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娜在帮别人的时候只是看谁难拖了,在哪里堵着了才过去搭把手,虽然一直在跟着忙上忙下,但帮的忙都很细碎,感觉只像是因为那里堵住了她过不去,所以才顺手的一帮。所以大家都坐好了,也没有人上去帮一把。陈春兰淡定的喝一口水,声音很轻的告诉她:“你不用管。”最好的春兰(9)徐文娜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吵闹的人。寇怀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同学的话竟然如此之多。但陈春兰的常态是沉默,徐文娜一凑过来准备说话,陈春兰就竖起一根手指头放在嘴边,徐文娜又讪讪的在位置上坐好。饶是如此,一节课,徐文娜也要凑过来不下十次。寇怀想,如果是陈春兰想和谁说话,但那个人竖起手指头不让她说的话,那此后不管是不是上课说,她肯定都会很迟疑。因为被拒绝一次就足以让陈春兰很难过。徐文娜上半天和陈春兰纠缠,没得到回应,自己就在草稿本上画画,双唇嚅动,但听不清在说什么,只看得到在本子上画着画着就成了一堆圈圈。上数学课的时候黄老师发了卷子给他们做,这套卷子比较难。陈春兰做得眉头都拧在了一块儿,徐文娜也不会,一开始还老伸长了脖子瞅陈春兰的,陈春兰也不管她。后来黄老师走了过来,把徐文娜的卷子两面都看了眼,屈起手指头警告的敲了敲她的桌子。于是剩下的半节课徐文娜都安静如鸡。寇怀觉得徐文娜挺有意思,又看到她还挺老实的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也不像是在画画,好奇心驱使她过去看了两眼。她正在做一道大题,三角函数的,给了一些条件让求abc是多少。徐文娜什么都想不出来,整页草稿本,写了五六个abc,但写的分散且字体大,看起来就像是写了一整页。寇怀过去的时候她正落下最后一个c,身后又紧跟了“wf???”数学老师逛了一圈又逛到了这里,吓得徐文娜慌忙中透着淡定,不慌不忙的翻过一页,又把卷子翻了一面。脸上的表情神圣得像翻过去的那页纸打满了草稿,翻过去的卷子写上的全是货真价实的正确答案。数学老师走过去了。徐文娜挺起的胸背又瞬间松懈下去,但没料到数学老师又走了过来,她呼吸一紧,连看完一道题迅速相出个解决办法的思路都还没出来,数学老师已经落手把她的卷子一番——徐文娜的头低垂得像个鹌鹑。老师走了,走时又屈起手指声音很小的敲了敲她的桌子。徐文娜后怕似的咽了口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是最后一排安全啊。”下课后黄老师神情激昂的问:“同学们!简不简单?”下面一片哀嚎,只有班上那几个数学成绩一直很好的同学,面带微笑,浑身上下散发着学霸的光芒,风轻云淡的像在嘲笑那些哀叫的小学鸡:我不说话,我就笑笑。黄老师本来是预备把卷子都收起来的,但同学们的反应太激烈,所以还是说:“想要交的就交上来吧。”没有人动。黄老师坐在讲台上,笑:“怎么?一个都不敢?”前排的学霸之一,学霸甲,状似无奈的摇头轻笑,只好拿起卷子给数学老师这个面子。但数学老师更给以他为代表的数学学霸面子。他把剩下没发完的卷子卷起来,开玩笑的指着那几个学霸:“你们就算了,反正基本上都是全对,没什么好改的。”学霸甲虚心的笑笑,退场。陈春兰不错眼的盯着正在发生的一幕,寇怀觉得她的内心也一定非常向往。但她看得太认真,以至于黄老师错以为她想交,但不太好意思交。于是他说:“春兰,你一直看着我呐,那你就交上来。”