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芳斋的饼子排队一天都未必能买上一盒,不吃也是浪费。岳金銮偷摸掀开食盒盖子,咽着口水拿起一块温温的肉饼,嗷呜一声咬了下去。刚才当着叶枕戈的面她不好意思吃太猛,现在没人,她可以敞开肚皮吃。肉饼真香袄!岳金銮吃得正开心,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猛斥。“把肉饼放下!”她一口饼子呛进食道,差点吐出来,整个人被秋千晃起,失重往前栽去。太丢脸了,这什么世道哇,吃口饼子也要被人骂!岳金銮掉进一个人怀里,死死搂着他,“秦恕你王八蛋,我吃饭的时候你瞎叫唤什么,我差点噎死!”惊魂未定,岳金銮哭叽叽靠在他肩头大喘气。刚才听声音她就听出是秦恕了。秦恕冷脸抱着她,一只手抚着她背帮她顺气,“谁让你偷吃人家的肉饼?”“那我饿能怎么办,你又不给我肉饼吃。”岳金銮气呼呼,“我又没偷人,吃口饼子还犯法了?”秦恕唇角一扬,“我又没说你偷人。”岳金銮唇瓣一热,贴上两块热乎乎的用油纸包的肉饼,不是叶枕戈送的那盒里的,比那盒更热,真的刚出炉。秦恕皱眉看着她,“我到的时候,芝芳斋只剩最后两块了。不是要吃肉饼,怎么不吃了?”岳金銮捧着油纸包,脸埋进去啃了一会,抬头时嘴角沾着油光,像偷腥的小狐狸,“人家给我送了一盒呢,你这儿才两块,小气!”秦恕深呼吸:“明天我把芝芳斋买下来。”岳金銮拍拍他的肩,让他放她下来,“不用了,有你就够了,我又不和肉饼过日子。”直到秦恕把她放下来,岳金銮才突然有了种一下从山顶掉到山谷的落差感。她蹭着秦恕问:“要不你还是再把我抱起来吧,我看不见月亮了。”秦恕:……他认命将她抱起来,托着她两瓣腿,低低道了声:“小祖宗。”岳金銮:“嘿嘿。”她搂着他的脖子,把咬成半月状的肉饼喂给他,“小祖宗喂你吃肉饼。”秦恕就着她咬过的痕迹吃了半块,听见岳金銮贴着他的心口问:“你什么时候启程的,我看你衣服还没换,怎么不先回宫拜见姑父?”“三天前。”秦恕温声,“大部分人还在后面,我等他们一起入宫。不着急。”三天能入京,这速度堪称恐怖,估计秦恕只带了随身侍卫快马加鞭赶回来,否则带着一大帮子人,没七八天都摸不着京城的门。岳金銮惊叹一声,“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路上多危险?”秦恕身上披风还没解开,怕她冷,扯下披风围着她,“赶着回来给小祖宗买肉饼,芝芳斋的肉饼冷了就不好吃了。”“那也不赶这几天呀。”岳金銮佯装生气,“说实话。”秦恕亲亲她鼻尖,“说实话,为了回来见你。”“晚一天都等不了,我每日晚上梦见你,你猜我梦见你在干什么?”岳金銮心生好奇,“我在干什么?”秦恕似笑非笑盯着她,等她来问,却一个字都不说,薄利的唇扬起的角度恰到好处,尤其意味深长。岳金銮隐隐约约懂了,用手指戳他心口,“登徒子、臭流氓——”秦恕用手裹住她手指,轻叹道:“是襄王想神女,神女清静圣洁,我求而不得,神女倒也真心狠,不可怜可怜我一片痴心。”岳金銮附在他耳边,“回宫再可怜你,马上我就让你知道,神女有没有情。”秦恕嗅着她颈上淡香,略有几分失神,将她拥入怀中,“好。”外间人声鼎沸,岳金銮抱着秦恕久久不说话,忽然想起上回他故意在她后颈留下的吻痕,张开小尖牙往他脖子上啃去。秦恕疼得微微眯眼,但也不动,“你又胡闹了?”