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让霍容死,也不能看着他因为自己有任何意外。这样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痛苦,季星辰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她不要再做梦里那个只会站在原地傻哭的女孩……她要带霍容出去。在钻心的疼痛中,季星辰咬咬牙,抓着轮椅的扶手,吃力的站了起来。可是让她意外的是,霍容并没有坐在轮椅上。耳边有一阵短促的风声。季星辰腰间一紧,她低头,从酒水台下扯出来的长消防水带变成了一条腰带。一个活结,她与霍容牢牢的贴在了一起。季星辰抬头,只能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他目光幽深暗沉,声音却温柔而充满了让人镇定的力量。“怕高么?”季星辰大脑卡顿。“抱紧我。”一声短促低沉的命令后,意识到霍容要做什么的季星辰全身的血往一处涌去。她甚至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前一刻还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此刻笔直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好似一座高山。她本能的抱住了霍容的腰肢,如同大海里捞到了救命的浮木,发烫的脸颊贴在他的颈项。一个快的让人眩晕的助跑,什么东西被重重砸碎,高层的狂风灌了进来,紧接着又是窒息的失重感。季星辰全身发抖,尖叫顶在了嗓子眼。她听到了男人痛苦的闷哼,感受到了她腰间的大手更为用力扣住了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紧接着,他们的头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玻璃片像是锋利的雪花劈头砸落。季星辰被霍容死死扣在胸口,她能听得到那些声音,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时间每一秒慢成了一个世纪,全世界失去了存在感。对季星辰而言,整个星球此刻的意义,只关乎霍容……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嘎的支持和鼓励!第13章 第13颗星星警察、消防车、医护车的加入,让兰登酒店楼下停车坪变得更为水泄不通。原本是霍家向全世界宣布新任董事长的,揭开长子庐山真颜的日子,却出了这档大新闻,谁都不相信这背后没有阴谋论。半个洛市的媒体都涌了过来,霍氏不得不派更多的安保驱散人群维持秩序。一个小时候,世界终于清静了下来。而此刻,社交媒体上已经炸了。#兰登酒店爆炸#,#一男一女高空消防水带逃生#,#霍氏豪门内斗真相#,#霍氏长孙真面目#……关于这场事故的主词条与衍生词条一时之间被挤上了社交网络搜索趋势前十。季寒薇哭花了妆。她被拦在了人群外围,任凭她怎么解释怎么哀求,警察就是不肯放她进去看一眼。季星辰从高空破窗而出的时候,站在酒店外没有入场邀请函的季寒薇正在发愁,爆裂声中,她茫然的抬头,透过中庭的玻璃穹顶,一眼就辨认出那个和一个陌生男人悬挂在大厦外头的女人正是自己的姐姐……“啧……什么不人不鬼的,有碍观瞻。”一个凉薄的男声从背后响起。季寒薇抹了一把眼泪。金属朋克妆已经哭花了,两行黑色的眼泪顺着白皙的皮肤往下淌,那效果又惊悚又狼狈,还带着点儿楚楚可怜。她听过这个声音。季寒薇回头,对上了秦珂皱眉嫌弃的模样。秦珂挑高了眉头,目光从季寒薇银蓝色的发尾扫到了她摇滚风十足的短裙,再到她身上背着的大吉他上。“靠,怎么是你!”季寒薇此刻也认出了对方是谁,这人不就是 a 大迎新仪式上那个要扫自己微信的浪荡公子哥?本来拼命拦着季寒薇不让她接近酒店的保安此刻看到了秦珂,立刻收了手,毕恭毕敬:“秦公子。”季寒薇咬了咬嘴唇,真是冤家路窄,眼前的局势十分明朗了——跑为上策。她扭头就撤,身后,秦珂的声音懒懒洋洋:“喂,哭成这样不就是想进去见人,我带你?”季寒薇顿住了脚步,心里头开始挣扎。即便是高空中一个小点,姐妹之间的心有灵犀也告诉季寒薇,那个人确实是自己的姐姐。