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能都一个营生自然开心不已,虽然资费不多,但也是一份进项,何况每天听晴雯在姑娘跟前念念叨叨算账也颇为有趣,所以都入了股。只不过股份不同,一等的大丫鬟们入了一百两,小的丫鬟们就凑在一起几个人凑一百两,她们就图个开心,跟着晴雯学了不少东西。如今要去绸缎坊取经,自然个个打起精神,就想学些功夫,好将自己的生意盘得齐整明白。踏进绸缎坊,先有个伙计上门来迎,满面笑容,腰弯成标准的九十度。晴雯饶是看了很多遍,每一次看到心里还是要赞美一句古代的服务业发达程度。那伙计极会察言观色,瞧见黛玉一行人穿的虽然不是抢眼颜色,但观其材质,却是绸缎坊还未摆在店面出售的新出的花样,顿时就格外恭谨。他给旁边的同伴使了个颜色,这是他们的暗语,意思叫掌柜来迎客。在店里面的掌柜抬着一张笑脸走出来:“您里面请。”待看到喜嬷嬷的脸,他脸色大变,殷勤弯腰:“原来是贵人前来,赶紧请去里面雅座。”掌柜有时候去林府上门送货,便是喜嬷嬷主持挑拣,因而他一见喜嬷嬷就知道是林府的人。扬州地界,谁能比得过林府?是以他忙请人去店里特设的雅阁。“慢着!”一把傲慢的女声喊住了她们。喜嬷嬷和明嬷嬷恍若未闻,仍旧往里走去,早就将黛玉团团围住,不让外人冲撞。见没人理会她,那女子气得站出来拦住她们的去路:“我说站住,你们难道没听见?!”只见那女子穿着桃红色绣蝶的圆领对襟窄袖衣,下面配着一条榴红百褶裙,这百褶裙是时下流行的“旋裙”样式,看似平淡,一走动,裙褶子上现出玄机,原来裙褶绣着牡丹海棠凤仙等各色花卉,热热闹闹的似乎是把整个夏天穿在身上,百蝶穿花,目不暇接。她眼睛瞪圆,眉间有散不去的戾气,头往一边偏着,一脸的找茬。不知道是谁家的贵女。明嬷嬷仍然不说话,只将眼神往旁边一看,淡淡瞟了眼掌柜。掌柜一看见就知道明嬷嬷极为不喜,他心里苦笑,这可是两位祖宗,谁能惹得起?不管怎么样,今天可不能在他这里起什么冲突,他忙上前点头哈腰:“鲍家小姐,毋要动气,有何指教?本店必定鞍前马后。”“哼?!我要你鞍前马后?说的好听,你帮我问问那女子穿的什么裙袄。”言语仍旧说不出的嚣张跋扈,明嬷嬷心里一盘算,鲍姓,这是谁家呢?本朝的几个王侯里面没有这个姓氏,豪门高族里也没有这个姓氏。但瞧那女子不可一世嚣张的样子,想必大有来路。因而明嬷嬷并不贸然出手,她等着掌柜的回话。“鲍小姐,您这是让小的为难,你瞧,这都是贵客,小的怎么可以上前盘问别人?”那个掌柜的两头都得罪不得,额头上的汗一排排。“有什么不能盘问的?自己跟个哑巴一样不开口,怪得了别人盘问?!”这就纯粹有些无理取闹了,晴雯气得一下站出去:‘你说谁哑巴呢?!’那鲍小姐格外嚣张:“一个小丫鬟,还敢跟我叫板?我看你是活腻了,出去打听打听,我姐姐可是宫里新晋的嫔妃,敢欺负我,小心我皇上姐夫灭你九族!”明嬷嬷和喜嬷嬷同时对视对方一眼,都想起来了,原来宫里确实有一个姓鲍的小侍妾,在东宫时就极不讨喜,是以皇上登基后只给封了一个小小的答应,却不知道为何如今被晋升为嫔妃了?鲍姑娘手下的丫鬟个顶个的嚣张,居然直接上来要打晴雯:“我替姑娘教训下这不长眼的贱婢!”晴雯忙往后一躲闪,那巴掌却中途被人伸臂拦住:“不得放肆!”作者有话要说:注释一:一种历史观点,文王为了不让吕氏做大,亲手杀了自己和吕氏女生的四个儿子。或是为了获取大臣们的支持,默许他们杀了自己的四个儿子。汤圆采用了这种观点。做了紫藤花饼。采用中式点心做酥饼的方法。和猪油、低筋面粉做油酥、做油皮,用油皮包油酥,反复擀,最后包入白糖拌紫藤花的馅儿吃一口很满足,不过就是极其容易掉渣。要低温烘烤才能形成一层层的酥皮。春天要过去了,再吃紫藤花,就明年春天了。