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愔愔决定留下来的时候,大家也很高兴。陈司诺跟大家逐一打过招呼,然后回了自己屋里备课,他第一次当老师,虽然教学内容简单,但到底没经验,所以多下了点功夫。天色暗下来,他摁亮台灯。这里每间棚屋都有一个大窗,朝着院子,每位老师的书台就是临窗而设,陈司诺坐在窗前备课的后半段无法集中精神,他的注意力直往那个在井边打水的姑娘身上绕。不知是不是为了入乡随俗,张愔愔把长发挽成两条朴素的辫子垂在胸前,身上穿的不再是衬衣短裙,而是短衫和牛仔裤,显得青葱可人。陈司诺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拍完以后仔细地品味,品着品着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像个变态?==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就比较日常,不搞事,就是追妻。第43章 昨日今朝张愔愔打小没怎么干过活, 在这里待了一个月, 有些事情动起手来依然笨拙,在井边打个水都磕磕绊绊,没了在办公室里的利索劲儿。她力气小,大半桶水对她来说都是重大负担。先前有位男老师会帮她, 一两次以后张愔愔就不让人帮了,她自己拎回屋里, 就当锻炼,多拎几回力气也就跟上来了。这回她没留意, 因为陈司诺在背后看着她, 她一走神就几乎打了满桶的水,于是心里对陈司诺的气愤更甚。她做了个深呼吸, 攒足一口气准备拎水, 陈司诺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 弯身就要帮她。张愔愔心里有一亩地。她每天想起陈司诺,一个不高兴就往那块地方扔两块砖, 目前为止那亩地已经筑起了一座高塔, 方才她又往那抛了两块砖, 然后陈司诺就老撞枪口了。她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冷瞥了他一眼。陈司诺一头雾水不晓缘何故, 他知道她不高兴,但这会儿好像更不高兴了,他说:“你又拎不起来,半路上摔了那么多人看着多尴尬。”教室宿舍的布局呈凹字状。院子里这口井的位置相当巧妙, 也不知是不是专门请风水先生规划出来的文昌位。每个屋子里的人只要从窗口往外望,就能瞧见这口井,以及井边的情况。张愔愔搁下水桶,她就打个水而已,身上就已经出了汗,陈司诺见了下意识就把手伸过去要帮她擦汗,被她瞪了一眼,他不敢再放肆。他平时对她怎么犯浑都行,但她真气着了,他也是不敢造次。“过两天你找个合理的借口离开这里,”张愔愔见他抿唇不语,她又说:“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来支教的,这种事又不是儿戏……”“没当儿戏才做,当儿戏就不做了。”他说。张愔愔静看了他片刻,问:“那律所的事情怎么办?”陈司诺没回答,反是问:“那你怎么想?你为什么想做这些?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这是我的事情。”她轻轻地抿了一下唇,说:“你有你的考虑,我有我的打算,我们各忙各的,互不相干就好。”“我给了自己一个月时间,体会了你先前的感受。”“这是你的事情。”“愔愔,”他垂眸凝视她,似要望入她眼底,“我知道错了。”张愔愔弯下腰去拎水,他又要帮忙,她仍是拒绝了:“放开。”这时有另一道男性的嗓音突兀地插了进来,“陈老师,张老师就是这样的,自己的活自己干,不愿意麻烦别人,你就别忙了。”