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环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成亲之后,二公子不也常来吗?还带着他夫人一起来呢!“你不懂,你家姑娘我,比不过人家呀。”小丫环不乐意了:“谁说的?我们姑娘最好看了!虽说那少夫人吧……呃……那个……”论五官的妩媚精致,平京城里是没有一个人比得起她家花魁娘子,但是那位少夫人虽然不施脂粉,举手抬足也大大咧咧,但就是有一股奇异的吸引力,整个人好像能发光一样,将人的视线不由分说拉过去。有好几次,小丫环都盯着少夫人看得失了神。“总之我们姑娘是花魁!不知道有多少人拜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呢!”最终,小丫环这样道。宁心儿微微一笑。小丫环不懂。她承认自己比不上温摩,是因为她无法做到像温摩那样,不惧生死挡在姜知津面前。也是在那一刻,她才隐隐明白姜知津为什么那么喜欢温摩。连生死都不惧的爱,纯粹,明亮,灿烂,谁不想要呢?夏日的黄昏,风中还有一丝灼人的热意,但不知怎地,她的心里反而一阵松快,一片清凉。好像是放下了什么一直高高悬上在面、重之又重的东西。是啊,这京城的好男儿多得是,每一个都想求她一见而不得。她可以随便下手了。*温摩回了趟侯府。姜知津将消息被封锁得很好,只派人回侯府传话,说他与温摩逛完相国寺直接回姜家,小巷里的尸首则被京兆府的人断定为“江湖仇杀”,温摩回侯府的时候,家里风平浪静,古夫人和温如还没回来。温摩派了个下人,让他以温岚的名义唤温诚过来。那人去了半晌,回来道:“诚少爷不在家,他家里人说,他自从三天前出门就没见回来了。”温摩皱眉。这是他自己畏罪潜逃,还是被灭口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3 23:59:19~2020-08-20 21:5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第83章 八十三不过有得意楼, 寻人这种事情温摩没有在怕的。且这次得意楼终于没有再开十万两黄金的离谱价钱,不仅如此,大掌柜还亲自接待, 表示上一次实属不得已, 得罪之处,还望多多海涵,这一次就免费帮温摩找人, 分文不取。总之客气到温摩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门上的招牌, 有点疑心自己走错了地方。大刘替她赶车,她把这疑惑同大刘说了。大刘哈哈大笑:“大小姐原来也会有犯糊涂的时候。您现在是上将军, 又是侯府嗣女,还是姜家少夫人,得意楼的人消息最灵通, 自然知道您今非昔比,态度自然不同。”温摩想想也是, 便释然了。不久之后,她很后悔没有顺着这个疑惑朝这条线想下去。她在这里又错过了一个可以碰触到真相的机会。得意楼不单态度客气, 效率也极为迅速, 大概是动了最高价那一档的速度, 当天晚上便将温诚的藏身之处查了出来。温摩带着人踏进那条狭窄漆黑的窄巷时, 几乎要怀疑得意楼的消息错了。这里是平京最拥挤最穷困的贫民区, 这里的屋子没有一扇窗子不破洞, 也没有一间屋子不漏水,偏偏昨夜刚下过一阵大雨, 地上的积水混着稀泥,散出着一股浓重的异味。而温诚当了几年侯府公子,虽然从未像一个真正的侯府公子那样出过力, 但侯府公子的享受他可是一样也不落下,身上的每一寸都十分考究,连鞋面都要用雪白锦缎做的。那样的温诚,会躲在这样的地方?大刘带着人冲进得意楼说的那间屋子,里面立刻传出桌椅翻倒的声响,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大刘出来道:“大小姐,好了。”温摩弯腰钻进那扇极其矮小的房门。屋子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松油灯,松油的气味,饭菜的馊味,还有劣酒的味道,混和起来的难闻的程度,让温摩这样不怎么讲究的人也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温诚被大刘带着人反剪了双手,他原本在不停挣扎,但当看清走进来的人是温摩,他愣了愣:“是你?!”“不然你以为是谁?”温摩问。温诚闭上嘴,眼中露出嫌恶的神情:“你什么也不用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还要像老鼠一样藏在这种鬼地方?”