人扯下马,踹上两脚。上一世, 她听过五皇子风昭的名字,出现在姜知泽和徐广的密谈中, 听得虽不详细, 大约也知道姜知泽和风昭有某种合作关系。上一世的她对于朝中之事了解得并不清楚, 但这一世她明白了, 两人的合作只有一件事——在储位的争夺中姜知泽选中了风昭, 风昭则承诺了登基之后会给予姜家的种种好处。“不要脸!”她身边的姜知津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算大, 但因为谁也没做声,偌大校场一片悄然, 这一声便显得十分明显。风昭微怒,循声望去,看到了姜知津。姜知津继续大声道:“三表哥是读书的, 五表哥是打仗的,打仗的找读书的人打架,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说得好!温摩简直想鼓掌。“你懂什么?又不是要三哥亲自跟我打,底下人比一比而已。”风昭反驳才发现自己错了,怎么能跟一个傻子一般见识?果然姜知津道:“哦哦哦,你还想跟三表哥打,你早就想打三表哥了吧!哼,整天就知道打架,舅舅等你你也不去,真是太不乖了,我要让舅舅打你屁股!”羽林卫们原本在赤麟军的军威之下已经瑟瑟发抖,给姜知津这么乱来几句,风昭带给他们的威压顿时小了许多,再说个中还有不少是才选进来的,还没有适应森严的宫规,“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温摩也笑了,伸手去握住了姜知津的手,给他一个满是鼓励的眼神。姜知津回她一个灿烂的笑脸,在阳光下简直是闪闪发光。风昭恼火,却又不能真同他较真,只能强忍怒气装作没听见,只向风旭道:“三哥给句准话,到底敢不敢跟我比?”“都说了三表哥是读书的,怎么会跟你比?”姜知津笑嘻嘻地道,“我家阿摩姐姐倒是会打仗,不如你来陪我家阿摩姐姐玩一玩?”正在看热闹的温摩:“!”怎么扯到她头上了?不过她脑子反应极快,发现姜知津虽是随口胡扯,倒是出了个极好的主意。风旭此时已经被风昭架到火上,以一帮只在皇宫里操练的羽林卫对上沙场归来身经百战的赤麟军,应战,那是必输无疑,可不应战,就是缩头乌龟,气势上输了好大一截。这也正是风昭的目的,无论答不答应,风旭都落了下风。但姜知津这一招却是歪打正着,温摩眼睛一亮,朗声道:“五表哥,三表哥是读圣贤书的人,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我却是个粗人,想请五表哥指教一番,不知道五表哥肯不肯赏脸?”这话其实是把风昭也拉到粗人一伙了,风昭向她望过去,只见她站在姜知津身边,只比姜知津矮半头,身穿羽林卫装束,发髻也十分简单,但身形窈窕,腰细腿长,无一处不显出女子的体态之美。美丽的女子他见得多了,但这种样式的却是头一回见着。他的视线居高临下,微带杀气,一般女子在这样的视线下不是吓得脸发白腿发软,便是满面通红只想逃离,但她的视线始终迎向他的,恍若刀锋对着刀锋,在空气中交汇之时,风昭几乎能听见刀剑相交的铮然之声。“听说知津娶了温大人之女,想必你就是弟妹吧?弟妹看起来倒是巾帼豪杰,只可惜我从不和女人动手。”风昭说着,再一次望向风旭,论年龄论声望,风旭一直排在他之上,但他这次挟凯旋之威,一定要让风旭尝一尝被压一头的滋味。只是没等他再开口,温摩已经道:“三表哥,你是不愿意,还是不敢?”陈山海用眼神疯狂暗示温摩。他和这帮羽林卫日夜都在一起,最清楚他们的能耐,比起那些养尊处优的贵胄子弟,他们当然已经算得上是矫健强悍,比较能打。但他大半是街头巷尾打架练出来的粗浅把式,送上去大概只够让赤麟军热热身,还不等人家动真格的,他们就得趴下了。温岚也低低咳了一声,提醒温摩适可而止。风昭绝不是好惹的,温摩这是在玩火。果然,此言一出,风昭缓缓回头,视线慢慢回到温摩脸上。温摩微微一笑:“五表哥,别害怕,我也只是玩玩而已。敢不敢来,给句痛快话吧。”风昭怒极,反而笑了起来:“好,那我就来会一会弟妹!”“五殿下——”温岚失色,上前一步,正要开口,温摩一把拉住他,脸依然向着风昭笑道,“比是要比,却不是现在。