陈司诺闻声回头,看见某间屋子的窗口站着个高瘦的身影,很像个读书人的样子,手里拿着本教材,正冲着这边温谦地笑。张愔愔没吭声,吃力地拎着一桶水回自己屋。这里空气好极,白日爽朗之时,天空高阔而坦荡,放眼远眺可见万里澄碧,遥遥的几缕云,缥缈若游丝,浮泛于天涯。课时已过大半,教室的孩子埋头做题,张愔愔站在走廊沉思了半晌,不多时听见下课铃声响。她回教室办公室,走廊里碰见个高瘦的身影,于是一道走。赶巧陈司诺从教室里出来,碰见过来的两人有说有笑,他记得这男的是昨晚跟他说话的人。张愔愔见了他,收敛了笑意,也不开腔了。这事怪得很,有一就有二。傍晚放了学,几位老师一块回教师宿舍,那高瘦的男人就和张愔愔一起走的。陈司诺这人总不爱凑热闹,他又是新来的,因为长得好看,女老师们矜持不好意思主动和他走得太近,倒是有个男老师主动来搭讪。陈司诺在后边跟着观察了半天,这是有个人过来了。一个高高大大略微发福的男老师,来了直接就问:“陈老师,昨晚就看你和张老师在井边待了半天,聊什么呢?你这速度可以啊,刚来就准备下手了?”陈司诺扭头打量他两眼。那人自我介绍:“我姓黄,他们叫我老黄。”陈司诺淡道:“听黄老师这口气,好像也很想下手。”老黄嘿嘿笑了声,“张老师城里来的,嫩得跟朵水仙花似的,你也瞧见了,那身段那嗓音……”他意味深长地瞟了陈司诺一眼,“你昨晚离这么近瞧着,铁定心猿意马了吧?”陈司诺面无表情,“张老师旁边那位什么来路?”“那个……”老黄的口气变得很是不屑,“章原,立早章,自从张老师来了以后就总凑上去搭讪,平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见了漂亮姑娘还不是眼馋了?”“我看他和愔……”陈司诺顿住,改口道:“和张老师很熟。”“张老师性格好,跟谁都愿意亲近,她哪知道章原对她心怀鬼胎!”“你不也是。”老黄听这似讽刺似玩笑的话语,脸色蓦地一变。陈司诺轻促地浅笑,“彼此彼此。”老黄一时没从他上一句的语境当中回过神来,又被他这一句弄得一愣,片晌过后才露出了然的表情来,“我就说嘛,你肯定也眼馋。”陈司诺扬唇不语。有一就有二,有二还有三。日垂西山,将落未落,井口耷拉着一缕余晖,陈司诺又看见章原和张愔愔凑一块谈笑风生,就在井边,所有人从窗口瞧得明明白白。老黄坐在窗台上抽烟,看得直翻白眼,翻到恍惚,一不留神被烟呛得直咳嗽。他拿着烟溜达到了陈司诺的窗前,发现他立在桌旁看书,心里感慨城里来的气质就是不一样……接着又愤慨,同样手不释卷,把那章原甩出百里不止!老黄敲着窗台,“我说陈老师,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看那章原手脚多利索,见缝插针地找张老师搭讪,我跟你说,只要你一出手,绝对没章原屁事!”陈司诺仍垂头看书,“既是这样,那急什么?”挑拨离间的见多了,没见过这种把“渔翁”俩字刻在脸上的。这里人多口杂,一间间屋子紧挨着,视线密集。愔愔不愿理他,疏远着他,他硬是凑上去实在惹眼,反倒会惹得愔愔更加不高兴。要是让章原看见,护花心切,没个分寸闹出矛盾,愔愔对他的意见会更大。这里地处偏僻,许多户人家都是自耕农,自给自足。陈司诺自己在村里头四处溜达,发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放着个石磨,他一问才知这是人家专门用来磨豆浆的。大姐说:“家里的小孩喜欢豆浆,每天都得磨点。”陈司诺在那看人家怎么磨。一把黄豆放入石磨口,一边转动石磨一边加入适量的清水,这样豆汁就会渗出底盘,再从底盘的流口出来,收集好的豆汁再过滤,再把过滤好的豆浆放入锅内煮熟。陈司诺跟大姐商量着,每天早晨借她的石磨用一用,磨点豆浆。大姐质朴热情,听完以后说:“跟姐客气啥?