岳金銮啃出一个小爱心,才满意收手,“谁胡闹了,一报还一报,你明日就顶着这个去上朝,这样京城传你好男色的谣言便可不攻自破了。”月色下,秦恕白皙脖颈上的小红印鲜艳如红豆,他纵容一笑,“好。明日我顶着这个去上朝,若是有人问我,这是谁留的,我该怎么回答?”岳金銮嫌弃,“这还要我教你?”“那你教教我吧。”秦恕道。岳金銮摸摸那枚小红印,骄傲地眉飞色舞,“当然说是你的未婚妻了,除了她敢,普天之下还有其他人敢享用你?”秦恕不说话,只是笑。岳金銮看着他笑的特别好看的脸,忍不住沿着他的眼睛一路吻下去,最后啄了啄他的嘴巴,“你的嘴巴真软。”“秦恕,”岳金銮的眼睛闪闪发光,“我们告诉姑父姑母他们吧,告诉他们,明年你要娶我,我想和你做夫妻。”第五十章“表妹呢, 你们可曾见过我表妹?”卫兰颇逮着人便问。他此次随岳家人一道来越国公府赴宴,本来岳家是不愿意带他来的,然而卫兰颇一听见今天岳金銮也从宫里出来, 死活也跟去。不让他去,他就要上吊。岳昭和温采采巴不得他上吊,但岳金吾觉得他在家里上吊未免太晦气。卫兰颇真想寻死的话,下次专门找个风水宝地给他吊,再找道士做法, 免得死了还要化作厉鬼搅弄的人间不宁。于是只能先带他来。宴会过半, 人家洞房里红烛都快烧完一半,卫兰颇也没见着岳金銮。如今岳金銮已经及笄,那般地位与容貌, 天下都寻不出第二个,卫兰颇早已视她为囊中之物,生怕她被人抢走。岳家有个极品侄儿的事大家都知道,被卫兰颇撞上的人无不摆摆手,即便见过岳金銮,也只说没见过。谁也不想惹上这烂摊子。这儿男宾这么多, 想到岳金銮的“放浪”性子,卫兰颇火冒三丈。别又去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勾勾搭搭了吧?不三不四的男人指的便是岳金銮身边那几个玩伴, 如今卫燕礼大婚,他的眼中钉少了一个,可还剩好几个。叶枕戈从后院回来,正同几个世家子弟饮酒笑谈, 刚好被卫兰颇撞见。卫兰颇铁青着脸,上去便劈头盖脸责问道:“你又将我表妹带去什么地方了,她生性单纯, 铁定是你怂恿她,你对她心怀不轨,当我看不出来吗!”叶枕戈对着朋友面上带笑,转头看着卫兰颇沉下脸,浓云蔽日般沉肃道:“我没有见过她,你也不用找她。”“你怎么可能没见过她,你把她带去后院了?打小你就缠着她,你如此轻浮放浪,还肖想吃天鹅肉,我既是她的表哥,断不会坐视不理!”卫兰颇旧疾未愈,方窄额间笼着浓浓黑青病气,“我现在便去找她,等找到了她,我定要让她离你远远的,免得叫你这等粗莽武夫玷污了她的干净!”卫兰颇轻蔑刻薄地扫过旁边几位无辜公子,尖酸道:“一群酒囊饭袋,不思进取之辈,把这儿的空气都弄浑了,真是浊气、浊气!”叶枕戈:“你有病?”卫兰颇:“呵!”他拉满仇恨,负手大摇大摆往后院而去。叶枕戈走到岳金吾面前,勾住他肩,“你真不打算管管你表哥?”“我有表哥?”岳金吾想了半天才想起卫兰颇,烦不胜烦地往嘴里扔花生米,“他又怎么了?”叶枕戈:“他要去找阿柿。”岳金吾吓得手一抖,花生米差点掉鼻孔里,“快快快去拦住他!”卫兰颇第一回 进越国公府后院,本来是外宾止步,但家丁婢女都去前厅帮忙了,管事儿的也去喝酒为主家贺喜,后院没怎么留人。他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后院,直奔花园而去。叶枕戈真傻,以为瞒着他,他就不知道岳金銮藏在何处?他亲眼看着叶枕戈从花园的方向回前厅的!他的亲亲表妹一定在花园里,如此美妙的良夜,本该他与表妹共度才是。