毕竟陛下还在等五表哥,耽误了觐见可不好。再者赤麟军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羽林卫以逸待劳,我们不能占这个便宜。就约在三天后如何?”“三天就三天。”风昭死死盯着温摩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沙场无情,弟妹你可要保重啊。”他的目光像蛇。温摩猎过一头大蟒蛇,便是这种视线,冰冷,邪恶,残忍,能唤醒人心中最深沉最幽冷的寒意。温摩感觉到了这股寒意的舒醒,同时唤醒的还有蓬勃的热力与杀气,温摩感觉到了血液在加速,升温,这是狩猎的本能。她握着木刀的手微微发紧,脸上的微笑却是要多轻松就有多轻松:“多谢五表哥吉言。”“哼。”风昭一声冷哼,向风旭冷冷一笑,“我总算知道三哥为什么要一直带着知津玩了,原来能躲在一个女人身后遮风挡雨呢。”不急,那就让你再躲三天。三天后,赤麟军会把你这孱弱的希望全部撕碎。文名有什么用?声望有什么用?我会用拳头告诉你,只有武力才是世上最强硬最有用的东西。风昭带着赤麟军离开了,他们像一片方形的红云消失在前方宫道的转角处。羽林卫们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想到三天后的对决,这口气又提到了喉咙眼。一名羽林卫哆哆嗦嗦问:“大小姐,我们……真的要跟赤麟军打?”“怎么?”温摩问,“不敢?”不敢。陈山海很想大声回答。若是可以,他真想抓着她的肩膀拼命摇晃,把她脑子里的水全都晃出去——大姐,那是赤麟军!赤麟军啊!你让羽林卫跟赤麟军对阵,那不是拿生鸡蛋碰石头吗?太浪费鸡蛋了吧?!但她是温摩,她已经决定了的事,他没办法更改,更没办法当众落她的面子。不过即便不说出声,大家的脑袋都是搭拉着的,那两个字是所有人的心声,它们能在他们头顶汇聚出来,高高地悬在半空,非常醒目。——不敢。——真心不敢。温摩的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所过之处人人低头,没有一个愿意直视她。“看来大家都不愿意打这一场。”温摩点点头,“其实真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去跟五殿下赔个罪,认个错,就说我是开玩笑的,五殿下或许会恼火,但总归和你们没关系,你们依然可以在宫里操练、当值、巡夜,以及领傣禄。”不少人抬起了头,纷纷觉得:“咦,还可以这样?”“十年前,羽林卫只有五品官以上的子弟才能进入,以你们的出身,你们连进羽林卫擦刀都不配。他们穿着明光铠走过朱雀大街,你们只能挤在路旁睁着眼睛望一望,做梦也不也敢想有朝一日能有他们的威风。越王叛乱之后,羽林卫扩招,平民子弟为抢一个名额挤破了脑袋,最终你们这些人在同辈中脱颖而出,得以踏入以前无法踏入的宫城,你们穿上了全天下最好的铠甲,拿起了全天下最好的兵器,你们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好的儿郎,但是你发现即使你们有一身本领,因为某些人的打压,你们也无处施展,只能在羽林卫混混日子,于是你们每天操练、当值、巡夜、领俸禄……”温摩说到这里,声量猛然抬高,“这就是你们想进羽林卫的初衷吗?!你们当初拼尽全力进入羽林卫,就是为领几两银子当家用吗?!永远被贵胄子弟压住一头,你们甘心吗?!”像是有看不见的气流在人群中盘旋,不少人抿紧了嘴唇,眼中露出明显的触动。怎么能甘心?同样是人,明明自己武艺更强,本领更高,只因为一个出身,连箭都不敢射得比贵胄子弟们远。