你要是喜欢,我每天磨完豆浆再给你一点就是了,省得你自己动手,你们当老师的每天早起晚谁,省点时间补补觉。”陈司诺说:“我自己来吧,挺有意思的。”大姐以为他是一时兴起,也就随他自个儿琢磨去了。于是第二日清早6点钟,陈司诺拎着一袋子黄豆去到大姐家的院子里磨豆浆。大姐早起了,正准备磨豆浆,见他来了就让他先。陈司诺把一袋子全磨了,自己留了点,其余地全给了大姐家孩子。大姐收着,还挺不好意思。入夏以后天热得很,空气也干燥,张愔愔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给窗台上几盆绿植的叶子喷点水。这日一早她推开窗,发现窗前一杯热豆浆,有些疑惑也有些惊喜。她特别喜欢喝豆浆,以前隔三差五的一早就会端着一杯豆浆进办公室。她来了这里一个月,时常想念,一想起来就馋。学校有教师食堂,不过是些粗茶淡饭,张愔愔吃了一个月也才稍微习惯,早餐就是些清粥小菜,她有时候喝两口粥作罢,有时候没胃口干脆就不吃。这些陈司诺都看得见。陈司诺变着花样给她做早餐,今天是豆浆,明天是芝麻糊,后头又是什么杂粮磨出来的粥,再后来又是这个豆那个豆调和成的五谷豆浆。村里头别的没有,就是谷啊粮啊这些多。大姐家那块石磨他用起来已经得心应手。开始一天两天,张愔愔还会猜是谁,后面天天如此,她也就知道是谁了。这日一早仍是如此,她拿着一杯豆呆呆地站在门口出神,有人喊了她一声。是章原,他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问:“哪来的豆浆?”张愔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发现隔壁陈司诺出来了,她想也没想,把豆浆递了过去,说:“别人给的,章老师试试。”话说完就后悔,但泼出去水收不回来,她在陈司诺的注视之下僵硬半天。章原在惊喜之中没去琢磨她的反应,接过了豆浆,笑开了说:“好,谢谢。”张愔愔心不在焉,旁边的人跟她说话,她老走神。章原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没心思应付,只是摇摇头,幸好上课铃响,章原这才走了。这节不是她的课,她坐在办公室里翻语文课本,一翻发现课本夹着一张白纸,白纸对折卡在书缝儿里,透出一行行的字影。她取出来打开,半纸清劲隽逸的笔墨。那天你说,我有我的考虑,你有你的打算,我们互不相干就好。可是在我对余生的所有考虑当中,你的影响占据十之□□,你和我之间,前情后要牵扯十年已经是账目不清。时至今日你撇不清的,还怎样不相干?寰宇十方各有归途,你有你的来意,而我的去处只有你。你我之间,何止情意二字。张愔愔捏住薄纸边角,捏得指尖泛白,心头盘着百感五味,其中一股涩意最为显要,直冲向鼻腔。她察觉有人在靠近,立时收了信纸站起来,只想躲开他,她往办公台的另一侧绕着走,奔着大门去了。陈司诺抬步跟上。现在是上课时间,整座教学楼似有隐隐的读书声,也有蝉鸣铺天盖地的环绕。最高一层的走廊里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一个跑一个追。张愔愔乱闯乱撞,情急之下摸到一间储物的教室,未及多想推门进去,一股霉味扑鼻,她转身把门关上,却发现这门没得锁,门外的脚步声靠近,她吓得往里走。陈司诺进来以后,拖了一张书桌堵在了门边。张愔愔走到尽头,只有一口窗,前路堵死,她急忙转过身来,他已逼至眼前,她掌心抵在他胸前。“我讨厌你这样。”她红着眼。“我知道。”陈司诺握住她的腕,把她揽入怀里就吻,她别开脸,结果一吻落在她的脸颊。触抚到久违的温软气息,这样就很满足,他发出轻微的一声喟叹。