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皇后……”“要是皇后借此机会协助圣人夺了尹家的兵权,我一点儿都不会意外的。”阿鸾觉得要是自己,肯定就会这么做。我弟弟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你们不是争么,那我就让你们所有的心血全都白费。当然,这个前题就是城阳公主母子平安。陆离道:“也有可能是皇子们借此在给自己争权,尹家好几个女儿,不是都入了皇子府的后宅么。连现任的赵王妃,都是皇后叔叔的嫡长孙女。”如今大秦有三位在军中有威信的将军,一位是梅清的父亲,一位就是镇国公,再有一位就是尹杰。但是梅、徐、尹三家中,只有尹家与皇子们的牵扯最多。而且就像是阿鸾所说,尹家在军中的传承极为不稳,也最容易动手脚。“尹家这些人若真是与皇子们联手,就不怕连自己都赔进去么?”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难道真的会有这么蠢的人,主动把一个家族的致命把柄送到别人手中去?他们夫妻两个在车内压低了声音说了一路,待回到了谢府,谢茂已经往宫中去了。陆离自回院内去照顾儿子,阿鸾连衣服都来不及急,直奔徐氏的正房而去。徐氏午睡才起来,就见本来应该在宁王府里吃酒观舞的女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她心下一凛,面上却纹丝不动,冲着阿鸾招手笑道:“快过来坐。外面这么热么?瞧你这一头一脸的汗。”又吩咐丫头:“双儿,过来给姑娘掌扇。”“是。”俏|丽的小丫头脆声声应了一句后,便拿了个团扇过来。阿鸾摆了摆手,拿着打开自己精巧的折扇,用力的给自己扇着,嘴里还道:“不用你,我自己来。”徐氏好笑的挥退了屋内的丫头,“现在可以说了吧。”阿鸾便把尹鹏父子的事跟徐氏说了,然后道:“宁王和姐姐已经入宫了,连咱们家的谢大人也入宫去了。”徐氏先问:“阳城公主怎么样?”阿鸾摇了摇头,“不知道,这种事情应该会瞒着她吧。”已经八个来月了,再瞒个一个多月,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徐氏道:“最好瞒住,不然……”阿鸾垂下眼,把声音放得轻轻的:“母亲,自今天往后,您少往宫中走吧。”她这是不怕一万就万一,只要嫡母不入宫,皇后做出来什么事,都与谢府和徐府无关。徐氏无声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阿鸾是带着一种莫明的不安与陆离一起离开京城的,宁王显然已经从尹家的事情中抽身出来,神态轻松的骑着马与陆离边走边说笑,当然不是纵马奔驰的那种,而慢慢悠悠散着步的速度。“长离,咱们不是要赶着要去广州处理贪腐案么?”阿鸾实在是奇怪,就算宁王身体不好,也不至于慢成这样吧,这简直就是乌龟在挪,他不怕到广州之后,人家把证据都毁了,让你们什么也检不出来么?咦,没准皇帝和宁王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毕竟广州那边几乎所有成年皇子都伸了手,总不好真把自己儿子查出来吧。陆离笑道:“梅师兄就在广东,圣人又令徐将军从旁协助,查案的事根本用不到咱们。宁王过去,就是镇宅顺带抓人、抄家而已。”就以皇帝这么心疼宁王的架势,怎么可能让宁王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到广东,再劳心劳力的审案断案呢?肯定是都有人把前期工作都作好了,宁王到那走一趟照方子抓人,就算功劳到手了。“好吧。”阿鸾还真是露算了皇帝的爱子之心。宁王这一趟那就是公费旅游,还是不限时间的。