数年来每一次打压涌上陈山海的心头,也涌上所有人的心头,那一支支故意射偏的箭,那一次次刻意压抑着力道的刀,那一次次无法抗争的无奈,让狂暴从胸膛蹿出喉咙——“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7 23:57:12~2020-08-14 21:5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子夜吴歌 1个;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朝霞桃子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灬羽痕灬 19个;人间值得、amy、祁、子兮: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間一壺酒 60瓶;超可爱的柠柠、朝霞桃子、木木木木木木 10瓶;雪竹 5瓶;不羡 4瓶;小白23333、学习使我快落~ 3瓶;额小额、从吾草 2瓶;桐桐子、柠檬幽幽、foxandcat、行走江湖的枫叶、twi□□low、最美的美人、小熊与饼干、面瘫若讲冷笑话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1章 七十一温摩笑了笑, 然后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他妈的不甘心有什么用?!他们身后是门阀,是几代人打下的江山,你们有什么?你们拿什么去跟别人争?!”陈山海大声高喊:“凭我手里这把刀!”不少羽林卫都握紧了手中的刀。他们全是平民出身, 费尽千辛万苦, 动用了人生所有的努力才走进这座宫城,凭的就是手中的这把刀。“你们有刀,你们还不是被压得死死的?为什么?”温摩的声音穿透空气, 回荡在校场之上, “因为你们没有用刀的机会,刀只有在战斗中才有用, 可你们没有战斗,你们只有考核,一月一月, 无穷无尽的考核!现在,战斗的机会来了, 大央第一赤麟军就在你们面前,只要打败他们, 谁都无法再挡在你们面前, 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你们, 再也没有人能挡住你们的路, 你们将会是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羽林卫!”无形的波动如风一样穿过每一名羽林卫的身体, 像是有什么东西透过声音, 从温摩身上流淌到他们身上。那是不屈的热血,那是沸腾的战意。温摩深吸一口气, 视野涵盖了整片校场,每一个人都觉得她的目光望向了自己,她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回荡, 也在每个人心头回荡。——“现在,由你们自己选,强敌在前,是退,还是战?!”所有的木刀霍然举起,刀尖指向天空。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热血,所有的不甘,都汇成一个字——“战!”“战!”“战!”羽林卫们的声音仿佛是滔天的巨浪,而面向他们的温摩,屹然如同磐石。姜知津站在温摩身后,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温摩的背影。这个背影并不高大,深夜还会因为做噩梦而惊恐地醒来,需要他抱着轻轻安慰,那时的她明明那么柔弱,现在却如此强大。强大到让他的心脏微微发颤,直想把她抱在怀里,狠狠亲到她喘不过气来。“她疯了么?”风旭把姜知津拉远一点,皱眉问,“真要对上赤麟军?”风旭明白姜知津把赤麟军抛给温摩的用意,因为赤麟军对风旭来说是烫手山芋,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但在温摩这里事情却简单得多,因为她可以退。她只是个女子,就像她自己说的,她说一声不玩了,风昭也不能真拿她怎么样。但她居然想迎难而上,这不是自讨苦吃么?“让她去玩吧。”姜知津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从温摩身上移开,这一瞬他甚至忘了用天真的眼神作掩饰,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灼热,无法控制,“赤麟军,是多么有劲的玩具。”风旭:“你也疯了不成?!”