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媚儿的眼睛,看淮南王都快看直了,所以,对老朱找女儿的事情,也没表现出来那么反感,老朱说的什么,她根本都没往心里去。淮南王没说话,转身便走,回到披览殿,他命府中的太子太傅任世全发诏:宜京驿丞朱朝仁,玩忽职守,置西南几十万人命于不顾,后日处斩。第18章夏玄急匆匆地进了舞乐坊,对着凤雅说,“凤儿,不好了,伯父遭难。”然后,他细细地把这件事情说给了凤雅听,凤雅也在街上看到了布告,正在着急。凤雅想着,夏玄在这其中所做的功课,不可能父亲刚来京城,这件事情就让他赶上,想必夏玄一是为了让西南的百姓对朝廷产生质疑,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想逼她进府,看起来,今世,她就算不进府,夏玄总会送她进淮南王府,所以,她便就坡下驴,进了王府去吧。凤雅假装哭哭啼啼,没了主意。“听说让你爹死,这是淮南王的决定。”夏玄又说。凤雅说,“那我便去求求淮南王吧。不知道他肯不肯给我这个薄面。我总算给他跳过舞的么。”“你不是还——”夏玄想提,你不是和淮南王有过肌肤之亲么,不过提起来这件事,他又是一副被欺凌了的样子,“算了,不提也罢。”那模样,活像是一个妻子红杏出墙,他大度不计较的活王八一样,又隐忍,又窝囊。凤雅心说:真会装!凤雅好像被拿捏住了一样,假装心虚地说到,“那我试试吧。”夏玄长吁了一口气,说到,“看起来,为今之计,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凤儿,淮南王府是个是非之地,能进不好出,你好自为之,这枚金步摇,送给你,你若是有事,就托人捎给我,我会去找你。”“你去哪找我?”凤雅问到。现在的凤雅,已经知道了,夏玄除了满腹才学之外,还是一个武林高手,曾经有好多次,他偷偷潜入浅云阁,和那时候被猪油蒙了心的凤雅私会,凤雅当时还觉得,当夏玄的细作,惊心动魄,因为她是为这个帅气的男人服务的。“这个你不用管,你在哪,我就去哪。”夏玄又说。这支金步摇,是璃国匠人的手工,做工相当繁复精美,戴上颇显贵气,凤雅因为这支金步摇,前世受到裘鸣凤的质疑,因为这支金步摇,有六片金箔,再缀以钻石,行家一看就知道是璃国之物,不过凤雅不懂得,所以,被禁足在浅云阁中待了几天。“这支金步摇,太华贵了,换样普通的吧。”凤雅说到,今生她可不想再有什么祸事。夏玄显然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被拒,他本意是想让凤雅戴上这支金步摇,若是璃国的细作去行刺淮南王,若淮南王刚好和凤雅在一起,可以让凤雅躲过一劫,可凤雅竟然不明白,他也不能和凤雅说明白。“别的东西,我还没有想到,你先去救你爹吧。”凤雅今日还穿着那件紫色的外衫,想到此,她便飞奔下楼,直往淮南王府而去。开门的小厮通报,凤雅在府门口等待的时候,她觉得特别漫长,当真是冤孽,曾经想过,这辈子都不来这个地方的。“她来了?让她进来。”周烨一副猎物终于上钩的表情。巧合,实在是太过巧合,怎么朱朝仁是凤雅的亲爹?还是中间有什么环节,他没有想通?他对凤雅有点儿兴趣,当然了,主要是床上的兴趣,他觉得,以他的才貌,追个女人,实在是太浪费了;不过么,对和女人做游戏这样的事情,他的兴趣,可真是太大了,尤其凤雅,是一个在外面长大的女人,在床上的时候,性子也野,仿佛了解他身体每一处需求,对这样一个女人,他简直梦寐以求。凤雅一步跨进了披览殿的门槛,前世她总在这里和他嬉闹。她一步就跪在了周烨的面前,“奴婢求王爷救救我爹。”“救你爹?你爹是谁?本王怎么救?”