宁王还真是没辜负阿鸾的吐嘈,不光走得慢,还打听到哪有好景致,就要去瞧瞧,哪有好吃的,便要去尝尝,连带着阿鸾也跟着大饱了眼福与口福。托宁王的福,阿鸾自出京时就一直萦绕在心中的不安在慢慢隐去,也使得阿鸾的小|脸迅速的圆润了起来。他们这一行人连走带逛,一个月才走了总路程的四分之一,总算下面就要坐船,应该能快点了。这一个月过去,阿鸾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自己又怀了个小宝宝。为此,她便开始提前哄大儿子,生怕自己要小二,会伤害长子幼小的心灵。他们再度接到京中的消息是在登船的前一日,因为宁王吵着走累了,要在杭城这里多休息几日,他们便一直休到了现在。这天清晨起来,用过早饭之后,陆离便饶有了兴趣的与阿鸾两人带着阿辰一起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胎教。宁王闲着无事,也单手支腮的歪在一旁凑热闹。阿鸾就不明白,不就是他们三人一人一句的背书么,这有什么好看的,居然还能自顾自的笑出来,也是神奇。这一次又是宁王府的长史进来报信,“王爷。”宁王一见他那张脸,就觉得糟心,“要不是什么好消息,你就别说了。”他正看小黑胖子看得有趣,偏偏要来扫他的兴致。对的,阿辰还没有白回来,反而因为这一路上的疯玩,又黑了一个度,着实让阿鸾觉得伤眼。宁王府的长史苦着脸,告饶道:“王爷!”宁王见陆离与阿鸾已经停下来,满脸不高兴的说:“要说就快说,作出这幅样子来给我看呢?也不怕伤了本王的眼。”“王爷,城阳公主崩了。”说完,便取出一封快马送来的急报,双手呈上。这回不光是宁王,连陆离与阿鸾都坐直了身体,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急报之上。宁王随手拿过,急不可待的拆了信封,以极快的速度扫过信上的文字后,对着陆离夫妻两人点了点头,“城阳没了,血崩而死,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保住。”“公主殿下这是知道了?”陆离虽是问句,却也基本可以断定,消息没有瞒过城阳公主。算算时间,他们出京时城阳公主还得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分娩。可他们走了才一个月,讣告都送到他们面前了,显然不可能是自然生产。必定是因为知道丈夫去世,情绪起伏太大,从而引起的早产和难产。“对。”宁王面上的笑意极淡,“这下我的那些好兄弟们可真要如愿了。”他爹纵然不喜欢兵权掌握于武将世家之手,但同样也不希望西北那边的兵权落入自己儿子手中,纵使对他的威胁不大,却也触到了他的底线。阿鸾突然开口问道:“皇后娘娘怎么样了?”宁王道:“母后病了。”没法不病,弟弟死了、女儿女婿死了、外孙死了,等于这世上皇后最亲近也最牵挂的人都死了。阿鸾本以京中送来急报,是想让宁王回京,却不料宁王起身整衣道:“咱们明日按照原定计划起程,我先走了。”阿鸾不知道为什么,出京之时的那种不安的心情,再度缠绕回心间。作者有话要说:谢媛因为事情改变的太多,心中不安,才时不时弄点小动作。其时,她这辈子还是有点进步的,宅斗水平有所提高!第154章 到达广州自从乘了船, 行进速度便提升了许多,余下的路程一个月内就走完了, 弃船登陆的一日,阿鸾有种重见天日之感。果然,她这种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在水乡生活过的人, 真的格外不适应船上生活。看看陆离, 人家就跟没事人一样,还会在船行到江心时,与宁王两人饶有兴致的取江心水来烹茶。