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后,令他们更惊讶的是,皇上拟旨,从全国范围内选秀。隔日。徐太傅费心费力的安顿好了流民,在城中赢得一片声誉。但没想到皇上还来了一招阴的。他要从全国选出良家女选秀,那没问题。但关键是他着重询问了成宣侯、太平侯和楚国公的意愿。那就有问题了。宣旨的那一刻百官跟着庆贺“皇上英明”,只有徐太傅黑了脸。然后在群臣都趴着没起来的时候,忽然就在大殿上昏倒了。一时间,好不容易平息的谣言,又喧腾了起来。众人都道,必定是太傅为了反对那妖妃想出来的主意。“为什么又是我?”袭明给西梦送了只小奶狗,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她一边给小奶狗喂羊奶,一边问给她带来小道消息的桃子。“唔……”桃子想了想,“民间的故事大多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那这里面的逻辑呢?之前说我是妒妇,不肯让皇上选秀,偌大的后宫只有我一个。那现在呢?皇上不都同意选秀了吗?”虽然时间不定。“大概……明日就能出现缘由了吧。”桃子犹豫着说。第二日,正如桃子所言,果然有了新的缘由。“说是您要当皇后,拿着后位要挟皇上,不当皇后就不让皇上选秀。而皇上经过安置流民一事,已经移情别恋爱上徐太傅的孙女,徐无敏小姐了。“您在中间阻拦,徐太傅听了,气得当朝晕倒在朝中。”“这是闲得没事干了?”西梦在给小奶狗洗澡,“怎么这都能编得出来?徐无敏不是说一直深藏闺中吗,他们怎么知道皇上又喜欢她了,靠□□进去的?”小奶狗很乖,也很活泼。很小一个,也不怕水,西梦给它把毛洗得白白的,摸起来也顺滑舒服。她盯着小奶狗的眼睛,像绿豆一样圆溜溜的,清澈又明亮。“徐太傅他、他安置流民那日,就是徐小姐在给流民施粥的……”西梦微微愣住。“后来皇上,还赏赐了许多小东西给太傅家。民间都流传说,送的都是些小姑娘爱玩儿的。”桃子嘟着嘴,似有不满,“说得还有鼻子有眼的。”西梦给小奶狗擦干了身体,抱到太阳底下晒着,不停的安抚发抖的小狗,看向宫门:袭明已经三天没有过来了。连送来的小狗,都是冯褚叫人带来的。但不知道怎么,她就是知道袭明不会有二心。就是相信他只是觉得对西梦内疚,等到他处理好了那些事,他就能毫无愧疚的来见她了。这样想着,她转头让桃子为她准备笔墨,她要为还“卧病在床”的太傅抄写佛经祈福。第三天,西梦连夜抄好的佛经送到了徐府。果然,楚国公等人开始起了疑心。西梦一向和皇上站在一边,而现在的情况,显然是皇上看好他们三家老臣,贵妃偏向太傅。可问题是,他们已经相信了皇上给他们画的饼,认为自己能成为皇亲国戚。试问,如果自己人是宠妃,甚至手里还有个小公主、小皇子,是不是比仰人鼻息更诱人?如果任由徐太傅把持朝政,他们作为贵族的身份或许真的能够不变。但如果扶持皇上,后宫输入自家血脉,保不齐以后坐天下的还是自家人。这就是家族的荣耀了。因此,他们不知不觉的,就偏向了皇上。而由于一向与贵妃不对盘的贵妃娘娘,竟然也有拉拢徐太傅之意,再结合最近皇上也没有再去过未央宫……再想想,哪怕徐太傅权势再滔天,这天下,也不可能姓徐。因此,到底应该是谁做主,逐渐长大成人的皇上,又有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决定和皇上站在一边。毕竟从皇上冷淡了西梦可以看出,贵妃娘娘也不是不可替代,皇上也没有那样用情至深。他们家族的荣耀,仍旧可以通过更好的办法延续,甚至得到更多。——西梦连夜抄写佛经,一字一句都是自己写的,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写完一本。她把佛经拿给桃子,交代好一定要送到徐府,连午饭也没吃,就躺到了床上睡觉。实在太困了。她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有几只烛火摇曳着微弱的灯光。手掌心暖暖的,她试着抽动一下,没抽动,这才看到了躺在床边的身影。是袭明。估计是她抽手的动静太大,袭明也跟着醒来。他看到睡醒的西梦,抬手摸她脑袋:“还困不困?”西梦坐起来,离得袭明更近了些。她回握住落在她脸上的手:“不困了。”袭明与她对视。他的位置刚好背光,但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西梦想了想,想到了那只还没取名字的小奶狗。