淮南王坐在檀木椅子上,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沉稳样子,更巧的是,凤雅今儿也穿了紫色的衣裳,他可也穿着呢,深紫色。“奴婢的爹是朱朝仁,新上任的驿丞,因为耽误了急件的传送,被打入死牢,奴婢的爹爹刚刚入京,什么都不知道,求淮南王看在他什么都不懂的份儿上,饶他一命吧。”凤雅便给淮南王磕头。“抬起头来。”淮南王全然没有杀人以前血雨腥风的感觉,仿佛还是置身风花雪月的浪漫之中,凤雅只是她要猎获的猎物。凤雅方才抬起头来,看到周烨今日也穿了一身深紫色的外衫,她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便有些汗颜,心想着:如何挑来挑去,竟然又挑了一件与他一样颜色的衣服。周烨也仿佛才发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咱俩衣服的颜色一样,当真是天生一对。”凤雅已经无法用“不要脸”这样浅薄的词语来形容周烨了,他怎么总是跟她自来熟?他天生就是撩拨女人的高手,见不得多喜欢,就是嘴上跟抹了蜜一样,怎么亲热怎么说,是一个天生的浪荡子。凤雅前世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也不当真,又怕逆了他的意思,他会更加狠辣,不放了老朱,她能屈能伸,只敷衍地点了点头,“奴婢,不晓得王爷也会穿紫色的衣裳,所以——”“所以你在我府中有细作?”周烨又问。凤雅简直“呸呸呸”。“奴婢没人没权的,如何敢在王爷的府中放细作?再说,奴婢放细作有什么用么?图什么?”凤雅眼睛迷茫,她可没忘记,今儿是来替爹求情的。“没用,如何会没用?派个细作打听本王的喜好,膳食,穿衣,告诉你,你再用各种巧合的方式,和本王撞在一起,既然喜欢本王,就直说吧,兜什么圈子?”淮南王用特别自信、特别得意又特别悠然自得的口气说到。凤雅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心想,这个人的戏好足啊,而且,他沉浸在自己的戏里简直无法自拔,感觉凤雅若是看不上他,都对不起自己一样,若给他一面镜子,想必他会被自己美死的,这得自恋成什么样儿啊?“那既然王爷说,王府中有奴婢的细作,那王爷觉得谁像是这个细作?”“那本王哪儿知道,本王若是知道了,那这个细作也太次了。”周烨坐在椅子上,目光中灼灼其华,盯着在地上跪麻了的凤雅,还不正经地抚弄了一下他衣服的下摆。他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看到凤雅受罪,他就特别开心,那天看到她在凤鸣院中跳舞如此,看到她跪着亦是如此,大抵他是真的变态。凤雅简直苦笑不得,再次说到,“凤雅今日的衣服,确实是无心的,王爷不要——”本来想说“不要再胡搅蛮缠了,跟个女人一样”,可他终究是个王爷,这么没礼貌的话,凤雅还是没说出来。“不要怎样?”周烨咄咄逼人,并不气馁。“奴婢是替父亲朱朝仁求情的,请王爷开恩。”凤雅又叩头,“奴婢都要火烧眉毛,急火攻心了,爹就要没了。”蔡文柳和凌月从院中走,听到披览殿柳便看到凤雅跪在大厅中间,王爷用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着,蔡文柳在门口听了个大概。淮南王和凤雅,这两个人的这种动作,没来由地让蔡文柳心里不舒服,虽然凤雅跪着,怎么她感觉这两个人有一种“训妻”的和谐,丈夫高高在上,妻子在下。蔡文柳心想:怎么她又回来了?而且穿的衣服还跟王爷一模一样?本宫都把令牌给她了,难道那天她是故意在本宫面前做戏,想让本宫放松警惕?她也想攀上王爷这棵高枝儿?光一个裘鸣凤就够人受的了,再来一个凤雅?看起来她的皇后之路如履薄冰啊。第19章蔡文柳让凌月回问柳殿,去端一盘点心过来,要快点儿。