陈春兰一脸惊恐,写满了拒绝。黄老师说:“我是很相信你的。来,给我吧。”陈春兰涨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但耐不住徐文娜狗腿子一样恭敬的把卷子交上去。黄老师当着大家的面打开卷子,脸上的笑容有一丝凝固,还是很给她面子:“我看看,春兰同学这道题做得非常好。所以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只要努力,还是会有结果的。”说完面带鼓励的微笑把卷子给了春兰,并且告诉她:“做对了。”寇怀听了很为陈春兰高兴,在陈春兰还没来得及把卷子收到课桌的一瞬间,她看到了——这虽然是张只有两面的小卷子,但似乎,好像,可能,陈春兰,只做了一道题。班上的同学只听到了老师说的“做对了”,就以为陈春兰做得全对,班上爆发出一阵短暂的“哇!”。陈春兰变红的面积又由脸颊延伸到了脖子和耳朵。这一天陈春兰过得很热闹,噢,不是,是陈春兰的坐位很热闹。在徐文娜认识到陈春兰真的不搭理她之后,她竟然把魔抓伸向了后面和前排的同学,在下午自习的时候她笑得肩膀都在抖动。不过乐极生悲,她被从楼下办公室走上来的黄老师抓个正着,前后两排也被连坐,说了几句。那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寇怀觉得,徐文娜被老师都逮到了两三次了,总该有所收敛。但晚自习的时候,她像失忆了一样,忘记陈春兰数次对她做起“嘘”的手势,愧对黄老师点了她两三次。当寇怀以为她在认真做题的时候,她就会忽然凑到陈春兰的身边,趴在她的桌上,问她诸如“春兰,你中午吃什么”、“你早上吃什么”、“春兰,你在想什么”这类问题。陈春兰就像个坐怀不乱的老和尚,面对花花世界的引诱,巍然不动。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徐文娜。但徐文娜还是很孜孜不倦的和她讲话也好,自言自语也罢,几乎没有闲下来。这让寇怀想起了小学的时候看到过的一则笑话。说一个老师,因为班上的女生话太多了,生气了,就说一个女生就是五百只鸭子。后来在办公室进来一个女同学,告诉他:“老师,外面有1500只鸭子找你。”他觉得奇怪,转过头一看,结果是他的妻子带着两个女儿来了。寇怀想,如果一个女生是五百只鸭子,那么徐文娜能敌五千只鸭子。陈春兰回宿舍的路上气鼓鼓的,一头只管往前冲。寇怀追上去问她:“你不喜欢徐文娜吗?”陈春兰看起来并不想提起她,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说:“是的。”“为什么?”陈春兰回去的晚,路上的人很少了,但她还是有点担心,声音小小的提醒她:“回去再说可以吗?”寇怀还没有回答,她又赶紧解释说:“我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话,被人看到还是挺可怕的哈。”寇怀被她这么一说,环顾四周,尽是高大细长的树,树冠都长在顶上,平视看过去都是光溜溜的树干。又是十月,夜晚的风渐冷起来,风一吹,配着树干和惨白的路灯,寇怀也觉得怕怕的。当下两个人加快步伐,回了宿舍。陈春兰因为还有话没和寇怀说完,洗漱收拾的动作也比往常快了些。在进卫生间的时候,没注意到正从里面走出来的陈繁星,端着洗脚水的陈春兰差点给人篼头淋上去了。舍友甲说:“春兰,你小心点啦,多学一分钟又不会多考一分。”陈春兰很抱歉,连连跟陈繁星说对不起。陈繁星眉宇间都是英气,剪了短头发更显。瘦瘦的,除了许南和谁的关系都很淡。