越是如此她越是气不过,绣花拳头敲在他胸口,正如他先前所说的,那点力气跟拍皮球差不多。“你是不是认为我好欺负?以为写几个字再哄一哄就过去了?”她打得手疼,最后几下攒足力气控诉:“你总是这样!!”“好,好了,以后不这样。”他怕她手疼,但又不敢阻扰,更怕她不高兴。“你骗我,你上次就骗我!”“这次不骗你,真的。”==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司诺对愔愔的感情我说一下。内容巨——多————1、司诺重新遇见愔愔的第一面,他自己解释过了,没有感到讨厌,只是觉得这女的成熟了,稳重了。【话外音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至少引起他多看了她两眼。后面几次接触,他对愔愔说话也还是没那么客气,基本还是把她当做以前的愔愔对待,但也从这几次接触当中发现,愔愔确实变化很大【这种变化虽然不至于让他立马喜欢上,但足以让他偶尔去注意愔愔,可能是为了看她究竟有哪些变化2、后面他观察着观察着,发现愔愔的脾气对他胃口。陈司诺是那种硬骨头的性格,内心冷漠,脾气略火爆,还有不为人知的孩子气的一面。面对他这些,愔愔表现出了包容性,但又不是一味忍让,包容当中还有点小狡猾。陈司诺最渴望的就是包容性。但不是那种无条件包容,无条件包容让他觉得没有安全感,结合他小时候的经历,别人对他无条件的善意他是拒绝的,因为无条件的付出等同于极有可能无条件地收回。愔愔很了解他的脾气,仍然对他有选择性地包容,这点让他有安全感。这点就和10年前很不一样了,以前愔愔对他真的是无条件包容【这一点是喜欢的起因,下面说因为这个起因而产生的变化】3、对愔愔越来越顺眼,陈司诺第一反应是,他对张愔愔有感觉【那种感觉】文中出现过几次侧面描写。比如,陈司诺老去注意愔愔的耳朵,耳环,嘴巴。体现得比较明显的就是愔愔陪他去医院那一晚,他看着她的侧脸,将之形容为素艳的小百花,注意到她戴的是珍珠耳环,形容“适合吻入嘴里”……包括摸她脖子强吻她等等类似掌控性质的一系列动作。他还在愔愔处理师生恋那个案子当中,在打印间里问了她几个比较露骨的问题,其实就是故意的,一时兴起逗她玩。4、然后陈司诺醉酒第一次强吻愔愔。其实内心已经泛起了波澜。文中有一句话:雨后的世界一片沉寂,他脚下浅浅的水光绚丽多姿。脚下浅浅水光是雨后积水,也指代他的心境。古人不是经常拿水当做镜子来照吗,照出自己的面容。文中的水指代他的心境,绚丽多姿,也就是心思有了微妙的变化。【很隐晦,要的就是隐晦,因为如果隐晦的感觉写得太明白的话,哪有内味】于是第二天,他心情还不错,主动跟愔愔说:气够了的话,就和好。还有因为这种“微妙的感觉”,他对愔愔的举动有些亲昵,比如心情不好了就抱她之类,愔愔和他对视,他故意曲解成她在勾引他等等。5、接下来就是团建。陈司诺攀岩,脸不是被划了吗?他下来以后,愔愔第一时间去关心欧阳,其实司诺是有点生气的【他闷骚,没表现出来】然后当晚发生关系,愔愔摸到创可贴才问他疼不疼。他的反应愣了一下,然后亲她手指头,亲完咬了一下。就是有点开心亲一下,但一想到白天她的反应,有点生气才又咬了一下。【他闷骚嘛,所以心情不能明着写出来,不然哪有意思】6、我不是说了吗?发生关系那晚是陈司诺的心境写照,做那事的时候关着灯,摸着黑,隐晦暧昧,却又属于实实在在酣畅淋漓的肌肤之亲。“一片隐晦和混沌之中,使得感官前所未有的敏锐。”“昨日今朝,眼下心前。这般形现,那般亲昵。”过了这晚,他的心思就有些明确了。7、但愔愔避嫌的态度让他有点生气,结合他的经历,他对“不光彩”这样的字眼有些敏感。所以对愔愔说了难听的话:那你还让我x你?后来他意识到自己的过分,脾气就稍微收敛了一些。