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伸手取过之前从刺客那里顺来的那把精钢长剑,干脆利落地跳下牛车。而后他回过头,深深地看了谢欢兮一眼。才转身足尖轻点向前方掠去,飞快地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之中。“……卧槽,”不知尹思宁是在震惊此刻他们的处境,还是在赞叹游归煜翩若惊鸿的身法,总之是在说些没用的废话,“这太刺激了,真太刺激了……说真的老大,跟你们认识这两天,比我自己之前那八年的游山玩水刺激多了。”“别磨磨蹭蹭,”谢欢兮瞪他,“快点下去,去林子中都躲避一下,别给小煜哥拖后腿。”然而二人钻进了路边树林之后,谢欢兮还在往前走,尹思宁有些疑惑:“游哥不是说让咱们躲避吗?你还要往哪儿跑?”“去前面看看。”此刻雨下得越发大了,谢欢兮摸索着向前走,黑夜,树林,暴雨,这些都是能削弱武者观感的利器。天时地利,她不能任由自己缩在树林中不听不看。“大佬,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这种事还要挑个最佳位置观看吗?万一被来人发现怎么办?我们还是老老实实躲好吧。”尹思宁一边跟着谢欢兮一边劝着,天地良心,他毕竟真的没用,这种时候一点儿都不想当猪队友。谢欢兮恨铁不成钢地压低声音:“你要是怕被人发现,就小点儿声说话。就算你武学课逃课了不会吐纳,至少也吃了个武力丸,隐藏个气息而已你总该比我强吧。”尹思宁该抓重点时抓不到,不该抓重点时却抓得十分准:“啥意思,你没有武力丸啊?”笨,说漏嘴了。谢欢兮咬了咬舌尖,用气音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看见小煜哥了,赶紧闭上嘴藏好。”此刻游归煜站在八个蒙面人的包围圈中,心中浮现出一抹疑惑——他对杀气分外敏感,这几个人摆步成阵,分明是动了一击必中的杀机。可是贺尤派来的人怎么会对他下杀手?贺尤还没有从自己这里得到他想要的,是绝不会就这样杀掉他的。游归煜想起了那天带着帷帽的人,这个人的举动十分耐人寻味——他与天断有着隐晦的关系,想对谢欢兮下杀手,却在一次不得手之后便收手离去。而现在看起来,此人似乎对自己的敌意更重些。游归煜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眼前这几人无一不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并且似乎精熟剑阵,一旦他们联手发动阵法。威力必定大大增加,解决起来会相当麻烦。果然,下一刻这八人一起有了动作,几个步法之内便组成了一个繁复的剑阵,将游归煜牢牢的困在中央。其中一人率先发动攻势,他扑上来,游归煜立刻手腕一别,灌注内力将长剑往前一送,又准又狠瞬间捅穿了他的喉咙。随后他长剑一翻,眨眼功夫连出十几招,将那剑阵逼的凝滞一瞬,找准空子撕开口子,将守在阵边的一人一剑穿胸。世间武功唯快不破,破阵更是先破先立,他抢了先机已经击杀两人,而此时阵法已经渐渐臻于佳境,再想占上风已经不容易了。游归煜的剑式越发的果决狠辣,阵法越完美,对他越不利,若是完全被其围住,自己就成了疲斗的困兽,迟早会被拖垮。他的长剑翻飞几成光影,却依然难以阻止剩下这六人剑阵虽缓慢却不停滞的收口。谢欢兮躲在林中观望到此,心中发沉暗道不好:“这几人和那天的黑衣人身手相当,若是逐一击破,小煜哥还有胜算。但他们默契太足,先头又吃了亏,这会摆阵求稳,小煜哥必定很难抵挡。”她想起在武学理论课上,又高又壮的老师声如洪钟:“剑阵!剑阵是什么?!你们以为剑阵的威力就是人数的二倍啊?讲了多少遍了!记住了!一个剑阵的威力相当于人数的平方!四个人的阵,相当于你跟十六个人打,八个人的阵,相当于你跟六十四个人打!都上点儿心吧,一个个的到时候都不知是怎么死的。”忽然,谢欢兮目光一凝——阵法已经收口,这下宛如铜墙铁壁,是轻易攻克不下的。谢欢兮的面色透着苍白——小煜哥身上还有伤,这会肯定早就裂开了,这么棘手的阵法分明要将他置于死地,可他现在根本耗不起!