阿鸾每次看到这里时都想说, 这水是流动的, 江心的水每秒都会换新, 与其他地方同深度的水没啥区别,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江心水呢?当然,她这么想的主要原因是,陆离和宁王两人都不肯带她玩, 她只能远远的坐在大船的甲板上,揪着一脸兴奋的儿子,看着人家玩。广州不愧为整个大秦最大的对外通商口岸, 江面之上大大小小的船只交错往来,特别是货船停靠之处,更是人声鼎沸。阿鸾站在官船专用码头上,遥遥向西望去,只这么一会儿间,就已经有十来艘货船离岸而去。先前船到之时, 宁王与陆离已经被来接船的广东南路的官员们迎去了巡抚衙门。阿鸾是在他们都走了之后,才扶着丫头牵着儿子自船上下来。这三十多年的船坐得她,到现在已经脚踏实地了,还觉得自己在晃。至于小阿辰,小孩子的适应力是真的强,这会儿已经拉着人好奇的蹲到一边,去研究来往于码头之间最多的那种两头尖尖的小舟。“谢夫人,下官已经令人在岸边茶摊打水煮茶,您可要去那边歇歇脚?”宁王府的长史满脸堆笑的过来请人。阿鸾正抬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处轻轻压揉,以用来缓解有些晕晕的脑袋,听了宁王府长史的话,也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点碍事。毕竟宁王自己出行带来的东西就很多,他又打着要在广东住上一年半载的主意,因此个人物品就准备的格外充足。至于阿鸾与陆离两人,他们要在这里任职最少三年,当初在怀庆府时的家当,除了书之外,也都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他们三人加在一起的行礼,估计光靠带来的下人,搬上三天也搬不完。好在广州的码头这里,别的人不多,但是专门搬运货物力工是最多的。他们力气又大,搬运的东西多自然经验就足,花钱多雇一些人,今天晚上天黑之前就能搬完。只不过,眼下阿鸾站在这里,还带着阿辰,身周都是侍女和护卫,连家中的男仆搬东西都要小心翼翼的绕远路,这效率可以说是是负值了。阿鸾先与长史欠了欠身,“傅大人,有劳了。”又扬声叫过儿子:“阿辰,别玩了,跟阿娘去外边的茶摊坐坐。”“谢夫人太客气,您这边请。”傅长史后退两步,侧身引手道。被傅长史包下来以供阿鸾休息的茶摊就在码头外不远处,虽不是这附近茶摊这中最宽敞的,却是最干脆的,连茶摊的主人都是位三十多岁用花布包头,身量不高的妇人。阿鸾牵儿子缓缓走近茶摊,便见这茶摊以竹席为蓬,又有竹桌竹椅,就连茶杯都是竹子所制,处处都透着几分清新雅致。难怪,傅长史包了附近好几个茶摊,却只选了这个让她来休息。“您看这里如何?”“多谢您费心。”阿鸾再度对着傅长史欠了欠身。傅长史能看得出阿鸾对这里很满意,自觉心思没有白费,也跟着拱手道:“谢夫人只管安坐,我们殿下说他与陆大人那边不会很久的。”阿鸾之前与陆离商量过,他们这次来广州不打算买房子了,直接就住在市舶司衙门的后宅就好。一来广州市舶司大约是除了吏部外,全大秦最有钱的部门,想必官衙不会太过对付;再者他们这次与怀庆府不同,市舶市牵扯到的钱财太多,有自己的住宅也等于是给了行贿人一个准确的送礼地址,这可不是陆离想看到的。因此两人说好了,陆离先跟宁王去见本地官员,然后就来接她和儿子一起去市舶司的官衙,他们的行礼也都一并搬过去。至于宁王,陆离觉得这人在很大可能又会赖在他们家。安顿好了阿鸾,傅长史便起身告退,码头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阿鸾再度谢过傅长史,牵着阿辰的手,目送他离开后,才搂着儿子坐下。此刻整个茶摊只坐着她们主仆一行人,旁边的炭炉上烧着水,桌上除了小摊自带的竹制茶杯外,最为醒目的当属傅长史特意命人取出来洗过烫好的那套天青色茶具,还有放在茶具边上雕刻精美的竹制茶罐。