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后期,江妃就是个可怜的工具人。只为了方便两个年轻人眉来眼去你侬我侬。前世岳金銮并不知道他们这么恶心,毕竟太子没有对江犁雨表现出太深沉的情感,反而对她分外殷勤。她只知道江犁雨可能也爱慕太子,但她是个豁达的人,不会因为对方爱慕就下毒手。心想着公平竞争,以为赢了,没想到江犁雨用了手段,笑到最后。她死了以后才知道,他们俩下贱许多年了。“狗男女——”岳金銮嘀咕。秦珩没听清,“阿柿你在说什么?”岳金銮扯出个灿烂的笑,招手叫上身后一干太监宫女,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江妃宫中走去,“我说我们去看看江妃养的小狗狗。”秦珩挠了挠头,“江妃娘娘什么时候养狗了?”岳金銮笑道:“早养了。”上辈子就养了。一公一母,养的还挺好。作者有话要说:可以给我一个收藏mua?第八章江妃身子骨弱,住的也偏。岳金銮到江妃的清心殿时,宫里用午膳的时间已过了。江犁雨与秦湛刚用过膳,坐在殿里眉眼来去。江妃看着,心里十分开心。江家这些年子弟没出息,只承了一个祖上侯爷的爵位混着,说是清贵之家,实则早已没落。不过好歹还有一家子女儿。男儿没出息又如何,江皇后早亡、自己无宠又如何,只要江犁雨做了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之位还是江家的。只要皇后的位子还在,江家就永盛不灭。江犁雨很清楚江家对自己寄予厚望,她至今还能在闺秀里占一席地位,不是因为江家厉害。而是因为江家出了个太子。太子是江家唯一的希望,也是她未来的夫婿。她花尽心思了解太子喜好,培养多年,才与太子有了今日的情分。江犁雨调着一盏梨汤,用纤纤素手奉给江妃,声轻如细雨,“姑母的身子可好些了?”“勿要挂念,我好得很,不过是旧疾罢了。”江妃饮着梨汤,扯了一下江犁雨的衣袖,往太子看去,下巴点了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催道:“太子难得来一次,可是为你来的,好好侍奉,不要出错。”见江犁雨点头,江妃这才安心。秦湛直勾勾看着江犁雨的背影,半点不掩。少年面如冠玉,俊秀清雅,又带着这般灼热的视线,岂有少女是不心动的。江犁雨心里快幸福死了,羞答答又把梨汤奉给了太子,美眸含笑,眨呀眨的,像要眨进秦湛的心里,“表哥也尝尝,我亲手炖的梨汤,润燥化痰、养胃生津,最宜秋日饮用了。”秦湛还是盯着她的下身裙裳,不知在想什么。江犁雨低头看了看,没看出什么违和来,又道:“表哥?”她叫了好几声,秦湛才回过神,眉心一拧,“多谢表妹。”他接过梨汤,欲言又止,将视线转开了。秦湛今天态度格外冷淡,江犁雨怕他对自己失去热情,忙不迭凑了上去,“表哥怎么不喝?”秦湛像是吓着了,往后仰了仰,“表妹!”“我在呢表哥,你有什么要同我说的?”江犁雨前倾身子。她越来越近,秦湛终于忍无可忍,放下手中梨汤,“请表妹自重!”江犁雨一愣,心里又气又慌。太子这是怎么了,以往都跟她暗送秋波的,今天居然如此冷淡。是她妆容不美,还是她衣裳不好看?江妃喝着梨汤,心里正在为美好的未来而憧憬,听见太子那头的动静,转过头去想看看情况。这一看,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尖声道:“犁雨!”江犁雨懵懵地回头,“姑母,怎么了?”江妃捏紧扶手,僵着笑,轻声道:“……没什么,你过来。”江犁雨走过去,江妃一把捏住她的腕子带进了偏殿,怒道:“你来了月信怎么还敢入宫,几时弄在衣服上的!”