第43章 斗牛破阵谢欢兮嘴唇有点发抖, 她强作冷静,飞快地思索对策,脑子里却犹如一摊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人在危急关头,总是下意识地想寻求帮助, 她偏过头看向尹思宁:“喂……”谁成想, 一看到尹思宁这张脸, 她一下子福至心灵,瞬间有了主意, 顿了一下,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们快回到牛车那里去, 借你的牛用一用。”尹思宁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但人却不是傻子,看这个场面, 再听谢欢兮的话就猜到了她的意思:“老大……你要用我的牛去破阵吗?这——可行吗?我的笨笨很懒的, 它要是慢悠悠地走过去, 那不是又添乱又送死吗?”谢欢兮已经不管他了, 屏着气息尽可能快的往牛车那里走。她走的快,见那老牛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颇有些风雨中岿然不动的悠闲。谢欢兮咬咬牙, 撕下自己一片裙摆,伸出手掌在车板的尖端处一划,如墨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哎哎哎!”尹思宁顿时跳脚, “我说大姐你动作也太快了!这种事可以让我来啊!哎呦呦,你看看……你看看……”“这个事就我来吧,待会有需要你干的事。”谢欢兮脸色有点白,将鲜血抹在她手中的布料上, 沾染了腥红的绸布立刻红的妖冶。尹思宁电光火石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刻尖叫:“这这这这——我能行吗?不是那个……我真的能行?”谢欢兮将带血的厚重绸布塞给他,撑着车板上了牛车,“快点,小煜哥要撑不住了,它发狂后,你就赶快跳上来。”“……为什么啊?”尹思宁呆呆地问。谢欢兮额头青筋直跳:“它发狂了车上最安全,你在地上待着,它万一先奔着你去了你怎么办?你好歹也吃了个武力丸,别告诉我你往车上跳都做不到!”好危险,总感觉大佬下一句话就会是“做不到我们就再见吧!结盟的小船翻啦!”尹思宁一个激灵,立刻说道:“我这就去斗牛!”尹思宁哭丧着脸往他的牛前面一站,天地良心,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用这样的方式挑逗他心爱的笨笨。他咬着牙,在笨笨面前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布,雨水的土腥气混着血气的味道直往鼻子里冲,尹思宁也顾不上了,手上越发的狂舞着。血腥气蔓延开已经让牛有些郁燥难安,而晃动的布匹更是一种绝对的挑衅,老牛鼻息渐重,蹄子不停地在地上刨着,缓缓向前动了动。尹思宁觉得笨笨差不多快要生气了,赶紧加大力度激怒它,他也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就在此时,笨笨猛地俯身,以种愤怒的姿态迅猛地向他冲来,尹思宁早有准备,立刻手一扬将布甩在它脸上,趁着这功夫三步并作两步连滚带爬地跃上车板。而此时笨笨已经顶着血染的红布发狂奔跑。尹思宁心有余悸,趴在车板上喋喋不休:“太狠了……太狠了……说真的,我没见过笨笨这么疯狂的时候,这速度没谁了,感觉能有六十迈。哎,老大,我的笨笨应该不会有事吧……”谢欢兮只好说:“……等到了漠洲荆川,我赔你十个笨笨。”尹思宁不说话了,他的笨笨,估计这回是一去不复返了。用一头发狂的牛去破人家精妙的剑阵,又狗血又丢人,亏谢欢兮想得出来。不过,这种毫无章法却简单粗暴的攻击,应该会很有效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的运气加起来实在太好,笨笨十分令人欣慰地直直向着前方厮杀的人群狂奔,这准头简直令人感叹。只见它一头扎进严丝合缝的剑阵中,瞬间就将阵法豁开了一个大口子。游归煜早就看见他们了,他单打独斗,灵活度比其他六个人高,立刻侧身顺着笨笨撕开的口子滑过去,剑刃寒光四溢,身形一转,反手一剑上挑,利落地洞穿了边上那个人的喉咙。