爆//炸发生以后,救生队里应外合、霍氏出动了所有安保力量极力抢救……两个人被救生队从下三层的玻璃里拖进去以后,季寒薇就再不清楚后续的动向。一想到季星辰现在的状况,季寒薇心如刀绞。在她犹豫的时候,秦珂不耐烦的掉头就走:“过了这村没这店。你大可在这儿蹲点继续守着。救护车已经开走了,你用跑的也勉强追的上。”一闭眼,季寒薇转身,跟上了男人的脚步……亮蓝色的兰博基尼停在一边。秦珂刚刚解锁车翼,不知道哪儿跑出来一个女人,一下扑在了车头上。她穿着烈火色的长裙,坤包上的珠珠在车漆上刮出了刺耳的声响。秦珂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抬眸语气冷淡:“你们艺术家是不是都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金钱可贵。我 tm 这车到手才三天,屁股垫都没坐热你又要我送去修?”那女人瞥了一眼被自己刮坏的车头,胡乱的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张卡往秦珂手里塞去:“我赔你!带我去见霍容!”秦珂看也没看那张卡一眼,直接抽回自己的手,两指夹着卡片飞丢去了一边。“没座儿了。”红衣女人这才注意到,秦珂身后站着一个女孩,满脸的妆糊的不像样,身后背着一只吉他盒。红衣女人:……她试探着开口:“潇,潇潇?”季寒薇:?秦珂嗤笑着开口,话是冲着季寒薇说的:“你看见没,就你脸上那妆现在直接可以演女鬼夜行了。”季寒薇:……秦珂不耐烦的推开了红衣女人,跳上了驾驶座。见季寒薇还杵在原地不动,他斜眼瞥了她一眼:“忘了自己要干嘛了?现在停在原地,和她站在一起,干嘛,索命二人组?”季寒薇要不是见姐姐心切,现在恨不得手撕了这个嘴贱的男人。她气鼓鼓的上了车,直接把吉他和自己都丢在了后座。红衣女人见副驾驶空着,上前就要开车门,不料秦珂提前上了锁。那女人急了,原本端着的富家千金的仪态气质丢掉了九霄云外,直接上手拍门:“秦珂!带我去见霍容!你这个混蛋,开门!”秦珂冷笑:“你都骂我混蛋了,我还给你开门,上赶着贱?”一脚油门,气急败坏的红衣女人被甩在了身后……车子开了一段路,在一条小路中央一个急刹车。后座的季星辰没系安全带,身子往前一冲,额头撞在了秦珂提前伸出的手背上。她怒视着秦珂:“干嘛!”“坐前头来,我不是你司机。”“后座挺好的!你不是说带我去见我姐!”秦珂又好气又好笑扭头:“你这个鬼样子从后视镜看更渗人。给老子坐前面来!”季寒薇:……--“霍老放心,少太太没事,吸入的□□之前没有代谢完,再加上高空下跳受了一些精神刺激,所以昏了过去。大脑没有受伤,身体也无碍……只是荣公子那边……”季星辰在黑暗里闭着眼睛,努力想要辨别那人后面说了什么,却无论如何集中精神都听不到了。她费力的动了动手指,手被另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握住。“姐姐……你这个大骗子……”季寒薇扑了上来,泣不成声。妹妹怎么来了?难道自己的身份曝光了?完蛋,不会是媒体拍到了什么?她该怎么跟寒薇解释这一切?……混乱的思绪里,季星辰不敢动,生怕寒薇发现自己醒了。季寒薇低低的哭着,又碍着霍家的人围在身边,生生止住了情绪,坐在一边紧张的守着季星辰。门外,隔着一道玻璃,秦珂的目光从小丫头瘦窄的肩膀上收回。面前的陈渡脸色阴沉的扫了一眼闻风赶来,堵在医院门口的那些记者。人头攒动。进出这家医院的任何人都被记者围追堵截的盘问躺在里面的人是否是霍容与霍氏长孙媳妇。“情况怎么样?”“还能怎么样,”秦珂咬了咬牙,“十有八九是霍青城那畜牲干的。”“人呢,抓到了么?”秦珂点头:“车子开出去三公里不到,被杜军他们拿下了。人赃俱获。老爷子的意思是,让他来处理。”陈渡眼里的阴鸷更增一分,语气冷如冰霜:“让老爷子处理?再像当年阿容父母死时那样……”陈渡止住了后面的话,两人齐齐沉默了下来。压力沉甸甸的盘踞在两人心头,秦珂掏出了烟递向陈渡的方向。陈渡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那个女孩身上蛋糕的甜香味,接过了烟却并没有点燃。“阿容在几楼?”秦珂张望着。这一层只有季星辰,霍家的安保里三层外三层守着病房。陈渡抬了抬下巴:“老唐准备把他转移回霍宅。也是老爷子的意思,在哪里都不如在他眼皮子底下放心。”