温摩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这么热的天,他依然穿着几天前那件衣裳,衣裳已经皱成了咸菜干,“你想躲的人一定很了解你,对不对?所以你一反常态,宁愿躲到自己最讨厌的地方来,就是为了让那人找不到你。”温诚瑟缩一下,吼道:“关你什么事——”下一瞬,温摩的刀柄重重捅在他的腹部,然后迅速抓起桌上的布巾塞进他张大的嘴里,把那声惨叫堵在了他的喉咙里。温摩疼出了一身汗,一脸泪。“你想杀我,还说不关我的事?!”温摩厉声,“从现在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下一次捅你,我会用刀尖。”说着,她甚至还低低笑了一下,“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温诚慌乱地点头,汗与泪一同如泉涌。就像温摩预料的一样,这样人根本受不了苦,一点点苦就能让他崩溃。“你是怎么找到那些人的?”温摩拔下他嘴里的布巾,问。温诚大声喘息,眼中充满恐惧:“我、我没去找他们,是他们来找我的……”温摩成为嗣女,温诚觉得她夺走了自己的一切,又恨又怒,只想杀了温摩,夺回侯府。他是和古夫人一道离开的,古夫人待他倒不薄,直接带着他住进了古王府,并告诉他,他喊了她几年母亲,她便永远是他母亲,在她的眼里,他才是侯府真正的继承人。温诚自然是感激涕零,于是连夜找到从前的狐朋狗友,雇来几名打手,准备向温摩下手。古夫人知道后,告诉他这几个人不中用,让他先乖乖回自己家等着,她会安排人手。温诚会到自己家,第二天一早,便有人叩开了他的房门。“那几个人都拿着剑,只有领头的跟我说话,其它人一声也没出,我就问问他们本事如何,突然有一个人就把我面前的桌子砍成了两半,切口光滑平整,就跟切豆腐一样……”温诚的声音微微发颤,“那个时候我只觉得高兴,觉得他们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杀了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温摩问。温诚咽了口口水,“就……就他们要去巷子里伏击你的时候,他们让我走开,但又不让我走远,说是让我在旁边看热闹。我就觉得有点奇怪,既然用不上我,为何还要带我来?古夫人又为何要让他们来找我?直接让他们去杀了你不就可以了么?”他说到这里,眼中满是怨毒,“她这是想让我做她的替罪羊!等那些人杀了你们,他们就会来杀我,到时候旁人一看知道,是我杀了你!”“总算没有蠢到家。”温摩淡淡道,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大刘带着人将温诚捆了起来。温诚一面惊恐挣扎,一面嘶声道:“你、你别杀我,你留我一条命,我可以替你作证,我是人证!那贱人是古王府的人,还是你嫡母,你没有人人证物证动不得她,父亲也不会相信你——”大刘用布巾堵上了他的嘴。“别吵了。”温摩道,“还记不记得温家被你打点成荒地的那片庄子?我的人会带你去那里,我保证你过得会比在这里好得多,只要你够乖。”温诚圆睁着一双眼睛连连点头,满是讨好乞怜。大刘让人将他送上马车带走,然后跟在温摩身后,一起走出这臭气薰天的小巷。他想提醒温摩注意避开积水,但温摩脸上的神情阻止了他。温摩眸子冰冷,嘴角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古夫人。居然能使唤得动姜知泽的人。虽然早就知道古家与姜知泽有瓜葛,但没有想到,瓜葛居然如此之深。那可是连姜知泽都只在暗处动用的人手!“大小姐,咱们不回侯府了?”大刘忍不住问。温摩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十字街头,并且踏上了朝西的方向。东边是侯府,西边是姜家。脚步比她更清楚她想去哪里。“去姜家。”温摩道。去姜家,找津津。她想看到他,想抱抱他,想用他明亮的笑容和温暖的拥抱驱散心中的寒意。这个云谲波诡的京城,这些深不可测的人心……只有津津是一束纯净的光。在这个人来人往的街头,她无比想念他。*姜知津的书斋就在花园旁,小小三间屋子,灯火通明,两道人影映在窗上,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站着的人手中持着一本书,不时拈一拈子,摇头晃脑,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二公子,你别说了,我只是个教书的,户帖清清白白,姓卢名全,家住襄阳,二十年前入京,考取进士,却无心仕途,原本想回乡,只因已在京城成家立业,便索性留在了京城……”姜知津靠在椅背上,他背脊笔直,坐姿带着天生的优雅,眸子沉静,再没有一丝平日里的傻样,他淡淡道:“若是连个户帖和平生都造不出来,暗卫还能叫暗卫么?”