笨笨这一冲一撞,让游归煜彻底地从剑阵中逃脱出来,他得了这片刻喘息的机会,几乎是立即反扑,毫不犹豫更快更猛地出招,丝毫顾不上手足筋脉的剧痛与后背早就撕裂的伤口,长剑化为无数残影,又狠又戾划开一个人的咽喉,随后剑锋一转劈砍在另一个的胸膛。瞬间六人只剩三人,笨笨可谓居功甚伟,而它也被无数的剑气激伤,长嘶一声轰然倒地。它身子笨重,这一倒下立刻带翻了车板,眼看着谢欢兮和尹思宁就要顺着力道摔出来——一切发生的太快,从笨笨冲进来到即将侧翻,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谢欢兮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双手抱头——别别别……筋断骨折还有的救,可千万别摔坏了我这聪明的小脑袋瓜……然而,她没有摔到脑袋,更没有筋断骨折,而是跌进一个熟悉又宽厚的怀抱里。那人的手臂温柔有力,将她稳稳地揽在怀里,冲天暴雨里,他的气息令人如此安心。谢欢兮抬眸看去。她只看清了游归煜脸上的担忧和关切,下一刻脑袋便被他按在了他的肩窝上,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剑刃相撞的叮当声音,随后感受到了喷溅而来的温热液体。“九儿,”游归煜在叫她,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似乎掺拌进了什么情感,无端端的好听极了,“没事了。”下一句却立刻跟上一句责备,“我不是让你躲起来,你……受伤了没有?”谢欢兮从他的怀中抬头,对上游归煜深邃俊逸的眉眼,他的温柔与担忧透过这双眼睛,毫无阻碍地传递过来。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有点怂,没了平时欢欢喜喜笑笑闹闹的模样,语气又乖又软:“没、没受伤。”她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依旧灵动俏皮,但脸色苍白,娇嫩的唇瓣泛着浅粉色,好像不完全是因为冷……游归煜墨黑的长眉皱起来,他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打量谢欢兮,目光划到一半时陡然锐利起来,语气不自觉加重几分,“怎么伤成这样?!”他托着谢欢兮受伤的手,那掌心的伤口皮肉微微外翻,被雨水一浇更显得触目惊心。游归煜的心立刻揪起来,他的语气虽然严厉极了,可捧着谢欢兮的手势却分外轻柔。谢欢兮有点想把手缩回来,“小煜哥你别紧张,这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也没什么事的,嘿嘿。”看她毫不在意,还在傻笑,游归煜胸腔出无端地涌上来一股莫名怒气,他动了动唇似要说话,却顾及此处风雨太大强自压下了,只是深深地看了谢欢兮一眼,拉过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朝着尹思宁走去。游归煜修长有力的手掌完全包住了她的手,又温暖又安定。不过……他好像忘了礼数规矩男女大防哎……谢欢兮迷迷糊糊地想着,不过她现在也不敢说,小煜哥好像有点生气,而且刚才看她那一眼,摆明了就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尹思宁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屁股墩,早就自己爬起来了。他心大,随意拍拍浑身的泥,很皮实地向游归煜和谢欢兮两人迎了上去。一想到自己不仅没拖后腿,还算帮到了忙,心里还挺高兴的,“怎么样怎么样?你们都没啥事吧?再往前走走就是个镇子了,很快就能到的,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他一边说,一边从翻了的车板旁捡起几个斗笠,“这个破了的我戴吧,这两个给你们,虽然大家都已经是落汤鸡了,但是聊胜于无嘛,快戴上快戴上。”谢欢兮正要接过来,游归煜却先她一步将斗笠拿到了手里。他依旧沉默,先将其中一顶扣在谢欢兮头上,拿起两边的带子帮她系好。