也幸亏披览殿和问柳殿距离不远,凌月很快就回来了,端了一盘子马蹄糕。蔡文柳便袅袅婷婷地进了披览殿了,当时,凤雅正在汇报自己的名字。“奴婢本名杜九凤,五年前因为父亲喜欢上佃户家的女儿苏媚儿,和父亲闹翻了,来了京城,成为了舞乐坊的头牌,虽然芥蒂父亲娶小,可奴婢和他,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不能眼睁睁地见死不救。”凤雅说到。“九凤?”他的口中玩拈着这两个字,“这名儿可比凤雅好听。”“谢王爷垂怜。”凤雅心中着急,不似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云淡风轻。“本名儿的确比艺名更好听。王爷,这位九凤姑娘可是近日要被问斩的朱朝仁的女儿?这也太巧了吧。”蔡文柳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打垮裘鸣凤的绝妙主意。周烨没有理会蔡文柳的问话,继续问凤雅,“你刚说因为你父亲纳妾,你逃出来了,你反对男人纳妾?”这已经不是凤雅第一次语塞了,周烨的问题总是出人预料,她略略顿了片刻,说道,“没有。只是这个苏媚儿狐媚得很,奴婢的爹从此厌弃了奴婢的娘,一个女人被男人厌弃,是很惨的,奴婢的娘从此只能住在后院。”“竟是这样。”周烨仿佛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本王?”凤雅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便说,“没了。”“没了?你爹可是说你和自己的老师偷情,做下了苟且之事。”凤雅的脸顿时就变得通红通红的,涨红了脸,她以前也在周烨面前承认过,她将来要和自己的老师双宿双飞的,这要如何解释,怎么解释得清呢?可有没有做苟且之事,他心里没数吗?没数,他把她沾了初夜血的床单,煞费苦心地送给她当礼物,又是什么意思?周烨气人,倒真是一把好手呢。“没有。”凤雅说到。“哦?如何证明?”周烨在逼问凤雅。凤雅简直要疯了,淮南王周烨,向来不仅会杀人,还会诛心,这心诛的,让凤雅瞬间就矮了他半截,她要如何在蔡文柳面前,说出来床单的事情?这太丢人,也无异于给自己拉仇恨,蔡文柳要如何看她?如今看起来,往后的日子,她势必还要在这王府里的,她不能这么目光短浅。“凤儿,你是不是想救你爹?”淮南王看到凤雅应答困难,便问。“凤儿”都出来了,就像小时候朱朝仁叫她一样。“是。”“留在府中为妾。便这样,能救你爹。”“只这样?”凤雅问。“还想怎样?方才你也说了,你是不反对男人纳妾的,既然这样,便做妾吧。”凤雅长松了一口气,她已经知道,今生是逃不开进王府的命运了,她猜测,她爹进监狱这事儿,也是夏玄搞出来,为的就是让她求淮南王,如果她不进府,不晓得夏玄还要有什么幺蛾子,进来,就要宫斗,可她想想,外面有夏玄那匹狼,如此看起来,府中竟然是一个相对安全的所在了。从此,她是周烨的妾侍,是一个聊胜于无的角色,他府中就有很多他自己都叫不上名字来的姬妾,想必过不了几天,他也就厌倦了,周烨这个人,心眼儿特小,如此对九凤,可能就是报复那天九凤拒绝了的仇,他如今报复回来,是又稳又狠,不晓得他是不是为了九凤的那句“父亲纳了妾”这句话,他想让九凤体验一下,当“妾”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这个人啊,从来都这么坏。蔡文柳紧紧地咬了一下牙,不过她随即变了表情,当即就跪在地上了,恭喜周烨,“贱妾恭喜王爷,再得佳人。这位佳人,那天可是不愿意,今天,这不还是上赶着吗?”蔡文柳是一个极会说话的人,如此便照顾了周烨的面子,她脸上还继续堆着笑,“这位九凤姑娘,是从凤鸣村来的,名字里也有凤,是不是‘凤引九雏’这四个字另有所指呢?