求作者收藏,求收藏,求……不然每次轮到很差的榜单上嘤嘤嘤第31章 在布庄巧遇恶人进内室烦扰公子拦住鲍家丫鬟的是一个男子, 他十三四的模样,生的眉目周正,穿一身白衣,却毫无脂粉气, 只有英朗透出来。鲍小姐自然不乐意:“你是何人?为何要拦我?”他未出口, 身边的人先回话:“我们是何人有什么重要, 敢问姑娘当众伤人所为何故?”黛玉听着是熟悉的声音,忙抬起头, 她虽然戴着帏帽,但还是透过帽檐垂下来的薄纱看清了对方是镇南侯府三公子傅云飞。鲍小姐飞扬跋扈惯了, 还能容得了外人劝阻, 往前一步就要亲自动手:“你们男女一起,谁知道是不是,事先认识?”掌柜的站在一边, 都要快哭出来, 他也顾不上什么迎客不迎客的, 哭丧着脸:“鲍姑娘, 瞧我薄面上,可息事宁人吧,这位小爷是齐国公府上大少爷, 是来寻我的。”听到对方是齐国公府上,鲍姑娘方才罢休,很快就换上一副笑脸:“原来是陈家少爷。多谢你仗义相助。”听听, 这叫什么话,明明是对方欺负林府,被她说的好像是林府欺负她一样,黛玉主仆也不多说话, 静看她的表演。那位陈公子不像是好糊弄的样子:“可我瞧着姑娘毫无征兆就拦住别人,没说两句还指使奴仆出手伤人。”鲍姑娘拿起团扇蒙到脸上,举手投足自有一派袅袅之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晴雯不能将她与刚才那个飞扬跋扈的女霸王联系到一起。只见那如同双重人格的鲍姑娘娇滴滴说:“陈家哥哥,你可是误会了,奴家想瞧瞧这位姑娘身上穿着的料子,店里没有,掌柜的也不告诉我,我以为是店家瞧不起我家,只单单卖给这姑娘的。”这推测倒是对的,掌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黛玉身上穿着一身湖绿色的索莎绸,触体生凉,行动间绿意拂面,说不尽的夺眼。绸缎坊的规矩一向如此:会将一些格外稀罕的料子和花样提前供给给他们的高端客户,而且约定俗成要等过上月余这料子才能进入市场流通。林家又是清贵人家,又是殷实官宦,当然在绸缎庄的贵宾名单上。晴雯一听就明白了,那鲍家就不在贵宾名单上,这很好理解:这是店家的营销法则,有点类似后世的奢侈品vip款,新款当然是给这些又贵又富的老主顾,以示尊荣。至于暴发户,那抱歉,只能轮候。这样饥饿营销也是品牌提高自身品牌价值的手段,算不得什么。鲍家新贵,肯定上不了这种名单,也自然挑选不了这种最新款的料子,鲍姑娘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捧着银子出来就要让店家俯首称臣,这本也没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可是她仗势欺人,见着别人穿的比自己好,就强拦别人问话,甚至动手打人,这实在是过分。在场的人大约除了那个鲍姑娘心里都有数,因而掌柜的做出一脸诚恳的表情:“鲍姑娘可是冤枉本店了,您瞧瞧,那位姑娘是穿着这一身进的我绸缎庄,又不是从我绸缎庄出去,哪里就是从我店里买的?”晴雯忍笑,这掌柜也是精钻,明明就是从他这里买的,只不过他玩弄语言艺术,口口声声说“不是从店里买的”,就算哪一天被揭穿,也可以无辜的表示自己没骗人,毕竟这是他送上林府去,林府才购买的。陈公子也不废话:“既然误会,那么散了吧。”那鲍姑娘悻悻然转身离开,半响还恋恋不舍回头瞧。黛玉也冲着两位公子福了一福,算是感谢。因着镇南侯府和林家有往来,因而傅云飞也算是世家之子,所以并未回避,反而上前见礼:“见过林姑娘。”对身边人说,“这是巡盐御史林家府上的姑娘,林家与我家有通家之好。”