刚刚傅长史还特意跟她说了,那茶是江南今春新贡上来的明前茶。可惜对于阿鸾来说,就目前广州这天,别说是明前龙井,就是天上的仙泉水加热了她都不想喝。“琥珀,去请老板娘过来。”她刚刚可是看到了,那边有几个盖着盖子的泥陶壶,想来里面就是广东这边一直到后世都十分闻名的凉茶。唉,要不是现在她怀着孕,不好喝凉茶,还真想尝尝现在的凉茶跟以后的有什么不同。茶摊的老板娘只在阿鸾她们进来时,远远的屈膝行礼,随后就一直老老实实的站在茶摊的角落里,还有个长着一张苹果脸的十二三岁小姑娘,正在炭炉边上守着水。见阿鸾招唤,老板娘笑呵呵过来了,先给了阿鸾见礼,才道:“夫人好,您有什么吩咐?”“老板娘好。”阿鸾是有心想跟老板娘聊聊广州一地的风土人情、民生八卦,再有就是问问除了凉茶外,她这里还卖不卖其余的消暑饮品,例如各种香花熟水。“我想问问,您这茶摊除了凉茶外,可还有别的爽口的饮品?”“有,有酸梅汤,在井水里浸得凉丝丝的,正适合夫人和小公子消暑解渴。”“给我们一人来一碗”“好咧!”老板的动作十分麻利,没一会儿就上好酸梅汤。阿鸾先尝了尝,确实如老板娘所言,只透着那么一丝丝的凉意,很适合自己和儿子用。阿辰早就睁着大眼在看母亲,得到阿鸾的允许后,才捧着小碗喝了一大口,当下就笑开了一张脸,“好喝。”阿鸾摸|摸了阿辰的头,温柔的笑道:“喜欢也只可以比现在多喝一碗。”“嗯嗯嗯。”阿鸾这里一边喝着酸梅汤,一面跟老板娘闲话家常,“咱们广州平日里什么地方最热闹?那里的花儿最好?那座酒楼的菜最好吃?那个菜市场的菜既便宜又新鲜?”反正,她对现下的广州正好奇,问题有好多。这老板娘原本跟阿鸾说话还有点局促,随着聊天时间的增长,还有阿鸾的问题越来越接地气,便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张嘴说起来广州的事来如数家珍一般。让阿鸾特别轻松的就收集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聊着聊着,忽然隔壁的茶摊主在吩咐自己儿子时说的话,她居然一句没懂时时,才反应过来一件事,这里可是大秦,并不是后世普通话普及全国的新社会。现在,除了官话外,每个省都有自己的方言,有那夸张的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翻个山就可能遇到使用另一方言的村子。“老板娘的官话说的真好。”阿鸾这会儿才有点后知后觉的发现,老板娘跟她一直说的都是官话,甚至发音还很标准。“我这都是硬学的。”老板娘有了些风霜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在这里摆茶摊,遇到的都是天南地北的官人,尤其是商人最多,他们大多都会官话,为了多招待几个客官,多赚些银子钱,只能硬着头皮跟我儿子学的。”“那您儿子……”看看这个茶摊上,好似只有母女两人在忙活,一直都没见到男孩儿。提到儿子,老板娘满脸的笑,眼角眉稍全是骄傲,“他在咱们广州最有名的白云书院读书,听他们先生说,明天就能下场考童生试了呢。”“那当真不错。”这个年代供个读书人是件特别艰难的事儿,有农村甚至要举全家之力才行。不过,看这妇人的头上那两根渡金的银簪子,就知道这个茶摊生意应该不错。阿鸾与老板娘闲闲的聊着,从广州街区聊到市井八卦,一直到陆离来接人,她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感。“娘子,市舶司官衙的后宅已经倒出来了,我先送你们过去。”陆离俊面含笑,摇着折扇缓缓踏入茶摊。阿辰一见他就跟着小炮弹的一样冲了过去,“阿爹。”一见儿子冲过来,那些翩翩风度只能扔到一边,陆离无奈的弯身接住儿子,再顺势抱起他,对着已经扶案而立的妻子无奈的道:“娘子,你以后可要少抱阿辰,这小子越来越沉了。”