也不知是谢欢兮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又无辜,还是自己的手指不经意扫到她下巴上柔然肌肤时的微凉触感,游归煜感觉到自己刚才那股说不清的怒意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柔软的情感,一点一点地浸透过他的心脏。他手势轻柔地给谢欢兮戴好了斗笠,才随意地给自己戴上,低声道:“走吧。”尹思宁在边上看的有点愣,直到游归煜出声,他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走走走,跟我走。”……好在这一点路程中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刺客,他们三人很快到了前方的镇子,进了一处破庙里避雨。这里阴暗潮湿,但好歹不用再挨浇了,运气还是不错的。谢欢兮还挺开心,想扶游归煜去一边坐下,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把你手帕给我。”谢欢兮愣愣地回答道:“啊?我……我没带啊。”“我带了我带了,”尹思宁殷勤地从怀里掏出一块还算干净的手帕递过去,“给你。”游归煜点了点头接过来,将它撕成几条,将谢欢兮受伤的手包起来。他动作轻柔极了,包好后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谢欢兮的手指,“九儿,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应该涂些药才是。”“这个时候去哪里找药啊,再说我这就是小伤不碍事的。”谢欢兮摁着游归煜让他坐下,她想去看看游归煜后背上的伤。游归煜飞快地捉住了她的手,眼中似乎划过了一丝犹豫,他侧过脸,声音低低的,“九儿,我后背的伤是有些裂开了,不过不严重,你不用看了。”一听就是胡说八道,谢欢兮瞪他一眼,野猫一样伸出爪子去摸,果然摸到了一手温热濡湿的血,立刻气不打一出来:“这叫不严重?!你又骗我!等着学跳舞吧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游归煜这时居然还能笑出来,他眼睛太过明亮,在昏暗的破庙中似两颗星子:“我会学的,你别生气。”这是重点吗?谢欢兮快要翻白眼了,“不行,你伤成这样,不赶快处理在这里待上一晚这还了得了?”说着她就想往出走,想找个医馆求药。尹思宁很有眼色地赶紧拦住她:“哎呀我说老大,你要我干什么的呀!这事当然得我去了。你俩都是伤员,轻伤照顾一下重伤,跑腿儿的事交给我。再说这里我呆过半月,熟得很,这个镇子的大夫住哪我都知道,我去找人。”尹思宁一边往外跑一边摇头感叹,他这眼力见绝对没得挑,就是一忠心可靠的小弟,老大肯定特别满意。不过……尹思宁觉得,他应该找个机会提醒一下谢欢兮,她现在必须得调整一下心态,她已经在行业底线疯狂试探了,这要是真的动情了那可就毁了————爱上一个虚拟的人物,太荒唐了。第44章 情生意动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阴冷的风不断地从四处破败的墙壁倒灌进小庙里,冰冷的能渗进人骨子里。游归煜靠在案台下面,脸色不太好,他刚才还仿佛一个杀神一般披荆斩棘, 此刻许是暂时的安全让他卸下劲去, 苍白和疲倦便全部显露出来了。谢欢兮忍不住担心, 去碰他的手,果然凉的透骨, 一点温度都没有了。她心一突,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小煜哥, 你很冷吗?”“还好,”游归煜动了动手指,像安抚一样蹭着她掌心, “九儿, 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他声音低缓, 莫名的叫人安心, 谢欢兮本来也疲累不已,被他一哄,真的靠在一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风忽地吹进来,谢欢兮猛然惊醒了,外面依旧是噼里啪啦的雨声, 尹思宁还没有回来。