她也吓了一跳,不过幸好没淋上去,她还有心情挑起嘴角打趣:“你怎么知道我待会儿要洗澡?”陈春兰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不过陈繁星也不需要她有什么反应,还没说完就错过身走了。寇怀看她略显消瘦的背影,觉得许南人缘这么好,但独独和她关系格外亲近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你又不知道。”陈春兰双颊微鼓,像是不太满意寇怀说的让她和徐文娜交朋友的话。寇怀笑:“她的话是多了点,但人很开朗啊。”怎么说都能死皮赖脸的赖着你,说不定和她待久了陈春兰也能练就一副厚脸皮。“我们根本就不合适。我们是两种不同的人。”或许是前一晚见到痛哭流涕的陈春兰,也或许是徐文娜实在是太令她恼火,今天晚上的她,没有之前的腼腆含蓄,表情也不再犹犹豫豫,说话也很斩钉截铁起来。她此时的反应只让寇怀觉得,陈春兰和徐文娜如果深交的话,或许还真能改变她一点。但是,徐文娜的话实在是太多啦,寇怀有些担心的问:“如果她的话继续这么多的话,会不会很影响你的学习?”没想到陈春兰挺胸抬头说十分骄傲的说:“我能不被她的话打扰。”寇怀点头。那就还是能继续做同桌,那就算做不成很好的朋友,离下一次考试也还有一个月,希望徐文娜的厚脸皮可以传染到陈春兰一点,让她也变得不要这么胆小。她又说:“其实你,有没有觉得啊,徐文娜很喜欢找人帮忙?”“什么意思?”陈春兰问。“就是说,她其实让别人帮她干什么干什么,但也会有人拒绝。”寇怀见陈春兰的表情还是有些懵,接着说,“但她好像不怕别人拒绝。因为她下一次遇到不会的,还是会让别人帮忙。”陈春兰听到寇怀的话,会错意以为是单纯的为了夸她,就有些不满的反驳:“因为她是金鱼脑子,七秒钟就忘了。”寇怀没忍住笑了出来,被陈春兰听到,问她在笑什么。寇怀差点脱口而出她在笑陈春兰竟然还有这一面。不过幸好这话过了遍脑子:她不是陈春兰的朋友了吗,朋友之间本来就会有些不为人知的一面。如果她这样一问,说不定陈春兰就会很多心的以为她跟她说的,做朋友的话不过是一时兴起才说的。这样的话,她好不容易从龟壳里伸出来的脑袋又得缩回去了。“那你之前,和她有过同桌,感觉怎么样?”本来还能立马接上寇怀的话和她聊天的陈春兰,听到这句话又沉默了,寇怀也不催她,就静静地等她的回答。过了一会儿,陈春兰才说:“感觉,没有共同话题。”寇怀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天,看她这个迟疑的态度,就知道她又没说实话。“好了,我要写作业了。今天太尴尬了。”陈春兰不等寇怀回答,又闷闷的说。寇怀想起白天的事,打趣道:“不错了噢,至少会做的题都做对了呢。”陈春兰的脸又红了红,不过又迅速的被阳台的冷风吹得冷了下去。十月以后,天气变凉的速度好像都加快了。最好的春兰(10)陈春兰做了会儿题又背了一点政治,到了两点就进去了。许南睡在她的下床,她们的床在阳台门的旁边。两点的宿舍大部分都睡了,还有另一个舍友乙在看英语单词。她的成绩比陈春兰更差,所以也要付出很多努力才行。阳台的门不能关得很严实,许南的头又朝着门的那边,天气又冷了起来,就因为怕丝丝缕缕的风从门缝里溜进来,把脑袋用脱下来的外套围了一圈。陈春兰每次进门都小心而缓慢的推开一点点,勉强能够挤进去,再重复动作小心的关上。她怕关门开门时带起的风会影响许南睡觉。她刚挤进宿舍,许南就从衣服堆里冒出脑袋来,仰头看她说:“春兰,明天是你做清洁。”宿舍六个人,一人做一天的清洁。但陈春兰没想到许南这么晚了都还没睡,以为是自己吵到了她。