夫子卢全一脸苦恼:“哎呀,二公子你在犯什么傻?为师我真的不是什么暗卫,你若是想寻暗卫玩,可以去问大公主要家主令嘛,想怎么玩都行的……”“我没有时间跟你兜圈子了。”姜知津抬起眼,视线带着强大的压力,罩向卢全,他竖起第一根手指,“你第一个的破绽,是我十七岁那年故意让你知道我是装傻,你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哎呀,我只是个教书的,像二公子你这样的贵人,无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打算,我不过是想混一份束脩而已,哪里敢管这许多呢?”姜知津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辩解,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个破绽,我十九岁那年,做了一块假令牌放在你的书桌上,给你当寿礼,你不敢要。”卢全更是叫屈:“为师确实是不敢要,那块玉玉质太好了,可二公子送的,我又不能变卖,只留在身边,于生计无益。说句真心话,二公子以后要送寿礼,送个几十两银子就好,你们彼此都实惠。”“你打死不承认,不过是因为真正的令牌玉质特殊,你们暗卫有验查秘法,而那块就算仿得再像,你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姜知津说着,竖起第三根手指,“这第三个破绽,其实才是真正的破绽。你在我十七岁岁的时候进来当夫子,名叫卢全。但在我十二岁到十五岁的时候,你是大公子那边的花匠,叫张大虎。我八岁到十一岁的时候,你则是我母亲身边的一个内监,叫贵公公。对不对?”“二公子,莫非你的痴症又换了个款式发作?为师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卢全一脸焦急,也一脸诚恳,脸上没有一丝破绽,只有握书的手微微用了点力,但他很快就发觉了,书还来不及变形,便恢复了常态。姜知津重新靠在椅背上,露出个微笑,这个微笑矜贵而优雅:“夫子,你当真不想知道自己露馅的原因吗?或者我该称你为‘暗统领’?”卢全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变。然而就在这时,温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津津!”第84章 八十四下一瞬, 书斋的房门被推开,温摩大步踏进来。她的眼睛一如既往明亮,但眉宇间的神情好像有一丝惶惑。姜知津还没来得及看得更清楚些, 她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软玉温香,抱了满怀。“咳,”卢全拿书挡住自己的脸, “那, 今日就讲到这里,为师先走了。”他一面说一面已经往外走。一旦他离开这道门, 世上恐怕就再也没有“卢全”这个人。要抓住他。只有他知道真正的暗卫令牌在哪里。脑子里有这样的念头,但太稀薄了,耳边有这样的声音, 但太遥远了。唯有怀里的温摩是切切实实的存在、触手可及的真实,几日不见, 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想念她,她一扑过来, 全世界便退后。什么都不重要了。他避开她背上的伤, 小心翼翼抱住她。温摩全身心都赖在他的怀里, 感觉她的心就像一条被冻僵的蛇, 而他则是那束温暖的阳光, 只有靠近他, 它才能慢慢暖过来。“姐姐……你怎么了?”姜知津轻声问,“你的伤还疼吗?”“好多了。”温摩从他身上汲够了暖意, 松开他,问,“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夫子教你念什么……”她一面说, 一面转头去看他的书桌,姜知津一震,一把捧住她的脸。桌上铺着一叠字,绝不能让她看见!炎园书房的字能用风旭来搪塞,这边书斋里总不能也说是风旭写的。温摩:“!”他这个动作又急又快,温摩给他捧了个猝不及防,有点懵,眼睛睁圆了一点瞧着他。姜知津低下头,吻住她的唇。