他知道愔愔对自己余情未了,但不确定她的情还有多少。而愔愔知道他对她只是“那种”感觉,所以对他的喜欢也一直不敢显露。8、直到停车库那晚,愔愔吻了他嘴角,就那种特别纯粹无任何意味暗示的一吻,他才豁然开朗。这种真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有当事人才能瞬间体会。9、陈司诺是个什么样的人,文中描述过几次,他闷骚,情感只在内心热烈,性格内敛,他可以冲人发脾气,但极少对人直接表达感情。他对愔愔也是,会逗她,调戏她。真正比较像样的情话就两次,一次正经表白,一次说了句:当我半死不活的那一刻看见你出现在我面前,好像让我重获新生了一样。诸如此类。——以上。再见。第44章 昨日今朝这日傍晚, 张愔愔在井边打水, 女孩子爱干净,一天到晚习惯沾水洗这个洗那个。陈司诺从学校回来,难得发现那谁没凑在她身旁,他经过她身后, 往她辫子上别了一枝三叶梅。张愔愔赶紧回头,看见他笑得隐昧, 手一摸辫子,指尖触到了一小簇花。她横他一眼, 转身继续打水。那天在储物室里, 她没明着表示是否和好,不过态度较之前温和了许多, 至少没那么疏冷他, 他时不时手欠, 她也只是瞥个眼神予以警告。只是她照常不理他,陈司诺受不了她的冷落, 整天变着花样招惹她。路边的野花多, 他每天随手摘一样, 别在她辫子上。什么角堇,长春花, 石竹……有一些她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上哪找来的。有一回更是不知道他去哪寻了一把白色小花,往她的辫子别了一排小白花。张愔愔身上整天挂着花花草草,简直像个花仙子, 她一气之下不再挽辫子,披着长发去上课。办公室里他趁其余人没注意,往她头上戴了个花环。天气热,她坚持不到两天,又挽上花辫子。背地里他给她的别称之多,柔情似水时喊她花姑娘,耍流氓不正经时喊她着花小娘子,玩心大起时打趣她,故意喊她张村花。张村花很识大体,不和他的幼稚行径一般见识。这日停电,张愔愔在学校闷了一天身上大汗淋漓,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去井边打水,这时那男的又往她辫子上插了一朵不知道什么东西,她没搭理。那人说:“这花你觉得怎么样?”张愔愔听这把声音不对,抬起头瞧清楚来人,只得仓促一笑,手一摸,说:“……谢谢。”章原温润的脸上一丝腼腆,慌忙之中又有些克制,显得局促:“路上看见了,觉得挺好看,顺手就摘下来了。我看你最近挺喜欢戴花……”张愔愔无法解释,踌躇半天仍是回了句:“谢谢。”她不好当着人的面把花拿下来,只得一直这么戴着,这进进出出的,陈司诺一早发现她辫子上别了一朵来历不明来路不正的野花,觉得甚是碍眼。晚上他拎着本书在院子里看书赏月,然后不经意地溜达到张愔愔地窗口,瞧见她头发上的东西已经拿下来了,这才舒服了些。他低声:“那花又红又俗,以后可不许随便接受野男人送的花。”张愔愔原本不想理他,忽然心思一动,故意道:“章大哥是文明人,满腹风雅,人家送花还赠了我两句诗,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还有,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陈司诺嘴边一抹冷弧,闻言回道:“风雅?我以为这人又酸又腐,没想到心比天高,倒挺会妄想。”“你看不起谁呢?”她顶了一句:“你以为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对,你千万记住,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倒也不生气,还顺嘴给她说了句表忠心的话:“对你好的男人顶天了也就我这样了。”