之前我们都想错了人。”蔡文柳还就是要趁裘鸣凤在禁足的时候,彻底把她打压下去。“竟是如此?”淮南王本来就当“凤引九雏”是个闹剧,不过蔡文柳如此说,竟然让他觉得浑身舒爽,“既如此,便如此吧。”说完,周烨站起来就要走了,他经过九凤身边的时候,九凤情急之下,就拉住了他衣裳的下摆,“王爷,你忘了奴婢的请求了吗?”周烨低头看着九凤,玩拈着笑意,“你不是该称呼夫君吗?”杜九凤有片刻的愣神,这么一会的功夫,她就已婚了?可“夫君”两个字,她实在叫不出来,不过,好像她不叫,她今儿所有的功夫就都白费了。“夫君,求求您,救救贱妾的爹吧。”杜九凤看着周烨。“乖了,”周烨还摸了摸了杜九凤的头发,头发柔软,触感不错,“你早这样,哪有后面那么多事,不过本王一句话的事情。”杜九凤愣了一下,听他这意思,如果她早就在王府中了,她爹也不至于坐牢?所以,朱朝仁的坐牢是他刻意为之?这个人,当真是坏透了。他走了以后,杜九凤一下子便瘫在地上,只要他发话,父亲应该能出来,他毕竟是监国的太子么,没想到父亲活着,竟然还搞出了这么多事情。蔡文柳恶狠狠的目光看了杜九凤一眼,然后,对着身后的凌月说到,“去给九凤姑娘把浅云阁收拾出来,再拨几个聪明凌厉的丫鬟去使唤。”她还对着凌月使了个眼色。凌月自然明白,她去府中挑了几个粗鄙的丫头,拨去了浅云阁,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叫心凌的,在问柳殿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因为得罪了彩画,被彩画找了个由头,打扫庭院,凌月觉得这个小丫头,不言语,没什么用,也便拨给杜九凤了,所以,日后,杜九凤的浅云阁,可都是问柳殿的人。再次回到浅云阁,杜九凤感慨万千,看到那个叫做“心凌”的小丫头的时候,杜九凤笑了一下,“我很喜欢你,你以后,便改名叫竹兰吧。”杜九凤还把自己头上一直戴着的一根景泰蓝的簪子给了竹兰。竹兰便感激涕零,从小,还没有人这么待过她呢,许久没有碰到知心人了,竹兰说,前几日,她打扫庭院的时候,偷偷听到蔡文柳找了一个外面的郎柳的远方亲戚,来城柳。杜九凤便想:如果不出意外,那么蔡文柳很快就知道自己的胎并没有掉,裘鸣凤要怎么反应?会在什么事情上揭穿这件事情?杜九凤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从今晚开始,竹兰成了杜九凤的心腹。第20章朱朝仁进死牢这件事情,本就是周烨的意思,周烨在载国,是只手遮天的人物,老朱进牢容易,出来也容易,傍晚时分,他便出狱了,浑身都在哆嗦,这个驿丞是怎么都做不成了,他还想回乡下去。苏媚儿看到老朱不过在牢里待了几天,就形销骨立了,仿佛老了十岁,心里更不待见他了,心想着,若有个高枝儿,她倒是真想攀了,总之她是不同意回乡下去的,见了这城里的繁华,再回去乡下,有什么意思?夏玄在门口等着他,准备回住处。“夏先生,我在牢狱里,想见你,你知道吗?我想让你帮我找找凤儿。”“你找过我吗?我不知道。倒是你这么快出来,多亏了凤儿,他去了淮南王府求情,可能她在王府里——从此也,出不来了。”夏玄仿佛心有唏嘘地说到。“怎么回事?”朱朝仁问。“凤儿知道你被关了以后,去求淮南王,淮南王是个好色的主儿,凤儿在府里,是个什么命运,自己想象一下吧。”夏玄皱着眉头说到。老朱一愣,心里咯噔了一下,“凤儿为了我——”“先回去再说吧。我晚上去看看凤儿。”“夏先生,你如果去看凤儿,跟她说,我很惦记她,看看能不能去看看她。”老朱抹了把眼泪说,他可惦记自己唯一的女儿了。“嗯,先回家。”苏媚儿心里却是万万不平衡,听这个意思,老朱的凤儿,成了淮南王的人了?