“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吗?”许南有点感冒,说话带了点鼻音。她说:“没有,是我自己没睡着。春兰,明天早上要帮你带早饭吗?”陈春兰只犹豫了一两秒,就点头说:“我想要二楼的包子,三个。”二楼的包子又大,肉又足。肥肉相间,咬一口肉油也能挤出来。包子皮薄厚适宜,吃起来也不会腻。最好是刚出锅的那一笼。陈春兰想到了包子,在大半夜的,觉得很饿起来。热腾腾的刚出锅的包子,那个时候的包子皮最松软。她无意识的舔了舔嘴。许南说:“行。几个鲜肉几个酱肉?”陈春兰说:“随便,都可以。”二楼的包子特别好吃,去买的人也特别多,所以基本上每次去都要排队。陈春兰自己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所以也很害怕给别人添麻烦。寇怀想,除了许南,陈春兰谁都不敢麻烦。她对许南的态度也很奇怪。想对她好,又不想和她做朋友。第二天早上,陈春兰如愿吃到了热包子。徐文娜在一边看到了,很羡慕,想要用面包和陈春兰换一个包子。陈春兰没有要她的面包,但也只分了一半的包子给她。没想到徐文娜吃完过后得寸进尺,问她:“春兰,这包子是你买的吗?”陈春兰觉得不妙:“怎么了?”徐文娜“嘿嘿”的笑道,“我每天早上起的都很晚。所以你懂的。”陈春兰装傻:“什么意思?”徐文娜扯着她的衣服撒娇:“哎呀!我就是想让你帮我也带一份早饭嘛好不好?”陈春兰啃着自己的包子,她又装可怜说,“帮帮我嘛好不好?每天都吃面包我都吃腻了。”陈春兰被缠得没办法:“那你们宿舍的同学,也有起很早的啊,你怎么不让她们带?”徐文娜继续装可怜:“我问过了,但老是让人家带也怪不好的。”寇怀心想你还知道挺不好的,那怎么不自己早起来去食堂买呢。陈春兰实话实说:“其实我每天六点四十五才起床,今天也是喊舍友帮我带的。”徐文娜眼睛一亮:“你让谁带的?”“她每天也起的很晚,今天起得早也只是个例外。”徐文娜没有再接话,只巴巴的盯着陈春兰。陈春兰没有办法:“行吧。我要是起得早的话,就给你带。”徐文娜脸都笑开了,陈春兰又补充,“但基本不可能。”徐文娜看起来已经很满足了:“没关系,以后我每天早上都会带面包,如果你买了包子的话我就吃包子,没买的话我吃面包也可以。”中午趁着陈春兰从食堂回来的路上,行人极少,寇怀问她:“你自己都起得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要答应给徐文娜带饭?”陈春兰一听到徐文娜,就很没有办法的说:“我怕她就会找许南给她带。”“那你不说她不就不知道谁给带的吗?”陈春兰吃的很快,也走得很快,寇怀都担心她会不会有胃病。但她已经习惯了,和寇怀说话的时候还能大气不喘一口:“可她要是问我谁带的,我不能说谎啊,还不如哪天起早一点给她带饭。”“那如果她不问谁给你带的,只让你给她带你?”寇怀问。陈春兰想了想:“那我就不带。”像是已经很清楚了寇怀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所以她又接着说,“我最怕麻烦了。我不会去麻烦别人,也不想别人来麻烦我。”寇怀暗喜。朋友之间就是相互麻烦的。对许南的好,陈春兰都时刻想着要回报,不要再给人家添麻烦。但如果和徐文娜的话,这么粘人,或许就能麻烦上了。自从陈春兰答应了徐文娜要给她带早饭,徐文娜就天天早上都会活力十足兴高采烈的问一句:“春兰,早上好呀!你今天买包子了吗?”陈春兰就举起手里的面包作为回应,徐文娜的还是不减热情的说:“那你明天起早的话别忘了哦!”