“病人家属在哪儿?”两人正说着话,负责给季星辰注射点滴的护士拿着针剂盒走了过来。秦珂陈渡面面相觑,病房内响起了女孩轻声回应:“我……我是她妹妹。”护士走了进去,很快季寒薇跟着走出来,那模样看上去是要签一些文件。季寒薇看到了秦珂,后者似笑非笑的靠在墙边看着她。季寒薇看着那有些顽劣的笑本想一走了之,走了两步还是停下,转身,字正腔圆里带着些别扭:“谢谢你带我来……看我姐。”秦珂的笑容咧的更灿烂。季寒薇那一身酷酷的妆容此刻已经被卸去,干净的脸上除了少女的倔强外还有初初形成的妩媚动人。真像是刺儿上都打了白霜的蔷薇花。漂亮是真的漂亮,锋利也是真的锋利。“哥都带你来了,还不跟我扫个微信,加个好友?”季寒薇抬头,眼睛黑白分明:“你的自信哪儿买的?”秦珂: “……啊?”季寒薇:“回头给我一个购买链接。”她扭头就跟上了护士的脚步。秦珂:????——病房内,竖耳听着寒薇离开的动静,季星辰用手机给老唐发去了“谢谢。”老唐立刻回了消息:太太不用客气。寒薇小姐我们会送回去的,今天发生的一切我们会说这是一个意外。季星辰从床上爬了起来,老唐打过了招呼,一路上畅通无阻,保安从医院的私人通道里把李星辰送上了霍家的车子,避开了所有记者耳目。霍容不在车内。她在昏睡时猜到的事情成了真的。季星辰的心脏突突突的跳了起来。司机扭过头:“太太,送您回去?”回去是指哪儿,季星辰无意分辨。她几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带我去找霍容,他在哪儿我去哪儿。”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下面是甜甜的同居!么么啾!第14章 第14颗星星除了肩骨因撞击玻璃有轻微骨折,霍容背部手臂许多地方也被玻璃碎片割伤。他闭目躺在房间的长榻上,旁边站着四五位医护,医生拧着眉头给他开药,护士在旁边进行第二轮伤口清理。“容公子,这阵子您需要静养,暂时停止一切复健计划,以养伤为主,好在这次事故没有再伤到您的脊神经,否则这些年来的努力就白费了……”医生说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霍致帆与霍容一老一少的表情。霍容总体来说十分平静,上药清创时表明了不需要任何麻醉镇痛措施。这点医生并不意外。医生第一次见霍容,后者才十几岁。霍家兵荒马乱,少年靠在担架上,脸色苍白,眉眼沉静。即便听闻自己很可能一辈子在轮椅上度过,霍容深谙眼眸深处也没有多余的波澜,那种超出同龄人的镇定与忍耐让所有人为之动容。倒是霍致帆,老人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刚毅的脸庞上沟壑纵生,嘴角微微抖着,心疼与暴怒积蓄着让他的情绪显少有眼下这样的波动。“麻烦医生了。”他语气沉沉,用拐杖敲了敲地板。医生颔首,和护士一起离开了房间,室内只剩霍致帆与霍容。霍容垂着头,慢条斯理的翻着特助刚送过来的财务报表,一目十行的看着。霍致帆脸上的不忍更加深了一分。“阿容,你是不是在怪爷爷。”霍容声音四平八稳:“没有。一切只是时机问题。”霍致帆欲言又止,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星辰被你护的很好……”霍容的眸子微抬,凝着虚空的一处,率先想到的是季星辰醒过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霍容,别管我,快跑……女人水眸清澈而迫切。如果她不是顶尖的演员,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句话出于本能保命时真实的内心。他的喉结微微一动,收回了思绪。霍致帆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和缓了声音:“她是一个好姑娘。说起来,也是我们霍家对不起她……”霍致帆的话音刚落,洛克用嘴啄开了虚掩的门。木门推开,通体雪白的鹦鹉顶着明黄色的菠萝头,“咻”一下飞了进来,落在了霍致帆的肩头。霍致帆笑弯了眼睛,用手指逗着鹦鹉,鹦鹉小脑袋蹭了蹭霍致帆的耳垂,又飞到了霍容的膝头,歪着脑袋看着他。“楚楚,楚楚来了!”爷孙俩齐齐回头,门外,站着托着一盘子水果,有些手足无措的季星辰。