江犁雨小脸惨白,低头去看自己身后。臀下印着一团洇开的血渍,在她颜色浅淡的藕色罗裙上分外醒目,像是张笑吟吟的红唇,在讥笑她的狼狈。她突然明白了太子方才的冷淡从何而来。女子的癸水向来被视为不洁与不祥,她弄在了身上,还故意往秦湛身边凑。在秦湛眼里,她一定脏透了!“我、我不知道……”江犁雨紧张得哭了出来,“姑母,太子殿下不会厌恶我吧!”江犁雨十三岁,与太子同岁,去年便来了初潮,她一向好洁,从未弄在身上过。今日听闻太子得了空闲,才匆匆入宫。忙着在江妃的小厨房调梨汤,都未来得及注意癸水。江妃无力道:“接下来太子如何,便要看你怎么做了,你与他到底是表兄妹,又素来有情,他不至于会薄情至此的,速速换身衣裳去。”江犁雨闻言,急忙去了。江妃则整理仪容,走回正殿,想着要怎么安抚太子。甫一踏进正殿,她便愣住了。殿中已不止太子一人,还坐着岳金銮、秦珩。殿外等着不少宫人,看上去都是岳金銮带来的。他们人人手上都拿着一块点心,还是上好的金乳酥。金黄的乳饼像洒了金箔,香气四溢。江妃气的浑身发抖,本就病弱的身子抖的快断了。这可是她都难得尝一次,太子来了才特意拿出来招待的金乳酥,怎么全进了宫人的口中!再看岳金銮与秦珩,手里拿着几块点心,面前还摆着好几碟。都是她拿来招待太子的昂贵点心!江妃的心疼的滴血,却听太子温声,“你们既爱吃,便多吃一些吧。”她险些站不住,好在身边的宫女鹊枝扶了一把。岳金銮与秦珩饿了一中午,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赶来江妃宫里,当然不会手软。江妃上辈子仗着自己是太子姨母,没少给岳贵妃脸色看。岳贵妃脾气好,却不代表岳金銮脾气好,她今天就是来找茬的。再说就江妃这些点心,还不如眉寿殿大宫女吃的。谁稀罕!以为她不知道吗,江妃生平最抠门,省下的银子都在小金库堆着!“太子,这……”江妃强颜欢笑地进了殿门。秦湛素来要脸,在人前都是极尽宽仁温雅的,做足了好人。何况这些点心他也不屑,自然不在乎分给岳金銮他们吃,“阿柿与二弟来探望您,听说连午膳都没来得及用,所以我做主,便分给他们了,娘娘莫要见怪。”江家与岳家天生不对付,奈何无论朝堂还是后宫,都干不过人家兄妹,早憋了一肚子气。“真是饿死鬼托生的,好好的她姑母那儿不去,来我这吃了。”江妃咬牙切齿骂了句谁也听不清的话,假笑着坐上主位,“哎呀,金銮与秦珩来了,本宫这儿也没什么可招待的,你们不要嫌弃。”既然是太子分的,那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岳金銮真饿了,与秦珩风卷残云,压根没搭理江妃针扎似的眼神。有本事来抢?她朝着太子甜甜一笑,“谢谢太子哥哥。”秦湛含笑,“阿柿客气了。”岳家如今炙手可热,作为家中的掌上明珠,岳金銮自然是无数人追捧的对象。仅用几块点心便能将她哄好,这不赔本的买卖秦湛当然乐意的很。岳金銮埋头吃完了手上的,眼巴巴地看向江妃,“娘娘,我不嫌弃,可是我还饿。”江妃笑容一僵,牙关更紧了。当着太子的面,她不好太小气,忍痛挥挥手,“再给郡主上几盘……”清心殿的宫人随了主子的抠门,说是上几盘点心,每盘只有零星两块,看得岳金銮悄悄翻了个白眼。这么抠,百年以后还不是一堆身外之物,不如黄土。但她也没说什么。到底是江妃的殿里,她不好太过分。她把点心全推给了秦珩,盯上了桌上太子没有用过的梨汤。看看这清汤寡水的色泽,一看就知道是江犁雨煮的,拥有极强的江氏风格。江犁雨不在,估计又是去捣鼓什么稀奇古怪的了。岳金銮明眸一闪,指着那汤便道:“太子哥哥,这汤好喝吗,我也要尝尝!”