沉还不好?说明她儿子长得结实,阿鸾走到丈夫身边,对有点呆住的老板微笑道:“多谢招待,酸梅汤很好喝。”老板娘这会儿才想起自己今天接待的是位官夫人,而她刚刚都跟这位官夫人胡咧咧些什么,老板娘面上有些惊慌,手足无措的道:“您,您,您慢走。”“夫君,殿下呢?”阿鸾与陆离一样,都认为宁王殿下很有可能一直住在他们家。谁想,陆离来接她,宁王居然没在,他难道是先去市舶司后宅挑选合眼的房间去了?陆离抱着儿子,牵着妻子,慢慢往前方停车的地方走,“殿下在审案。”他也算是见识到了谢涵口中雷厉风行的宁王是什么样的。刚刚在巡抚衙门,宁王根本都不给本地官员巴结他的机会,直接就宣旨拿下巡抚、布政使和按察使,着人把三人剥去官衣,当场下牢。他这翻操作不只看呆了整个广东南路大大小小的官员们,连有所心里准备的陆公子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懵|逼。余下的官员对于宁王来说,官职都太小,可以交给梅彦和陆离去管,就不用他来大材小用了。“审案?”阿鸾想到丈夫在路上给自己的科普,略有些迷糊:“不是说按方抓人就好了?还要审么?”梅大哥不都帮宁王做好了先期准备工作,只等他来出面刷个资历就行?“人已经抓完了。”对于动作迅捷如风的宁王殿下,陆离也只能佩服了。“巡抚、布政使、按察使一个都没放过。”对哈,一般的办案过程不都是先抓后审的么,尤其是涉案的还都是梅大哥的上司时,她是怎么被丈夫那套按方抓人的理论给说服的?阿鸾觉得世人常说的一孕傻三年之事,有了点新的认识。话说,她在生阿辰的时候,对这些完全没有感觉。可是现在,却已略有体会了。她最近居然会出现偶有忘事的情况,甚至在找一本新书时,对着书单,她居然还翻错了书箱,这简直太可怕了,难道是因为她年纪大了?阿鸾按下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十分认真的问丈夫:“我最近是不是变傻了?”她都把陆离给问懵了,却还是本能的夸道:“没有,我一向觉得娘子最聪慧了。”“呵呵,你又哄我。”“怎么会是哄你呢,为夫说的都是真话。”当然也是心里话,陆离确实认为妻子又聪明又美丽,简直就是天上的小仙女下凡。阿鸾被丈夫哄得十分开心,万事都可以不计较了,等快到市舶司时,她才猛得反应过来,“殿下不会在审冯肃吧?”巡抚、布政使等人都已是二品大员了,还是梅大哥的上司,他也只能收集证据,然后等宁王来了再处理。可是冯肃不同,他的罪过已是板上订钉的,几乎一家子都在牢里,只差上最后一道处置的命令而已,宁王带来的就是了最后一道催命符。陆离微微颔首,“若是殿下够快,冯肃最早明天午时三刻就可以行刑了。”当初皇帝给宁王私下里的命令就是,尽快审,审完就砍,完全不用再费时间写折子送到御前等批红了。“这么快!”阿鸾还真有点吃惊了,后来想想宁王当初处理怀庆府的知府时,也是一样的迅速,突然间就能理解当年她哥哥脸上那一言难尽的表情了。实际上宁王这一次比起上次来还是拖堂了,他居然在来到广州后三审冯肃,而且一次比一次审的时间长。最后一次,他是早上出门,晚上掌灯时分才面色凝重的踏入了花厅,等于是审了冯肃并他的儿子、仆人整整一天。阿鸾私下里悄悄跟陆离嘀咕,“宁王审得这么细,不会是为了抓魏王的把柄吧?”如今诸位皇子中,魏王与八皇子晋王竞争力最大。魏王胜在年长,进入朝堂理政的时间长。而晋王除了自身品格、才华在众皇子中最为出众外,还有个身为贵妃的娘。如今贵、淑、德、贤四夫人中,也只有宋贵妃还有圣宠在,就冲这一点,晋王就比其余皇子多上两分胜算。同是皇子,阿鸾才不信宁王对皇位一点心思也没有,他之前不争一是身体确实不好,二来府中连个儿子都没有,他怎么争?如今宁王长子也到六岁,府中还多了两个儿子,看起来应该都能养大,他也可以为以后打算了。