寇怀都很佩服徐文娜,有这个热情问陈春兰有没有早起,还不如转化成让自己早起的动力。因为放的国庆假要用休息日补,作为高三的他们那,更是连着上了十天的课。等到周天的时候,才终于有了半天的休息时间。而陈春兰,也因为连着被徐文娜追问了八天,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在周六的时候提前五分钟起床,又很迅速的收拾好,终于买到了很多人排队的肉包子。徐文娜看到包子的时候眼睛都亮了,那种吃惊的神情夸张到像装的。陈春兰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在早晨看到徐文娜的时候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但正如寇怀预料的那样,徐文娜干了件不得不让陈春兰觉得麻烦了别人的事。周天的中午照例有家长给孩子送午饭。这天陈春兰准备早点出去吃麻辣烫,但徐文娜就坐在凳子上把出去的路堵着了,不准她出去。等人都少了,就进来了几个家长。陈春兰以为是徐文娜的恶作剧,她也不想和她计较。心想既然错过了去吃麻辣烫的最好时机,现在出去铁定要排很久的队,所以干脆就又像之前一样,等到十二点三十五再走。也就没注意旁边的徐文娜什么时候出去了,又回来的时候就往桌上放了什么东西,沉闷的一声响。陈春兰看过去,是两个保温桶。徐文娜就挪了一个保温桶过来,笑得八颗牙齿都能看到,眼睛也都弯得像月亮:“春兰,这一份是你的。”陈春兰在写作业的是,其实并没有怎么闻到饭菜的香。徐文娜这么一说,她的鼻子好像忽然就全打开了——她能闻到炖排骨的味道,鱼香肉丝的味道,抄腊肉的味道……都是家里很常见的菜。她都没发现自己咽了口水,喉头滑动过后才反应过来这样是不是显得太饥饿了。但她还尚存理智,虽然很不舍但也很坚定的把徐文娜推过来的保温桶给她推过去。“谢谢。我要出去吃。”徐文娜一听,很委屈的问:“为什么呀?你不喜欢吃吗?”陈春兰看起来冷静又疏离:“我准备出去吃。”徐文娜看起来很失落:“噢”又和她商量,“那,晚上吃可以吗?我跟你一起去。”寇怀也跟着在一旁撺掇:“就在这儿吃呗,人家专门给你做的。”最后在徐文娜的撒娇式劝说以及寇怀的推动下,陈春兰看起来很勉强的打开了保温盒。但在打开的那一瞬间,陈春兰就后悔了。保温盒的第一层是装的汤,番茄炖排骨。第二层分成了三部分,有香肠,鱿鱼丝,还有红烧带鱼。陈春兰不会做这些,只有极少的,去外面吃的时候才可能会吃的。她还愣着,徐文娜就跑到陈春兰的前桌的位置上和陈春兰面对面的坐着,接着把自己的保温盒里的饭菜取下来,把它们都摆好,兴致勃勃的跟陈春兰说:“我们的菜都是不一样的哦,可以一起交换吃哈哈哈。”徐文娜的盒子里装的是白灼虾,卤了剥好壳的鹌鹑蛋,红烧牛肉,汤是青菜豆腐汤。陈春兰觉得很不好意思。她准备得怪丰盛的,那这个人情要怎么还呢?请她吃饭的话,要吃什么?还是以后都早一点起床给她带早饭?陈春兰又一次后悔留了下来。徐文娜尝了两口菜,催促她:“快吃呀春兰,还挺好吃的。”陈春兰想离开,但保温盒都打开了,而且,要是再拒绝的话,总不能说你家做得太丰盛啦,这个人情不好还,还是算了吧。她只能暗自叹气,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因为有虾壳,徐文娜把自己的草稿纸撕了两张,一张放在陈春兰旁边,一张放在自己身边。徐文娜吃了口带鱼,很享受的赞叹真好吃,说着就给陈春兰也夹了一块。陈春兰吃了一口,才发现连带鱼的鱼刺都被很小心的剔除了。大概徐文娜也发现陈春兰吃的很拘谨,就总是不停的给她夹菜。