又推推身边的男子:“这是齐国公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思聪。”这一串头衔倒是详细,喜嬷嬷明显是愣了一愣,明嬷嬷和白先生只严肃见礼。晴雯听见差点要笑,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位陈公子,体型居然也有些如熊猫一般胖胖圆圆,心里忍俊不禁,只是拼命咬住嘴唇才忍住。傅云飞比上次见时高了一大头,黛玉心想,也难怪,上次见傅云飞他还是十岁左右,如今已经过去两年,肯定长高了。众人见礼后,傅云飞拱手道:“小生自来扬州和陈公子求学,还带了家中老祖宗和舍妹的书信礼品,随后容我来府上拜会。”他彬彬有礼,因着绸缎坊人来人往,双方只简单见礼便各自别过。直到黛玉一行人进了内室,陈思聪还犹自发愣,他拽了拽傅云飞的衣袖:“傅三弟,你说那个侃侃而谈的小女子到底是那一行人中哪个呀?”齐国公府和镇南侯府世代交好,是以傅云飞要南行读书时,齐国公把自己的孙子陈思聪也塞到一起。两个愣头青一路到了扬州便被满目的繁华先晃了眼,傅云飞小时候顽皮,长大后忽然洗心革面变得端庄稳重;而陈思聪可是从小皮到大的,两个顽皮少年,自然没法入宝山而空手归,放下了行李就去了本地知名的茶楼喝茶。谁知道那包间隔音不好,被他们听见隔壁有个小女子在侃侃而谈,陈思聪一听就炸锅,什么叫“将天下男子都踩在脚下,那才是能耐”???言语之间还对吕后之流颇多推崇之意。要不是傅云飞拦着,陈思聪就要去当面理论了,还好傅云飞拽住他,陈公子坐在隔间又听了半天。本来选择听下去是想找出其言语间的纰漏,然后出言反驳,拿出国子监先生引经据典舌战群儒的做派,将那女子反驳的哑口无言心服口服。可是听着听着,他倒觉得对方说的颇有道理。再仔细回想自己的论据,不外乎是“女子应当贞静”之类,压根儿不具有说服力。因而他对那女子极为佩服,想当面交个朋友,可惜被循规蹈矩的傅三公子给拦住。他却不气馁,悄悄尾随其后,只见一行浩浩荡荡一群女子,也不知道是哪个。等看着对方进了绸缎庄,他才眼前一亮,这可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那绸缎庄,正是齐国公府上产业。他得意的一撩袍脚,就要进去一探究竟。却没有新的,自己先来了个英雄救美。救是救了,可对方只简单介绍过了是林府姑娘,而且那林家姑娘的声音丝毫可不是侃侃而谈的那个女子,难道是亲戚家的?思聪少爷踮起脚尖,直勾勾盯着她们一行人消失的门帘,闷闷不乐。傅云飞一把板正他:“非礼勿视,不许你窥视林家姑娘!”陈思聪才不稀罕呢:“我又没盯着她,肯定是她身边的小娘子,应当是亲戚家的姑娘。可惜也无人引荐,让我交个朋友。”傅云飞白了他一眼:“君子坦荡荡,总是琢磨人家姑娘算什么回事。小心我写信告诉你爹。”他这一番话陈思聪是一个字儿都没有听进去,他踢踢地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喜出望外:“你刚才说要去登门拜访!我也要去!”傅云飞头都大了,又恐黛玉一行人从内室出来,他忙拖着陈思聪一路离开绸缎庄:“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情找掌柜,不如我们现在去收拾住处。”却说黛玉一行人回家后,却有府里有人来传信:“宁国府蓉大奶奶的兄弟秦钟病重,京师那边庄子上问要不要送礼探望?”秦钟,黛玉要想一想才想起这个人。哦,是秦氏的弟弟。她想起书里秦可卿尸骨未寒,还在停灵之时,秦钟就迫不及待在馒头庵寻了小尼姑智能儿搂着亲嘴,嘴里说些“好妹妹,我要急死了!你今儿再不依我,我就死在这里”的混账话,不由得心生厌恶:“不用!不必送!”