谢欢兮揉了揉眼睛,忽然感觉身边的游归煜不对劲。他双眼紧闭昏昏沉沉,脸色白的吓人,手足都颤抖着, 整个人蜷缩起来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许自己发出声音,可即便如此,还是有破碎的低吼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因为他的拼命压抑,那声音显得更加痛苦。谢欢兮倏然想起府医的话:“他手足筋脉之伤,以后遇到阴雨时节,免不得痛痒难忍……”“小煜哥?小煜哥!”谢欢兮心中难过异常,立刻轻摇游归煜连声唤他名字。她一叫之下,游归煜猝然睁眼,满脸的冷汗下他双目失神,像是不认识谢欢兮一样。他微微启唇,目光涣散:“你这么恨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游归煜声音太轻,说的内容谢欢兮听得似明非明,但他语气中的失望与煎熬她却听得明白。她握着游归煜的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说:“小煜哥,你别难过。”游归煜好像终于有点回神了,他目光凝聚了一点,低低地说:“我不难过。”哎……他身上伤痛难捱就已经很可怜了,现在瞧着,小煜哥心中似乎也压抑着什么痛苦,谢欢兮怜惜之意大起,伸手抱了抱游归煜,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了拍他。游归煜此时已经彻底清醒,不仅思绪清醒,他整颗心都无比清明。正因如此,他再次听见了自己心底那声认输一般的长叹。游归煜默默地任由谢欢兮费力地揽着自己高大的身躯,耐心又温暖地慢慢轻抚,他良久不语,一动不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心中是怎样的一败涂地。他终究还是跨过了本应该死守的行业底线,无力招架,抵抗不得,心甘情愿。游归煜的目光落在谢欢兮柔软细白的小手上,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此刻她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关切的模样。他缓缓闭上眼睛,半晌终是翘起了唇角。他没办法不动情。他怎么能不喜欢。“小煜哥,你手脚伤处是不是很疼啊?”谢欢兮一着急,忍不住埋怨起尹思宁,“也不知道尹思宁跑哪里去了,他不是很熟悉这里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啊?”游归煜轻轻抚了一下她的指尖,声音低哑却带了明显的笑意,“真不讲理。”好像是有点不讲理,谢欢兮抿了抿嘴,拉过游归煜的双手慢慢查看,“小煜哥,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些?这样可以吗?”她用手捂住了游归煜双手手腕,虽然谢欢兮自己的手也是微凉的,但却比游归煜冰冷的肌肤温热太多了。游归煜顿了好半天,才低低的说了一句:“嗯。”这时破庙的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尹思宁终于回来了,他一手撑着伞,扶着一位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大夫进来。怪不得她他们这么慢,这老大夫走一步歇两气,谢欢兮恨不得替老大夫走几两步。她立刻给这大夫挪地方,让他坐在游归煜身边给他诊治。她一离开,游归煜的目光下意识地追了过去,神色中似有一丝依赖之意转瞬即逝,快得叫人觉得自己花了眼。“大夫,您先给这位姑娘看看,她的手受伤了。”游归煜的眼神带着忧色,言辞恳切。“对对对,”尹思宁浑身像个湿透落汤鸡一样,随意地抹了一把脸双手叉腰,“先给老大看吧,女……女孩子优先哈哈哈。”谢欢兮知道自己推辞就是浪费时间,也不废话,飞快地拆了自己手上的布条,一边解释着,“其实我没什么事的,就是划了个小口子。”老大夫眯着眼睛瞅了一眼,嘀咕了两句什么,慢慢弯腰从他的小药箱里拿出了绷带和药粉,不紧不慢地给谢欢兮重新包扎。