眼睛也是这样。干净的,纯粹的。仿佛看不到全世界,只看得到她一个人。这样想着,她不由得笑了。“笑什么?”袭明的手落到了她的唇上。西梦有些怕痒的偏了头,还没说话,刚刚想到的那只奶狗就从两人之间钻了出来——瞪着圆溜溜的一双眼要往西梦怀里钻,还撒娇似的“咿咿咿”的叫着。袭明把狗的后脖子领住,提起来放到一边。两人模切又温馨的沉默被打破,一时间总觉得该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两人同时开口。袭明刚展开了眉眼想笑,就被西梦扑过来一把抱住,声音也带了哽咽:“我以为你要很久才来了。”“我不会骗你。”袭明用力的抱住她,像是要把她镶嵌到自己身体里。紧得西梦都有些痛了。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袭明的吻就落到了她耳下,灼热的呼吸喷在脖子的地方。西梦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咚咚”声。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想,又要来了吗。当她也开始有了别样感觉的时候,脑子里却忽然闪过她其实是寇怀的事实。她是寇怀,现在只是短暂的在纪白的梦里扮演了西梦的角色。可她演得似乎太过。过得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这只是个梦,纪白喜欢的,纪白一直等的,也不是她。袭明感受到了她忽然的僵硬,埋在她脖颈中的脑袋无奈的叹气:“是了,你肯定是饿了。桃子说你睡了一天,连饭也没来得及吃。”说着,就拉着西梦起来吃饭。桃子很贴心,和侍女们在宫中消失,只留她和袭明。但用火炭煨着粥,随时可以吃。西梦就端着粥和袭明一起坐在廊下看月亮。弯弯的一个,像把勾子。星星四散在天际,看起来广阔、坦荡。但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不过只是梦境。她不是真的西梦,但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了袭明。——自从两人大婚起,他就顶着压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她好。政务处理的再晚,也要到未央宫来陪她过夜。宁愿自己缺点什么,也要让她过得足够舒心。在外人面前已经逐渐是个有威仪的皇上,但在她面前,却还像个毛头小子。会毫不隐讳的袒露自己的心迹,从不会隐瞒自己。他们会隔着人群相望,对彼此的爱意,在眼神交汇的瞬间延伸。可这只是个梦境。会很快结束。哪怕梦外的纪白存在,他也会因为她——帮助了一个仅仅只是和西梦相似的女生,而付出了太多心血,将要死去。那就是真的死了。这个梦境,最终会破碎。她想起纪白对救了她的解释:如果有一天,他等的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面临了困境,只是希望上天能够看在他也曾这样毫无保留的帮助过其他人一样,赐她一个机会,助她平安喜乐。此时梦境中的袭明正温了酒,端到了廊下石椅上,学着戏文里演的,作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娘子,请——”西梦“扑哧”一下笑出来。月亮弯弯,已经转到了屋檐之上。就算这只是个梦境又如何呢?不正如短暂的人生,便更是应该珍惜当下,活得快乐恣意些。在梦醒后不悔来了这么一遭,不就很好了?——深夜。徐府。偌大的徐府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徐太傅的书房,还荧荧的燃着一盏灯火。徐太傅背对着烛光站着,地上投出长长的一道暗影。他手里拿了一封密信,口中喃喃道:“狡兔死,良狗烹。皇上以为没了我,他的龙椅就能坐得安稳了么。”“你想要的,还得看我给不给了!”破局(7)西梦是听到细微的窸窣声醒的。她转动脑袋,看到袭明正在桃子和冯褚的服侍下穿衣服。天边还是黛蓝,阳光还没有穿过地平线。袭明听到床上的动静,敛了衣服,就往她身上拱去。在她耳边问:“再睡一会儿?”西梦顺势倒下去:“那我再睡会儿。”袭明走之前揉了她的脑袋,告诉她:“中午等我一起回来吃饭。”