明嬷嬷不知究竟,还劝黛玉:“姑娘可是认得那秦钟?贸然不送礼,只怕亲戚家议论我们失了礼。”能在亲姐姐刚去世时就有心思做些脏臭之事,能是什么正人君子,何况他和宝玉还有些不清不楚,黛玉思及此,心里一阵阵反感。明嬷嬷打量她的神情看的清楚,问黛玉又不说,只好说:“姑娘,秦家家势弱,若是我们不打发人上门,只怕外人会传林家傲慢。”“要知道世人最喜欢讲某家恃强凌弱势利眼的故事,他们可不会深究到底是秦家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他们本意也不是想为谁分辨区直,只想在其中投射自己好恶,如此一来最后吃亏的还是林家。”罢了罢了,黛玉听到这里还有什么可违抗的,她挥挥手:“就打发那边管事的去给秦家老太爷送些礼,上门问候一下,算是我们尽了亲戚的心了。”不给秦钟,就给可怜的秦老太爷吧。明嬷嬷这才点头:“须知人至察则无徒。”却说外书房里,林如海却正在对着案头上一桩密报惊讶。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吃了烤鸭。烤鸭是一种神奇的食物,第一口脆皮蘸白糖那简直是人间美味,第二口皮肉+葱丝+酱那是爆炸快感,第三口饱了,第四口:什么玩意儿这么腻赶紧端走。接下来半年我都不想看见它。但是过了半年吧,又挠心挠肺在饿醒了的半夜苦苦思念这一口。有时候中午吃烤鸭,晚上啥都不想吃,于是会把鸭架打包回家,然后炖汤,小火咕嘟,最后撒一把香菜,晚饭只喝汤,假装能抵过中午吃了那么多脂肪的罪恶。求个作者收藏,求点个文章收藏吧,汤圆喝着鸭架汤求大家了………………第32章 王凤姐弄权铁槛寺林管事送礼在京师原来早先林如海做完那个梦之后, 便派了探子在京师,专为打听贾家。这回探子将密信报上来。是贾府的当家少奶奶王熙凤做下的好事,包揽诉讼。这件事情林如海自然也知道,案子本身也简单: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少爷看上了张大财主家的金哥, 但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公子的聘定。张家欲待退亲, 守备家偏不许退定礼, 就打起官司来。王熙凤借着贾琏的名义,写一封书子给长安节度云老爷, 云老爷自然要卖贾府面子,就此错判官司。本来是民事纠纷, 可是金哥和守备儿子双双自杀殉情, 事情闹得大起来。最后在贾府势微时,不但成为了官府降罪的证据,也成为了击倒王熙凤的有利一环。林如海知道王熙凤向来对黛玉的百般回护, 当然也许是因为为了巴结贾母, 也许是因为黛玉不理世事嫁进贾府后不会跟她争权, 但不论是何种原因, 她百般照顾黛玉这是事实。因而林如海也想帮这王熙凤一把。可如何帮起?贾府长幼不分,贾赦性格中平,不理家事, 老二贾政为人才干平平,但深得贾母喜欢,居然直接就住到正堂。贾琏本是大房长子, 却在贾府做一些不入流的行当,不是跑腿买办,就是处理家中杂务,活脱脱一个管家。丝毫不见他诗文应酬, 更不见他对外结交友僚。林如海本来对贾琏也颇多微词,要知道他自己身故后,就是贾琏来扬州办的事情,贾家的家财被吞没也少不了贾家的谋划,可是到底他也只是遵循贾家长辈们的叮嘱办事而已。贾琏娶进来的王熙凤更是等同于睁眼瞎,就连认识几个字也是平日里看账看多了才学会的,虽然会些管家算账的才干,但同丈夫一样,两口子都是只看得眼前,鼠目寸光,以为把持些贾家内务便是天大的事情,压根儿不关注朝中别人家如何。林如海思忖片刻,还是让黛玉给王熙凤写信,他自己也提笔给贾琏书信一封。却说京师。各事冗杂,亦难尽述,因此忙的凤姐茶饭无心,坐卧不宁。到了宁府里,这边荣府的人跟着;回到荣府里,那边宁府的人又跟着。