江妃差点把脸给气绿。那可是江犁雨亲手炖的梨汤,她怕侄女伤手,只吊了一小盅,仅有两盏。太子还没喝过!太子略一犹豫,也大方的让了,“你要尝便尝吧。”岳金銮早已摸清太子的心理。这人既虚伪又做作,给他个戏台子能唱出个千古第一贤来。跟他伸手要东西,少有要不到的,她今日要气江家的人,当然要好好利用太子。岳金銮接过梨汤,却连喝都没喝,“失手”打在地上。江犁雨炖的东西,她上辈子喝了就下黄泉了。说没有心理阴影才怪。江妃快昏过去了,那梨汤的价值不谈,那盏可是千两一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她为了太子专程买的,花了她一大半的私房钱。岳金銮可怜兮兮地抬眸,小手紧张得绞在一起,“太子哥哥,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秦珩都见怪不怪了。每回岳金銮见了太子都跟鬼上身一样,娇滴滴水灵灵的,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原来觉得瘆人,但后来一想,瘆的是太子又不是他,便想开了。太子见她要哭,眉心轻皱,转而又松开。八岁大的小丫头正是玉雪可爱的年纪,哭起来没有他想象的丑,加上又委屈兮兮,着实令人可怜。他心头一软,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不要紧,只是失手摔了个茶盏罢了,想必江妃娘娘不会怪罪你的。”正在找由头发作的江妃心头一哽。那可是几千两一个的盏,我那抠门的姐姐,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败家东西的——临到嘴边,却化作了春风细雨般的轻笑。“哈哈,那当然了,本宫最是温柔贤惠,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盏就怪罪你呢?”江妃死死掐住掌心,盯着那堆碎的稀巴烂的千两茶盏,笑得比哭还难看,“……但你要是能让你姑母赔我一个,本宫也是不会拒绝的。”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我又来求收藏了鸭!第九章岳金銮是金玉养大的娇娇儿,怎么看不出这薄绿的琉璃盏是江妃殿中最值钱的物件。她就是知道才故意摔的,还想让岳贵妃赔,想得美。这下好了,千两银子的盏没了,梨汤也没了,江妃脸色白中带青,青中显黑,很是精彩,岳金銮高兴都来不及。“不用姑母赔,我自己赔好了,姑母教过我,做错了事,要敢作敢当!”岳金銮凝肃小脸,时刻不忘口头宣传岳贵妃的教养之道。江妃怀疑得斜了她一眼。这小丫头骗子也就比书案高上那么一点点,能有什么钱。然而江妃很快便转了想法,岳金銮头上戴的、身上挂的、脚下踩的,无一不是精工细作的宝物。光她心口那块玉质长命锁上垂的小玉铃,那等成色工艺,一颗放在外面都得卖不少钱,凑个千两好似也不是问题。想想也是,这岳家的宝贝疙瘩都要教人养痴了,年底的利是包,就是皇帝与太后给的都能收到手软。她难堪的脸色恢复不少,手指在袖子里掐了一会,衡量了一下到底打算开口要多少。岳金銮已经从荷包里摸出一大把铜板,放在了茶几上。她笑得天真无邪,露出若隐若现的小犬牙,白的发光,“娘娘,都给你,不用找我钱啦!”江妃看着那堆色泽黯淡的铜板,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打了两巴掌。江妃:“就这?”