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个什么曲子呢?岑年想。他的眼神穿过人群,与傅燃对视了一眼。傅燃眼里噙着笑意,注视着岑年。他深色的瞳孔里盛着些繁星的倒影,温柔得不可思议。岑年心弦一动。四周都是透明的餐厅,仰头就是一望无际的夜幕,大片铺开的繁星。这里像是与世界隔绝开了,静静地伫立在星辰中央,而周身的繁星闪烁着,流淌着,顺着夜风吹来——一段旋律自行在心头奏响。来不及多想,岑年闭上眼睛,握紧了琴弓。那旋律并不哀伤。甚至还十分轻快,像是一阵轻盈的夜风,带着点糖果的甜香,夜色中隐秘而雀跃的欢喜。它像是一句祝福,对未来的期许与向往,像是……万千繁星,在小提琴的弦上轻轻流动。交头接耳的客人们全都安静了下来。有人甚至停下了进食的刀叉,专心听着这陌生却悦耳的旋律。有人问旁边的人,这是首什么曲子,这么好听,为何他却从来没听过。旁边的人却也一头雾水。只有一个人。他眼神复杂地注视着拉小提琴的少年,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些。他沉默片刻,低声说“star flos。”——这不是岑年该知道的旋律。第36章 匿名夜色温柔, 繁星闪烁。从远处慢悠悠吹来的山风在此地拐了个弯儿, 在岑年的琴弦上流连片刻, 带着旋律又慢慢飘远。一曲终了。岑年从旋律里, 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他拉小提琴是很需要灵感的,而刚刚,那段旋律自发浮现在脑海里, 他根本没多想。以至于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这不是star flos吗?!如果只是主要的旋律也就罢了, 可以说是偶然听过、福至心灵。但是,他在演奏中的某些细节处理,都与上辈子傅燃谱子上写的,一模一样!岑年没去看傅燃,心脏却不安地飘了起来。他放下琴弓, 一边向各位宾客行了结束礼。低头的同时,岑年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与此同时,原本的小提琴手也解决完个人问题,回来了。他拍了拍岑年的肩, 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许多客人自发鼓起了掌,还有人冲他抛飞吻。更有甚者, 就坐在旁边那桌的一个白人女性风情万种地走过来, 往岑年的手里塞了张房卡, 冲他眨眨眼,说‘call ’。傅燃面上的笑容淡了。岑年“……”他哭笑不得地把卡还了回去, 和小提琴手说了再见。然后, 岑年在心里把刚刚想好的腹稿修了修, 才往自己的座位走。“前辈,”岑年把果汁放在桌上,看着傅燃,笑了笑,“怎么样,好听吗?”他微仰着下巴,像是只自己洗好了澡、正等着主人夸奖的小猫咪,眼里的得意差点没藏住,胡须都翘了起来。“很好听。”傅燃注视着岑年,温和地笑了笑,说。“就这样?”岑年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曲子,”傅燃一边唤来侍者,让他把岑年凉掉的餐盘重上一份,一边评价道,“曲子写的不错。”岑年“……”他的嘴角抽了抽。“曲子不是我写的,”岑年咬着吸管,嘟囔道,“昨晚偶然听到的。”“嗯,我知道。”傅燃一边接过侍者新上的牛排开始切,泰若自然道“是我写的。”岑年“……”岑年吸溜了一口橙汁,差点被冰块呛到。傅燃变了,真的变了。“当然,”傅燃把切好的牛排推到岑年面前,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演奏的也很好。”岑年摸了摸鼻子“谢谢。”岑年把一小块冰抵在齿间,舔了舔,大脑又开始转动起来。“前辈,”冰块融化了,岑年笑了笑,问,“刚刚,还算符合你的预期吗?”“嗯?”傅燃的叉子顿了顿,抬头看他,“什么预期?”“用小提琴演奏的曲子。”这话岑年布了个陷阱。上辈子,傅燃后来加入了小提琴的旋律,心里一定是对小提琴的演奏效果有过这么一个预想的。岑年这么问之前,猜想过傅燃的许多回答。如果他回答‘很符合预期’,是直接踩了陷阱……当然,傅燃不可能这么蠢。如果是‘从没有预期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听见这么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傅燃的眉头动了动。他似乎仔细思考了一下,认真地说“不。”岑年心跳一滞,镇定地喝了一口果汁,问“哦?”“简直超出了我的预期,”傅燃温和地笑了笑,“岑年,我以前不知道你会拉小提琴,还拉的这么好。”傅燃真心实意地在夸奖,表情认真而专注。岑年与他对视半晌,看不见任何谎话的迹象。“谢谢。”岑年沉默片刻,笑了笑,举起果汁杯同傅燃的酒杯轻轻一碰。同时,他暗地里磨了磨牙。这并不正常。——不,如果傅燃并不是重生,这的确是最正常的回答。这时候的傅燃,与岑年没认识多久。而岑年进组后手就受了伤,从没在傅燃面前拉过小提琴,也从没聊过这种事,傅燃不知道很正常。而且,重生前的傅燃,根本没写过star flos的小提琴谱子,当提到‘预期’时,首先想到的的确不会是‘star flos小提琴版本演奏效果’的问题。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对视了一个来回,很快又十分默契地各自移开。岑年心知,这一回合,他又落了下风。他们像是各自坐在西洋棋的一边,拿着棋子,斟酌下一步要怎么走。但这又不仅仅是一盘简单的棋。因为,岑年甚至不知道,棋盘那边的,究竟有没有这么一位棋手在同他博弈。而且,就在刚刚,当自己演奏完star flos时,已经落了下风,先失一子。他不知道傅燃究竟有没有握着棋子、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进行着对局。但是,在那首star flos之后,如果傅燃坐在棋盘对面,说不定已经对岑年的身份起疑、甚至已经确定了。不过……岑年晃了晃玻璃杯,听着冰块碰撞的声音,敛了视线。先失一子,未必不是一个机会。就像之前与顾晏喝茶时,他通过顾晏向傅燃传递的信息。“前辈,”岑年放下玻璃杯,看着傅燃,一字一句地说,“这首歌很好听,是即兴创作吗?”傅燃定定地注视着岑年,半晌后,他温柔地笑着,摇头。他背后的玻璃墙壁外,是一整片灿烂的繁星。傅燃放下了刀叉,低声说“不,它叫star flos。”“star flos?繁星涌流?”岑年眼神暗了暗。他紧紧注视着傅燃,顿了顿,问“灵感是来源于星空吗?”傅燃再次笑了笑,摇头。他看着岑年,一字一句道“灵感来源于一个小朋友。”“我想把这首歌送给他,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岑年眸色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