不愿让岳金銮久等,卫兰颇加快步伐,期待一会岳金銮看见他时露出的欣喜甜美的笑容,陶醉地提起嘴角。表妹我来了!草丛里突然跳出两个大汉,吓得卫兰颇屁滚尿流,坐在地上尖叫,“你、你们是谁!你们要干嘛!”岳金吾杀气腾腾,“杀你!”卫兰颇听出岳金吾的声音,大惊失色,“岳金吾,你居然要谋害表兄!”“行。”岳金吾朝另一个黑影道:“叶枕戈,我来放血,你来杀,我俩今天就把他办了,让他以后再也没法骚扰我妹妹!”叶枕戈:“来了。”卫兰颇涕泪横梁,在地上爬,“救命、救命杀人了!”岳金吾捂住他嘴巴,和叶枕戈一头一尾将卫兰颇拖进了草丛,不一会,草丛里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岳金銮亲着亲着听见了那诡异的叫声,抬头四处看。“谁在鬼叫,怪难听的。”“有吗?”秦恕气定神闲地把她的小脑袋压下来,“可能有人喝醉了,不妨事。”岳金銮低头想继续亲亲他,嘴巴还没碰到,远处又是一声鬼叫,“可是真的很难听。”秦恕:……他闭眼等了半天,等了个寂寞。忍着被破坏良辰美景的怒意,秦恕把岳金銮塞进披风里,扎好带子,抱在怀里往外走,“那我们回宫亲。”岳金銮在披风里拱来拱去,“也行。”外面都是人,若是一道结伴,岳金銮被亲的红通通的嘴巴肯定会被人看出端倪,倒不如这样藏娇。岳金吾和叶枕戈打了卫兰颇一顿,才从草丛里走出来。撞上从后花园而来的秦恕——和他怀里一小团披风遮住的东西。秦恕步伐一滞,抱着岳金銮的手收紧,从容颔首,“表兄、叶公子。”岳金銮瞪大眼睛,“是哥哥哎……”叶枕戈看向他怀中的披风。秦恕将手搭在披风上,隔绝叶枕戈的目光。岳金吾茫然踩着草丛里的卫兰颇,“三皇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在南边治洪?”“刚回来的。”秦恕淡淡答:“听闻国公府喜宴,便来了。”岳金吾:“这样吗……”卫兰颇听见秦恕的声音,呜呜叫着想求救,被岳金吾狠狠一踩,没声了。秦恕若有若无的将目光投向看似平静的草丛,“表兄与叶公子这是在——”岳金吾道:“打狗。”秦恕看破不说破,“好雅兴。”岳金吾拱拱手,“让三皇子见笑了。”秦恕:“不会。”岳金吾和秦恕接触不多,摸不准他性子,只知道这位殿下当初是自家姑母捡漏捡了个王者,是个狠人,故而言谈间十分拘谨客气。他看着秦恕那团披风特别好奇,总觉得有东西吸引着他。虽然没见过这披风,但他直觉披风下的东西他一定见过,而且很熟悉。“三皇子怀里这坨东西,是什么?”岳金吾好奇道。岳家两兄妹好奇的天性一脉相承。岳金銮害怕被兄长发现她和秦恕的私情,两只金黄绣木樨的小绣鞋紧紧贴着秦恕腰间,大气不敢出。秦恕低头看看此时安分下来的披风,淡然答道:“令妹——”岳金銮掐他腰。秦恕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抱紧她,改口道:“令妹的爱宠。前些时候寄养在越国公府,我替她带回去。”岳金吾吃惊的比划着他怀里的东西。他还以为是个盆栽什么的,要是宠物,这该是个啥?“这么大一只,我妹妹养鳄鱼了?”岳金銮:???秦恕:……他护着岳金銮,温沉道:“表兄,我该回宫了。”岳金吾怕他还有公务要忙,连忙让开,“你回吧你回吧,下次多来岳府喝酒,我爹可喜欢你了,夸你根骨清奇,是武学奇才,要不想当皇子,改行练武功,指不定还来得及能争一争明年的武林盟主呢!”