西梦笑,小奶狗又从被窝里拱出来,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肩胛处。袭明见了,挑起一边眉头,把它拎下床,回头跟桃子说:“以后不准……”他确信自己不知道小狗的名字,又转过头来看西梦。“叫……”西梦想了想,“乖乖。”袭明就对桃子说:“以后不准丑丑睡在床上。”西梦:……送走了袭明,四下里都还静着。桃子又为她点上了安神的香,说她太辛苦了,让她再休息一会儿。西梦觉得桃子大概说的是抄经文的事,但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还是忍不住脸红,埋进了被子里。在重新躺下的瞬间,忽然想起了袭明离开的背影,神思一晃,一种异样熟悉的感觉袭来……她在纪白的梦里做了一个梦。梦到千军万马攻城,而她站立于城墙之上。寒风冽冽,她似乎却穿得单薄,随时都像是能够被风吹下城墙一样。铁骑身后是滚滚尘土,风把黄土卷起,吹到半空中,空气里似乎都带了汹涌的人气。很快,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在千万铁骑冲到城门下之前,雪已经越下越大,大到盖过了尘土,本来的将领也赴上了薄薄一层雪。她伸出一只苍白纤细的手,半嘲讽的:“你看,他们穿着白衣,是来奔丧的。”话音刚落,一道凶狠的目光向她刺来。但她毫无惧色,还笑着说:“是你的,也是我的——”“啪!”一声清脆的扇耳光的声音。这一下打下去,似乎天地都静了,所有的声音都被埋在苍茫的白雪之下。她的头狠狠的偏过,鲜血从嘴角流下:“葬礼。”右耳开始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天地间就只剩下了“叮——”。脸颊也疼痛无比,但很快,又被凌烈的寒风一吹,热度减下,只剩了撕裂般的痛。身前的人喘着粗气,看着城下领军而来的人,还有他身后士气高昂的将士。这是围城的第三天。城中存粮耗尽,又是大雪纷飞,守城的将士,怕是要坚守不住了。看到此景,他又凶狠的扇出一耳光,还是打在同样的位置。西梦在梦里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样真切的痛。还有血从耳下蜿蜒流下的痕迹。“娼/妇!”眼前披着黑色大氅的人咒骂道,“倘若当初没有娶你,便不会有我今日!”说着,他似乎又想动手。但被身后的人拦住。“大人!动不得。”西蒙向下望去,守城的将领搭弓挽箭,又不断的往下倒出拳头大小的冰块,城下惨叫四起。这让西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她看到正骑在马上奋力厮杀的男人——怎么又是纪白?一瞬间,她忘了疼痛,双手扒在城墙上,想要看个清楚。这还是袭明这个故事吗?但她还没看个明白,肩膀处就传来一阵剧痛,她被人狠厉的扭住肩膀往地上一摔!摔倒满是冰渣子的地上,感觉不要太好受。而她又穿得那样单薄。西梦摸了把被扭痛的肩膀,痛觉和触觉都是那么的真实,她这是进入一个梦境的副本了吗?但眼前这一切又太过熟悉,她看着眼前一步步向她走来的大汉,恐惧从心底升起,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电视剧和小说里,姑娘的眼泪总是能骗得了一些同情,至少下手不要奔着要人死的方向去。但对在这个梦境里的西梦而言,流眼泪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她的脸大概真的会被撕裂掉。刚流出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掉落,就冻结在了脸上。脸一个“疼啊疼啊”的表情都不敢做,一做,就是皮肉撕裂的疼。除了被冰住的痛,还有被扇了的那两耳光,耳朵现在还嗡嗡作响。还有肩膀,肯定脱臼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西梦无不悲催的想。难道是因为在纪白的梦境里,她取名叫“西梦”,她又曾埋怨了梦境太短暂,就给她强加了个副本剧情吗?也没问问她同不同意啊。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因为现在那个壮士的大汉,正把她绑了起来,拖在马后,自己骑了马走。她摔倒在地,地上虽然清扫干净了雪,但到处是小石子。