张愔愔一时哑口,然后耍赖:“你走,别打扰我做事!”陈司诺心情愉悦地溜达回自己屋了。端午节将至,此前的一个星期,村里头就开始为了这个节日做筹备。这里地处偏僻,逢年过节没什么外来客,久而久之,这个村子也就形成某些特有的风俗。比如端午节会有两天庙会。村外有一条河,但这河的规格不适合举办赛龙舟这样的大型活动,于是这里干脆举行一些陆地上的欢庆节目。端午节前一个星期,村长召集了全村壮丁进城采购,正巧碰上休息日,所以学校里的一些男老师也被喊去帮忙。又赶巧这两日大雨,村长说:“这会儿下雨是好事,这雨紧着这两天一口气下完了,端午的时候就放大晴了,那样才好举办庙会。”可是,进城的那条路本来就不好走,下了雨路面更是泥泞不堪,路的两边一处田埂,一处是河水,河水在雨天里湍急奔腾,人掉下去很容易被冲走。张愔愔支着一把伞,目送车子走远,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边上是一位女老师,也是忐忑得很,她老公也在车上面。她扭头见张愔愔一脸忧心,于是笑道:“怎么?你担心章老师啊?”张愔愔回神,尴尬地笑:“不是。”女老师以为她是害羞,取笑道:“章老师人不错,对你也上心,他在咱们学校里也很受欢迎的,那些个单身女老师眼睛可盯着呢,你好好把握。”张愔愔说:“真的不是,杨姐,你误会了。”杨老师见她脸色正经,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道可惜了,襄王有梦,神女无情。虽然平时见这张老师对章原和亲善归亲善,但也客气得很,她还以为是姑娘家家的矜持,看来是真客气。张愔愔坐在窗前望着屋外淋漓漓的雨发呆,手老是要去摸手机,也不干其他,屏幕一亮只看一眼,看完再搁回去,望着雨幕又发呆。有位年轻的女老师走了过来,递了一小袋东西给她,说:“愔愔,我妈从家里给我寄过来的荔枝,刚才到的,你吃一点。”她赶紧站起来接,“谢谢。”两人闲聊了一阵,时间才过去半个钟。女老师躲在窗檐下,倚着窗口说:“这天气还开车出去采购,真愁人……”张愔愔深有同感,但也不能附和这话,平白给人再添愁,“距离端午没几天了,庙会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谁也没想到这两天雨这么大。”“你是没看见那段路,刚才我去村口拿快递,顺便走出去瞅了两眼,差点儿摔一跤。”她撇嘴,“好好裙子差点儿毁了。”“是你太毛躁了吧?”张愔愔笑了笑,“平时提醒你多少次走路要留神?”“好吧,怪我毛躁。”天快黑时,外出采购的队伍终于回来,张愔愔在屋子里听见一个声音似乎喊道有人受伤了,她着急忙慌从屋子里出来,拿了门边的伞撑起来跑出去看。杨老师也是听见这动静跑了出来,两个女人跑去村口,看见运货的车旁围了一圈人,杨老师等不及,踩着泥泞的土路跑了过去。张愔愔没过去,因为她看见陈司诺了,他估计也是发现了她,冒着朦胧的雨丝往她这里来,裤脚和衬衫都沾了污泥和雨水,带着一股湿冷的雨气靠近,钻进她伞内。陈司诺见她神情呆愣,帮她擦掉脸上的雨滴,“雨这么大,怎么跑出来了?”她上下打量着他,“我听说有人受伤了?”他笑,“没事,不是我。”张愔愔回了神,没理他,望向人群问,“谁受伤了?”陈司诺说:“老黄。”“黄老师?”“嗯。”“严重么?”“不怎么严重。回来的时候车上的东西掉了,他下车去捡,没留神就摔了一跤,腿被石子划了道口子。”话说着,果然看见两个壮汉架着老黄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他们去找住在村尾的老大夫包扎伤口,这大阴天的,省得伤口感染发炎。