小煜哥刚才都疼成那样了,现在指不定正忍受着多大的痛苦呢,谢欢兮心急火燎的,嫌老大夫动作太慢,恨不得抢过来自己随便缠吧缠吧得了。好不容易捱到他终于包扎好了,谢欢兮立刻将人扶到游归煜面前,语速飞快,“您快帮他看看!他原来手足筋脉有伤,没有及时医治留下病根,现在已经复发了。还有后背有一处砍伤,伤口肯定崩裂了。”游归煜哑然失笑,即便在如此落魄的境地,他这一笑却依然风采无双:“九儿,你安心些,别担心我。”“就是,游哥这么强,不会有事的,让人家大夫好好看看,女孩子还是回避一下吧,”尹思宁把谢欢兮拉到一边,怼了怼她声音压低了些,隐晦地提醒一句,“你别付出这么真,你可……别犯傻。”什么犯傻?谢欢兮真的没听懂,疑惑地反问:“我犯什么傻啊?”“哎呀……”尹思宁白了她一眼,埋怨她接收不到自己的信号,又怕他们说话被游归煜这样耳聪目明的高手听见,只好含糊过去,“你可真是……啊算了,有机会再跟你说吧,真是气死。”尹思宁摇摇头,心中默默感慨:“谢欢兮这样的小姑娘,叫人不动心太难了,要不是一开始我自己给我们奠定了领导和下属的关系,我估计都要动心了,更何况游哥这种的。游哥这人以前肯定吃过苦,经历的多。这样的一旦真爱上谁了可就麻烦了,基本上是一往情深忠贞不渝撕心裂肺,哎……谢欢兮要是真郡主就算了,她一个穿书人,迟早要回去的。”尹思宁的脸上带着“别爱她,没结果”的忧郁,看游归煜的眼神都有些同情。不过很快他就放松了:反正就是个书中人物罢了,再怎么说也是假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接下来的三日居然风平浪静,再也没有任何人来刺杀他们。三人一路向西,到了漠州地界时,谢欢兮还有些不敢相信,前两次的刺杀这般密集,几乎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而之后几日那背后之人竟再没出手,这人的心思实在让她捉摸不透。不过,好在他们都平安地进入了漠州,小煜哥说过,一旦到了漠州地界,那些人便会有些忌惮了。谢欢兮终于完全放心,傍晚进荆川城中之前就传了书信给父母,片刻后,便来人接了他们到秦王所在的府邸。一下车,谢欢兮就被眼中包了两包泪的谢盛一把拥住,呜呜咽咽:“妹妹你可回来了!可回来了!我就说在那里等你,但是爹不肯!后来娘亲也不等了!气死我了!真的气死我了!”谢欢兮心里明白,娘亲定是收到了自己的平安信,但却怕打草惊蛇,所以没对别人提起。她笑着伸手抚了抚谢盛的背脊,“大哥别哭啦,对不起嘛,害你担心我。”谢盛委屈地说道:“我都哭了好几天了,虽然你回来的这么晚,但还好你回来了。”谢欢兮心下一暖,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林清贞被谢昭嵘扶着走过来。她双眼泛红,一见着自己就立刻伸手把自己揽入怀中。林清贞的双手在颤,但却抱得很紧。谢欢兮中有些酸涩,柔声抚慰道:“娘亲,我好好的,你别难过。”林清贞毕竟是王妃之尊,在人前还需要冷静自持,她闭着眼睛忍了许久,才没让眼泪落下来。而旁边的谢昭嵘却忍不住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她仔细的打量谢欢兮——清瘦了,脸色也不如往日红润,不知受了多少苦……她目光下移倏然一凝,大惊失色地执起谢欢兮的手心疼不已:“九儿,你的手是怎么了?受伤了吗?严不严重?快回去让府医看看。”林清贞闻言放开了谢欢兮,立刻小心地托起她的手查看,只见她心爱的小女儿柔嫩的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上面隐有血色,一颗心登时揪了起来:“快进去,快进去让大夫看看。”谢欢兮一边安慰着娘亲和大姐,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王府的人来接他们,自然是要守规矩的,她是郡主之尊,游归煜和尹思宁是没法和她坐同一辆车的。她一边走一边对林清贞说:“娘亲,游侍卫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伤,也叫两个大夫也给他看一看吧。