经验告诉他,唯一能让温摩晕头转向的方法,只有这个。温摩果然无瑕再去管他的书桌,昏昏沉沉就给他拦腰抱了起来。姜知津抱着穿过花园,向卧房走去。夜色中中的花园静谧,空气里浮动着茉莉的香气,卧房的窗子上透出暖黄的光芒,温摩靠在他的胸前,心中涌起一股柔柔的暖暖的感觉。那感觉就是整个人泡在温泉之中,放松,舒服,安然。也许这就是幸福吧。温摩这样想。在一个微风轻佛的夏日夜晚,想见的人在身边,想回的地方亮着灯。小金子忙迎上来打帘子,姜知道:“你们都下去,别碍着我和阿摩姐姐玩。”下人们忍着笑,都依言退下,只有小金子走之前还瞪了温摩一眼,觉得这祸水好几日夜不归宿,一回来就缠着公子上床,实在是无耻之极。姜知津放温摩轻轻放在床上,温摩一抬眼就看到屋子里多出一样东西——一只很眼熟的衣箱。宁心儿不单送回了衣箱,和衣箱一起的还有药。姜知津道:“宁姐姐让人带了话,说阿摩姐姐你身上的伤每隔两天就要换一次药。”温摩那日晕过去主要是体力耗尽,外伤倒没有多严重,不过眼下天热,她这两天又到处跑,伤口确实有点刺痛,于是解开腰带,脱了外袍,只是在解里衣的时候,猛然顿住。姜知津已经揭开小瓷盒,指尖沾了一点药膏在旁边等着,见她僵住,便问:“怎么了?”温摩:“……”温摩:我有点不好意思,但不知道怎么说……当真是奇怪得很。她从小就进山打猎,受伤乃是家常便饭,有时候伤到自己够不着的位置,可不得叫旁人帮忙?也未必次次都有女子在身边,不管是鹿力还是达禾,都帮她上了过药。姜知津其实比他们都更为亲密,亲也亲过,抱也抱过,上个药又有什么打紧?温摩这样开解自己,试图让自己通情达理大大方方,但一想到要在姜知津面前宽衣解带,她的身体就无法控制地有点紧张,脸上一阵阵发烫。“呃……我突然想起来,在侯府的时候阿娘给我上过金创药了。”温摩将解到一半的衣带紧紧好,“这个先不用了,快睡觉吧。”姜知津站在床畔,看着她。她坐在床畔,床架案上的灯烛刚好照在她的脸上。一点绯红像是胭脂在水里化开那样,迅速在她脸颊上洇开来,且一波波扩散,直把耳尖都染红了。他的阿摩,害羞了。他拿帕子将指尖上那一点药膏擦了,矮身在她膝前蹲下,仰望着她,眸子亮晶晶地,“姐姐你是不是很热?你的脸红了,很红很红。”“……”他这个姿势让温摩避无可避,温摩自己也奇怪为什么这么扭捏,心中只想怒吼:好端端你脸红个鬼啊!!!“我这……不是热,屋里有冰块,我凉快得很。”温摩可不想重蹈覆辙,万一他又体贴地帮她脱衣服怎么办?但这么思前想后别别扭扭的真不像她,她都快不认得自己了,她咳了一声,“我这是……这是气血时旺盛,嗯,没事,红一红就好了。”“真的不是害羞吗?”姜知津问。温摩的脸顿时又烫上了一级台阶,她差点儿没跳起来:“怎么可能?!”“可是姐姐你的脸更红了呢。”温摩:呜呜你走开我不要跟你这个小孩说话……就在她想直接把他赶上床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右手。右手上还裹着纱布,不过裹得不算厚实,还算方便能动,姜知津轻轻把纱布拆下来,就看到她虎口一圈的伤口有一点点发红。姜知津的眸子微沉。这个伤患严重不乖,显然没少用这只手。他一手托着她的手,一手取了瓷盒来,指尖沾上一点药膏,轻轻替她涂在伤口上。他的动作非常轻非常轻,好像生气稍重一点,就会弄疼她。从温摩的角度瞧不见他眼底的神情,只瞧见一排浓密的长睫,在眼窝里投下浓重的阴影。他的脸像是上天用玉石雕出,完美得如同一尊玉像。屋子里悄然无声,静谧如水,院子里虫鸣蛰唱,一片热闹。昏黄的光芒笼罩着屋内,屋角的瓷缸上冰块无声融化,一缕缕淡淡的水汽升起,转眼又消失在空气中。温摩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上个药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什么她会觉得好开心,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他为她上药如此细致认真,明明好得很,为什么她却觉得心里头酸酸胀胀的,眼眶甚至有点发红?上好药,姜知津拿纱布重新替她裹好,抬起头:“姐姐,脱衣服。”温摩立即回过神来:“不用了不用了……”“姐姐自己不脱,我就来帮姐姐脱。”姜知津的脸色无比认真,“姐姐不懂得照顾自己,后背的伤口一定也红肿了。”“那也……”底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几个字还没出口,姜知津直接伸手去解她的衣带,温摩下意挡住他的手,不小心又动用了那只伤手,姜知津反应极快,迅速缩回手,温摩正要松一口气,他倏然出手,两只手抓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扯。