寇怀也在旁边说:“你既然吃了就开开心心的吃嘛,别搞得像在吃毒药一样。享受一点,大不了下个星期再给她带两次包子。”吃到快完的时候,教室里进来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女人。她一进来陈春兰就发现她了。她也看到了陈春兰,过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陈春兰觉得她大概是徐文娜的什么人,下一子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起来。徐文娜直到那个女人走到她的前排,隔了一张课桌从背后把她抱住,才惊叫着转过头去:“妈妈!”陈春兰没想打徐妈妈看起来这么年轻。徐文娜转过身去跟她妈妈讲话,陈春兰也把筷子和碗都放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正在被老师问话的小学生。徐妈妈揉了揉她的脸,又看着陈春兰说:“你好呀,春兰。”陈春兰像被她好听又轻柔的声音吓了一跳,更显的局促了。她有些不安的说:“阿姨好。”徐文娜一手拉着徐妈妈,一手搭在陈春兰的肩上,笑容满面的说:“妈妈,你今天做的饭很好吃,我和春兰都很喜欢。”徐妈妈笑容得体,看着徐文娜的眼睛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先说:“喜欢就好,我还担心做的会不合春兰的胃口呢。”接着又很抱歉的跟徐文娜说,“女儿,对不起,公司刚刚打电话来,要妈妈赶快过去了。”徐文娜撅着嘴,表示很失望。但下一瞬,她又很体贴的说:“没事啊。你去吧。”徐妈妈揉了揉徐文娜的头,又探着身子把手伸过来,陈春兰也不自觉的伸出了手让她牵住,又软又温暖:“春兰,慢慢吃,我先走了啊。”最好的春兰(11)陈春兰因为寇怀在一旁的撺掇,“不小心”吃了徐文娜的午饭,欠了她的人情,让她全身心的不舒服。一想到这混身的不舒服都是寇怀助推的,她连寇怀都不想搭理。寇怀一说话,陈春兰就瘪着嘴幽幽的说:“徐文娜的人情怎么还?”寇怀说:“你也请她吃饭!”陈春兰很为难:“请吃饭的话,太贵的我请不起,便宜了又不合适。”“那你就给她带早饭。她不是想吃包子吗?”寇怀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事儿。说不定只是顺手的事,或者徐文娜觉得陈春兰很好,想和她做朋友,这件事她也不会放在心上。但这样的示好让陈春兰很不适应,不赶紧还了她有包袱。寇怀没等到陈春兰的回答,以为她又开始在学习数学的苦海里遨游的时候,陈春兰忽的一头扎进资料书里。书脊被按得翘起又落下,发出脆生生的一声“嗒”,在空旷的夜里扩散。陈春兰苦恼的声音从书本里传出:“天呐,我要怎么办?”寇怀哈哈大笑。第二天早上。十月中旬的天更冷了些。陈春兰起来的时候把许南都吓了一跳,开玩笑说:“咱们宿舍的起床苦难户也起了。”陈春兰不大好意思的笑笑,刚张嘴准备说什么,许南就扑腾到陈繁星的床上去,压住还在被子里的人,大叫:“陈繁星!昨天晚上喊你早点睡!你说你起得来,你倒是起来啊!”陈繁星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挠她痒痒,两个人闹成一团。陈春兰默默的洗脸漱口,收拾好了以后许南还跟在陈繁星后面喋喋不休。陈繁星一头短发睡成了群魔乱舞,迷瞪着眼回答她:“快了快了。”路过陈春兰的时候,她看起来很生硬的说:“你、们,要不要,我带饭?”顿了顿又很快补充道,“我马上就走。”