凤姐虽然如此之忙,只因素性好胜,惟恐落人褒贬,故费尽精神,筹划的十分整齐,于是合族中上下无不称叹。管理内事历练老成,凤姐越发的得意洋洋,又收了张家孝敬的三千两银子,人不知鬼不觉,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却收到扬州府送来的节礼。自然是扬州的林府送来,凤姐微微一笑,林姑父如今势大,贾府自然乐得结交。饶是分派料理的分身乏力,她还是叫来林府压货的管事和颜悦色聊两句,又请人家去老祖宗跟前走一趟。老祖宗自打玉儿回了扬州就昼夜思念,每次有扬州的节礼和书信送过来她老人家都格外高兴,是以王熙凤每次都让林府管事去贾母跟前回话,讲一讲姑爷和黛玉的琐事,也让老祖宗高兴一二。没想到那管事另行拿出一个包裹:“这是我家姑娘给琏二奶奶送来的扬州新出的布料,另有一封信件。”王熙凤和平儿对视一眼,这可奇了怪,两人倒从未书信往来,王熙凤点点头:“知道了,谢过你家姑娘,你先去老祖宗那里回话,我这里也有回礼给林姑娘,你吃了饭再过来一趟捎回去。”王熙凤和平儿在屋里抖开那布料,果然在屋中都波光练练,可以想见在户外阳光下当是如何抢眼,平儿捂嘴一笑:“林姑娘这可是送礼送到点子上了,谁不知道二奶奶爱张扬。”王熙凤笑着白了她一眼:“你这蹄子,尽倒编排上我了,可见是平日里对你太纵容了些。”平姑娘也不怕她,笑着凑到她跟前:“也是奶奶仁慈,我才这么没大没小,要是别人,我可不敢。”主仆两人说笑着,将那信件拆开,平儿完全不识字,王熙凤因着管家多了,所以识得几个字,黛玉写的信似是照顾到她们,简洁明了。一封画着连环画,却是一位囚犯正在菜市口问斩的画面,他头上写着“驸马”二字。两人俱是一愣,这是何意?再看另外一张信纸,写的短短几行字,凤姐只依稀认得几个字“大清律法”她主仆二人不解,平儿将信件收起来:“不若二爷回来时问他,总归林妹妹写的信也没什么可避讳二爷的。”王熙凤心里也是此意,嘴上却说:“你个蹄子,是不是巴巴儿盼着他来?”平儿一噘嘴:“我可是好意,奶奶把我当什么人了?再说我可不依。”王熙凤对平儿多加宠爱,自然纵着她,过一会儿林家管家从贾母那里过来了,平儿也早收拾好了回礼,王熙凤斜依在软塌上道:“这是我娘家送来的金陵白枫露,说是抹脸可使皮肤光丽,你带去给林家妹妹。”管事应了是。又抬头说:“回二奶奶,我家姑娘有几句话让我捎给二奶奶。”王熙凤心里狐疑,但是又好奇怎么回事,因而笑着说:“你且说。”管事说:“我家姑娘听说,目今正值缮国公诰命亡故,邢王二夫人又去吊祭送殡;西安郡妃华诞,送寿礼;又有王仁大人连家眷回南,一面写家信并带往之物;又兼府上迎春姑娘染疾,每日请医服药,看医生的启帖,讲论症源,斟酌药案。这些都是二奶奶一手操心。”这可不假,王熙凤流露出志满意得的神态:“正是,没想到妹妹远在扬州也听说了,这两府大大小小的事情,真忙起来可不少呢。”她一脸的成就感,显然很为自己能者多劳所自豪。那管事又说:“我家姑娘说自己本不应多管闲事,然而从前在贾府时多得奶奶照应,因而僭越多劝奶奶几句”哦这可奇怪?有什么好劝的?王熙凤直起身子,催促管家说下去。林家管家说:“姑娘说,二奶奶便是撩开了手不管,也是堂堂正正的荣国府嫡孙媳妇,生的儿子也是荣国府正踪继承人,可若是心血不继子孙不旺,以后琏二爷后继无人,只怕是白白便宜了别人,替他人做嫁衣裳。我家姑娘让琏二奶奶多多保重身子,千万莫要进了别人圈套。”王熙凤震惊的坐倒在软垫上,平儿忙过来扶,却被她一把推开,急忙说:“快去外面守着。”平儿也知道事情厉害,忙出去院子里看有无闲杂人等。王熙凤这才走过去给管事敬一杯茶:“今日所说,犹如醍醐灌顶,我受之不尽。”