陆离没吭声,相比其余皇子登机,其时他更倾向于宁王,不只是因为他们之关系亲近,更是因为只有在宁王身上,他才能看到那么一些些帝王的心胸与手段。“你想让宁王争太子之位?”阿鸾敏锐的查觉到了丈夫的心思,她甚至由丈夫想到了谢茂与梅清。“父亲和梅叔叔他们是不是也……”话到一半,阿鸾立时就摇头否掉了,“若是咱们家谢大人和梅叔叔,会更喜欢十四以下的皇子。”十四皇子七岁、十五皇子四岁、还个十六皇子刚刚满周岁。这几个皇子年纪小,他们的生|母虽是良家子,但大多出身低微,母族的助力约等于零。这样的皇子登基最是好控制,运作好了,还能弄个抚政之臣,那对于掌控朝局就更为有利了。陆离一点也不吃惊妻子能猜中自己这般隐蔽的心思,相比让老师和岳父弄出个小皇子来登基,然后因权势反目成仇,令他挟在中间为难外,当然更倾向于选个跟自己意气相投、关系更好的宁王登基更好。“阿鸾,你说宁王做太子的机会有多大?”听了丈夫的问题,阿鸾在心中细细思付,良久之后才说:“这个要看圣人还能活多久。”她这答案真是有点惊人,陆离都被她的话吓得翻身而起,目光灼灼的道:“此话何解?”“圣人活得越久,宁王殿下的机会也就越大。”老皇帝年纪越老,越会把急功近利、身强体壮的儿子当成敌人。他活得时间越久,皇子们就越容易争得两败俱伤后,被老皇帝都收拾掉。而威胁性不那么高的宁王,没准能捡个漏。提到皇帝就不能不想到皇后,阿鸾心里始终转着一个念头,她问陆离:“最近京中可有来信?皇后娘娘怎么样了?边关那里可有消息?”其时,她更想知道,圣人对于高家是怎么处理的。尹鹏、尹飞的死与当时负责策应的高家人迟援有很大关系,若是皇帝能以此为借口处置了高家,让皇后出一出心中的恶气,兴许她心中的那个念头就不会成真。京城和边关的消息,宁王与陆离这一路上都没有断了,“圣人以镇国公为帅,统五十万大军开往边关。具昨日传来的消息,已经击溃羯人主力,斩杀主帅,想必很快就能搬师回朝了。”陆离歪头想了想,“至于皇后娘娘,只知道病势渐好,其余的就不清楚了。”“尹大将军呢?高家人呢?”这才是阿鸾最想问的。“尹大将军的长子和次子这次都有随镇国公出阵杀敌,至于高家圣人也允他们待罪立功了。”陆离还未明白阿鸾特意问及高家人的意思。“一点别的惩罚都没有?”“应该还有降上一到两级吧。”陆离说的也不大确定。阿鸾勾起唇角嘲讽一笑,“也许,夫君的心愿很快就能实现了。”皇帝是为了他的颜面和江山,用了帝王惯用的手段。可惜,对于皇后来说,亲人尽亡,而且丈夫不但没替自己报仇,反而轻轻放过仇人一马,她要是能善罢甘休就奇怪了。这时候要是有那么两个有心人一挑拨,呵呵……陆离默然良久,才吐出三个字:“希望吧。”时间在慢慢流逝,一晃神的功夫,阿鸾他们已经来到广州府两个多月了。进入深秋的广州城终于在早晚是有了凉意,就在昨天冯肃与其妾服了法,而其余几个儿子都判了斩临侯,家中的女眷没了教坊司,仆人全部扔给人牙子。至于谢茵和冯肃的幼子,当真如徐氏所料那般,被熙和帝网开一面,让谢茂以侯爵的爵位换来了自由,随后被谢茂接回了相府。谢茂的举动不只是保住了自己的妹妹和外甥,也间接保住谢茵几个女儿的婚姻,甚至不能庇护她们在夫家不至于受欺负。阿鸾接到嫡母的来信时,对姑姑和表弟有此结果还是很高兴的。她这会儿已经有了孕妇的模样,与之前怀阿辰不同,她这回的怀|孕全都在腰上。怀阿辰那时候,她的肚子就跟扣了个大锅一样,巨大的吓人,但是腰身却没有多少变化。那怕到七、八个月时,从她的背影来看,也只觉得腰身略有些粗|壮而已。现在呢,她才五个月,腰都比陆离还粗了。昨天清晨揽镜自照,她沮丧的发现自己已经拥了一张大饼脸,还是张泛着微微油光的大饼。与沮丧的阿鸾不同,陆公子觉得这样好极了,他安慰妻子:腰粗点了就粗点,可比之前光长肚子的她看着要敦实多了。