“哧”,轻薄的丝绸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帛声,身上那件里衣裂作两半,露出了里面的心衣。温摩下意识挡住自己,给他吓了一跳:“津津!”姜知津板着脸:“姐姐不乖,受伤了就要好好上药。”温摩还从没见他如此正经过,紧锁的眉头看起来有几分像大人了。温摩愣了一下神,然后不由失笑。所以她到底在纠结什么呢?津津只是个孩子,他只是关心她,想给她上药而已。她真是太禽兽了。以禽兽之心,度津津之腹,胡思乱想,白赔一件衣裳。姜知津说着,作势还要再撕,温摩连忙道:“好好好,上药,上药。”她一咬牙,脱了这件里衣。光滑的背脊在姜知津面前展露出来,玉骨冰肌,在灯下每一寸仿佛都微微发着光,但肌肤越细腻,便衬得那道自上而下竖贯全背的伤痕愈加触目惊心。姜知津若说没有半点绮念,那是自己骗自己,但绮念只是一闪而过,剩下的全是满满的心疼。这几个夜晚,他一合上眼睛,就是温摩在他面前挡住剑阵的背影,仿佛已经粘在了眼皮了,刻进了骨子里,永难忘怀。现在,回想当中的画面再一次真实地现显在面前,而且如他所料,这个大大咧咧的女人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名伤患,长长的伤口果然有些红肿。真想把她抓起来,绑起来,锁在他眼皮底下,伤口养好之前,哪里都不让她去。他心中狠狠地这样想。手上却是轻之又轻,生怕弄疼了她一分一毫。狠厉与怜惜,两种情绪在他心里打架,把他搅得脑仁儿疼。温摩若是这会儿回头,就会看到姜知津眉头紧锁,眸子深沉,有几许怒火,但更多的还是心疼。唉,还能怎么办?既然养了一只鹰,就不能指望它乖乖缩在鸟笼中。上好伤,姜知津去衣箱里替温摩另取了衣物披上,温摩自己把手套进袖管里,偷眼瞧姜知津一本正经的样子,再一次深深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惭愧。她的津津是这世上最单纯最善良的小孩啊!*半夜,姜知津悄然起身。温摩睡得正熟,眉眼安静极了。姜知津低头看了她半晌,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她睡得太香甜,只动了动嘴角,咕哝一声,就没动静了。姜知津轻手轻脚下床,离开卧房。门外,值夜的下人忙上前:“公子,做什么?”“准备一桶冰块。”姜知津吩咐。大半夜准备冰块?下人愣了愣,不过这爷时常有惊人之举,大家也都习惯了,遂去了。姜知津看着紧闭的房门,微微笑。他找到让她乖乖养伤的办法了。第85章 八十五温摩一觉睡到自然醒, 只觉得神清气爽。往日她一动弹,姜知津便会跟着睁开眼睛,但今天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姜知津还沉沉地闭着眼睛。脸上红扑扑的, 十分可爱。温摩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这一摸,才发现他的脸烫得很。不单脸上烫, 身上也是犹如火烧一般, 温摩大吃一惊:“津津,津津!”姜知津无力地掀了掀眼皮, 声音沙哑:“姐姐……我难受……”“怎么好端端发起烧来?”温摩连忙披衣起床,命下人去唤大夫来,姜家长年养着两名大夫, 乃是从太医院致仕下来的老太医。一惊动太医,基本便是阖家皆惊了, 当即便有人送信到西山,长公主当天就回来了, 心疼不已:“津津身体一向好得很, 很少生病的呀!”老太医道:“长公主不必惊慌, 二公子乃是外感风寒, 吃几帖药疏散疏散便行了。二公子年轻力壮, 这点子小病不妨事了, 长公主与少夫人尽可以放心。”说是这样说,眼看着平时生龙活虎的姜知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别说长公主直流眼泪,就是温摩的心也被揪得紧紧的。她问道:“当真只是受寒?”“是,暑热天气, 骤然遇寒,便有急热……”老太医念叨起一大堆药经,温摩也听不大明白,她真心想问的是——不是中毒么?会不会是姜知泽对津津下的手?然而两名太医都口口声声保证绝无大碍。温摩皱眉。在姜家,除了长公主,没有任何人信得过。她打算出去找宁心儿。哪知才转了半个身子,姜知津就在床上“哼唧”一声,伸出一只手,“阿摩姐姐……”长公主忙拭了泪,推她:“快,津津叫你呢。”