岳金銮细声细气道:“这些钱在宫外能买好些个盏子呢,娘娘若是出不去,我让人买了送过来,什么颜色花样的都有,可好看了,娘娘一天用一个,一年都用不完!”其实都不用买。她能给江妃用泥巴捏上百十个。江妃气得额角抽搐,“岳金銮,你可真是、你可真是——”岳金銮茫然地扯了扯太子的衣袖,怯怯得问,“太子哥哥,江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江妃因生病而体态消瘦,颧骨高耸,平时一向装得贤惠,温着脸也就罢了,突然生气犯怒,眼珠子活像是要凸出来,法令纹也现了形,看上去异常刻薄狰狞。太子第一回 见他知书达理的小姨这样,身子亦是僵了一下,低头道:“……阿柿,你给的铜板,的确略少了一些。”明眼人都知道那琉璃盏的价值。岳金銮小包子脸扁了扁,从荷包里又摸出一点碎银,推到茶几上,眼泪打着转,可怜的要命,“最后一点了,真的没有了。”太子:……太子:算了,也不能强求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知道价值为何物。江妃大怒:“呕——”她狂咳一阵,像是要把肺都吐出来似的。江妃有咳疾,一犯怒便咳个不停,咳多了便想呕。着实把在场的三个小辈都吓住了,连太子在内,全部皱眉往后退了退。江妃咳嗽也不知道用个东西挡着,唾液乱飞,岳金銮忍着嫌弃从怀里掏出一沓面纱,分给在场众人。这面纱是她来清心殿之前去太医院要的。不然江妃咳那么凶,万一咳到她脸上染了病,她找谁哭诉去。太子赶忙戴上,闻到面纱上淡淡的药香,憋的发紫的脸终于长舒一口气,“多谢阿柿。”岳金銮走到脸绿的快变质的江妃面前,小手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沓更别致独特的面纱,递给她,“娘娘你也戴上吧,你才是最需要的人。”这这沓面纱上绣着上面绣着老树开花、枯木逢春的图样。不是讽刺是什么?江妃定睛一看,怒急攻心,彻底“哇”得一声吐了出来,鹊枝连忙找东西为她接住。她素有胃病,又消化不良,即便有面纱遮掩,众人还是能闻到那股来自地狱一般的味道。太子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捏成拳头,忍得非常辛苦,秦珩也快不行了。岳金銮离江妃最近,差点窒息过去,她玩命似的往外跑,正好撞见从偏殿出来的江犁雨。江犁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猛地闻到那股味儿,也干呕了一声。太子脸色古怪,抬手搭在鼻子上,看着她的目光更复杂了。好在只是干呕了一下,岳金銮已经没功夫搭理她了,一头扎进殿外的新鲜空气里大口呼吸。江犁雨一看江妃吐的快不省人事了,呜咽着扑了上去,屏住呼吸摇晃着江妃的身子,“姑母你怎么了!”江妃想说话,可压根不能开口,“我……呕!”江犁雨抓起江妃身上散落的面纱,看清楚上面老树开花的图样,眼睛都红了,“这是谁的东西!”鹊枝艰难道:“是宝宁郡主送给娘娘的面纱。”江犁雨恨恨看向殿外的岳金銮,哭着向太子控诉道:“她是故意的,太子表哥,她是故意要害姑母犯病!”太子这会被熏的眼睛都疼,和秦珩互相扶持着走出殿门,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江犁雨急了,追上岳金銮的背影,一把勾住她的肩,“岳金銮,你干了坏事就想走了吗,你站住!跟我回去!”江犁雨万般柔情,梨花纤弱一般的人,什么都好,唯独一个缺点,性子太急。上一世她为了等太子,等到了二十一岁,却见太子娶了岳金銮,于是赶不及的杀了她。