姜知津微微一笑。我没有疯。我只是爱上了一只鹰。她有时愿意栖息在我的肩头,有时更愿意飞向高远的天空。*赤麟军原来的统领是赵国公,也就是风昭的舅舅。现在赵国公显然有心助外甥一臂之力,将毕生心血培养的赤麟军交给了风昭,风昭果然也用赤麟军立下了奇功,讨得皇帝欢心,得了不少奖赏,封地扩大了一倍有余。五百名赤麟军面圣受赏之后,驻扎在了京城东面三十里处的细柳营。陈山海带着几个兄弟借着兵部给细柳营送粮草的机会混进去看了看,回来到羽林卫官署后一脸沉重。温摩征用了温岚的书案,此时桌面铺满了地图,旁边还有好几份奏章。温摩报出一个地名,姜知津便拿手指头在奏章上逐字逐句读出一段内容,全是赤麟军战役的详情。“别看啦。”陈山海道,“只有三天,要是三天时间就能找出赤麟军的弱点,赤麟军还叫赤麟军吗?”温摩头也没抬:“怎么?去了一趟受打击了?”陈山海长叹了一口气:“妈蛋,我只知道他们强,但没想到他们那么强。这么说吧,他们的操练强度是我们的三倍,单兵战力是我们五倍,也就是说我们要五个才可能打赢他们一个。”“嗯,我也看到了,就在这处山谷,赤麟军五百人冲垮了对方五千人。”温摩深吸一口气,深深赞叹,“真是神兵。”“现在这群神兵是冲向我们啊大小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向往?”陈山海说着,压低一点声音,“不过我们想赢,也不是没有法子……”“比如往赤麟军的粮草里放巴豆?”陈山海一愣,迅速逼视自己身后的两个兄弟。两人疯狂摇头。“用膝盖也猜得到啦,你要不是打算在粮草里动手脚,干嘛要跟运粮车一起去。”温摩抬头道,“只是你想过没有,要是下巴豆就能得手,赤麟军还是赤麟军么?”“……”陈山海咕哝,“不试试怎么知道?”没过多久,陈山海留在细柳营的眼线带回来消息:赤麟军一切如常,啥动静没有。陈山海:“……”巴豆计划,失败。温摩花一上午研究完了赤麟军的数十场战役,忙得连饭也没空吃,又开始摆弄温岚用来演习阵法用的沙盘。沙盘里有插着一排涂了红漆的小竹片,那是代表赤麟军的,还有一排涂了蓝漆的,代表羽林卫。宫人送来饭菜过来,姜知津唤了几声她也没听见,眉头深锁,一心沉浸在沙盘中。姜知津将饼子撕开,在鱼汤里泡软了送到她嘴边。她张嘴咬住,嚼吧嚼吧吞了。再来一块,她依然咬住,正要往里咽的时候,唇上却碰上了姜知津的唇。姜知津向她眨了眨眼,将咬在嘴里的另外半块饼喂给她。这饼是贴在鱼头锅里烙出来的,又松又软,入口即化,带着鱼汤香浓滋味,咽下去之后还隐隐有一丝回甘。“好吃么?”姜知津问。温摩呆呆地点点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立刻望向门口,还好,房门关上了。“姐姐说过的,亲亲不好给别人看见。”姜知津笑眯眯,“我乖不乖?”“……”温摩点点头,是很乖,亲亲都有预谋了……“我这么乖,姐姐怎么能不陪我吃饭呢?”姜知津道,“还是说姐姐更喜欢我来喂?”不不不不。这可是羽林卫官署,随时都有人进来,她可不能跟着他白日宣淫,坐实中原人对仡族女子的污名。姜知津见温摩总算拿起了筷子,微微一笑,一面吃饭,一面问道:“姐姐,我们会输吗?”“很有可能。”“那还要打么?”“输不输跟打不打有什么关系?”温摩吃得急匆匆,嘴里塞得满满的,声音含糊,“ 跟赤麟军打一场,羽林卫就会强一点,输也值得。父亲一直想让羽林卫变强,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温岚推门进来时,正要听到这一句,他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温摩把满嘴的菜咽下去,站起来:“父亲吃了没有?”“我吃过了。”温岚走过来,手里拿着几卷纸轴,展开来是一幅幅阵形图,“我去了趟兵部,找到了当年赤麟军的教习。这是赤麟军最常有的几种阵形,其中赤麟军最擅长的是这幅。”那一幅人形画得密密麻麻,但排列上却十分整齐,如一条长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