秦恕听他满口胡言也不生气,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忽而回头,“表兄,我那儿得了把上好的青峰剑,传闻是二郎神斩蛟屠龙的宝器,神话传说自不可信,剑却不能失了英雄好主,回头我差人送给你。”岳金吾乐颠颠的,“整挺好!”等秦恕走了,岳金吾才把卫兰颇从土里拖出来丢在路边,“枕戈,我怎么不记得阿柿有什么宠物养在卫家?”叶枕戈回想方才披风下露出的小绣鞋,苦笑道:“你真当那是爱宠?那是女人。”岳金吾:“秦恕喜欢女人?”他摸摸头,“我天,他居然喜欢女人。”叶枕戈面无表情看着他,“那不仅是女人,还是你妹妹。”岳金吾:“那是我妹妹!?他抱着我妹妹干什么!”叶枕戈看着一惊一乍的岳金吾,心如止水,“你是不是瞎,因为他喜欢阿柿。”岳金吾:“他居然喜欢我妹妹!不是吧,还有这回事?”叶枕戈:?“到底谁才是她哥哥?”岳金吾满头大汗,“那他刚才要送我青峰剑——”叶枕戈冷静分析,“他在买通你。”岳金吾逐渐绝望,“而我收了青峰剑……”叶枕戈得出结论,“你把你妹妹卖了。”岳金吾:……怎么办,好焦虑,现在取消交易还来得及吗?·回到宫中,岳金銮已经困得东倒西歪。秦恕抱着她回眉寿殿,灯草头都不敢抬,颤颤巍巍端来水盆给岳金銮梳洗,秦恕接过布巾亲自为她擦脸。细软的布巾仔细擦过岳金銮脸上每个角角落落,秦恕手势轻柔,布巾像小猫亲吻一样蹭着她软滑的肌肤。岳金銮困得睁不开眼,误以为秦恕在亲她,忍不住咯咯笑着挡住脸,“哎呀秦恕你别亲我了,烦死了,亲了一天了,明天再亲。”秦恕指尖一顿。旁边的灯草快哭了。秦恕漫不经心瞥过她,灯草柔弱的身体抖的像大风中的烛火,弱弱道:“我、我什么都没听见。”秦恕收回目光,抬手放下床幔,刚好把他的身影挡住。床幔朦胧,灯草低着头,只能听见里面一阵窸窸窣窣,依稀传来衣袍擦过锦被的声音。岳金銮睡得香甜,忽然被人擒住两片唇瓣啄了啄。“傻不傻,这才叫亲。”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0 17:26:12~2020-05-21 17:2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34567 10瓶;梦醒人散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五十一章 (二更)岳金吾与叶枕戈走后, 卫兰颇一个人擦着鼻血站起来。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岳金吾走前还警告过他,不许再对岳金銮动不该有的念头。卫兰颇往地上吐了口血沫子, 狠狠用沾满鲜血的衣袖再擦嘴角的血。他从那个到处漂着死人的村子一步步爬到这儿,想要的可不止是当岳家不起眼的表亲。他要当岳家的女婿,娶京城最高贵的女子,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也姓卫,身上流着卫家的血。凭什么这越国公府没有他一席容身之地?如果他在这儿, 那世子之位, 可未必就是卫燕礼的了。既然卫家人不肯认他,那就等着他娶了岳金銮回来,挨个打烂他们的脸!江犁雨藏在树下悄然看了会。她早知道岳金銮有个怪兮兮的远房表哥, 成日缠着她。求之不得的滋味,江犁雨明白,这卫兰颇是现成的棋子,若是不用,岂不可惜?江犁雨走到卫兰颇跟前,递给他一方手帕, “你是宝宁郡主的表兄吧,岳夫人那个远房侄儿?”