以至于让原本决心支持太子的岳家与太子生了嫌隙,改道支持秦恕。太子失去了朝堂最有利的支持,后面的败局也成了注定。岳金銮烦她烦的很,死也不想再回清心殿了,那味道实在是邪乎,再多待一会估计就能上鬼门关了,“你放开我!”江犁雨怎么肯放过她,不依不饶的与她拉拉扯扯到殿外,“岳金銮,你好狠的心,你明知道我姑母身子弱,你还故意气她!”她到底十三岁了,力气比岳金銮大上不少,不一会,岳金銮就被她扯住硬是往殿中带去。她死死扒住宫门,绝望大叫:“江犁雨你放开我!”周围宫里不少妃子正在消食遛弯,听见动静都走了过来,见了这惊奇一幕,叽叽喳喳了起来。事情发生在江妃的清心殿,太子也在,她们位分低,不敢插手,只能围观。“哎哟,这江小姐看着柔弱,力气居然这么大!”“宝宁郡主这是哭了么,竟然还有人能把宫里的小霸王惹哭。”“江小姐还真是个人物……”江犁雨被指指点点,脸皮一阵白一阵红,岳金銮趁此机会用头狠狠撞上她腰,她尖叫一声往后摔去,被及时赶来的太子扶住了。江犁雨一把抱住太子的手臂,指着岳金銮道:“不能让她走了!”太子当然知道不能让岳金銮走。事情闹的不小,以岳金銮的性子要是跟皇帝贵妃告状,他们都落不着好。他松开江犁雨快步去追岳金銮,秦珩也跟了上去。太子身材修长,步子跨的大,没几下便追上了岳金銮,“阿柿,你跟我回去!”岳金銮怎么可能听他的,跑的更快,没注意看路,平地绊倒了,太子连忙去抱起她。谁知拦腰刚抱起来,手臂太沉,重得他没撑住,让岳金銮掉了下去。当着众妃子的面,他的动作看上去好像故意把岳金銮往地上摔。妃子们撞见了大事,一个个也不敢叽喳了,缩在一边,看着太子的眼神变了味儿。岳金銮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被摔的眼冒金星,屁股蛋疼得快裂开了,耳边只能听见秦珩的惨叫。一声叠着一声,叫魂一样,“阿柿,你怎么了,你别死阿柿!大哥,你怎么能摔她!”太子:“……我没有。”岳金銮想骂他,可疼得说不出来,只好瞪着脸色惨白的太子——王八羔子,你给我等着!太子心凉了半截。他真不是故意的,是岳金銮她太重了。·事情最终还是闹到了皇帝那儿。岳金銮趴在承明殿的床上,医女往她屁股上敷着药,口中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郡主怎么摔成这样了!”岳金銮蔫蔫的,动弹一下都疼得要命,“这是报应。”让她去踢秦恕的屁股,现在好了,报应来了。风水轮流转,且看苍天饶过谁——外殿里,太子已被打发回东宫思过了,江犁雨跪着,皇帝坐在龙椅上,目色沉沉。眼前的少女遗传了江氏女一贯的清瘦,哭起来眼泪没个完,听得人头疼。虽说江犁雨才是他正宫江皇后的正经侄女,可他看这孩子却并不入眼,自然更偏心岳金銮。“别哭了!”江犁雨一个哆嗦,哭声弱了,可还是抽抽搭搭,“姑父,臣女心里委屈。”皇帝按着头,不耐道:“承明殿中,叫什么姑父,当这儿是你江家吗?”江犁雨听得脸色一白,更委屈了。她听岳金銮都是管皇帝叫姑父的,一个贵妃、妾的侄女都可以叫姑父,她出身正统,姑母还是皇后,凭什么不能叫?江犁雨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说,眼泪涟涟,“皇上……”皇帝甩了甩指尖蜜蜡手串上的鹅黄穗子,“说吧,你都有什么委屈,宝宁郡主怎么你了?”“她故意气臣女的姑母,皇上也知道,小姑母体弱多病,最受不得气,宝宁郡主今日来了以后,说姑母有疾,总是咳嗽,要拿面纱遮住脸才好。她还拿面纱上绣的花样羞辱人,气得小姑母咳嗽不止,险些吐血,臣女实在是气不过,想找宝宁郡主要个说法,情急之下才拉住她的!”