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阿鸾,这话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她都已经可以用敦实来形容了么!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我有点热伤风,若不怎么难受,明天七点就还是六千,若是我难受,早上大约只能有三千字了,余下的或者是中午,或者是晚上再补。感谢在2020-07-17 01:53:55~2020-07-18 04:3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悠贤、希望花开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55章 皇后的复仇广州的初冬, 与京城、怀庆都不相同,没有寒风刺骨, 没有枯叶满天,到处碧玉葱葱,鲜花满城, 屋外暖阳高照, 甚至连夏日里那种潮|湿之气都消散了不少,阿鸾觉得这时候大约是广州一年当中最好的季节,不冷也不热, 风不大, 雨水也少, 阳光与不像夏日时的过份灼热, 对于她这个孕妇简直不要太友好。陆离也与在怀庆府那时的忙碌不同,在怀庆府时,他主政一方, 整个怀庆府的民生百事,事事都要操心。而在这里,他只要依着本心, 正常收取海关税,整理好帐册,定期把关税交给军方压送回京就行了。这对陆离来说,太过简单。要知道,记真帐永远比做假帐简单得多。工作任务不重的陆公子与已经完成既定任务的宁王两人,常常带着阿辰出门玩耍, 没用多少时间,就已经把广州府给摸透了。甚至小阿辰都能说上一口流利的当地方言,在与阿鸾聊天的时候,偶尔冒出来两句,直让阿鸾笑弯了腰。这一日,依然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陆离与宁王两人坐在院中的凉亭内对弈,为了顾及刚刚开始学象棋的阿辰,两人并未下围棋,反而拿起阿鸾教儿子时的那幅木制的象棋,饶有兴致的玩了起来。阿辰站在石凳之上,瞪大了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看,他才学会下棋不久,正是喜欢的时候,喜欢下也喜欢看。阿鸾处理完家事过来时,正好看见宁王把阿辰抱|坐在膝上,指着棋舟上炮问:“我们这一步是不是该走这个了?”坐于宁王对面的陆离,正端杯在手慢慢品着杯中铁观音,看似注意力没有放在棋盘之上,却很是准确的按住了宁王想要偷拿他棋子的那只手,他对宁王扬眉笑道:“殿下,这可非君子所为。”宁王在陆家住久了,脸皮都厚了不少,满有在乎的说:“你跟你儿子下棋,还这么认真?”“我不是已经让了三子么?”陆离正色道。“跟一个三岁多的小娃娃下棋,才让三子你也好意思!”宁王完全没把自己算进去,好像刚刚代阿辰落子的那人不是他一样。阿辰有点蒙,他仰着小脑袋看看父亲,再看看宁王,总觉得今天这盘棋怎么跟母亲教过的规则不一样呢?大人与小孩子下棋就一定要让子么?阿娘跟我下棋时可从来都没让过啊?他一眼看到含笑立于亭外花树下母亲,连忙求救:“阿娘,你不是说落子不能后悔么,那为什么姨夫可以悔棋?”他当真是奇怪好久了,只是姨夫和阿爹一直在说话,他也不好因为自己的疑问打断他们的谈话,阿娘说,那样特别的没有礼貌。小孩子童言无忌,宁王当着阿鸾却有点挂不住脸,将怀中的阿辰放下后,对着阿鸾拱手道:“抱歉五妹,我与长离的笑闹,却忘了避开阿辰。”他刚刚的那些作为,简直就是在教坏小孩子,还落在了人家母亲眼里,可不就得好好的道歉么。在陆家借住的这段时间里,他可是把阿鸾对儿子的所有教养都看在眼里,耐心、细致、严格等等,并不曾因为自己怀|孕,就放松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