“爷爷……”她对霍致帆打了一声招呼,眼睛却紧紧盯着大摇大摆落在霍容身上的洛克。霍致帆满脸慈祥:“快进来。”季星辰杵着没动。霍容挥了挥手,洛克十分听话的扬起翅膀,飞上了书柜上的一个镀金足球摆件上,在距离季星辰二十米的地方,好奇的打量着她。季星辰:……她舔了舔嘴唇,以一个微妙的弧度作为行进路线,慢吞吞的走到了霍容的身边。霍容眼里蕴着笑意,脸上却是温温淡淡的。季星辰把水果盘放在了一边,有些紧张的看着肩上上着绷带,到处贴着纱布的霍容。除了唇色有些苍白,男人身上的那种力量感与让人安心的气场并没有削减半分。她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霍致帆拍了拍季星辰的肩膀:“星辰,抱歉。你刚刚入门,就遭受到这样的惊吓,是爷爷亏欠了你。好在你和阿容人没事儿。”季星辰偏头颔首:“爷爷我还好。是霍容,如果没有他我现在可能……”霍致帆的脸微微沉了沉,他叹了口气:“昨天的事情爷爷会给你们俩处理好的。”叮嘱了几句让季星辰最近好好休息,留宿在霍家老宅以后,霍致帆便离开,把房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门合上以后,季星辰的局促又加深了一分。“怕我还是怕洛克?”霍容开口问道,嘴角一抹淡笑。季星辰坐了下来,深吸了口气:“主要是它。”似乎感觉到自己被 cue,洛克扑棱着翅膀,从足球上跳下来,飞到了离季星辰不远的乌木地球仪上,依然歪着脑袋,坚持不懈:“楚楚。”季星辰皱眉,身体微不可察的往霍容的方向偏了偏。“我是季星辰,不是楚楚。”她忍不住反驳。洛克不吱声了,爪子扒拉着地球仪的边缘,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蹲着。“刚刚发生的事,要谢谢你。”季星辰的视线落在了霍容的两条腿上。她欲言又止,没有问下去。“八年前,我在一次意外中伤到了脊椎神经。复健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完全能自由行动是今年年初的事情。除了专门照顾我的医护团队外,知道的人不多,霍家也是如此。”霍容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直白的回答了她的疑惑。季星辰突然想到新婚第二天早晨,她在窗外看到的那个遥遥骑马的男人……“还会疼么?”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心问着。比起疼痛,麻木而无能为力的生活才是最痛苦的。霍容眸色转暗,勾唇:“你可以试试。”季星辰伸手,缓缓的,慢慢的戳了一下霍容的小腿。他的肌肉均匀结实,一身缟白色的家居服把他深沉的瞳孔衬的多了一些清冷雪光。他的小腿修长,透过衣料,温暖的皮肤相触,季星辰很快收回了手。她没忍住,想起了同床共枕的那个夜晚,他明明爆发力惊人而强势……她耳朵通红,移开了视线,也岔开了话题。“制造爆 //炸的人抓到了么?”霍容点头,盯着她的眼睛:“嗯。”季星辰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但是并没有办法直接开口或者坐实自己的想法。她作不经意试探的口吻问道:“你们预备怎么处理他们……”在昨天之前,季星辰在心里只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长孙媳妇需要做的就是配合霍家人的调度,充当门面上的傀儡。昨天以后,一切都变了。显然寒薇已经知道了自己有事在瞒着她。季星辰这里还没有想出万全的计策能让妹妹安心下来。另一方面,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她,这一条路远比她想的更要危机四伏,步履维艰。那些她看不见的暗潮早在她踏入这一场迷局时就汹涌而至,潜伏在她生活的周遭,等待吞噬她的一刻。前路如何,季星辰第一次生出了不确定来。“你想要如何?”霍容凝视着她,反问道。一个人被反捆在房间里时,季星辰确实经历过被恐惧吞噬的时刻。可是理智占据上风的时候,季星辰清楚的认识到,这些人要的不是她的命。亦或者说,她的生死,在棋局里显得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她既盼望着霍容能来,又盼望着他不要出现。