温摩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阿摩姐姐陪着我……”姜知津仿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低而虚弱,“阿摩姐姐不要走……”他的手烫得很,温摩只觉得像是握着一团炭火似的,屋里的冰已经从两缸加到了四缸,长公主还在命人源源不断送冰进来,一时却无法降低姜知津的体温。温摩坐在床畔守着着他。昨夜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他就病了?对了,昨晚她模糊感觉他起了一次夜,但起夜也不会受风寒啊,难道,昨晚帮她上药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已经很不舒服了?温摩越想越自责,对姜知津照顾得无微不至,长公主原不放心想留下来,见状倒也颇为欣慰,留下温摩照顾,自己扶着周夫人先回去,路上,道:“津津待阿摩是真心实意的,阿摩待津津也不坏,嗯,这个媳妇当真没有娶错。”“谁说不是呢?”周夫人笑道,“人生之事真是说不准。公子自从当年一病,成了这个样子,殿下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可是现在殿下您再看看,三皇子和五皇子争相夺宠,古家二爷这几日下了大狱,大公子那头也为个徐广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倒只有咱们公子安安稳稳的,生一场小病,还有人知冷知热地疼他,这可是难得的福气啊。”长公主给周夫人一席话说得通身都舒泰了:“这便是老话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过,走出一阵,她又道,“这大理寺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竟敢拿古家的人?是不是背后有人替他撑腰?”周夫人心说我的殿下您可终于想到这一点了,她道:“那李严后头的人,多半是三皇子。”“风旭?”长公主讶异,“他要动古家做什么?古家岂是轻易动得的?”“老奴觉得,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周夫人语重心长道,“既然公子身边有少夫人,殿下您索性乐得清闲,继续回西山吧,这里头的事,咱们就不掺和了”周夫人在深宫浸淫数十年,能从最细微的风吹草动里嗅出风暴来临的方向,长公主靠着她避过了无数的麻烦,当即便道:“行,听你的,不过我得看着津津好些,才能放心。”周夫人点点头,又与长公主说笑起来,只是她忍不住回头望向卧房的房门,那里,下人们正进进出出,拧了冷巾子递给温摩,温摩轻轻替姜知津覆在额头上。她做这些全用左手,因为右手还被姜知津牢牢地捏在手里,一下也不肯放开。一切看上去和美甜蜜,活脱脱一对蜜里调油的小夫妻,能让任何一位长辈瞧得心满心足。可是久经风浪的周夫人心里有一根最最敏感的弦,最近京城的动荡明显越来越厉害,而这些变数如果一直追溯,好像就是从温摩嫁给姜知津那会儿开始的。*老太医说得对,姜知津身强体壮,第二天就退烧了。但人依然没精神,没胃口,整日除了赖着温摩,别的什么事都不想干。“不对呀……按说风寒已散,正是食欲大振之时,为什么会不想吃东西呢?”老太医替姜知津诊脉,诊得一脸疑惑。温摩扶着姜知津,姜知津病恹恹地靠在她身上,嘟囔:“你到底会不会看病,我就是不想吃。”“也不对啊……”老太医疑惑更甚,“若是不吃,脾胃自然虚弱,可二公子的脉相上看一切正常……”“嗯嗯,我也说我正常得很,不用再吃药了吧?”姜知津眼巴巴仰头望着温摩,鼻子都皱了起来,“那药苦死了!”若不是昨日已请宁心儿来看过,温摩简直有理由怀疑这老太医就是姜知泽的人。姜知津胃口不好,温摩便想方设法哄他吃点东西,亲亲抱抱已经不能轻易满足他了,他附在她耳边悄悄提要求。无法掩饰地,温摩的耳朵又红了。“咳,你现在生病,不能做这种事情。”温摩尽量让自己显得义正辞严一些。姜知津充满期待地:“现在不能,那病好能么?”“咳,你先把饭吃了,我考虑考虑。”姜知津立即飞快地把碗里的饭扒拉完了。温摩:“……”说好的没胃口呢?*这几日过得腻腻歪歪的,等到姜知津胃口恢复,温摩的伤口也差不多养好了。她回了一趟勇武侯府。阿娘拉着她絮叨:“侯爷前两天去了古王府一次,虽然他回来没说什么,但我瞧着那意思是夫人想改阿如为嗣女,否则就不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