她心里恶骂了一万遍:这种好事,她怎么就赶不上?在淮南王府不让她进门的时候,她就应该另辟蹊径,被淮南王这种极品男人睡了,那真是天大的福分呢,真不知道他们在计较什么。因为苏媚儿这几天一直在打淮南王的主意,所以,回家以前,她便让夏玄讲讲上次说的那件死人的事情,死的人是谁,怎么死的,苏媚儿天真地想,说不定可以用来对付蔡文柳呢,她可烦这种正妻了。夏玄便讲了,但是,他把死者的姓名隐去了,杀人的人,也隐去了,只讲了这件事情。苏媚儿便记在了心里。*没有婚礼,没有凤冠霞帔,杜九凤便这样成了周烨的人,想想自己,这辈子当女人,当得憋屈。晚膳过后,杜九凤又坐在那儿看了会子书,刚才跟竹兰聊天也聊累了,竹兰大概许久没有跟人这么推心置腹过了,聊了好久,估摸着今天周烨应该不来,所以,她想上床睡觉了。门上响起敲门声,她以为是周烨,心想:这么晚了,他还来?来以前也不通报一声?却又觉得敲门声小心翼翼,不大符合周烨高调的作风。杜九凤让竹兰去看开门,她才看见外面站着的人是——夏玄。竹兰是个蕙质兰心的,之前没有跟彩画斗,不过因为想韬光养晦,也因为,她说了彩画是细作的事情,不会有人相信,却凭空惹来一身骚,所以,她便什么都没说,如今杜九凤待她这般好,她自然要倾心回报了,看到夏玄,她便闪身出去,说道,“奴婢去帮娘子看门。”竹兰是一个非常忠心的奴婢,这点,杜九凤是信任的。夏玄进了杜九凤的房间,便抱住杜九凤的肩膀,“你怎么在这里住下了?”杜九凤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侯门深似海,难不成你会轻功?老师,您还有多少本事是凤儿不知道的?”“我——”夏玄眉宇间有难言之隐,“九凤,他给你什么位分?你在王府里不出去,可把我急坏了。”杜九凤心想:编,继续编,这人城府深得可怕。他能装,杜九凤比他更能装,她突然就皱起了眉头,“他说只要我当他的妾,就让我爹出来。对不起,老师,凤儿这一辈子,不能与你携手了。”“妾?”夏玄问道。“对,卑微的妾。”“凤儿,老师来是想跟你说,此次载国西南方发了大水灾,你看看朝廷是怎么处理的,把驿丞关进死牢,逼驿丞的女儿委身于他,周烨身为载国的主君,视人命如儿戏。载国这几年,朝廷大乱,周烨控制朝堂,我怀疑,皇上都是被周烨给弄坏的。”夏玄说得义愤填膺。“这不可能。皇帝是他的亲爹,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前世,杜九凤从未听过这种说法,自然大惊,如果那样,那周烨的胆子可真是太大了。“凤儿,你跟了周烨,心里得清楚,璃国政治清明,吞并载国是迟早的事情,老师曾经给你讲过很多。”夏玄说话的时候,那可是一身正气。“我明白的。”杜九凤虚与委蛇,心想,前世怎么应对他的,今生还是怎么应对他。“有人来了。”夏玄的神情,忽然变了非常凝重,他四处看,并没有发觉有躲藏的地方,床不行,万一被人发现,他更说不清楚了,这时候,夏玄一个转身,就跳到了梁上的壁画后面,杜九凤在下面看着,梁上是阴影的部分,不容易看到,如果不注意,不会看到他,杜九凤才略略松了一口气。片刻之后,竹兰才说,“王爷驾到。”杜九凤心想:夏玄的耳目果然是极灵的,可见武功非常高强。等到杜九凤回过神来,周烨已经进门了,洒脱地一甩衣服的下摆,便坐在了榻上。“王爷,您怎么现在就过来了?也没告诉贱妾一声,妾好准备准备。”“准备什么?不需要,本王在披览殿乏了,想到你这里坐坐,看看你安顿好了没有,对了,你爹已经从牢里出来了,回家了。”周烨盯着杜九凤说到。朱朝仁回家的事情,夏玄已经告诉她了,她不奇怪,杜九凤心里想着他说过的那两个字:“坐坐”,心想,若只是坐坐就走,那便好。她估计他也是临时起意,到她这里来的,没有报备。