管事摆摆手:“这是我家姑娘托我捎话,二奶奶要谢也是谢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还说,二奶奶千万不可舍本逐末,好好孝顺公婆,修养身体,劝二爷读书上进,生个大胖小子,福气还在后面呢。”到了晚上,好不容易盼到贾琏进屋,王熙凤急忙将那信拿出来问他:“这可是何意?”贾琏拿起王熙凤的手到嘴边香上一记,才笑眯眯问:“可是想我了?”两个人少年夫妻,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王熙凤自然嗔怪着推他一把:“快说正事。”贾琏拿起那信件念完,说:“这是我朝一条律法,道以权干扰律法者,不论皇亲国戚,皆要伏法。”他一时奇怪:“林妹妹怎么送这信给你?”包揽诉讼的事情王熙凤是瞒着贾琏的,因而先慌了神,又想起那张画,急中生智拿出另一张纸:“许是给这幅画的注脚。”贾琏接过那幅画,叹息道:“你们在府中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这可是这些天京师传的沸沸扬扬的一桩案子。说的是皇上长姐长公主驸马的事情。”“长公主?莫不是皇上最亲近的姊姊?”这王熙凤是知道的。“正是!长公主驸马在外面仗着权势,收了人家银子,扰乱官府判决,他在外还有个账单,上面列明什么结果收多少钱。御史奏闻皇上,皇上怒不可遏,直接派人抓起来,长公主跪倒东华门求见都不得。”王熙凤还不知道此事,她眨巴着眼睛问:“那皇上自然是放了吧?天下都是皇上的,自然是皇上说了算。”贾琏失笑,捏着王熙凤鼻头说:“卿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藐视律法,皇上自己都不重视律法,以后如何拿这律法治天下人?戏文里都唱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熙凤一下子吓得脸色惨白:“那?……”贾琏以为她是听故事出神,也没有深究:“自然驸马被推到午门斩首,公主当场晕厥。”王熙凤听的汗如雨下,一颗心惊疑不定,原来驸马之尊,都逃不过一死,那她所以为的贾府,又能怎么庇护自己呢?她怕贾琏瞧出端倪,又说些别的事情:“今儿个林妹妹派人跟我捎话,倒是让我一阵触动。”说着便将林妹妹的原话告诉了贾琏,贾琏听后,也似是受到触动,久久不能言语。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做了樱桃奶昔。樱桃、炼乳和牛奶、白糖用搅拌机一阵打,然后放冰箱里冰一冰,喝就行了。搅拌机真是人类之光。四月是樱桃的季节。求点个作者收藏吧,在线卑微…………第33章 夫妻夜谈痛说往事婆母早逝幼子受苦贾琏自己内心不是不憋屈。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正房嫡孙, 可因为老太太的偏心,自己和凤姐自然退避三舍,堂堂的国公府继承人居然沦为打杂跑腿之流。思及此他拉起凤姐的手:“是我不得老太太意,连累了你。”凤姐羞得拂去他的手:“这么不尊重。”心里却喜不自胜。贾琏长叹一声:“我何尝不知道你的为难之处, 太太为着名声上好听, 撂了家里一摊子事给你, 对外说是嫡长孙媳妇掌家,其实她自己稳坐幕后, 捏着财权,你大小事情都要问过她才行。”这话说到凤姐痛处, 想起平时为了些许银钱筹谋万分, 遇到涉及损害太太颜面的事情左右为难,若有些处理不妥当老太太责问起来太太转手就推到自己头上,甚至有时年轻没经历过有什么纰漏就被太太一顿责骂, 凤姐的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贾琏说:“原来以为太太看在你是外甥女的份上不会对你如何, 如今看来她也是连自己的外甥女都坑得。”