江犁雨哭诉道。皇帝冷着脸,没觉着有什么不对的,“宝宁郡主说错了吗?”咳嗽戴面纱,不是天经地义?作者有话要说:正式签约啦,谢谢小天使们愿意看我的文,我还有很多不足,但会努力写下去,也一定会完结的,鞠躬!冲鸭!第十章江犁雨忘了哭,呆呆看着皇帝,心里止不住的怕。岳金銮这是给皇帝下降头了?御前总管全祯,笑眯眯的,咳了一声,又咳了一声。虽然很轻,但也算是两厢提醒。江犁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垂头紧紧攥着衣角,不敢再直视帝王。皇帝回过神,手指用力摁了摁额角,拨蜜蜡珠子的速度又快了些,“你不是说宝宁郡主用面纱上的花样子羞辱江妃,怎么个羞辱法?”江犁雨从袖子里摸出一方面纱,捧到皇帝眼前,抖着唇,“皇上您看,这上面的花样子,是是老树开花、枯木逢春!”皇帝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没什么温度的眼神冷的骇人,他抽过江犁雨手中的帕子,嘴角讥诮上扬,“你这是代你姑母在怨朕冷落她了?”江犁雨吓得伏在地上,“臣女不敢!”“啧,老树开花、枯木逢春,多好的意头,叫你们曲解成这个意思,你小姑母多病,若真能逢春,病有所好转,你还得谢谢宝宁,借了她的吉言!”皇帝气不打一处来。这面纱上稀里糊涂不知道绣的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上面缀着些个绿油油红哈哈的,也得亏江家人阅读理解能力强,才能解读出枯木逢春这么牵强的意思。粗糙的手工一看就知道是岳金銮亲手绣的。他的侄女儿还没给他绣过东西,好心送给江妃,那头还蹬鼻子上脸起来了!真不要脸!皇帝暗暗在心里“呸”了一声,沉着脸把面纱拍在桌上,“何况这上面绣的是枯木逢春吗?”江犁雨这会已经被皇帝偏心岳金銮偏的欲哭无泪了,失魂落魄的问:“不是枯木逢春,那是什么?”皇帝道:“那分明是蛐蛐吃草!”蠢货!江犁雨:???这是妖术吧,这肯定是妖术!——岳金銮这个妖女!皇帝还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扯到正题上,“太子摔宝宁郡主一事,有人说是你教唆的,是不是真的?”这事皇帝问过太子。太子支支吾吾,不肯交代到底为什么把岳金銮摔了,坚称自己是不小心。期间还不停看着自己年少单薄的双臂,眼里透出一种难言的无奈。天降一口大锅,扣的江犁雨脑壳痛。教唆太子,这罪名若是真领了,她还活不活了。江犁雨身子一抖,终于真情实感得痛哭了出来,“皇上明鉴,臣女没有,太子也不是蓄意的,是她太沉了,太子一时没抱住!”“哈哈哈哈哈!”这答案太突然,皇帝没忍住,冷不丁笑出声来。咣当一声,偏殿里岳金銮扶着屁股冲了出来,气得声泪俱下,“你胡说八道,我一点都不胖!”她在里面都听见了!这个江犁雨,真是坏的人神共愤,居然羞辱她胖!江犁雨往后缩了缩,梗着脖子道:“太子殿下不好意思说你罢了,我说的都是实话,绝无虚言!”岳金銮气得哇哇大叫。她是无人不宠的心尖,平日里好的都往她跟前送,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自然比同龄的孩子要更白更肉些,可她眼睛大、鼻尖翘、樱口小,看着并不显胖,反而更衬可爱。见岳金銮受了欺负,皇帝也顾不上乐呵了,一抹嘴,敛去笑容故作严肃的站了起来,“对,你简直是胡说八道!”他一把抱起岳金銮,以帝王之威证明事实,“咱们阿柿轻的很!”嘎嘣——皇帝变了脸色,“嘶……”岳金銮搂着他脖子问:“姑父,刚才是什么声音,您没事吧?”