西梦被拖得,觉得自己的腿也要烂了。她不禁再一次在心里感叹。怎么好不容易可以有了一个甜甜的爱情,徐太傅这个大boss也将要顺利解决,怎么就换剧本了呢?剧烈的痛感让西梦心如死灰,不想再等城外的纪白杀进来救她,就想自己早早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早点出梦。可出了梦……纪白会不会又死了啊?但她显然低估了折磨她的人,到底是抱着一个什么决心去折磨她的。既然要折磨,又怎么会让她有自杀的机会呢?西梦就跟一块破布一样,只要不被撕烂,随意怎么折腾。这个时候,她似乎又和原主不一样了。她会偶尔的,以一个没有实体……大概就是个灵魂的姿态,以一个第三视角,飞到半空中俯瞰。看那个女人,是如何被折磨的。这个时候西梦就不会有一点儿疼痛、寒冷的感觉了。也是从这个第三视角,她看到了原主究竟有多惨。脸上,尤其是右脸长了许多红色的冻疮,其中的不少都灌出了脓水。寒风一吹,就成了小冰块,黏在了脸上。穿得也破烂无比。西梦甚至难以相信,怎么会有人穿得这么破这么少,也没有冻死在寒冬里。她的衣袖裤腿参差不齐,甚至连一半都没有遮挡住;别说脖子了,连锁骨都被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中。脚上更是一双鞋都没有。她会短暂的漂浮在上空。然后忽的一下又坠入到那人的身体里,切实的感受到那钻心刻骨的痛。很多次,她都被痛的昏过去,然后又被痛得昏过来。手脚都无力,连周遭是个什么情况都不能分清。好在西梦时有穿出那具身体的机会,渐渐的,就知道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此处在极北严寒之地,常常和中原的百姓打交道、做生意。因为气候过于严寒,身体也比中原的人好很多,打起仗来也十分占优势。要不是人太少,储存的粮食太少,大概中原早就被他们占领。极北之域的人渴望中原许久,后来终于逮到个机会。此时中原分作了十八个部族,选出的族长是世袭制。老族长德行非常不好,四处留情,又不断向那十八个部族索要钱财,非常荒淫无道。后来被自己的亲弟弟杀死,由亲弟弟,做了新的族长。但此时的中原十八部族已经被原来的老族长霍霍得不成样子,就正是极北之地挥师南下的好机会了。他们很厉害,打得娇生惯养的十八部族勇士毫无招手之力。此时,老族长遗留下的一对龙凤胎中的妹妹,说有个办法,可以保住十八部族。新族长杀了老族长,当然也不会留下他的子女。但双胞胎妹妹长得非常美丽动人,哥哥又迟钝蠢笨。在妹妹的央求下,新族长就暂且把杀了他们的心思放到一边,全心全意和极北的人干架。最后打不过,双胞胎妹妹,也就是这个新多出来的梦里,纪白他妹妹,出来说,愿意嫁到极北之地去和亲,保证他们不会再攻打中原。只求叔叔,能够放弟弟一条生命。新族长听后哈哈大笑,一个小姑娘,你不让人家打,人家就真的不打了?结果极北之地的头头看到了妹妹之后,果然一见倾心。许诺只要每年给他们多少多少东西,就不会再打仗。但岂知啊,这双胞胎妹妹竟然是个卧底,她哥哥也是个能力出众的人。两人合起伙来,妹妹把极北之地的内部消息传递出去,叔叔也被哥哥搞下了台。如今,正是哥哥打到极北之地,要一雪前耻的时候。但据说他也有要求,就是要把他妹妹放了。而一直在中原十八部族流传的传说,也终于传到了极北之地。于是极北之地的头头在发现自己枕边人是个间谍以后,又发现她竟然绿了自己,还是跟她亲哥哥绿的他。这样的一段违背世俗的恋情是无法被世人接受的,也是因为这样,双胞胎妹妹才会远离中原,到了极北之地。于是,这事儿也随着妹妹的远去逐渐被众人遗忘。偶有提及,也都默认为不过是相依为命的时候,太过珍惜对方所致。但随着哥哥的壮大,又不曾娶妻、甚至连个相好的都没有,这宗谣传又被重新翻出来议论。大概是西梦时常穿梭在妹妹的体内,她倒是能十分明白这样的一份感情。是相依为命后,生命中只剩下彼此的坚守。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接受。而那位妹妹,似乎也没想过要活着回到中原。她曾经想要以山河做贺礼,要她哥哥快乐的活下去。没想到最后他却用了一场浩大的战争,带她回家。这本质上,是一段为了爱情,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的争夺。梦境的最后,是哥哥终于攻下城池,答应交出妹妹就不杀害城中百姓。