被霍容抱在怀里纵身一跃的那一刻,季星辰才体会到,只有身处腥风血雨风暴眼中央的人,才能体会到,生死之间,那一点点惺惺相惜与怜悯会演化出多大的力量。他是她的丈夫。至少,在未来的一年里,事实如此。“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季星辰话音落下,霍容眼底的笑意增加了几分。几秒后,她清楚的听到霍容回应了自己。“好。”--季星辰陪着霍容在霍家老宅里住下。老唐几番主动找了季星辰几次,说的都是一些能让她安心的内容。“太太放心,主犯月初就会送去受审,这人原是霍氏地产部总监。被容公子辞退后,耿耿于怀才动了歪心思报复。其他方面,舆论已经被暂时压了下来,霍氏公关给出的一致措辞是酒店天然气管道老化。网路上流传的图片都被删除干净了。”“另外,寒薇小姐去上学了,情绪稳定。她只问了事故后续的处理情况,并没有其他的疑问。最近这段时间,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派专门的人保护她。”两人站在走廊外,低声说着话,季星辰手里端的清茶已经快没了热气。她瞥了一眼霍容的房门,应了下来:“好,多谢您。”老唐离开,季星辰调整了一下心情,推开了门。霍容不在主卧,衣帽间的门开着,空气里漂浮着一丝须后水的薄荷清香。季星辰放下了茶杯,瞥了一眼果盆里尚未动过的水果。拿来了水果刀,慢慢的给霍容削一个苹果。霍宅大部分时间很安静。这座屹立了百年的宅子从骨子深处像是一个沉稳的美人,历经风霜却依然生机饱满。季星辰削着苹果,视线投向了远处,庄园占地百顷,漂亮的灌木被修剪成了各种优雅的模样,与远天的光衔接在一起。她顿生出一种与霍容现世安稳的错觉。季星辰一个晃神,没留意那调皮的鹦鹉又跟着虚掩的门飞了进来。它最喜苹果,绕着季星辰头顶飞了一圈,扑棱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洛克,苹果!”尖尖的小嗓子傲娇的喊着。鹦鹉的重量和体温让季星辰大脑一片空白。她手一哆嗦,水果刀扎破了她的指间,殷红的血瞬间溢了出来。苹果咕噜噜的滚在了地毯上。一只大手从她的身后按住了刀柄,迅速抽走。下个瞬间,季星辰的手被霍容的掌心裹着,纸巾按住了出血的伤口。刀柄丢出去的脆响里带着愠怒。洛克似乎知道了自己闯了祸,赶紧远离眉眼阴沉的霍容,“咻”一下飞的老高,委屈巴巴,嘴里嘟囔了一句——“星辰……”作者有话要说:霍容:听说炖鹦鹉有助于伤势恢复。洛克:???爷爷!救命!!第15章 第15颗星星也不知怎么着,前一刻还皱着眉头盯着自己伤口的季星辰,听到鹦鹉这一声叫唤,突然“噗嗤”笑出了声音来。霍容转身去给她拿消毒水和创口贴,听到她的笑声,抬眸,眼底有些探究:“流血了还笑的出来。”季星辰晃头:“突然想起我妹妹。”“怎么了。”霍容又低下头,专心的给她止血。动作轻柔,好像操练了上百次那样娴熟。季星辰有些出神:“小时候……我爸总是出海。妈妈工作很忙,我一个人照顾妹妹。偶尔被人欺负了,她也这么喊我的……和洛克很像。”委委屈屈的,像是在找靠得住的帮手。季寒薇的性子如同野马,姐姐星辰则像是个全能兜底的靠山。不管寒薇在外头和谁家的小子扭打在一起,季星辰总是在妹妹呼叫时施以援手。漫长的童年里,姐妹俩扶持着长大,到眼下相依为命的局面,感情深厚,牢不可破。想到妹妹坐在自己身旁抽泣的声音,季星辰眼眶有些酸涩。她忍住了情绪,把视线移到了霍容的身上,没料到他也在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尤其那双眼睛……好像正好在盯着自己的耳垂。霍容没料到季星辰会突然想到往事。脑海里,那个遥远的夏日午后再次浮现了出来。穿蓝裙子的姑娘从橡树上跌落,摔伤了小腿。高一些的,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坐在她身旁焦急的呼喊着求助。那时候季星辰喜欢绑着松散的麻花辫,歪歪的挂在肩头,大家闺秀的模样初初形成。看到霍容时,噙着眼泪的小模样真让人轻易心软动容。耳垂上那粒红色的痣,像极了一粒相思豆。树荫下的少年距离姐妹俩二十米的距离,季星辰小火箭一般冲上来抱住了霍容的胳膊,哭的小脸皱在了一起……她的手心软软的湿漉漉的,那种混合了夏日暖风与青草味的午后,他终生难忘……“好了。”