周烨倒总觉得杜九凤的目光,看他像是看故人那样,非常暧昧,像是寻常夫妻的那种眼光,这种感觉,给他的感觉极好,他搞不清为什么,所以便好奇,也乐于来九凤这里坐坐。竹兰给王爷泡了茶,端上来了。周烨端起茶杯,刚要喝,他看着杯中,停顿了片刻,才又用不正经的笑,“为夫这茶杯里,你没给下肉豆蔻吧?为夫可是挺怕的。”杜九凤简直又要哭笑不得,心想着:我给你下肉豆蔻,我自己倒霉,你本来就是个饿狼,饿狼吃了药,岂不是把人往死里折腾?我何必呢?当我是傻子么?而且,他怎么突然说开自己是“为夫”了,没来由地套近乎,他倒是会说的很呢,油嘴滑舌的,想必对府中其他女子,也是如此。不过,她面上还是很正经的模样,“没有,王爷明察秋毫,怎么会不知肉豆蔻什么味儿。再说,王爷方才也说了,只在这里坐坐,妾身若是下了肉豆蔻,岂不是自找不痛快?”周烨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一把便从那边拽过杜九凤,让杜九凤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他的唇在她的面上逡巡着,一边热乎乎地在杜九凤的脖子上吹气,让九凤发痒,一边用磁性深沉的声音说到,“那你倒说说,是几个意思?如此说,是想让为夫留下来?如果凤儿有这个意思,为夫并不介意。”说完,他便抱起杜九凤,就往床上去,把杜九凤放在床上以后,侧躺在他身边,解她的腰带。杜九凤知道夏玄还在梁上,便说,“王爷,灯还亮着呢。”“怕什么?灯是方便看你,害羞了?”周烨挑起了杜九凤的下巴,但见她的眼睛里,眼波流转,对他是暧昧,是勾引,是无所图的光,就是这种光,让他有一刻的心动。“王爷,吹了灯吧。”杜九凤绝没想到,周烨今天晚上来,会做这事儿。而做妾的,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当家的男人伺候舒坦了,尤其是在床上伺候舒坦了,若她第一天晚上,就找借口,他势必会怀疑她,周烨这个人,在床上兴致极大。“要吹灯?那便依你。”说完,周烨转身拂袖,拂灭了床头的灯烛。第21章夏玄在梁上,屏息闭眼,权当什么都看不见,现在,确实也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却能听到下面传来的动静儿,“王爷,不要”“王爷,妾身——”方才周烨端起茶杯的时候,便从茶杯里看到梁上有个人,手里拿着匕首,一副防御的姿势,想在他淮南王府为所欲为,周烨偏偏刀不用,剑也不用,他用这个男人最在意的方式,诛夏玄的心,这位梁上君子,还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如果没猜错,那个梁上君子便是夏玄。倒是新鲜了,一个书生,夜探王府,如入无人之境,周烨倒要看看,这个夏玄,到底是什么人,若杜九凤红杏出墙,私会情郎,这事儿,也简单,现在,周烨就让他看到,他私会杜九凤的后果是什么,一般男人看到自己的相好跟别的男人上演“活春宫”,都会忍受不了,想必往后两个人的私情也该断了。想到此的时候,半夜已经过去了,周烨闭上了眼睛,不过今夜,他没有睡实,一直听着梁上的动静,这个人无论是呼吸,还是警觉性,都是一流。第二日,周烨醒了以后,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那副不要脸的模样,和杜九凤,像极了是一对早起的小夫妻,他捏了捏九凤的脸,“给我穿衣。”“妾身遵旨。”杜九凤对着周烨说到。“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早该轻车熟路了。是不是?”周烨站在那里,对着杜九凤说到。“是啊。”从杜九凤的“浅云阁”出来,周烨便回了永宁宫,他让靳东凯进了密室。“王爷。”靳东凯说到。