卫兰颇见有人来, 用袖子挡住脸上的青紫,但袖子上也全是血,更为狼藉。江犁雨刚才远看不知道他流这么多血,唇瓣抖了几下, 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拿去擦擦吧,真可怜, 被谁打成这样,岳家人也不护着你吗?”卫兰颇放下一半衣袖,幽幽打量她片刻,认出江犁雨是谁以后,柔弱低声道:“我身份低微,不讨人喜欢,加上顽疾体弱,他们成日以欺辱我为乐,看我不能还手便更开心,怪只怪我是个无能废物,若是我体魄康健,想来也不至于……咳咳咳。”卫兰颇咳出一口血。江犁雨一下弹很远,“你得的病——不是肺痨吧?”卫兰颇脸色青白,“……不是,你过来,我不咳嗽就是了。”反正也是装的。江犁雨这才走回他身边,心里想着,卫兰颇的确是个无能废物没错。日后真娶了岳金銮,这小身体能挺过洞房花烛才见鬼。不过让岳金銮大婚之夜红事变白事,背上克夫的名声也不错……江犁雨转转眼珠子,“你知道我是谁?”她在打算盘,卫兰颇也在打算盘,他斜视江犁雨,“知道,江小姐。未来太子妃嘛。”江犁雨追太子的事满京城谁不知道。因为追不上,多少人在背后笑话她。卫兰颇半是奚落玩笑,江犁雨却当了真,得意洋洋道:“你倒诚实。”卫兰颇无语的笑笑:……江犁雨没忘记正事,敛去得意,指尖擦去眼角硬挤出的泪水,颤声道:“我知道你爱慕岳金銮,也不怕告诉你让你笑话,我喜欢太子表哥多年,只可惜他眼中无我……他也爱慕岳金銮,这事儿,你不知道吧?”卫兰颇错愕抬眸,“太子也?”他这些年只知道岳金銮身边男伴不断,却未料连太子都觊觎岳金銮。太子可是劲敌……他要硬争,只怕争不过。那么眼前这位江小姐的来意,便耐人寻味的多。江犁雨演得楚楚可怜,独望明月空泪流,“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倒觉得你与岳金銮颇为登对,你看,她性子高傲蛮横,你温润尔雅,恰可与她互补,况且她嫁给别人,指不定还要去婆家受气,你与她若成了亲,婚后还可以住在岳家,二老看着也放心,你是最知根知底的,又是最亲的表亲,你们二人在一起,是亲上加亲锦上添花,世上难得的良配。唉,可真为你可惜。”卫兰颇虽然没见过江犁雨几面,但她这几句话真说到他心坎里了。他这么优秀可靠踏实的男子,岳金銮不嫁给他是她的损失,况且他可是越国公府的沧海遗珠,除了岳金銮,还有谁配得上他?“江小姐,你真是卫某的知己。”卫兰颇拱拱手,满眼精明,“你与太子殿下亦是如此,自幼长成的青梅竹马,才貌相配,若不在一起,才是月老无眼,牵错了线!”江犁雨激动道:“可不是!”她轻咳一声,将澎湃的心情压下去,柔柔弱弱道:“若是你娶了岳金銮,太子死了心,便也愿意娶我了。若是可以,真希望你能帮帮我。”卫兰颇心神一动,“我是真想帮江小姐……只是江小姐也知道我现在处境尴尬,想要娶,恐怕不容易。”见鱼上钩,江犁雨抬手遮住嘴角冷笑,轻言细语道:“卫公子,是真想帮我吗?”“自然。我想娶表妹的心,一如江小姐想嫁太子殿下。”卫兰颇拖长音调,一口森森牙齿形同白骨,“此心此意,绝不后悔。”“那卫公子,我有一计,你附耳过来听。”江犁雨展眉,她勾勾手,笑得残忍锋利。·“小姐,这是卫公子还你的手帕。”婢女将一方染血帕子递给江犁雨。江犁雨嫌弃地掩住口,一眼都不愿看,“还不赶紧拿走扔了,脏的要命,把手洗干净,洗不干净别来见我,没眼力见的东西,这玩意也该拿来给我,瞎了你的眼睛?”婢女被骂的战战兢兢,连忙跑走。