贾琏娶凤姐心里何尝没有芥蒂?自己生母早逝, 继母是个四六不着的, 隔房的叔母又将自己大字不识的外甥女许配进来,自己的父亲是个不管事的,老太太心早偏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就这样按着头让他娶了凤姐。凤姐嫁进来脾气又骄横,又没有温柔小意那种姿态,着实让贾琏不喜, 只是如今刚新婚不久,凤姐又生的美貌,两人感情还有些亲近,只怕过些日子两人终会生分。这会子在灯下瞧着凤姐眉毛微蹙, 双目含泪,自有说不来的动人之处,贾琏心里却一软,将素日那些不对付放在一边,他一时寻不到帕子,情急之时用自己的衣袖去擦凤姐脸上的泪。惹得凤姐“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两个人的感情也亲近了许多。凤姐抹抹泪,这才说:“如今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两个人,没有不恨我的,只不过面子情儿怕我。外面人都骂我‘皆因她一时看的人都不及她,只一味哄着老太太,太太两个人喜欢.她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没人敢拦她.又恨不得把银子钱省下来堆成山,好叫老太太,太太说她会过日子, 殊不知苦了下人, 她讨好儿。’殊不知我为何省银子,还不是太太那里抠的严实?”贾琏倒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许多事,这才让他恍然惊悟:“原来素日里来我们房里巴结的人不少,背地里却没有一个说你好的。”凤姐苦笑:“如今连我正经婆婆大太太都嫌了我,说我‘雀儿拣着旺处飞,黑母鸡一窝儿,自家的事不管,倒替人家去瞎张罗\'”说起这个继母,贾琏皱皱眉头:“大太太虽然四六不着些,但这话也有几份道理,我们没得不理自己家事,反而替二太太当那出头的椽子。”王熙凤拿起那信纸收了起来:“还要感谢林妹妹提醒,明日里我便去老太太、太太跟前卸了差事,只说瞧了郎中,让我做养着休息,不然不好生养。”贾琏也点点头,看凤姐这般听自己的话,心里倒从成婚以来第一次将她当作自己人,拉着她在围炕处坐下,悄声对她讲:“林妹妹到底年岁还小,哪里懂得那么多,应该是林姑父传的信。因恐男女授受不清,才让林妹妹传话。说起来我今儿个也收到姑父的信件。这么思前想后,两件事因是能联到一起。”凤姐心里颇不是滋味,原本贾琏是瞒着自己的,若不是今日夫妻交心,只怕这些外面的话也不会跟自己讲。夫妻居然外道至此。但她转眼就想开了,若不是自己太拒人千里,夫君也不会瞒着自己,要知道,自己从嫁进来就紧紧跟着二太太,只怕夫君心里也把自己当成二太□□插在他身边的棋子而已。贾琏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只说下去:“林姑爷在信中提及,道是给我寻了一个先生,让我跟着他读书,我还纳闷,这奇怪,我都这么大年纪,这么还要我读书上进。”贾琏心里也有苦衷,他比贾珠小几岁,偏偏贾珠是个读书苗子,从小就受尽祖父和祖母的喜爱,十四岁就有了功名,同样是孙子,他被衬托的黯淡无光。想起小时候,贾琏愤愤说:“我到如今才明白,有人在背后捣鬼。母亲在世时我才四五岁,已经开蒙读了四书,先生都夸我精明才干,可等到母亲去了,叔母对老太太说担忧我学业,让我跟珠哥哥一起进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