皇帝扶了把腰,有点儿疼。好像,不太妙。白日的闹剧,岳贵妃都听说了。夜里皇帝宿在眉寿殿,疼得半夜都睡不着。岳贵妃盘腿坐在床上给他揉腰,酸爽的皇帝好一阵叹气。岳贵妃将药膏放在掌心里打软打化了,小心翼翼得往皇帝腰背上涂抹,心疼道:“您也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江氏女说她胖就胖好了,您还非得帮忙澄清一下,这下好了,把腰闪着了吧?”皇帝腰上的酸痛被岳贵妃灵巧小手捏得化解不少,摆摆手道:“唉,阿柿性子娇,受不得委屈。孩子的自尊心最重要,不能叫别人欺负了。你没看她哭的那样,多可怜,我于心何忍?”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是小姑娘,和他那几个皮实的儿子可不一样。他回想起白日里抱着岳金銮时那个分量,沉默一会,低声道:“不过也确实该减减了。”·屁股摔青了,走路时一扯就疼。岳金銮只好趴在床上养病,连吃饭都是姮娘喂着吃的。好在现在是七岁,胸口还没发育起来,不然搁十五岁时那可观的量,她估计早给硌平了。太子被罚了禁足,江犁雨是江皇后侄女,看在故皇后的面子上,不好罚的太重,皇帝便借太后的名义罚她抄了几千本佛经。岳金銮幸灾乐祸,笑了一宿,笑的第二天屁股疼又加重了。她忍着疼继续笑。那可是几千本佛经,江犁雨手抄断了也抄不完。这样也好,赎一赎她上辈子满身杀孽。万一抄着抄着就看开人生无欲无求,不想活了呢?掐指一算,今天是太子禁足完毕的日子。岳金銮趴在床上吃着姮娘喂的糖蒸酥酪,一口接着一口,滑溜溜的满齿生香,她生的又娇又灵,软睫的弧度好看的上翘着,澄明的眼亮的像八月十五的圆月儿。不作恶的时候,真像是小仙子下凡。岳金銮心里却在想吃肉。她门牙掉了,还在长新的。岳贵妃不容许她吃硬物,省的把恒牙长的歪歪斜斜。宫女领了个人进来,身上臭美的染上了松香,一股少年人故作老沉的轻浮气息。岳金銮正想着是谁品味这么差,撩眼一看,看见立在不远处眼带关切的太子,了然得翻了个白眼。诸皇子中,太子秦湛虚伪,二皇子秦珩纯直,三皇子秦恕清冷,四皇子秦修高傲,五皇子秦晋活泼开朗。其他四个都像个人,唯独太子,十三岁就像个活了百八十年臭的不行、还妄图把自己用香料腌入味的老妖精,装得人模狗样,实际芯里早烂了。岳金銮有时也怪自己。前世怎么就瞎了眼睛找了这么个货色,比脸比不过秦恕,比才干心性手段也比不过!真真是个金玉在外败絮的废物。但一想到自己上辈子大婚前就死了,也没让太子占到便宜,心里不禁又苦中作乐的畅快许多。“阿柿,”太子羞愧道:“我今日来向你道歉,那日……我并非故意要摔你的。”少年模样俊俏,唇薄薄往上翘着,声音清晰好听。岳金銮看了他一会,麻木地把视线移开。是了,她上辈子图的不就是他这张温文尔雅的皮?她勾起笑唇,“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太子哥哥恕罪,我正养伤,不能给你行礼了。”岳金銮推开糖蒸酥酪,让姮娘帮她擦擦嫣红小嘴,她唇瓣上还沾着几滴粘稠的糖浆蜜汁,润的唇上泛起清透的光泽。神态慵乏散漫,一身娇软骨头,实在不像一个孩子。太子的眼却有些移不开,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这岳金銮,看上去和以前不太像了,可究竟哪儿不像,他说不上来。“我怎么会怪你?”太子宽仁的表情像带着神光的圣父,“你好好躺着养伤,等明年春日,我带你去放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