但看到交出妹妹支离破碎,奄奄一息,一怒之下,下令毁城。在极北之地的百姓平死抗争之下,双方死的人不计其数,最后中原部族险胜。但最后,他们都冻死在了那个场无声的白雪里。破局(8)西梦从梦里转醒的时候,窗外正下了一场大雨。她回忆起那个梦,忽然就哭了。此时暮色四合,桃子告诉她,她睡了很久,怎么也叫不醒。原本说中午回来吃饭的袭明也没有回来。“朝中有大事发生。”桃子说。是东边的左思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来犯,说皇上身边围满了妖女奸臣。他特意赶来勤王。西梦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在窗下,看着瓢泼的大雨发呆。直到黑夜将整天天幕罩住,袭明才踏着雨水而来。西梦屏退了众人,亲自给他宽衣解带。袭明看她似乎闷闷不乐的模样,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问她:“怎么不开心?”他一向如此,总是把那些不好的消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如果不是桃子,她大概什么都不会知道。还以为外面的世界一片祥和。她为他解下腰带,淡淡道:“我做了一个梦。”袭明趁她抬起脸的瞬间,往她脸上亲了口,笑道:“什么梦?”“我梦到一个故事。”袭明等着她讲她的故事,他一定还什么都不知道。西梦扯起嘴角勉强笑道:“梦到一个将军,喜欢自己的妹妹,然后为了妹妹,害死了许多人,最后他们也死了。”袭明皱起眉头:“怎么做了这个梦?”他认真说起来,“兄妹相爱的话,倒是为世人所不容的。”“那你呢?你也会不容吗?”西梦问道。袭明看她问得认真,反而笑了,去捏她脸:“你怎么了?”西梦意有所指:“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已经爱了你很久了。“我们有上辈子,上上辈子……我从千百年前开始爱你,以后也会接着爱你。而现在,只是其中一次。”“那我呢?”袭明伸手刮她的鼻子。“你也是。”西梦眼里带了泪,“你爱了我很久很久,我也会爱你很久很久。”袭明听到这话,很短暂的一晃神,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他抓也抓不住。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的冯褚就冲茫茫跑进来,说楚国公在养心殿等着,有事商议。西梦又给他把脱下的衣服穿好,亲自送到宫门,垫脚亲了他:“我一定爱你很久了。”袭明揉她的脑袋,满眼都是宠溺:“我知道。”说罢,匆匆离去。西梦送走了袭明,转身回到寝宫,换了一套素色的长裙,将头饰也都拆下,静静地坐在床上。桃子走过来,没明白她要干什么。“娘娘这事做什么呢?”“等人。”西梦说完这两个字,就再也没有说话。等到凌晨,东边初初显现了晨光。桃子才终于陪着西梦,等来了她要的。是太后懿旨,把西梦贬到了冷宫。她说得有理有据。譬如有她,袭明就不会娶其他女人,朝堂的权势也会更难平衡。譬如她在天下人面前的名声太难听了,作为后妃,皇上还没有把她打入冷宫,又怎么给天下的人做表率。更重要的是,左思王勤王的原因之一,就是来杀了她这个妖妃。西梦只是笑,从容淡定的和桃子搬到了冷宫。桃子看着她这样平静的模样,好奇的问她,是不是觉得皇上一定会来救她的。“因为我知道结局啊。”“袭明要掌权,将大权收入手中。他就不得不顾及朝中大臣的意思。“徐太傅想要巩固家族的地位,联合世家大族把控科举,又想要逼皇上娶她的孙女,生下小皇子,保住家族——他为什么这么担心他失去权势,你知道的,他和太后,做了什么事……”“娘娘!”桃子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跪下。“你知道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徐太傅也知道,皇上……皇上曾经撞见过呢。”西梦轻笑,“那时皇上年幼,生长在深宫,见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只是问我,为什么,徐太傅伏在太……”“娘娘!”桃子惊叫。西梦笑她大惊小怪:“不说就是了。难道你还以为这是什么秘密么。“重重的宫闱,掩不住这些个丑闻。