如果可以……我还想提一提他的官职。还有同行的那位叫尹思宁的少年,他救助过我们,如果没有他,我与也无法到此地与你们团聚,我想好好答谢他,就让他留下来做事吧。”“都依你。”林清贞抚了抚女儿的小脸,眼中的宠溺毫不掩饰。……这一回包扎完的手的确比之前好上太多,谢欢兮盯着自己显得笨重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悄悄的瞄了一眼正在问府医自己受伤情况的林清贞,而后转头偷偷问谢昭嵘:“大姐,之前刺客的事情,是不是谢玥兮弄来的人?”“……是她,”谢昭嵘点点头,看她眼神带着怜惜之意,“这些年来,她对你敌意颇深我是知道的,只是到底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之事,娘亲也就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她犯下此等恶行,爹娘都万万容不得了。早在前几天,就将她送去长宁寺带发修行了。”长宁寺……谢欢兮觉得听着耳熟。她转了转眼珠想了半天,终于一拍脑门:长宁寺!这不是原著中莫擎的住所吗?当时谢玥兮已经当了女皇,亲自来到漠洲荆川为莫家军翻案时,本是邀请莫擎住在她的行宫,不过莫擎拒绝了,并提了一嘴他住在此地的长宁寺中,那里清静也适合他,谢玥兮就没再坚持。谢欢兮立马打起精神——要是谢昭嵘没提她都不会在意这个细节,虽然只是在全文中出现在莫擎对话中那么一次,但出现即是天意,谢欢兮觉得她有必要去那里看一看。如果能把莫家冤案掀起来,对太子肯定是重重一击,这是目前能最快回京的办法了。再说,已经到了荆川,府中的内鬼必然会有动作了,他也是想给莫家翻案的,绝不会放过这一点微小的线索。也许,她终于要和这个潜伏了八年的内鬼来一场较量了。第45章 我心永随晚上睡觉之前, 谢欢兮的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一个细声细语的声音:“郡主,是我。”念香?谢欢兮一笑:“快进来!”念香推开了门,像个小媳妇似的委委屈屈地蹭到谢欢兮身边, 哭丧着个脸:“郡主, 我……王妃让我回来伺候你了, 郡主……我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都怪我没保护好你。”谢欢兮一回来就发现念香没有在她屋子里伺候, 一问才知她因为保护不力的罪名被娘亲调走了,又给自己换了好几个武功高的小丫头。谢欢兮哭笑不得, 赶紧求了林清贞把念香调回来。“你别自责啦, 我知道你尽力了,”谢欢兮揉了揉念香的脑袋,“你当时被那个蒙面杀手打伤了, 伤得重不重?现在怎么样了?养好了没有?”念香垂下了头, 顿了一会才道:“郡主, 我早就没事了。”她看着是还不错, 谢欢兮完全放下心,和念香笑闹了一会,就去睡了。……第二天一早, 谢欢兮直接去提溜尹思宁,打算让他带路去长宁寺转一圈。走了一半,谢欢兮脚步一顿, 直接拐了一个弯,向着游归煜的屋子去了。她这主意改的猝不及防,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可能人都是善变的吧, 谢欢兮在心中给自己找借口,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去看看小煜哥怎么样了。谢欢兮到的时候,游归煜正在院中舞剑,她目光一亮,偷偷摸摸地在一旁欣赏起来。要么说舞剑和练剑是不一样的,游归煜动作不快,旨在强筋骨而非提水平,一套剑法打下来显得他身姿飘逸潇洒,衣袂翻飞墨发轻扬,谢欢兮第一次刷新了一个认知——原来男子舞剑,可以比少女跳舞还要优美。想到这谢欢兮一怔,顿时有点黑脸,小煜哥武功高绝,离老远听脚步声就知道自己来了,他在这风姿翩翩的舞剑,是因为要跳舞哄自己看吧?切,他倒乖巧!谢欢兮撇撇嘴,跳的是真不错,糅杂了舞之柔韧剑之刚硬,但是谁要看这个?她想教江南style的好不好?她上前两步,背着手清了清嗓子。游归煜收了手,回过身来,脸上带着温柔笑意,他微微启唇:“郡主。”随即,他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