为采购方便,一群男人也不打伞。陈司诺出去一趟几乎全身湿了个透,他回到屋里洗完澡出来,天已经黑了。他头发淌着水,去敲张愔愔的门。雨势不减反增,仿佛真像村长说的,要把雨在这两天落完,好让人过个晴朗的端午节。雨水喷溅,各房各屋都关紧了门窗。张愔愔听见屋外的动静赶去开门,看见陈司诺脖子搭着干毛巾,脑袋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门外,他说来找她借个吹头发的东西。他先前洗完头发,坐在院子里自然风干,现在下了雨就不适合这么干了。张愔愔让他等着,刚转身就发现他把门关上,人却已经进了屋里。他擦着头发很自然地坐到了床边,和站着不动的她对视。片刻后,张愔愔去抽屉里拿了吹风筒给他,然后坐到窗边看书。一片嗡嗡声中,张愔愔剥荔枝吃,一小袋荔枝让她剥去一半吃下去,那边终于把头发吹干,她正打算开口赶人,陈司诺已经悄然来到她身后,掌心抚上她的喉咙,抬起她的下巴,他弯下腰来吻她。尝了满嘴荔枝香,连着她的呼吸都带着清新果气。他来势汹汹堪比屋外风雨骤袭,一把将人抱上了床。或许是隐忍太久已经到达极致,他边吻边抵住她直奔了主题。整个天地仿佛都在震动,急急雨淋,落在屋顶噼里啪啦,落在窗口门前咚咚铛铛。里里外外,各处异声配合得风生水起他一味莽撞深入,一张木床的骨架被摇得频发沉重的咿呀响,她轻盈嗓子声声吟哦。他贴近她嘴唇,彼此的呼吸缠绕到一处。不知折腾到几时,张愔愔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他却来劲,嘴唇鼻尖蹭她的脸颊侧颈,她圆润的肩头像一枚弯月,他用牙齿轻啃。张愔愔被他弄醒好几次,恼火得很,又被他三两声哄得安稳。陈司诺见她没了睡意,翻起来俯在她身上,胳膊肘支着身体以免压到她,掌心贴着她的脑袋两侧,拇指时不时划过她眼角眉梢。触及她的目光,他低头对她笑笑。张愔愔觉得浑身软绵绵周身暖烘烘,忽然想起一事,问:“你是不是答应了老板什么条件,不然他怎么让你出来这么久?”陈司诺亲了她的眉心,“欠他一个人情。”“那你赶快回去。”“又赶我走?”“不是……”她说:“你留得越久,欠下的人情就越大。”“欠就欠呗。”他说:“再说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有什么不放心?这里的人都很好。”“是,都很好,尤其某些人对你太好。”她忍不住替他嘴里的某些人辩白:“章老师是正人君子。”他打趣:“谁让小村花长得太招人,今天引来章大哥,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招来个什么章二哥章三哥?你干脆开个后宫得了,真当你是桃花一簇开无主?”“懒得理你。”“懒得理我?”他把人恶狠狠地抱紧在怀里,“我来了这么久你确实没怎么搭理我,整天跟你章大哥厮混,是不是以为我不生气?”张愔愔推他一下,真的不理他。陈司诺的手探入被子底下拍她屁股,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你气死我了,你个欠收拾的小村花!是不是欠收拾?”她歪在他怀里,闭着眼酝酿睡意。==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忽然有个灵感,考虑下一本写个大家闺秀的昆曲女演员和又颓又浪的制片人的故事。我看看写这个故事的冲动能持续多久,要是能持续到这篇文即将结束,那就写,要是不能,那就换。第45章 昨日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