霍容松开了季星辰的手。伤口处理干净,季星辰甚至感觉不到指间的疼痛。霍容换上了一件松散的白色衬衣,下面是深色的马裤,看样子要出去透透气。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了好看的锁骨。这男人皮肤白皙,面色清冷俊秀,这一身穿上,丝毫看不出他身上还带着伤,昨天又经历了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你、你要出门?”“骑马。”季星辰立刻想起了医生的叮嘱:“不行,医生说了……”“我清楚自己的状态。”霍容放下了给季星辰处理好的手指,声音有些淡,“按照医生说的,我现在应该还坐在轮椅上才对。”季星辰抿了抿嘴,不知道自己以什么立场什么理由再去劝说他。霍容伸手,闯祸的洛克十分乖觉的从书柜上飞了下来,落在他的手臂上。他在门背后的长桶里取了马鞭,开门,停住了脚步。室内光线不甚明亮,已经接近傍晚,男人高挺的鼻梁侧面的弧度极为漂亮。“会骑马么?”季星辰摇头。“我教你。”没等季星辰回复,好似笃定她会跟上来似的,霍容迈步往外走去。两秒后,季星辰跟了上去。因为留霍容季星辰在霍宅短住,霍致帆特意清理了宅子里大部分的佣人,只留几个靠得住的老人打理,想给小两口一丝清静。一路走出去,季星辰除了照会了一眼老唐,偌大的山庄看不到除霍容之外其他人的存在。老宅也有马场。马场很大,占据了霍家后山二分之一的土地。霍致帆与霍容的父亲霍青山年轻时都是北美驯马高手,到了霍家的第三代,唯一的孩子霍容却很长一段时间不曾露面于公众之前。许多人猜测,霍家马场怕是后继无人。等季星辰跟着霍容走到了堪称豪华的马厩,才清楚,这谣传是有多杞人忧天。五百平的马厩里有几十个宽敞的隔间,各种品种等级颜色的马儿至少有十名专职人员在照顾。马厩外的电子显示器上记录着马儿的体征生理数据与单间清洁程度、湿度、温度。最打头的那间,一匹体态健壮,毛色油黑的马儿好似听到了霍容的脚步声,激动的在马圈里打转。等霍容指纹解了锁,那匹洛市马王雀跃的从栅栏后跑跳了出来,熟稔亲昵的凑到了霍容身边,垂头抵着他的肩膀。像极了彼此信赖的伙伴。“这是山姆,我养大的。蝉联了三届赛马比赛的冠军。”“我知道……”即便不是钟鸣鼎食之家出身,这马儿的名字可是在赛马节赫赫有名。季星辰隐约记得每年赛马季,山姆的名字就会屠版体育频道。这居然是一个外界传闻瘫痪在床的男人养大的冠军马……季星辰想扶额。霍容的目光跃过季星辰的肩膀看向了马场的远处,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再次收回目光的时候,谦谦君子的浅笑中多了一丝让人无法抗拒的温柔。“山姆不畏生,摸摸它额头,如果它不抗拒,就代表它接纳了你。”季星辰从来没有什么养动物的历史,有点怯怯的不敢伸手。霍容直接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引导着去抚摸山姆。他细心的避开了季星辰的伤口,循循善诱似的,直到两人贴合着的手,触碰到了山姆光亮柔顺的鬃毛。山姆打了个喷嚏。季星辰呼吸一滞,一下又变得动也不敢动。霍容在她头顶轻笑出声。“我在这里,怕什么。”他的呼吸轻微的落在季星辰的耳边,提醒着她此时此刻,两人的距离有多近。季星辰的心跳不可遏制的急促了起来。“它很喜欢你。”霍容笑意甚浓。山姆适应了季星辰的抚摸,没多久就骄傲的抬起了头,去迎合季星辰的动作。一匹身家几百万美元的冠军马,撒娇时像是一只巨犬。“上来。”没等季星辰反抗,霍容掐着她的腰肢,提抱着季星辰踩上了马镫。她刚刚坐稳,霍容一个利落的起跳,十分轻盈的也上了马,握住了缰绳。季星辰被他整个裹在了怀里。她甚至听得到霍容的心跳,和强有力的臂膀环绕住了她的腰肢。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弥漫在周身……如鲸向海,似鸟投林,这八个字无端端的跳出了她的脑海。山姆往马厩外刚刚走了两步,一个女人张着双臂堵在了马厩门口,红着双目,怒视着马上搂抱在一起的男女。“霍容。”她拦住了山姆的去路。季星辰见过这个女人。在红毯上,她穿着烈火色的裙子,被众人围着,好似众星拱月一样,带着不可一世的光。季星辰没料到,这么短的时间,自己又看到了她。在戒备森严的霍家老宅出入,这女人倒更有一丝进出自己家宅院的自在,以及脸上挂着的,是捍卫主权的怒意。