“徐太傅想要控制住皇上,楚国公等人又不甘居于家族根底浅薄的徐太傅底下。皇上会给他们机会,给出承诺,他们见到了好,尝到了甜,当然就知道,反抗徐太傅,他们才能更好。”此时已到了正午,可冷宫荒凉,寝殿内吹出来的风都是阴测测的,并不热。西梦长叹一口气:“早知道冷宫这样凉快,我就该早点搬来的。”桃子仍然匍伏在地,不敢抬头。西梦说的话近乎是自言自语了。“可徐太傅不甘心就这样让皇上摆脱他的控制,更何况袭明还有意扶持楚国公等人。他怎么会甘心。“于是他就联络了左思王。”“左思王是谁,他的祖父,也不过是是袭明祖父的亲弟弟。再怎么勤,哪里又轮到他了。只是前些年在徐太傅的扶持下,东海开了关口,商品货物往来,左思王可是赚了好大一笔的。“人傻钱多,说的就是他。“稍微有些实力的封王,早在先帝的时候,就给平得差不多了。如今左思王声势浩大,实则不堪一击,徐太傅就可以趁着此次机会,带兵打仗,击退左思王。“但在此之前,须得为他造势。要让左思王一路势如破竹,死伤无数,并且凶狠暴戾,杀害无数平民百姓。“要让天底下的平民颤栗,而后,徐太傅上位平叛。“试问,此时天底下还有谁,能和徐太傅并肩相比?倘若皇上不肯听话,那就废掉。“倘若皇上听话,娶了徐无敏,等到幼子生下——甚至不需要生,只需要十个月后,出现一个幼子,那袭明,则可有可无了。”桃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西梦柔声安慰:“你怕什么呢?要不是徐太傅做得太过,太后恐怕也不会走这一步。徐太傅对太后再怎么好,又怎么比得上自己儿子重要。“所以皇上不可以,再对着楚国公他们耍小聪明了,因为他们,是皇上最后的路。”“徐太傅早该发现的。在太后默许袭明对选秀的事一推再推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太后可是什么会被甜言蜜语迷晕脑袋的少女。”她拿着团扇,把桃子的头托起:“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桃子浑身颤栗,害怕得似乎连舌头都在打结,西梦很好心的让她放心:“我不会跟袭明讲这些的,你也不用装。你我都知道,如今我进了这冷宫,就不会再活着出去。”“你怎么又不会知道呢。太后让你在我身边,把朝野内外的消息告诉我,不就是想我有点儿自知之明,自觉的离开吗。”西梦垂头嗤笑,“竟没想到我是如此不开窍,重点只放到了袭明从不会让我忧心上。”“他从不会,责怪我。”左思王勤王的声势果然浩大,袭明在朝廷上商议此事,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发现西梦被太后打入了冷宫。他就亲自去了冷宫,要带她出来。西梦隔着厚厚的宫墙仰头高声回答他:“皇上回去吧。我在冷宫等您,等您掌了大权,再来接我。”她写了信,交给桃子:“虽然你是太后的人,但现在,还是会为我送信的吧?”桃子又一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西梦了然,把信打开,大大方方的展示给她看:“你看,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桃子涨得满脸通红,快速扫过信中内容,又行了一个礼,才快速跑出去,把信给了皇上。袭明收了信,还没来得及拆开,前朝又来了人,说徐太傅有急事请奏。后来的事,西梦倒不用桃子跟她讲了,然而是她对桃子说。“徐太傅会趁热打铁,要求贬我为庶人。只是太后走到此步,只会让袭明以为,我进了冷宫,是太傅和太后联手之作。”桃子小声辩驳:“这世上,没有谁比得上太后希望皇上好。”她知道桃子的意思,事情都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太后还怎么可能跟太傅合作。只是太后之前仗着皇上年幼,做了太多,伤害他的事。有了前车之鉴,袭明这次又怎么会这样轻易就相信。朝堂上,徐太傅果然说起要贬西梦为庶人的话。而以楚国公为首的世家们,则以为,自己看到了皇上的诚意:徐太傅想把贵妃娘娘扳倒,想了这么久,还不是没把人家怎么样。现在皇上已经把人家打入冷宫,他们不如也退一步,好让皇上也看看,他们也是有诚心的。于是他们上奏直言,大可不必,说到底,贵妃娘娘也没什么错。她杀人了吗?没有。害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