江犁雨扇了扇空气,总觉得空气里都是卫兰颇咳出的病气,恶心坏了。她摇摇走到后院池塘边,看见太子身影,脸上的笑还未扬起,又看见太子身边的娇小丽影。不知道是哪家来赴宴的闺秀,不长眼睛,居然连太子殿下都敢勾搭。江犁雨在心里骂了她千百遍,气冲冲朝太子走去。“表哥!”太子正和美人赏月,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叫着,情意绵绵快亲上嘴儿了,突然被打断,脸色顷刻沉下去。美人被人撞破好事,羞得无地自容,捂着脸跑了。太子气不打一处来,回头看见江犁雨,一口火气憋在心里,气得肝疼。“原来是表妹,表妹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表哥的心都要被狐狸精勾走了,眼睛里还有我吗?”江犁雨抽泣着戳太子的胸口。太子摸着被戳疼的胸,不耐烦道:“行了,别闹了。人都走了,都这么晚,你也该回府了!”他甩袖想走,江犁雨气得跺脚,“表哥真是有了新的忘了旧的,难不成都忘了你答应要娶我的誓言了?我的清白都给你了!”后院无人,但太子也吓得脸色惨白。他回身捂住江犁雨的嘴巴,“你疯了,你想把这件事叫嚷出去,想害死我吗!”江犁雨说不出话,泪水不停往下掉,婆娑泪眼好生可怜。她苍白的容貌借了三分月色,彼时太子看着居然生出一丝怜惜,想起他们也曾彻夜欢好耳鬓厮磨过,便放柔了语气,“好了,你乖一些,我自是会给你一个名分的,不会亏待了你,你可是我的表妹。”江犁雨咬唇忍着泪意,“表哥,我想当你的太子妃。你那晚分明都答应我了……”太子皱眉,“你知道我要娶谁对我才有助力,你且受些委屈,待我登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那你要谁当太子妃,岳金銮?”江犁雨寒声问。“除了她,世上还有谁更能助我?”太子心分成三瓣,一瓣给方才的美人,一瓣给江犁雨,一瓣又要给岳金銮,还没当上皇帝,已然有了后宫三千的烦恼,“待我登基,除去岳家,到时你还怕什么,迟早让你当皇后,何必稀罕区区一个太子妃?”江犁雨将信将疑,“当真?”太子见总算把她哄好,低头吻她嘴角,“我何时骗过你?”江犁雨靠在他怀里,“可是表哥,我不希望你娶岳金銮,她脾气坏的要命,一无是处,是不是除非她死了,你才肯看一看我?”太子嗤笑,当她在胡言乱语,“等她死了,我自然娶你,扶你上位。”“表哥……这可是你说的。”江犁雨柔柔一笑,“不要再食言,我信你呀。”·岳金銮睡醒,翻箱倒柜找着衣裳。秦恕一早便来了她的闺殿,坐在边上喝茶,他衣服一看就是新做的,还从来没见他拿出来穿过。岳金銮也有十几身新裙子,愁的就是怎么在这十几身里挑一身最好看的,和秦恕最搭的。“你来帮我看看,今天可是见公婆的大日子呀!虽然你父皇是我姑父,你母妃是我姑母,但还是得郑重一些。”她对着镜子提裙子,“要不然我穿轻便些吧。”秦恕:“为什么?”岳金銮转圈圈,“这样他们不同意的话,我们私奔起来比较方便。”秦恕便笑。他挑了身红裙子给她,“虽然你穿什么都好看,但这条最应景。”岳金銮看着那条石榴红的裙裳,心里虽然喜欢,但却摇头,“怎么就应景了?这条好繁琐的,私奔跑不快。”她忽然懂了,“你是想借红色的好兆头吧,我明白了!”秦恕不答,等她穿好衣服,牵着她的手往正殿走。路不长,可岳金銮走得很慢,像踩着轻薄易碎的琉璃,“秦恕,你害不害怕?”秦恕温柔的回答她,“不怕。”“可是我怕。”岳金銮轻轻地道:“我还是怕他们不同意。”