陈繁星转头看许南,许南笑得温柔:“不用啦春兰,来不及我们吃面包就好了。”陈春兰低着头收拾得更快了。走到楼下的时候,碰见舍管阿姨在大厅来回的踱步,嘴里喊着“一二一、一二一”。她也看到了陈春兰,又眯着眼睛看着她走进了,还一脸疑惑,直到陈春兰小声的说了句:“阿姨好。”舍管阿姨恍然大悟:“我说呢,今天起这么早?”陈春兰干笑。在路上,陈春兰小声的说:“我觉得,她昨天请我吃了午饭,我就立马给她带早饭,是不是显得太刻意了?”此时秋分已过,昼变短也长,七点左右的天是钴蓝里透了灰白。白色的热气从食堂顶冒出,有种四周弥漫着的未曾散去的薄雾是食堂的蒸汽逃匿出来的感觉。空气微寒,带了湿意,四下里又都很静,寇怀觉得走在这样的路上该是很惬意的。她幽幽的叹口气,说:“春兰啊,这个早晨这么美好,你不好好感受一下,忧心那些事,太扫兴啦。”陈春兰跟着寇怀的提示感受了会儿细微的鸟鸣和湿冷的空气,的确让人心旷神怡。但是,她一瞬间又愁眉苦脸起来:“我还是觉得我太刻意了。显得在故意讨好她。”“啊……都怪你,为什么让我吃?”寇怀不满的“啧”一声,忍不住说她大题小做了。陈春兰听了打断她:“我以为你说的是《小题狂练》。”寇怀笑:“春兰啊,你完全没必要嘛。只要你不把这件事当成是件巴结她的事,就没人会这样觉得。”“会的!”陈春兰重重的说,“很多同学看到了,会笑话我的。他们肯定会说我是为了讨好她,故意这样做的。”寇怀问:“你讨好她又什么好处?”她想说的意思是既然没有好处,那别人也不会说了。但陈春兰太敏感了,太畏惧人言。她说:“下次就再能吃到徐文娜带的饭了。”寇怀安慰她:“没有人会说的。”“不。他们会说的。”陈春兰肯定的说。寇怀说:“说什么?”想起昨天吃的时候唯一被人说的一句话:哇,你们好幸福啊。寇怀问:“说你很幸福吗?”陈春兰说:“她的意思其实就是我沾了徐文娜的光。”她看起来很无奈。寇怀也很无奈,跟着陈春兰踏进食堂,告诉她:“你不要多心!朋友之间就是相互麻烦,相互沾光的。你想啊,你给她带早饭,不也是她沾了你的光了吗?”况且那位同学只是随口一说。陈春兰把两袋包子抱在怀里走出食堂,拐进一条少有人行的林荫小道,继续纠结:“但他们会以为,我是为了再吃一顿才给徐文娜带的。”寇怀跟她强调:“那你就说你在家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根本用不着为了为了吃顿饭就去讨好她。而带早饭是顺手的事,只能说明你心地善良乐于助人。”陈春兰耸拉着脑袋,两条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可我家里没有吃得那么好。”“就算你说你在家每顿饭都有鱼翅吃又能怎么样呢?别人又不可能知道。”进了教室,陈春兰发现徐文娜竟然也来了。别的同学到了都是在看书,哪怕还在吃早饭的,也举了一张卷子横在眼前边吃边看。但徐文娜不,她坐在位置上左右张望,双手撑在凳子上,扭来扭去。寇怀觉得她可能是在等陈春兰,或者说是在等陈春兰的包子。但徐文娜的视线扫过陈春兰这边,又晃到另一边去了,并没有发现她。直到陈春兰走过去徐文娜才发现她。徐文娜一脸惊喜的跳起来,给陈春兰让路。陈春兰觉得她的反应似乎太开心了,就像在迎接她这个人,而不是迎接她的早饭。她坐下以后把怀里的包子放了一份到徐文娜的桌上。因为一直抱着,衣袖手肘的那一带好像都有了包子的肉香味。徐文娜看见包子双眼放光,班上也没有谁很大声的说话,她也压低了声音,但俺不住她的欣喜:“天呐!春兰,你也给我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