“你秘密替本王去查一件事情,夏玄此人的来历,越详细越好。去吧。”靳东凯并不多说,只拱了拱手,“是。”靳东凯做事,从来不让人失望,周烨是放心的,如果没猜错,夏玄现在应该还在“浅云阁”。果不其然。夏玄从梁上跳了下来,这一夜,是累死人了,一晚上大气都没敢喘一口,动都没敢动一下。他在梁上受了这般的苦楚,杜九凤心里竟然有些恶毒的暗喜,她心想:你整日做这些暗地里的活动,活该这次吃了一个哑巴亏,上一辈子,她可是看见周烨受苦,心里就暗爽“活该”的。难道前世对周烨有愧疚,所以,这一辈子,看到别人受罪,竟是没来由地替他开心,杜九凤想了想:我这是犯的什么浑呢?而且,夏玄从梁上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凛凛的寒光,让杜九凤心生畏惧,正如夏玄这个人一样,始终都包藏祸心,因此,心里对夏玄的厌恶又多了几分。杜九凤昨天和周烨做了一场“活春宫”以后,在夏玄面前,面上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前世,正因为她眉里眼里都喜欢着夏玄,所以,她才会一步一步地被夏玄牵着鼻子走。可今天晨起,夏玄看到杜九凤给周烨穿衣服的情形,竟然觉得无端和谐。那一刻,他的心是怕的,而且,没来由地,觉得心里怪怪的,这种怪异的情绪,整夜都在冲击着他的喉头,让他一晚上一个盹儿都没打,他很精神,并不困,出淮南王府的时候,他有些魂不守舍。*蔡文柳的生辰是六月十六,是一个好日子,还有不到十天。这几日,蔡文柳心绪有些不顺,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夫君”这两个字。周烨从未这样让她叫过“夫君”,那个狐媚子,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虽然刚刚进府,怎么感觉天生跟周烨极对付?大概男人看到女人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极为欢喜的。蔡文柳恨透了杜九凤,一定要找个机会除了她,不过最近,蔡文柳没心思管她。前日,江湖郎中已经来了,给她切脉,说她腹中胎相很稳,还给她开了些安胎的药,蔡文柳别提多开心了,现在距离她小产的消息,并没有多久,所以,裘鸣凤妄想霸住王爷,让王爷戴绿帽子的打算,显然付诸东流,就是便宜了杜九凤那个狐媚子。她决定,把自己孩子还在的消息,告诉王爷,就在生辰那一日,免得让裘鸣凤这个贱人再生事端,生辰那日,人很多,大家都知道她的胎还在,也都知道她怀的是淮南王的嫡长子,蔡文柳和裘鸣凤不和,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若是她的胎有任何问题,大家的目光都会盯着裘鸣凤。蔡文柳在软榻上半躺着,她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真的是妙极了,而且,到那一日,她会让彩画这个小丫头死得很难看。*这几日,裘鸣凤还被关在凤鸣院,禁足,因为没了凤雅这个可以虐的对象,她愈发觉得日子没什么可过的了,王爷也不来,倒是阮巡曾经夜里来过一次,跟裘鸣凤汇报了一下老朱,苏媚儿的事情,她问明了苏媚儿的长相,真没想到,老朱竟然是杜九凤的爹,她迟早要将这一家连锅端了,裘鸣凤紧紧地攥了攥手掌。阮巡之所以成为裘鸣凤的傀儡,不过因为,一个适龄的男子,对一个适龄女子的喜欢,阮巡现在还记得,前年腊月,裘鸣凤给周烨跳舞,摘下面纱那一刻时,那惊为天人的容貌,让他顿觉,天上地下,此生此世,都没有人给他这种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