秦恕与她十指相扣,“他们不同意,你就不嫁我了?”岳金銮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那当然不,我都说了要和你私奔。”“那就不怕。”秦恕弯弯眉梢,“就当我们现在要去私奔。”岳金銮渐渐没那么怕了,正殿的门近在咫尺,她吸着气,仿佛面前的门不是正殿的门,是宫门。他们不是去见皇帝和岳贵妃,是去见苍茫云海、浩瀚河山。见她出生那晚的明月,和被温采采啃了一半的小柿子。见他苦等了二十八年,终于如愿与她合葬的皇陵棺椁,和那支救赎他们的返生香。岳金銮说:“万一和我私奔,你当不成皇帝了怎么办?”“你想当皇后吗?”秦恕饶有兴致地问。岳金銮道:“我想当你的妻子。”秦恕说好,骨子里压着与生俱来的那份冷淡克制,随着一笑化为乌有,“进去吧,告诉他们,我要娶你。”第五十二章皇帝正抱着秦蓁用早膳, 岳贵妃坐在一旁摆弄东西。秦蓁举起豆沙包往皇帝口中送,皇帝不吃甜食,但不愿让公主失望, 张口咬了一大半。秦蓁小口啃着剩下的一小半。岳金銮和秦恕走进来,皇帝擦擦秦蓁嘴角的豆沙,“阿柿来了,你们用过早膳了?坐下一道再吃点。”秦蓁伸出小胖手把自己最爱的糖包推向他们。“不了不了,饱了。”岳金銮摸摸肚皮, 她其实早上没吃, 太紧张没胃口。她偷偷看秦恕,秦恕气定神闲,漆长的眉温淡从容地上挑着, 像有十足的把握与底气,令他连眸光都坚定不移。岳金銮看见他眼底有一抹流影划过,居然还在笑。——他胆子怎么这么大,什么都不怕?“说正事,别偷看。”秦恕轻轻淡淡提醒,头也不抬。岳金銮被他抓了个正着, 拧过头不敢再看,专心琢磨词措, “姑父,我知道你最疼我了,我、我吧……今天有个事要同你说,很重要, 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然我会寝食难安、日益消瘦、抑郁成疾的!”皇帝大手一挥,“都答应你!”岳金銮:“……您别那么着急行不行。”那头岳贵妃招招手, “阿柿、小恕,你们过来,看我刚绣好的小鞋子!”岳金銮焦头烂额,只能先过去把岳贵妃给应付了。岳贵妃从怀孕初期便开始为秦蓁绣小鞋小衣,这些年秦蓁大了,她动手的次数也少了。岳金銮凑过去看了看,那是一对小的一只手能托住的虎头鞋,上面的花纹绣的花里胡哨,红绿交杂,依稀能辨别出是个老虎头。岳家的姑娘天生和女红不对付,岳贵妃与岳金銮是亲姑侄,手艺当然都不怎么样。岳金銮比划了一番虎头鞋的大小,“蓁蓁都四岁了,这鞋子顶多给一两岁的小娃娃穿,会不会太小?”岳贵妃嗔道:“谁说是给蓁蓁穿的!小恕,你来看。”岳贵妃得意地将虎头鞋托在掌心,秦恕仔细端详品味一番,不假思索道:“很好看。”“你们喜欢就好。”岳贵妃珍惜地将虎头鞋放进匣子里,像是要给谁送去。岳金銮管不了那么多,皇帝快吃完去上朝了,她得赶紧把她和秦恕的婚事上报。“姑父您别急着走呀,我的事你还没给个准信呢!”岳金銮提着小红裙飞奔到皇帝面前。十五六的妙龄少女,像玫瑰百合揉凝而成,鼻尖薄汗都似清晨附着花蕊的露珠。皇帝想起她十岁时那一摔,心都震了震,“跑这么快也不怕再摔着,慢些,朕年纪大了,跑不过你。”岳金銮软下眉目,“我都跟您讲了,我有事要您答应!”皇帝看女儿般看着她,纵容道:“朕不是都答应了?”岳金銮道:“可您还没听我说,这话您听了,可能就未必答应的那么爽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